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婚前老婆失憶了gl

第39章 共處 (19)

眼，卓微瀾發現莫媽媽戴的首飾竟然是當年她挑的那一枚祖母綠戒指，心情微妙。

莫霜無意開口，莫媽媽受了兩次冷臉有些受打擊，兩個當事人不發話，在路邊僵持着，誰也不願意走，又不知如何是好。

今天陽光好，風力強，樹木被吹動的沙沙聲很是擾人，禮堂開始表演的轟隆音箱帶得周圍隐隐震動。

“我們找個地方坐一坐吧。”卓微瀾硬着頭皮提議，“這裏有點吵。”

她一發話，莫媽媽好像得了救，眼睛發亮地看向莫霜。

卓微瀾加把勁，勾着莫霜的指尖搖了搖，“去吧，忙了一上午，我有點累。”

她知道莫霜是個別扭而記仇的人。

除了在房間裏，莫霜一般不會說“我想”，明明知道莫媽媽随時會消失，莫霜卻放不下過去的怨恨，認為這麽快搭理是一種服軟和原諒。

卓微瀾了解老婆的性子，給出一個“我累了”的理由，撒嬌讨好。

莫霜別扭歸別扭，不會不識擡舉把事情搞到難以收拾的地步，思忖片刻把握住機會，“好。”

她們去了不遠處的一家咖啡廳，找個包廂呆着，助理和保镖在外頭等待，莫霜、莫媽媽和卓微瀾進去，雖說仍是相對無言，但能夠端起茶杯喝兩口水緩解尴尬，比之前站在路邊的時候好多了。

卓微瀾捧着熱奶茶，猶豫要不要找個理由溜了，給母女倆一個談話的空間。

“呆着。”莫霜看破她的心思，附耳說了句，“你走我也走。”

卓微瀾無奈，喝了口奶茶冷靜一下，感到一股甜到發膩的味道在舌尖上蔓延開來，齁得慌。

莫媽媽的習慣沒有變，喜歡淡淡不放糖的花茶，看到莫霜點的咖啡抿了抿唇。

“哎？”卓微瀾訝然，“你怎麽喝咖啡了？”

她記得莫霜是工作之後時間不夠用，精神不夠好才漸漸依賴咖啡，上學的時候喜歡喝白開水和檸檬水，修生養息像個老幹部，對不健康的食物飲品是敬而遠之。

“我……有點困。”莫霜低聲說着，喝了一小口便放下了。

卓微瀾搖搖頭，“不好喝了吧？我幫你點個果汁。”

沒有拒絕，莫霜湊近了看菜單，挨着她不放。

莫媽媽将她們的親昵看在眼裏，不由自主地笑了，“你們的感情還是這麽好。”

還是這麽好？

莫霜依然鎮定，卓微瀾就沒這麽沉得住氣了，冷戰、争吵、離婚、車禍……亂七八糟的記憶洶湧而來，讓她頓時沒了好好選果汁的心思。

“檸檬汁吧。”她随便幫着莫霜定了個顏色自然些的檸檬汁，自然而然地忽略了莫媽媽的感慨。

莫媽媽以為她也不幫忙了，難堪地低頭。

她們三個人再次相對無言。

過了一會兒，服務員把檸檬汁送來，徹底關好了包廂的門。

卓微瀾算一算慶典結束的時間，覺得她們再僵持下去，莫爸爸要從禮堂出來興師問罪了，嘆口氣，替莫霜問了想知道的問題，“您這三年去哪裏了？”

莫媽媽微笑，“一個叫歲城的小地方，不遠，離這裏三百公裏。”

“噢。”卓微瀾點點頭，“怎麽突然回來了。”

“我看到了新聞，聽說了莫霜差點被害……實在……忍不住想見一面了……”莫媽媽說着說着哽咽起來。

卓微瀾最怕別人哭，呆呆地不知怎麽辦好。

自始至終，莫霜的表情都是漠然的，看到莫媽媽要哭也不為所動，“你問過我願不願意見面嗎？”

“對不起。”莫媽媽哭着說，“我錯了。”

莫霜冷哼，“我受不起。”

