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婚前老婆失憶了gl

第48章 共處 (28)

見面，她都要看卓爸爸臉色，久而久之悟出一些應對之策。

“爸，對不起，我不查清楚就亂下結論，讓您不高興了。”莫霜斟酌片刻，答了卓爸爸想聽的話，“您說的對，我應該向您學習，多關注微瀾和她身邊的人。”

她說得誠懇，卓爸爸卻也有了免疫力，輕哼一聲不做應答。

莫霜看到了結局。

她說一大通讨好的話，卓爸爸左耳進右耳出，下次看到她仍是這個怎麽看怎麽不順眼的态度，畢竟，她讓卓微瀾18歲生日一夜未歸，讓卓微瀾先斬後奏提了行李箱去跟她同居，讓卓微瀾一滿20歲就想要結婚，讓卓微瀾這些年空虛難過……

莫霜設身處地去想，也會氣一個把女兒拐走的“壞人”。

可她跟老婆真的分不開啊。

莫霜這麽一想也就懶得糾結了，不管岳父大人是否接受都恭敬地把話說完，“您是神秘買家的事情，我會保守秘密，繼續鼓勵微瀾創作。”

卓爸爸掃了她一眼，“你是不是找了個托去競拍？”

“嗯。”莫霜心裏清楚瞞不過，幹脆承認了，“他沒來得及出價。”

卓爸爸啧了聲，“是啊，你不舍得給微瀾花101萬。”

“……”莫霜深吸一口氣，恨不得把坦桑石價值的科普文章和之後混亂的罵仗拍到岳父臉上，讓他明白100萬的出價并不是什麽好禮物。

但是，她只敢想一想，對着卓爸爸仍是滿臉微笑，“是我沒跟那個人說清楚。”

卓爸爸還想說話，聽到了走廊另一頭的房間裏傳來叫聲。

“莫霜！人呢！”

莫霜趕緊答了，“我在走廊。”

啪嗒一陣聲響，卓微瀾從房間裏探出頭來，看到莫霜的一瞬松了口氣，“你在這裏啊……快過來啊，我找到了你幫我上色的作業。”

“好。”莫霜笑着答應，小心地瞥了卓爸爸一眼。

卓爸爸倒是淡定，“去吧，微瀾叫你。”

“好。”莫霜親眼目睹老婆一高興起來忘記把人叫全，以至于沒喊上岳父的過程，莫名過意不去，想了想說，“爸，我們一起過去吧。”

卓爸爸安靜看她，扶了欄杆的手紋絲不動。

莫霜硬着頭皮扯了扯卓爸爸的衣袖，“爸爸？”

她故意用了在老婆面前的撒嬌模式。

奇跡發生了。

“哦……”卓爸爸驚訝一瞬，而後就別扭地随着她往卓微瀾的房間走去。

莫霜輕笑。

血濃于水，父女倆都吃這套嗎？

——

一回娘家，卓微瀾常常有不同的事要忙，以至于忽略了身邊的人，連莫霜什麽時候消失不見沒跟上也不知道。她在大櫃子裏翻找曾經手稿，一張張瞧過去，看到一張上色嚴謹過頭的手稿樂了，正要轉頭笑一笑藝術細胞不發達的老婆，看到的是空空落落的身側。

她懵了，急急喊了一聲，“莫霜！”

莫霜應了聲，在走廊安安靜靜等她尋來。

卓微瀾放了心，交代一聲，回過頭把手稿上的褶皺和髒痕處理幹淨，整理妥當，身邊多了個熟悉的誇贊聲，“這是以前畫的？好漂亮。”

“你看了多久了？”卓微瀾一專心起來總是忽略身邊的變化，見到莫霜來了趕緊把手稿遞過去，像是多年前那樣數落着，“畫得好，上色不行，你塗得太均勻了……”

莫霜委屈，“我不會嘛。”

“媽，你看她……”卓微瀾要顯擺一下老婆的賣萌技能，一邊說話一邊擡頭，沒把話說全就發現屋子裏只剩了她們倆，“哎？爸爸媽媽呢？”

