第30章 星期二:腦子有屎
晨光微熹時房間裏漸漸亮了起來,陸瓊手洗衣服晾了出去,許是昨天下了雨的緣故,今天的腿酸酸澀澀地冒着令人不适的感覺,天氣一天比一天涼了下去,一層秋雨一層涼。
今天唐益會過來一次,不知道是什麽事情,只是打了個招呼就挂掉了電話,她也沒有多想,除去打電話那幾天,她是不接電話的,免得被人狂轟濫炸。熊明月在微博上重新翹起了尾巴,看來給他的打擊只有幾個小時。
粉絲打着肉麻的煽情的标語力挺熊明月,說這件事情不會到此結束,正義的一方永遠都會收到庇護。然後對陸瓊這邊不屈不撓地抗争,陸瓊想這些小姑娘們為什麽不花花時間用在學習上呢?然後關了機兩耳不聞窗外事。
老徐說她們大概是腦子裏有屎,國家的未來竟然在這群人身上真是暴殄天物。陸瓊于是笑了一下,那天吃飯也不是很愉快,老徐還老來惡心她。
嘴上塗着一層潤滑油一樣的各路記者是不會像老徐那麽說的,只會用揶揄的口吻敘述事實,有人會添油加醋,于是這群人的名聲也好像一坨屎一樣大家心照不宣地嘴角上揚露出個暧昧的笑容。
好幾天沒有去寫書了編輯應該會跳腳吧,快到截稿日了她還有心思在這裏和許琛暮調笑,她回憶一下昨天的情景,打撲克打着打着她們竟然都睡着了,然後她夜半起來把許琛暮扛回房間去掖好被子讓她睡好,出來碼字,也不知道是出于什麽心情,大概是實體書這一塊兒深受打擊或者是被熊明月惡心到了所以回顧了還在嗷嗷待哺的眼巴巴盼着她能稍微從實體書抽空出來看看她留下的深淵巨坑。
每天都有讀者過來給她留言給她打賞,然後被其他追文很久的小天使說哎呀作者都棄坑了你趕緊出去。于是回複,哎呀不行我出不去了會有等到的一天的。
你為什麽要等啊。
哎呀就是要等啊。
這倆人感覺快要搞上cp的樣子,在評論區聊得起了高樓,可是陸瓊卻看着這兩句話微微出了神,她為什麽要等許琛暮記起她來?又害怕她記起來?可是自己就是要等啊!就是要等不然還能怎樣呢?她舍不得美好的回憶又願意繼續持續這樣的愛情啊!
晚上她又沒有睡覺,翻出了那篇文的大綱,完完整整的大綱,大綱的作用在今天光芒萬丈了,她回顧了自己卡掉的那部分,重新捋了一遍,回憶起了自己的想法,那些幹枯的骨骼在野原上豎起堅硬的長矛,被春風的魔咒喚起了生命,默然接上了那個老鍵盤,她從前用的那個,打開word,晚上更新了一萬字。
失蹤人口出現啦!
知情者恭喜她打贏了官司,不知情者以為她出了什麽事這麽久不更文,關切地問她,她默然了很久,回複說,我腸胃炎犯了。
她沒有什麽腸胃炎,除了膝蓋和思維一切都很健康,腸胃炎犯了這是以前許琛暮教她的,許琛暮說我們要去做很開心的事情,你一天到晚坐在電腦前頸椎會死的大概。
那更新怎麽辦咯你寫麽一萬字呢讀者會催更的你要怎麽說咯。陸瓊嘴裏倒騰着這幾句話還是沒能說出來,抿了抿唇不說話,許琛暮說,你就說你腸胃炎犯了,網絡寫手這群人胃病基本是标配,絕對令人信服。
居然教她撒謊。陸瓊不說話了。
許琛暮于是威逼利誘各種引誘她出去玩,于是那天她的理由就是腸胃炎犯了,讀者都覺得,啊,大大有腸胃炎啊,已經成為了共識,到有人批評陸瓊不更新的時候,粉絲就回複她說,哼你知道什麽,陸瓊大大有腸胃炎很辛苦的,不管怎麽樣先注意身體啊喂!
她于是感到很內疚。
一輩子幹過的沒幹過的事情都是許琛暮扯着去的,那厮是個混蛋,自顧自地烙進她的骨血裏,自己就假裝什麽都不知道了。
早上繼續開始打掃衛生,老徐送來的玫瑰花已經萎了下去看起來有些髒,可是她一想到這是許琛暮端端正正擺上來的就忍住沒有丢,整理了一番重新收拾家,她想自己應該變得積極一些,迎接許琛暮面對她的這份熱情。
為了不辜負前天的許琛暮,為了不辜負昨天的許琛暮。從前天開始,一切都在慢慢地變化了。
身後咣當一聲巨響,她驚愕地回過頭去,許琛暮攥着撲克穿着睡衣抱着疊得整整齊齊的被子躺在地上,揉着膝蓋哎呦哎呦叫喚了兩聲,戛然而止,轉過頭一骨碌爬起身來,一個鞠躬帶着些慌張的神氣:“對不起我走錯地方了我馬上出去!”