“莫霜，媽媽真的錯了。”莫媽媽說着，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

卓微瀾震驚，差點手一抖把杯子給摔了。

莫媽媽算是把尊嚴丢盡，不僅跪在地上，還匍匐着向莫霜靠近，“對不起，媽媽不該丢下你，讓你受那麽多委屈，一切都是媽媽的錯……”

莫霜故作鎮定的樣子撐不住了，別開眼不去看。

莫媽媽遭到無視，扶着茶幾低聲啜泣，越來越垂下的腦袋要磕到地上去了。

“媽，你先起來！”卓微瀾覺得莫媽媽不至于到磕頭的地步，一着急，上前去攙扶，“有話好好說嘛。”

莫媽媽苦笑，“現在還能好好說嗎？”

卓微瀾看了一眼冷漠端坐的莫霜，明白今天是談不成了，用盡力氣把莫媽媽攙扶起來。她的力氣小，莫媽媽渾身發軟，兩個人縮在小包廂的茶幾角落施展不開，踉踉跄跄要跌倒到一起去。

“哎喲。”她忍不住驚呼了聲。

莫霜回過頭，看到媽媽和老婆跌到一塊了，抿抿唇伸手幫助。

莫媽媽顫抖着搭上莫霜的手，不住說，“謝謝，謝謝……”

等人一坐穩，莫霜馬上收回了手，同卓微瀾坐到另一邊的沙發上，不緩一緩直接問，“周彥慶是怎麽回事。”

莫媽媽好不容易擡起的頭低了下去，“他來找你了嗎？”

“對，他說他跟車禍沒關系。”莫霜盯着莫媽媽，問着想知道的問題，“真的嗎？”

“我不知道，我已經跟他沒有關系了。”莫媽媽小聲答。

“什麽時候分手的？”

莫媽媽猶豫了一下才回答，“一年前。”

“哦。”莫霜思忖片刻，“這樣吧，你幫我一個忙。”

“你說。”莫媽媽期待起來。

莫霜一邊拿了卓微瀾的錢夾，數出了足夠的錢放在桌上，一邊淡定地交代，“回到周彥慶身邊，不要再來騷擾我了。”

莫媽媽期待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卓微瀾想不到莫霜會這麽說，不知所措左看右看，懵懂間被莫霜拉着往包廂外走。

她走到走廊口回頭看了一眼，正好聽到莫爸爸助理的話。

“董事長在停車場，請跟我來。”

——

回去的路上，莫霜說困了，不顧形象地枕在卓微瀾的腿上睡着了。

卓微瀾看莫霜委屈巴巴地縮着，心疼摸了摸頭，撚下毯子的角讓這個臨時的被窩更溫暖些，愣是定住不動，怕動作太大吵醒莫霜。

到了小區，莫霜被頻繁的減速帶震醒了，揉着眼睛坐起身，亂掉的頭發翹起了一根。

卓微瀾把這根呆毛撫平，怎麽看怎麽覺得莫霜人畜無害，認為給莫媽媽說的“不要再來騷擾我了”是一句賭氣話，溫聲細語地關切，“快到家了，回去再睡？”

“好。”莫霜乖順應着，扭扭脖子活動肩膀。

卓微瀾幫着捏了一捏，看到莫霜笑了戳一戳彎起的唇角，“樂什麽，下車啦。”

莫霜開門下車，吃飽了撐的連走帶跑，特意繞到另一邊給她開門。

“有精神啦？”卓微瀾無奈。

莫霜笑而不語。

在原本的計劃裏，莫霜打算請老師吃一頓飯，特意給芳姨放了假。家裏沒有人，空空落落，她們走進來和關門是最大的聲音，在房子裏輕輕回響。

卓微瀾想到莫霜驗完DNA回來的淩晨三點，也是這麽靜悄悄的。

“微瀾，”她正有點恍惚，莫霜馬上做出了與三年前截然不同的動作，伸手抱來，圈得死緊，“謝謝你。”

“不用謝。”卓微瀾感到莫霜在顫抖，柔柔應聲。

莫霜反而抱得更緊了。

卓微瀾感到呼吸不暢，拍了拍莫霜，“乖，松開。”