莫霜幫她理了理亂掉的頭發，“好像有電話。”

“也不說一聲……”卓微瀾嘟囔着。

“說了，你太專心沒聽到吧。”

卓微瀾想不起來，擺擺手，“算了，他們忙他們的吧。”

“要帶回去嗎？”莫霜幫着整理手稿。

“我想想……”卓微瀾沒主意，伸手往下翻了翻，冷不丁瞧見了以前為了留學而查的資料。她一下子想起了因留學而起的争執，啪的蓋起來，嘿嘿一笑找了個理由說，“不帶，主人已經被拐跑了，其他東西保持原樣吧。”

“拐？我們領了證的。”莫霜嚴肅說。

卓微瀾撲哧一笑，“知道啦，你別總是拿結婚證出來壓我。”

“那……”莫霜抿抿唇，伸手一勾摟住了她，“用行動纏住你？”

一言不合就親親抱抱，卓微瀾在家裏是欲拒還迎，在娘家卻很是不自在，稍稍掙紮讓莫霜的手沒辦法定住。兩個人蹲在地上，重心不穩，莫霜怕她跌倒了，沒有強求，收手抱膝，可憐巴巴地盯着地板瞧。

卓微瀾想要揉一把，擡手發現指頭有灰塵無奈放棄了，“乖啦，我們把東西收好，下去陪一陪爸爸媽媽？”

“好。”莫霜聽話照辦。

卓微瀾來房間裏翻出舊稿子看一看，是得到神秘買家支持後的一時興起，等收拾東西時漸漸冷靜下來，看着這些難得見天日的手稿重新被收到抽屜裏，看法隐隐有了改變。

這些設計……她當時也是用了心的。

卓微瀾想到了自己對米沁說的那番話，有點後悔了。

她脾氣大，怒火一上來就不管不顧罵了再說。如今認真想想，她覺着米沁的說法有道理，每一個設計都是傾注心血的，畫稿子的時候是心頭好，過了一陣子免不了熱情下降，将仙女棒定制視為“最用心”實在有失偏頗。

但是，卓微瀾仍對米沁的态度感到不滿：單子是米沁提的，修改是米沁說的，這一次見面也是米沁的決定，等到她大包小包帶過去好好說公事，米沁卻纏着莫沁雯問女兒的狀況？

卓微瀾心裏有兩個想法，一是當個盡職的設計師，好好跟米沁道歉，二是米沁根本不尊重她，她回頭去找，不過是賤賣自己的設計……

她糾結了，盯着櫃子想了半晌。

莫霜不催促，靜靜地陪着。

卓微瀾沒想明白，感到久蹲的兩腿支撐不住了，嘆口氣決定先逃避一會兒，直起身要站起來。

“慢點。”莫霜出手攙扶，按着她的肩膀緩了動作，“站太快會頭暈哦。”

置身待了十八年的房間，卓微瀾覺得這一句話特別像是在哄小孩子，站定後仔細看了會兒莫霜，發現這人雖然學會了軟萌的語氣，但臉上總是嚴肅認真。

她忽而意識到莫霜沒變，只是換了一種哄她的方法。

“莫霜。”卓微瀾按着莫霜的性子想了想，覺出她離開包廂後或許發生了什麽，“除了拿米沁轉交的禮物，你還說了什麽？”

莫霜猶豫片刻，小心地說，“我幫你道歉，想退定金，米沁說現在大家氣頭上，各自想想再決定。”

“噢……”卓微瀾一時不知該說什麽。

莫霜反而急了，“對不起，我沒問過你就擅自……”

“不用說對不起啊，退定金是我說過的，”卓微瀾抿唇，不想那麽快直面最大的矛盾，揪出個小小的不對說，“我走之前摔門不禮貌，道歉也是應該的。”

莫霜默默地看着她。

卓微瀾不自在了，笑着說，“不說這些啦，爸爸媽媽在下面等着我們呢。”