“……”
“啊這個被子我疊好了,我放到床上好麽?這個我只是拿起來看看。”說着許琛暮驚慌地把撲克又放在茶幾上,又散開了,整理都白費,接着踉踉跄跄鑽到卧室去,出來的時候還穿着睡衣站在面前,頭發淩亂眼睛帶着倦意,好像蒙着水霧一樣迷迷糊糊的眼神。
“你醒來了啊?”陸瓊把抹布疊了疊,微笑着問她。
“啊是啊!”許琛暮又是一個鞠躬,折腰為這無妄之災,也不知道是什麽情況她一覺醒來是在一個陌生而熟悉的地方,覺得自己驚擾了主人家,把被子疊了疊,恍惚間竟然抱了出來,一出來就看見個消瘦的女人在做家務,陡然如同心悸一般,她哆嗦了一下,砰一下磕到茶幾角上。
有些丢人啊,為什麽是這樣的……她害羞地漲紅了臉,面前的女人笑得溫和,眉眼間帶着些親密的意味,嘴唇抿着暗藏了多少缱绻心思,将頭發別在耳後的動作輕柔,每一幀畫面都戳到腦海裏,她覺得好像見過,但又覺得狗血,好像老土的搭讪方式,喂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你,這種的。
于是沒有唐突,陪着笑臉:“我打擾你了對不起啊,我馬上走。”
又忘了。
陸瓊發覺自己的心思嬗變,竟然不再傷感或者是憂愁,她輕笑起來:“好啊。”然後指了指許琛暮那一身毛絨絨的睡衣,不再說話,低頭擦桌子,難以掩飾自己的好心情。
“……”許琛暮低頭看看,終于察覺到了不對勁,她換了睡衣,她不是偶然出現在這裏的,那麽她做了什麽?腦子裏一片空白好像被人拿漂白劑洗了一遍,什麽都想不起來,一旦要想起來就是刺鼻氣味似的讓腦袋暈漿漿的感受。
等等,讓她想一想,如果她是換了睡衣呆在某人家,那麽,這要麽是自己家,要麽是極其極其親近的朋友家,或者就是男朋友家。
她看看陸瓊。
女的。
哦是朋友啊!
可是她記不得自己有什麽極其極其親近的朋友,生死與共,禍福同享的那種,完全是空白,不記得有這樣的朋友,也不記得自己應該有這種可以住進人家家裏的朋友。
于是她沉默了,端端正正地站在那裏,看着陸瓊當她是空氣一樣安靜恬淡地做家務,漸漸覺得自己臉上燒得厲害。也不知道自己為何就這般沒有出息,看人家打掃衛生都會臉紅,臉皮子薄得可以去當馄饨皮兒了,從這邊對着光就看見那邊,澄澈地瞧見內心世界一片汪洋大海翻滾了個底朝天。
陸瓊從客廳走向廚房的時候,掠過了她身邊,側過身子拍了拍她的左肩膀,一只手壓在她身前,她別過頭去看陸瓊,陸瓊笑了:“你坐。”
“我不敢坐……”
“怎麽了?”
“我不記得你是誰了對不起啊……”
“對不起有用嗎?”
“……沒用的……”許琛暮憋着通紅的臉,瞥向看起來尖酸刻薄的陸瓊,可是她讨厭不起來這個人,似乎和這個人相融一般。
“那你對不起什麽。”陸瓊輕飄飄地丢下一句,走進廚房去了。
仿佛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脈,許琛暮突然福至心靈,走進廚房把陸瓊擋住了,自己十分疑惑但是還是順從了她腦子裏放空的想法:“你出去,我做飯。”
“唔?”陸瓊微微抿起唇來,今天是想起什麽事情來了?
“……”許琛暮又驀地憋紅了臉,“還是你做吧……我——”
“你做吧!”
于是陸瓊安靜地等飯,許琛暮在廚房愣了愣神,發覺那裏泡了豆子。
于是做了豆粥,安靜地做着好像自己天生有着這樣的記憶,陸瓊的身影側過來好像鍍上了溫柔的光。
你為什麽要等啊!
陸瓊等待着許琛暮像是失憶之前的樣子從廚房裏翩然移着輕浮的步子裏出來,露出戲谑的笑,端着平和的好吃的東西擺在面前,然後輕聲告訴她,陸瓊,我記起來了。
遙遙無期的事情。
哎呀就是要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