“噢……”莫霜聽話，垂下胳膊低了頭，盯着腳尖很是沮喪。

卓微瀾琢磨着自己是不是拒絕得太狠了，“你不是困了嗎？要不要……”

她的話沒說完，院子那邊傳來了開鎖的聲音。

“芳姨嗎……”卓微瀾歪頭從玻璃窗往外看，見到背着書包的莫沁雯和易晴往裏走，有些驚訝，先一步幫忙打開了大門，“你們怎麽回來了？”

莫霜收起了讨抱抱的可憐樣，同樣皺着眉打量在不恰當的時間回家的莫沁雯。

莫沁雯撇了撇嘴，答得理直氣壯，“學校太吵了。”

“怎麽吵了？”卓微瀾看了看時間，“你又逃課了吧？唉，你自己說學習最重要的，怎麽才回學校一天又開始請假了？”

“在學校就能學習了？這麽多記者圍着，不被口水淹死就不錯了！”在換鞋的莫沁雯煩躁地答了她，甩開靴子踩上拖鞋，再次展現了快步上樓梯摔門的全套表演。

“啊？”卓微瀾轉頭問易晴，“真有記者？”

易晴詳細報告，平平的調子裏隐隐有着譏諷的意思，“有，莫總現身A大做演講，受傷的謠言不攻自破，記者們想要采訪一下殺人犯的女兒是怎麽看的。”

卓微瀾聽着不舒服，“什麽殺人犯的女兒？”

易晴看了她一眼，糾正了，“殺人未遂的犯罪嫌疑人的女兒。”

“沁雯是沁雯啊！”卓微瀾算是服了那些沒事找事的記者了，氣鼓鼓走到沙發邊一屁股坐下，不住罵着，“他們有本事去看守所采訪啊，憑什麽為難一個16歲的小女孩！”

“微瀾，你別生氣，是我處理方式不妥。”莫霜也坐了過來，摟着她安慰。

卓微瀾更氣了，“你自我反省什麽啊！是那些記者太過分了！”

“就是。”莫霜立即改口，順着她的話說。

卓微瀾看到莫霜乖巧點頭，忽而發現把媒體罵出花來也沒辦法讓莫沁雯舒服點，漸漸冷靜了，“我們是不是該給沁雯請個長假？她去學校是為了上課嘛，找個家教，補上落下的功課不就好了，沒必要讓她去學校受這種氣。”

“問一問沁雯的意見吧，”莫霜只說。

望了一眼禁閉的房門，卓微瀾洩氣，苦惱地抓抓頭發，“啊啊啊，這都是什麽事啊！”

她剛把發絲扯出點疼便被抓住了手，感覺到掌心傳來的溫熱一時愣神，便沒有繼續拉扯給自己找罪受。

莫霜趁機把她的手扣緊，“別着急，現在這麽糟糕是我爸放任不管，讓媒體肆無忌憚的結果。我想辦法去談一談，召開記者會給媒體正式回應，再追究下編造謠言的媒體責任。新聞停止傳播，風頭會很快過去的。”

卓微瀾想的是治标，莫霜想的是治本。

可是……

卓微瀾疑惑地把莫霜打量了一遍，隐隐感到不對。

同樣是平靜，莫霜似乎升級了，不像是之前那樣板着臉裝嚴肅，反而帶着笑，根本不壓低聲調，說話的語氣淡淡的，偏就透着沉穩的感覺。

就像是急于樹立威信、刻意裝兇的小領導到掃一眼不怒自威、讓附近的人争相做事的大BOSS的變化。

前者，別人會想——啊，她今天生氣了，我們給點面子聽話一次。

後者，別人會想——不敢惹不敢惹。

卓微瀾回憶起演講臺上莫霜迅速找回狀态的泰然自若，覺得那是個微妙的轉換點，“你是不是……”

“幹嘛！”

一句吼叫打斷了她的問話。

卓微瀾循聲望去，看見令人瞠目結舌的畫面。

莫沁雯被易晴扛在肩膀上，兩腿撲騰，胳膊亂打，叫起來的聲音将女孩子的尖細嗓子暴露無遺，平時穿暗色系衣服說話簡短面無表情裝成熟的努力毀于一旦。

“這……”卓微瀾傻了眼，站起身迎上去。

莫霜幫着吓結巴的她問話，“易晴，你幹什麽？”