“走吧。”莫霜妥協，跟她一起下樓。

客廳裏擺好了茶水點心，卓微瀾陪着爸爸媽媽看電視，時不時聊上兩句，偶爾冷場便盯着屏幕瞧，看着主持人在裏頭笑呵呵地讨論聖誕節的過法。

由着聖誕節，卓微瀾聯想到了各大珠寶品牌的銷售活動，也就回憶起與米沁不歡而散的難堪畫面。

她根本放不下，又不願意去面對去解決，想要拖到第二天再說。

懷着這種心情，卓微瀾坐立不安地度過了幾個小時，直到吃晚飯仍恍惚着。

“微瀾。”莫霜輕聲問，“不舒服嗎？”

卓媽媽也操心，“是不是不合胃口？你想吃什麽？”

家人關心的眼神掃過來，卓微瀾頓感壓力大，連忙說，“沒有不舒服，菜很好吃，我是中午吃太多了，想要減肥而已。”

“減什麽肥。”卓爸爸不由分說把菜往她面前推，“多吃點。”

“噢，你們也吃啊。”卓微瀾不喜歡被所有人盯着瞧，舉筷子幫每個人夾菜。

飯桌終于恢複和諧。

卓微瀾放松下來，把注意力放在媽媽親自炒的菜上頭。吃完了飯，她實在是犯困，強笑的嘴角有些抽抽，與爸爸媽媽吃水果聊了會兒拉着老婆一起回家。

回去的路上，卓微瀾眯着眼癱在座椅上懶洋洋的，硬是把莫霜的詢問逼回去了。

巧的是，她閉上眼睛醞釀睡意不成，一睜眼就看到提醒她的東西——F牌的專賣店，老東家的廣告，晚宴上大放異彩的嘉賓海報……

卓微瀾有一種逃不掉的感覺，暗暗嘆口氣，轉頭想跟莫霜商量一下。

莫霜卻真的睡着了。

卓微瀾靠得近，能聽到平穩的呼吸聲和平靜的睡顏，不僅将要商量的話憋住了，還做了個決定。

道歉……還是她自己來吧。

——

第二天，卓微瀾趁着莫霜在院子裏澆花，給米沁打電話道歉。

沒想到的是，米沁給的是工作上的手機號，她沒能直接跟米沁說話，對着助理又不好說詳情，思忖片刻搬出定制單子的事情，約了周四面談。

辭職之後，卓微瀾和莫霜每天都在膩歪，唯一分開的時候是早晨。她喜歡賴床，莫霜不早睡卻能早起，不會打擾她自己去找點事情做，周四正好是例行去健身房的日子。

她無意隐瞞，挑了個莫霜高興的時候說了周四面談的事情。

“明天？”莫霜立即下了決定，“我陪你去。”

卓微瀾搖頭，“我自己去。”

“為什麽？”

“你去的話……道歉的很可能是你了。”卓微瀾在莫霜心口畫圈圈，軟了聲撒嬌說，“我想試着自己解決一次嘛~”

莫霜盯着她半晌，瞧出了其中的認真，無奈答應，“好，受不了了就取消單子吧，你的作品應該獲得尊重，沒必要為一筆小生意改變底限。”

“嗯。”卓微瀾不斷點頭，頭發蹭上抱枕亂成一片。

莫霜撫了撫亂掉的發絲，順勢摟過來親了口，另一只藏在被子下的手游過去專門往不對的地方鑽，附耳說着暧昧的話，“其他事情，我來解決吧。”

想到明天要抛棄老婆，卓微瀾溫順承着，受不住就蹬掉被子一起受涼。幸好，莫霜沒有太過分，考慮到兩個人都要早起，鬧了一會兒就摟着她唱搖籃曲，輕輕的調子格外溫柔。

卓微瀾安心窩在懷裏當寶寶。

早上，莫霜順便把她叫起來了，尊重她的意見放棄送到F公司門口的計劃。

卓微瀾獨自前往，坐在車子裏已經把道歉的話在心裏說了幾百回，對着鏡子練習微笑，過個兩分鐘就要看一看時間，問老張到哪裏了。

懷着忐忑的心情，她順利到了F公司門口，下車看着高樓大廈兩腿發抖。

別人的地盤啊……

卓微瀾揣緊了文件袋，一步步往裏走。她自以為準備得挺好，到了門口看到大堂杵着個眼熟的人立馬慫了，縮到柱子後暗中觀察。

眼熟的人是常常在媒體面前露面的知名設計師。

“我緊張什麽呀，我認識他，他不認識……”卓微瀾默念着，拿出鏡子重新看了看自己的裝扮，整理一下，打算一鼓作氣奔到高樓的米沁辦公室去。

就是這麽兩分鐘，她看到了另外一個眼熟的人。

“覃叔叔？”卓微瀾驚訝，揉了揉眼睛再看，眼前的人還是長得跟她爸爸的朋友一模一樣，連走路時甩得飛起的右手和幾乎不動的左手都能對上號。

陌生的地方碰上熟人，她疑惑了，定在原處按兵不動，觀察起覃叔叔身旁的助理拿着的大袋子。

那是拍賣會專用的包裝。

卓微瀾有了個不妙的念頭，等到覃叔叔談完了話，咬咬牙沖上去打招呼，“覃叔叔，這麽巧啊。”

“微、微瀾啊。”覃叔叔被她吓了一跳，“你怎麽也在這。”

“一些工作上的事情。”卓微瀾直接問話，“您呢？”

覃叔叔笑了笑，“我也是為了工作，剛談完要走了。”

“您買了珠寶嗎？”卓微瀾指着助理的袋子說。

覃叔叔輕咳，“是啊，本來想去你那家公司買的，你爸說你辭職了……”

“沒事，F牌比我以前的公司高檔多了。”卓微瀾眼巴巴地瞅着袋子，“我能看看嗎？”

似是早有預料，覃叔叔不但不慌，而且說出了個合理的理由，“不好意思啊，這是驚喜禮物，我想讓我老婆第一個看見。”

“好吧，阿姨真幸福，一定會很喜歡的。”卓微瀾給面子地誇着。

“謝謝啊，叔叔還有事，先走了，”覃叔叔無意與她多說，“下次一起吃飯。”

卓微瀾笑着說再見，将覃叔叔送到門口，在助理彎腰開門時一下子看到了袋子裏同樣放着的感謝卡，辨認出自己簽名時不小心沾到的墨水痕。

她頓時什麽都明白了。

果然……一出一百萬的不是傻缺，就是家人。

卓微瀾木然往回走，找到電梯進了裏邊靠牆站好，懵懵地想着拍賣會的細節，直到抵達樓層被失重的微妙慌亂感喚回注意力。

“卓微瀾小姐是嗎？”米沁助理早早等在外頭，“這邊請。”

練習是有用處的，卓微瀾輕而易舉揚起一個禮貌的笑容，跟着往裏走。

辦公室裏，米沁站在窗邊，見到她不疾不徐地走來握手，客套禮貌的樣子與冷冰冰的辦公室相襯。她想着再尴尬也不如對着鏡子自言自語尴尬，順利說全了道歉的話。

“我也有不對的地方，”米沁溫和道。

卓微瀾笑了，把改好的設計圖拿出來，一一解釋，“我們還是說設計圖的事情吧。上次說過的地方，我試着改了改，你看看效果。”

設計稿上回在電腦裏顯示，數量不明顯，打印出來擺放在桌上卻極有氣勢，米沁瞧着一字排開填滿桌面的設計稿，愣了一愣，定定神認真地看起來。

卓微瀾拿出筆記本，準備好好記錄意見。

“休息一下。”米沁拍拍她的肩膀，收起了公事公辦的樣子，像是老朋友一樣勸說着，“你一個人要改這麽多小細節，還要整理出來太不容易了。”

“噢。”卓微瀾收起筆，“那你什麽時候有時間？我們還要跟制作部溝通一下吧。”