易晴不忙答她們，走到沙發邊把莫沁雯放下，揪着校服的後領晃了一下，兇巴巴地命令，“自己說。”

莫沁雯本來就沒坐穩，東倒西歪不說，還讓校服下擺往上卷露出了腰，不由急紅了臉扯衣服遮好，“放手！”

“別這樣。”卓微瀾算是服了今天亂七八糟的事情了，奔過去把莫沁雯從易晴的手裏解救出來，幫忙整理校服。

易晴不屑，“她想爬窗戶離家出走。”

“啊？”卓微瀾愣了愣，沒好氣地拍了莫沁雯一把，“你怎麽又想跑！”

她沒用力，莫沁雯不會疼，自然懂得她這一句是埋怨多于指責，低着頭不說話，想要跟她們耗下去。

“莫沁雯。”莫霜忽然開口，沉聲叫了個名字。

明明沒說別的，莫沁雯瞥一眼莫霜就抖了抖，咬咬唇遲疑兩秒說了實話，“我不想跟你們談。”

“不談就不談嘛，”卓微瀾感到頭疼，忍不住教訓莫沁雯，“你呆在房間裏不理我們就好了，爬窗戶離家出走幹什麽？摔下去受傷怎麽辦？出去碰到壞人怎麽辦……”

“我不需要你們這麽關心我！”莫沁雯大聲回了句，打斷她的絮叨。

卓微瀾懵了。

“我來你們家，是想當個房客，不想當你們的女兒。”莫沁雯盯着茶幾小聲說，“我不是小孩子，能控制自己的情緒，不要三天兩頭跟你們談心。”

“噢，你是嫌我們煩了。”卓微瀾揉揉眉心。

“我不是離家出走，”莫沁雯解釋，“只是想找個地方靜一靜。”

卓微瀾無奈，“你可以從大門走。”

莫沁雯不滿地看了一眼易晴，“然後她跟着。”

易晴完全不關心她們的談話內容，确認保護目标在視線範圍內，便忙自己的，拿出手機不知道在做什麽。聽到莫沁雯咬牙的話，易晴勉強擡眼看了過來，面無表情說一句，“請配合我的工作。”

莫沁雯嗤之以鼻。

卓微瀾注意到莫沁雯仍揪着衣角不放，懂得16歲的小女孩計較剛才的走光出醜，認為易晴扛人的動作不好，又不敢找易晴麻煩，默默地拍一拍莫沁雯的肩膀表示安慰。

“沁雯。”莫霜發話了，“易晴是在保護你，你不要胡鬧了。”

“少跟一小時不會怎麽樣吧？我只是跟同學出去玩一下。”

莫霜搖頭，“不行。”

拒絕來的太快，莫沁雯不願意接受，可憐兮兮地看着卓微瀾。

卓微瀾心軟，“要不……你讓同學來一趟？”

莫沁雯黑了臉，不與她們談條件了，站起身邁出步子噔噔噔往樓上走。

卓微瀾不知怎麽辦才好。

到了樓梯拐角，莫沁雯發現易晴無聲無息跟在後頭，回頭吼，“別跟着我！”

“沒跟着你。”易晴說，“我要把你房間的窗戶鎖起來。”

莫沁雯無言以對，繼續低頭往前走。

實在不放心，卓微瀾想要跟上，一起身被莫霜拉住。

“易晴有經驗，讓她處理吧。”

“可是沁雯覺得不舒服啊……”

莫霜一點不擔心，“慢慢就習慣了。”

“……”

卓微瀾覺着這是歪理，不跟莫霜争論，擡眼看樓上的情況。一開始，易晴和莫沁雯同時進了房間，過了五分鐘，易晴居然從隔壁的客房裏出來了。

她看傻眼了，“這是什麽操作？”

“從外面鎖住窗戶，讓她跑不掉。”易晴聽力好，沒錯過她的感慨。

莫沁雯砰的把門甩上了。

易晴臉色都不帶變，拉了張椅子坐在門外。

“這又是什麽操作……”卓微瀾完全看不明白了。

易晴有問必答，“這種敏感的少女容易鬧自殺。”

莫沁雯不甘的吼聲從禁閉的房門傳出來，“誰敏感了！誰自殺了！”

易晴沒有理會。

“果然讓專業人士來才行。”卓微瀾無力去管，“我們點個外賣吧，等芳姨過來做飯的話，時間太久了。

莫霜點點頭，拿出手機操作。

“哎？”卓微瀾有些訝異，“看我點過一次就會啦？”

莫霜動作一頓，“操作方法挺簡單。”

“也是。”卓微瀾沒多懷疑，湊過去看着菜單，“唔，這些店不好吃哎……要不我們打電話叫酒店送？”

她才提議，莫霜的手機蹦出一條來自陌生號碼的信息，第一句話是：“我是媽媽。”

卓微瀾立即沒心思點外賣了，直起身來，小心看一眼莫霜的反應。

莫霜操作的指尖懸在半空不動，看着信息彈出來又縮回去，自始至終都沒什麽表情。

“稍等。”她沒有想出安慰的話，莫霜倒是自己恢複過來，點開了信息，“我們先看看這個。”

這一句話讓卓微瀾有了看短信的理由。

得了同意，卓微瀾伸頭看了一眼，信息很長，前半部分都是道歉，後半部分說：“我有周彥慶的罪證，他要躲避抓捕，不會再騷擾你。我和你爸爸商量好了協議離婚，幹幹淨淨做個了斷，今後，我不會讓自己的事情影響你的生活，你和微瀾好好的，媽媽永遠愛你。”

最後一句話很刺眼。

莫霜盯着不放，嘴角緊抿，手有些顫抖。

“莫霜……”卓微瀾趕緊給了個擁抱。

莫霜深呼吸，把氣喘勻了才擠出一句溫柔的問詢，“你看完了嗎？”

“看完了。”卓微瀾摟得更緊些。

緩緩放下手機，莫霜撫着她的手，微微昂頭往樓上望。

卓微瀾意識到易晴在樓上将她們的一舉一動收進眼底，不在沙發上摟摟抱抱讓人看戲，暫時松手輕聲說，“我們回房間好不好？”

莫霜木然點頭。

進了房間，莫霜徑自往裏走，卓微瀾因為關門上鎖耽擱了一會兒，轉身跟上，走出兩步又頓住了。

莫霜坐在床邊，迎着大窗戶照進來的光，消瘦的線條在一片暖色中暈開叫人看不分明，有點失真的夢幻感，像是下一秒要融化消失了。

卓微瀾莫名想到了失憶後的莫霜坐在病床上的那一幕，心一揪，放輕步子走過去。

她漸漸适應了光線，漸漸看清了莫霜微蹙的眉間和緊抿的唇角。

卓微瀾有一種怪異的安心——莫霜還在，觸手可及。

就在這時，莫霜轉眸望來，與她四目相對。

卓微瀾揚起一個微笑。

面色稍緩，莫霜也回了個笑，伸出手讨個擁抱。

卓微瀾當然給了，撫一下懷裏顫抖的脊背，揉亂柔軟的頭發，彎下腰讓彼此更貼近些，由着莫霜在自己身上瞎蹭。

“微瀾。”莫霜的聲音悶在懷裏，有些嗡嗡的震動，“我暫時沒法跟爸說記者會的事情。”

“不說了。”卓微瀾此刻完全沒辦法顧上莫沁雯的事情，把莫霜放在了第一位。

莫霜嗯了聲，圈緊胳膊，恨不得整個人跟她嵌在一塊似的。

卓微瀾覺着這是一種依賴，鼓起勇氣問了句，“見到媽媽……是什麽感覺？”

“不好。”莫霜頭一句答得幹脆，猶豫片刻才說了下一句，“我有過一種極端的想法，她不是跟男人跑了，是遇到意外去世了，一切都是爸布下的局。現在，她出現了，證明了她就是那個犯錯的人，做出一副愛我的樣子，我……覺得惡心。”