米沁看她認真，重新打量起設計稿。

卓微瀾無聊，掃了一圈辦公室，在書櫃的透明玻璃裏看到了幾張合照和證書，瞪大了眼睛仔細瞅，感覺茫然的腦袋裏出現一道光，照亮前路，解開她心裏擰起來的死結。

那是米沁留學的照片，背景是她夢寐以求的學校。

卓微瀾發現這一個畫面比F公司高聳的大樓，四處可見的專賣店和米沁敞亮華麗的辦公室更吸引她。

“微瀾？”米沁徑自說着設計稿的事情，“這裏……”

卓微瀾回過神，“噢，您說。”

辦完公事，她下樓看到了等待的莫霜，“你怎麽來了。”

“順路接你。”莫霜殷勤地接過她手上的東西。

“又不重……”卓微瀾嘟囔了聲，上車坐好，抱着試探的心态說，“我今天見到我爸的朋友，他說他來買驚喜禮物，感謝卡好像是我簽的那一張。”

“什麽？”莫霜愕然。

瞧了這麽多年，卓微瀾對莫霜太了解，看出一點破綻便眯了眯眼，“你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只有一次機會，不許撒謊！”

撒謊在她們之間是十分嚴重的罪名，莫霜不敢直視她的眼睛，握住她的手不言不語。

“哼。”卓微瀾心裏有了數，嘆氣，“你們啊……就是太為我操心了。”

莫霜軟軟撒嬌，“老婆~”

“沒事，我不生氣，你們是為了我好嘛。”卓微瀾平靜說着。

莫霜反而更慌了，攥緊她的手不放。

卓微瀾哭笑不得，湊過去在臉頰印下一記安慰吻，“真的，相信我。”

“米沁跟你說了什麽？”莫霜仍是不相信她能變成這樣，輕聲問，“是不是她告訴你的？”

“沒有，米沁不是這麽無聊的人，”卓微瀾抿抿唇，“她很厲害，不管是學歷還是能力都甩開我一大截。”

莫霜覺出不對來了，“所以？”

“我想去留學，縮小一下差距。”

莫霜松了一口氣，“行，我們一起申請……”

“不。”卓微瀾看着莫霜，也看着這個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城市的街景，“我們想去的學校不在同一個地方。”

“我想去的地方已經變了。”

“為了我改變的嗎？”

莫霜承認了，“嗯。”

“我不要你陪。”卓微瀾抽回手，“我自己去。”

莫霜變了臉色，看着窗外好一會兒才能保持冷靜勸她，“微瀾，這不是小事，你好好考慮一下。”

“我考慮過啦。”卓微瀾狠下心，把藏了許久的話說出口，“可我一想到你，就放棄了。這一次……你就讓我自己去吧。”

作者有話要說： 改一改後面- -

☆、妥協

畢業時，同學們各謀出路, 卓微瀾比較幸運, 有得獎經歷和家庭背景傍身, 找工作不難, 去留學也能夠有底氣, 可以潇灑地追求夢想。

可是，她一想到莫霜就覺得自己潇灑不起來了。

莫霜同樣考慮過留學, 理想學校與她向往的地方都不在一個國家。

在這樣的情況下，莫霜早早拿定了主意, 卓微瀾想着老婆不走我也不走, 無法忍受連續三天見不到莫霜的生活，加上從不放心的爸爸媽媽那裏聽了不少“外頭危險, 家裏安全”“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你在國內工作實踐也可以設計作品”的勸說, 思來想去，也放棄了留學的想法。