卓微瀾嘆氣。

莫霜微微松開手，擡眼瞧她，面上泛起苦笑，“我想明白了，我接受她的道歉，會盡子女的責任，其他的……我給不了了，其他事情讓他們自己處理，今後各過各的。”

卓微瀾順着莫霜的話說，捏一捏臉頰，“好，聽你的。”

莫霜讓她捏，瞧人的表情忽的嚴肅起來，“微瀾。”

“嗯？”卓微瀾溫聲細語，生怕語氣重了點讓脆弱的莫霜受傷。

“我……”莫霜忽而用力，将她抱得更緊。

卓微瀾身形不穩，被帶着往前走了半步，也就把莫霜的後半句話聽得格外清楚

“恢複記憶了。”

“什麽？”卓微瀾愣了一愣，扒拉開莫霜緊抱的胳膊，捧臉細看，“你想起來了？”

她的動作粗魯，莫霜的臉被她揉變形了，表情有點扭曲，但眼神仍是認真的，“對，看到媽媽的時候想起來了。”

卓微瀾呆住，算了算時間。

演講十分鐘，跟媽媽喝茶半小時，回來一個小時，處理家裏亂七八糟的事情半個小時……

卓微瀾深吸口氣，慢慢放開莫霜，慢慢後退一步，“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你已經恢複記憶兩個多小時了。”

莫霜站起身要跟上來，“對，我一直沒找到機會告訴你。”

“我恢複記憶了，”卓微瀾掰着手指頭數，“六個字，幾秒鐘能說完。”

莫霜不狡辯了，“對不起。”

卓微瀾整了整被蹭歪的領口，微微掀起的裙擺，意識到莫霜受傷的求抱抱裏有一點別的意思，咬牙切齒，“外頭不方便，我們進了房間有的是機會吧！你剛才為什麽不說！”

莫霜打量了一眼她們驟然拉開的距離，委屈說，“抱着挺舒服的。”

有時候，實話并不好聽。

卓微瀾氣笑了，指着房門說，“出去。”

“微瀾……”

“出去！”

卓微瀾激動到破了音。

莫霜閉上嘴，聽話地走出卧室，幫忙帶上門的動作輕巧緩慢。

一點不吃這套，卓微瀾計較莫霜再次隐瞞了自己，不管是一年還是幾分鐘，心裏都有疙瘩，帶着新仇舊恨往莫霜身上撒氣。

她沖過去反鎖房門，猜到莫霜在外面偷聽，氣鼓鼓地拍了下門扉。

經過失憶，莫霜倒是有點變化，一點不穩重地叫出聲，“哎喲。”

“走開！”卓微瀾罵了回去。

莫霜真走了。

卓微瀾聽到腳步聲，感覺更氣了，走回去抓起一個娃娃死命捶，累了就擰來擰去，把無辜的娃娃當成莫霜收拾了一頓。

悶騷！不說實話！愛占便宜！不來哄我！

卓微瀾數着莫霜的罪狀，看到手機屏幕亮起顯示“莫霜”的一刻，差點抓起來摔爛。她瞪眼看着不動，數着時間，發現莫霜打個電話等到了自動挂斷，覺出些許誠意，勉強平衡了些。

過了十幾秒，另一個電話打進來，顯示的是“易晴”的號碼。

“喂？”卓微瀾不會遷怒別人，接了起來。

易晴說：“你去窗戶邊。”

“哦。”卓微瀾覺得易晴是個公事公辦的專業人士，不懷疑地走過去。

到了窗邊，她沒問出下半句，看到了院子裏的奇景。

莫霜身着可愛的小熊睡衣站在下邊，穿了不知打哪裏翻出來的毛絨熊爪鞋，帽子上的圓耳朵在風中微微動着，擡頭看她的眼睛含着水光，好像在說：

快來撿我回去吧。

作者有話要說： 可愛的莫總不會消失啦2333

——

改錯

☆、狗糧

卓微瀾的眼裏只剩下穿着小熊裝賣萌的莫霜。

對上她的視線，莫霜眨了眨眼揚起讨好的笑容, 揮舞胳膊朝她揮手, 顫得耳朵搖啊搖, 帽子微微歪斜露出幾縷彎翹的頭發, 軟萌可愛, 讓人想伸手好好揉一把。

卓微瀾最清楚這套小熊睡衣的手感，絨絨軟軟, 後頭有個圓滾滾的尾巴，用點力捏一捏能逼出莫霜疑惑而迷糊的哼唧。

她完全沒有抵抗力, 忘記自己在生氣, 不由自主彎起唇角對化身萌物的莫霜回了一個笑。

莫霜很高興，擡胳膊比了個心, 蹦達着求關注一點沒有X集團莫總的尊嚴。

“噗。”卓微瀾被逗笑了，又不希望莫霜瞧見她開心的樣子，別開眼捂住臉, 借了這個動作才發現手裏有個被忽略許久的手機。

易晴挂掉電話了，但是……房間裏的莫沁雯一拉開窗簾就能看到莫霜在下頭犯蠢。

有沒有一點做家長的樣子了！

卓微瀾撇撇嘴, 成功給自己找了一個讓莫霜上樓進門的理由——她要給表妹做一個良好的示範, 當然不能讓莫霜丢臉了。

她下了決定，打開窗口勾勾手。

莫霜得到恩準點一點頭, 捂着快掉的帽子要進屋子，圓圓的小尾巴随着奔跑的幅度晃悠，好像誘着人捏一捏拍一拍似的。

卓微瀾移不開眼，被萌得心肝顫。

莫霜走到前頭一拐彎, 她看不着了，心裏失落，把方才的生氣抛之腦後，起身開門準備迎接莫霜。

二樓的走廊是一望到底的結構，她一開門，不僅看到了快步上樓的莫霜，還對上了易晴耐人尋味的眼神。

妻妻情趣暴露于眼前，卓微瀾感到羞恥，冷靜下來對小熊睡衣有了一點抵抗力，不會眼巴巴等着莫霜過來，留個門就低頭往回走。

莫霜動作挺快，隔了幾秒就緊随腳步進房間。

聽着熊爪鞋踩在地毯上的悶響，卓微瀾清楚地知道莫霜走近了，咬咬唇，把抱一抱揉一揉的沖動壓下去，來了個先發制人，“你剛才在幹什麽？要不要臉了！”

莫霜不知什麽時候學會了委屈腔，可憐兮兮答，“不要，要老婆。”

“你……”卓微瀾忍不住回了頭，瞪着莫霜想罵人，剛說出一個字便不知道接下來說什麽好了。

最常罵的“不要臉”已經罵過了，現在的莫霜承認了自己沒臉沒皮，顯然厚顏無恥到了可怕的程度。

她憋了半天，愣是沒找到其他的詞，不甘心地“哼”了一聲。

莫霜瞧她安靜不發話了，把握機會，小心踏出兩步，之後便得寸進尺挨過來，“微瀾~”

卓微瀾下意識要把莫霜推開，可一擡手觸及絨軟的小熊睡衣，瞧了瞧帽子上立起來的熊耳朵，愣是使不上勁，任由莫霜扒着她不放了。

“走開。”她只能在嘴上逞能，指頭有一搭沒一搭扒拉纏上來的手。

莫霜一掐嗓子就上了瘾，軟軟哀求，“微瀾，有話好好說，別趕我走……”

“你現在知道好好說了？”卓微瀾趁着莫霜上樓的時間想了一想，回憶起不少委屈的事情，“三年了，你跟我說過幾句話啊？”

莫霜慫了，抱着她的手有一刻的松懈，“對不起。”

卓微瀾趁機推開，轉回身一下下打着莫霜，“什麽都憋在心裏，被跟蹤了不說，去看心理醫生也不說，偷偷抽煙喝酒，一個月不回家……”

聽到這，莫霜小聲反對了句，“我最長20天沒回家，沒有一個月。”