令人哭笑不得的是, 她放棄之後, 仍然過上了難以見到莫霜的日子。

在家裏等莫霜次數多了，卓微瀾哀怨起來, 把從前的決定想了一遍。東想西想，她有時也會想起放棄留學是個錯誤。

不過，她知道自身懶散、嬌生慣養的缺點，可以想象在國外絕不如在國內背靠莫家和卓家兩棵大樹乘涼舒服, 倒是沒有太過後悔，甚至指着莫霜安慰自己——看，她老婆也沒留學。

時間久了，她親眼見着許多帶着留學經歷回國工作的前輩沒有想象中的驚天動地，覺得留學是可有可無的事情。

卓微瀾現在回想，恨不得穿越回去抽自己兩耳光。

你怎麽就不看看成功的呢？不說米沁，洛薇寧，老師，那些小有名氣的設計師厲害吧？為什麽專門盯着沒混出頭的看！

隔了幾年，卓微瀾又想了留學的心思，帶着過去的怨念，恨不得一出F公司就着手準備。

然後她被莫霜堵住了。

早在畢業前，她們就讨論過留學的問題，卓微瀾自然而然地認為兩個人去一個地方不現實，提出要自己去，自私地搬出了“我當初為你放棄”的理由。

莫霜沉默不語。

車子裏安靜過了頭，卓微瀾感到氣氛壓抑，不安地伸手碰了碰莫霜的胳膊，“莫霜……你怎麽想？”

莫霜看了她一眼，仍是抓住了她伸來的手，“我不放心。”

“你不用擔心我，”卓微瀾立刻保證，“我可以照顧好自己的。而且學制只有一年，我很快就回來了，到時我們又可以天天在一起啦。”

她說得輕巧，莫霜反而沒有感到安心，徑自想着自己的，“如果我在那裏找到了想做的事情，你會讓我一起去嗎？”

不知怎的，卓微瀾想起了拍賣會的托，以及一聲不吭出100萬給她撐場面的父親。

她其實在生氣，只是把注意力轉到留學上，暫時讓自己發不出火罷了。莫霜一提，她覺着耳邊又響起了父母的唠叨，在莫霜的語氣裏品出了無可奈何的哄孩子意思，心裏不是滋味了，“你是想的是一個能随行照顧我的借口吧。”

莫霜聽出話裏頭的哀怨，皺了皺眉，“你想留學，是不是被這一次拍賣刺激的？

“嗯，”卓微瀾承認了，但避開拍賣不談，說的是另一方面的刺激，“其他設計師的履歷老長一段，可好看了。我呢？寫個本科學校，寫個獲獎經歷就沒了，簡直是丢人現眼。”

“你們不是用作品說話的嗎？”

卓微瀾斜眼，“你非要我直說嗎？”

莫霜笑了，“我們之間有什麽不能直說。”

“只要在國內，你們總會想辦法照顧我。”卓微瀾哼了一聲，“到了國外，你們頂多能找個照顧我飲食起居的親戚吧？申請學校靠的是我自己的本事，你們插不上手。”

“你想證明自己？”

“有這方面的原因。”卓微瀾索性說開了，“還想出去看看，放寬眼界，增長見識，我整天呆在這個城市裏，去旅游時大半的時間花在陪你上面了，再這麽下去，我的靈感會枯竭的。”

“所以你一定要抛開我嗎？”莫霜委屈問。

卓微瀾擺手，“不是啦，只是不想你為我妥協，做自己不喜歡做的事情而已。”

“我跟你在一起就很開心了。”

“別跟我扯這些。”卓微瀾伸手擋住了莫霜可憐的眼神和要善于哄人的嘴巴，“三年前，我也是這麽想的，現在已經後悔了。”

或許是不方便，或許是明白了她的決心，莫霜沒有逼近，乖乖地坐在原處聽她講完。

卓微瀾疑惑，歪頭瞅了眼。

莫霜低着頭抄着手，目視前方，面無表情。

“莫霜？”卓微瀾鮮少看到莫霜情緒這麽外放的表現，“你……”

莫霜瞪了她一眼，氣鼓鼓地說，“我在生氣。”

面對畫風突變的老婆，卓微瀾傻眼了，簡直不敢相信剛才那一句賭氣的話是從莫霜在嘴巴裏說出來的。

“你後悔了。”莫霜一發起脾氣就止不住了，委屈巴巴地指責她，“你要抛棄我。”

……抛棄？

卓微瀾認為這個詞嚴重了一點，慌忙辯解，“不是啊，我只是想去留學，學成後就回來了……”