這句頂嘴不合時宜，不算得大錯，多罵一句就好。

然而，卓微瀾此刻分外敏感脆弱。

她一聽，覺得心裏所有的委屈洶湧而來，堵得胸口發悶喘不過氣，把一句反對扭曲到了莫霜死不悔改的程度，鼻子一酸，眼前模糊起來，顫抖了下便讓眼淚一顆顆往下掉。

“微瀾？”莫霜驚慌，手忙腳亂地用衣袖給她擦眼淚。

卓微瀾愛哭，卻沒一次哭得這麽兇，啪嗒啪嗒往下落的眼淚一下子染濕了莫霜的衣袖，看着莫霜着急的樣子覺出點快意，扯開嗓子放聲罵，“你還有臉頂嘴！”

“我錯了。”莫霜顫聲認錯。

“嗚……”

卓微瀾吼完就發軟，不想面對莫霜了，用最後的力氣揮開給她擦眼淚的手，鑽到被窩裏埋頭哭。

她也說不清在哭什麽，只知道壓抑太久了，非得好好哭一場發洩下才對得起那個為莫霜的冷漠而惶恐痛苦的自己。

莫霜沒有太過打擾她的宣洩，隔着被子撫着背，在她哭累了直抽抽的時候輕輕抱住。

卓微瀾抽搭着，覺得自己要喘不過氣的時候，眼前有一絲光帶着新鮮空氣鑽了進來，她吸了吸鼻子，也就順着莫霜扒開的被子冒出頭，不顧狼狽的模樣瞪過去，先把怒氣撒了再說。

莫霜撥開她沾在臉頰上的發絲，抽紙巾輕輕擦眼淚。

卓微瀾呼吸不暢，覺得莫霜這個時候的溫柔動作慢吞吞的特別煩人，搶過紙巾擤了把鼻涕，放肆痛快。

不介意幫着遞紙巾，莫霜甚至幫着擦一擦鼻子，摟了肩膀拍胸口順氣。

“幹嘛。”卓微瀾拍掉莫霜的手，沒把握住力道，打出啪的一聲脆響。

被結實打了下，莫霜沒有喊疼，溫順答話，“想讓你舒服點。”

“哼。”卓微瀾打疼人的愧疚轉瞬即逝，“放開我。”

莫霜垂下手，縮到一邊聽候差遣。

卓微瀾學聰明了，刻意不去看莫霜以免心軟，掀開被子下了床往洗手間走。

莫霜亦步亦趨地跟着。

猛地頓住腳步，卓微瀾回頭看去，見到隔了兩步遠的莫霜垂眸低頭，分明是“我做錯了”的可憐相。

她不上當，咬咬牙警告一句，“別過來。”

“好。”莫霜揪着指頭說。

卓微瀾轉身進洗手間關門上鎖，确定不會有一只穿着小熊裝的莫霜惡意賣萌裝可憐了，安心洗漱，讓臉恢複清爽的模樣。

她不想這麽迅速出去面對莫霜，翻出一瓶面霜慢條斯理地擦拭。

卓微瀾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只知道自己把亂七八糟的情緒收拾好了，站得腿有些酸了，放下面霜往外走，開門便迎上了外頭等待的莫霜。

“微瀾。”莫霜眼睛一亮，配上軟萌的小熊裝，怎麽看怎麽像一只終于等到主人的小寵物。

卓微瀾沒應答，卻不由自主為莫霜的等待而感到高興，輕咳一聲板起臉往回走，不理會後頭的莫霜小跟班。

她認為床是個危險的地方，挑了沙發坐下，捋一捋頭發稍稍整好發型，擡眼看向對面站好的莫霜，“你的記憶全部恢複了？”

“嗯。”莫霜答着。

“那……”卓微瀾抿唇，“可以向我坦白過去一年的事了吧。”

莫霜不意外她會這麽問，立即答了，“一年前，我覺得有人跟蹤我，找了一個私家偵探調查……”

“我不想聽這些，我想聽你到底怎麽想的。”卓微瀾打斷了莫霜的話。

莫霜不生氣，認真問，“我不知道從哪裏說起，你問我答好嗎？”

“好。”卓微瀾就等着這個時候，把藏在心裏的話全部問出來，“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冷漠？”

“我一開始懷疑有人跟蹤，不想連累你，後來調查不出結果，懷疑自己産生了幻聽和幻覺。”

“那是一年前！”卓微瀾憋着口氣，随時要爆發，聽到不滿意的答案立即反問，“我可以當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