“哼。”她講道理，莫霜反而孩子氣起來了，扭過頭給一個高貴冷豔的後腦勺看。

這這這……還是那個任何時候冷靜分析，鎮定解決問題的莫霜嗎？

卓微瀾慌了，她按着過去的經驗打算好好說客觀事實，未曾想莫霜經歷過危機四伏的一年之後性情大變，已經成了一個拿不到糖吃就鬧脾氣的率性莫同學。

“莫霜……”卓微瀾小心戳了戳老婆，“我真的沒有抛棄你。”

莫霜默默挪了位置，離她遠了一點。

卓微瀾不放棄地湊上去，一把抱住，“喂！好好聽我說嘛。”

“不聽。”莫霜悶聲說着。

這是八點檔的狗血劇情嗎？卓微瀾哭笑不得，瞧着莫霜緊抿的唇角，不要臉地湊上去親一口，“乖啦，停一下，講點道理……”

莫霜回頭不滿道，“你抛棄我居然還有理？”

“我……”卓微瀾被莫霜一鬧，思緒亂了，實在理不清從哪裏說起。

她恍惚着，莫霜十分清醒，把抱上來的胳膊扒拉掉，微微側身給了一個拒絕的背影。

離得近，卓微瀾聞到了莫霜身上的味道。莫霜洗了個澡才來接她，似是匆忙，沒有撒上香水，身上只有家裏沐浴露散發的淡淡花香味。

聞着這個味道，她能想到很多溫馨的場景，一起靠在床頭聊天，縮在被子裏蹭來蹭去，交纏在一塊兒時合了升起的體溫和微微的汗濕，濃烈非常，像是要沁到骨子裏。

然而，現在只有一個畫風突變生悶氣的老婆，和她不會哄人幹着急的心。

卓微瀾愣在原地，由着外頭的鳴笛聲望去一眼，發現街景變成了離家不遠的小公園。

她悄悄地看了認真開車、裝作什麽都沒聽見的司機老張一眼，嘆口氣，想着有什麽事關起門再說。

大不了用美人計嘛。

戀愛結婚多年，卓微瀾自認為摸清了莫霜的脾氣，罕見的幾次争執全以她撒嬌賣萌還有莫霜的自我想通而告終。

她認為莫霜是個明事理的人，如今在氣頭上表現得有些反常，過一會兒想明白留學不等于抛棄之後，會好好地跟她商量未來的計劃的。

為了駕駛安全，卓微瀾坐了回去，想着等會兒解幾顆扣子哄人好。

十分鐘後，老張把車停在院門，莫霜一言不發地開門下車，大步大步往裏走，還記得順手幫她拿了裝文件的袋子。

看到這一幕，卓微瀾竊喜，覺着莫霜的氣應該消了些，不急着蹬高跟鞋去追莫霜，慢悠悠走了彎繞的石子小路，賞一會兒剛開的花。

她的愉快心情沒有保持多久。

卓微瀾剛進門就看到了莫霜扔在玄關處的袋子，嘴角一抽，提起來拍拍灰，抱在懷裏往樓上走去。

主卧大門敞開，莫霜坐在裏頭玩手機，沒有玩鎖門不見人的一套。

卓微瀾把門關上，悄悄接近，在那一雙不高興的眼睛瞥來時揚起笑甜甜叫了聲，“老婆~”

莫霜不為所動，板着臉垂下眼，繼續盯着手機屏幕當她不存在。

卓微瀾不放棄，放下袋子，解開大衣的扣子露出裏頭的修身的衣裙，湊上去抓着莫霜的胳膊搖一搖，“你不理我了嗎。”

“嗯。”莫霜竟然答了。

“這不是理了嘛。”

莫霜不言不語地斜睨一眼。

卓微瀾見過這個表情。每一次莫沁雯不聽話亂吐槽，把她得說不出話時，莫霜總會這麽冷冷地掃去一眼，不用說重話，就能控住場，讓莫沁雯認慫閉嘴。

她作為旁觀者，鄙視莫沁雯慫得太快，輪到自己身上才知道莫霜的眼神像架在脖子上的刀，不用動真格，就能叫人心涼害怕。

卓微瀾默默地收回了手，不敢瞎晃悠瞎說話在莫霜的怒火上添一把油。

莫霜确實不想跟她說話，專心致志地用手機做自己的事情。

悄悄瞥一眼，卓微瀾看到了大篇圖文，裏頭有熟悉的字詞，讓敏感的她一下子辨認出是有關珠寶設計留學的文章。

莫霜看得快，專門挑重點部分瞧，現在在看的小節是一些人的經驗，紛紛表示學制短的結果就是課程繁重，忙得喘不過氣，就算家裏有條件也少有時間回國探親。

“莫霜……”卓微瀾想到一年見不到老婆的日子也難受，“ 一年很快的。現在網絡這麽發達，我們可以視頻啊。”

“哼。”莫霜的答話是傲嬌的鼻音。

卓微瀾聽出聲音裏的微微顫抖，心疼不已，想着讓莫霜好過一些，豁出去說了不大吉利的話，“我還不一定能去呢。”

“騙人。”莫霜更氣了，“你肯定能去的！”

明明對方在生氣，卓微瀾愣是體會出了氣話後的信任，心裏一暖，“你這麽相信我嗎？”

莫霜抿抿唇，開口時語氣平和，頂着一張不開心的臉說着她的好，“這裏說工作經驗，獲獎經歷都是加分項，你有實力，好好準備一定能申請到理想的學校。”

“……老婆。”卓微瀾覺得此刻的莫霜太可愛，撲上去要抱抱，“你真好~”

莫霜迅速躲開。

卓微瀾撲了個空，倒在軟軟的床上，裙擺亂掉，衣服下擺卷起，露出的腰身碰到冷冽的空氣涼飕飕的。她懵了兩秒，委屈地要說一說莫霜，沒開口就被鋪天蓋地而來的被子糊了一臉。

她驚叫，手腳并用扒拉開，重見天日之時看到的只有空蕩蕩的房間了。

“莫霜？”她起身找去，奔到房門口才見到了人。

莫霜不緊不慢走下樓，頭也不回，步伐堅定，扔了個身軟聲甜等撲倒的老婆在房間裏。

卓微瀾立即知道美人計沒用了，整了整着裝認命地跟上去。

快到中午飯點，芳姨把材料準備好了，看見她們倆都下了樓開始炒菜，關了廚房門仍然有隐約的翻炒聲響。莫霜看到飯桌上放了一鍋湯，拿起碗開始盛。

“我來。”卓微瀾殷勤幫忙。

莫霜真讓她幫了。

盛了滿滿的肉和熱湯，卓微瀾端到莫霜面前，眼巴巴地瞅着，在莫霜舀一勺時幫着吹吹，四目相對便彎了唇角，就差直接說“我呢我呢”。

莫霜給點面子，扔一顆紅棗到她的碗裏。

真的是扔，筷子夾穩了抛出一條弧線，時機好準頭足，沒濺出一點湯汁。

“……就這個啊。”卓微瀾郁悶。

莫霜淡定答，“我不喜歡吃甜的。”

“噢。”卓微瀾放棄了，吃掉紅棗，繼續看着莫霜。

她不喜歡飯前喝湯，總覺得填滿了肚子影響後頭的食欲，往往是莫霜幫着盛才喝上兩口。現在莫霜不幫忙了，她樂得不喝，拿了紙巾盯老婆，看看對方什麽時候心軟瞥來一眼，跟她說說話。

這時，莫沁雯放學回來了，洗手吃飯，看到卓微瀾這樣勉為其難地幫忙盛了一碗，鄙夷說，“想喝自己盛，盯着別人幹什麽。”

“去去去。”卓微瀾斜眼，“小孩子別那麽多話。”

莫沁雯坐好了問，“小孩子多說一句行不行？”

“什麽？”

“今天米佳萌收到了幾張照片。”莫沁雯把手機遞過來，“你們看看。”

卓微瀾離得近，搶先一步拿到手。不過，她注意到蠢蠢欲動的莫霜放下湯勺，沒有缺心眼地自己看，湊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