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柳意深根本沒想過他會回到靜安花苑,又一次走進了這個曾經的卧室。在他不完整的記憶裏,這兒充斥着難堪恥辱,而且一旦想起言簡,他也不禁微微發顫。
然而此時此刻,這間卧室中,他望着紅藍綠三種顏色的熒光棒,來自深意甜品店的蛋糕盒子,還有言簡第一次送他的吉他,柳意深的眼眶越來越濕潤,心底的酸澀不斷襲來,自責與懊悔好似尖銳的利刃,一刀刀的,狠狠地淩遲着他的心,令他難以呼吸。
丢失的記憶片段不停地沖擊着大腦,柳意深的頭有點犯暈,但淚珠不住地滑落,柳意深也總算明白了為什麽他之前沒有狠心流掉孩子?當車禍難産時,又為什麽寧可舍棄自己的命,也要堅持生下孩子?
還有他為什麽寫了一首叫做“
柳意深從不希望自己是Omega,寧願做一個平凡的Beta,他從小到大的願望也簡單,想要一把吉他,一個溫馨的家庭,以及一個願意與他相守一生,對他一心一意的人。
柳意深以為這些都成了奢望,可原來生命裏早就出現了這樣一個男人,默默地替他實現了願望。
太傻了!
他和言簡都太傻了!
高中那時候,青蔥懵懂的柳意深,對鄭舟川确實有過好感。他也傻乎乎地認為,這會是持續一輩子的心動,這就是愛情的甜蜜。
可那種程度的好感,年少時的喜歡壓根經不起時間的考驗和打磨,柳意深越發注意到了言簡,這個一次次闖入他的視野,介入他的人生裏的男人。
對一個人有好感,內心也許會怦怦直跳,可若是還有那麽一個人,看他的笑容時,你會跟着嘴角上揚,但只要他一句無情的話,一個輕蔑的眼神,就能在你的心頭剜上一刀,甚至挖出一整顆心。
這樣的痛,才是刻骨銘心的愛。
下午四點多了,曹誠依然守在門外,靜候着柳意深。他與柳意深大約是下午兩點半到這兒的,現在柳意深進去快兩小時了,曹誠隐隐預感到,他在裏面應該找回了一些記憶,想必對他的刺激也不小。
曹誠這麽想着,一擡眼就見到了剛好走出來的柳意深。他背着一把吉他,垂下頭,咬着下唇沉默不語。
看柳意深像是經歷了一個痛苦的過程,曹誠上前關心道:“柳先生,你……你還好吧?”
柳意深輕輕搖頭,這才松開了牙關,唇上卻已然有一排細密的牙印,他問:“曹先生,他準備什麽時候走?我想見他,你能幫我嗎?”
Advertisement
柳意深的語氣越來越急切,嘴中的這個“他”,自然是指言簡。
“柳先生,你确定嗎?真的想見言總?”
“嗯,我必須要見言簡。”
于是,曹誠抓緊時間,不多廢話就載着柳意深開往了言簡的別墅。哪知道,他倆卻撲了空。
言簡本打算明天再走,卻臨時改變了計劃,他重新訂了機票,比預計提前了一天,所以今天下午就匆匆離開了。
小區的門衛大叔告訴柳意深和曹誠,他們來得很不巧,就在四十幾分鐘前,言簡獨自開車去了機場。
曹誠趕緊打電話,可言簡的手機這時候關機了,根本打不通,兩人便只好開車去追,希望能趕得上。
機場離市中心較遠,開車也要四十分鐘左右,随着太陽落山,天色漸晚,曹誠開到半路時,天空一片晦暗昏沉,中午還是大晴天,這會兒卻變天了。
天空飄起了微涼的雨滴,這是今年初春的第一場小雨,淅淅瀝瀝的,滋潤着大地。柳意深不由地回憶起一年多前,與言簡分開的那天也下雨了,只是雨勢比現在大多了。
鄭舟川那時生病感冒,身體不适,柳意深帶着花束去探望。誰知,在他回家返程的途中,徐辰堯的車子卻攔在了面前,言簡随後就從車裏出來了。
言簡質問了柳意深許多,最後卻只是諷刺地笑了笑:“柳意深,我當年沒遇到你該多好,救你的人也不該是我。”
那句令柳意深徹底寒心的話,他刻在了腦海,之後無數個午夜夢回想起時,柳意深都不禁身子發抖,心窩裏犯疼。
如今想想,那樣極度違心的話,言簡說着該有多難受。
他們私底下的包養關系,本就見不得人,到了那一步,更是支離破碎。
當時柳意深以為言簡後悔了,想要放棄他了,他自己當然也不願犯賤,更加堅定了離去的心,想與言簡撇清關系,從此陌路。
所以柳意深目送着言簡坐上了徐辰堯的車,望着他們兩人越走越遠,逐漸消失于視線。
柳意深趕到了機場,他下了車就一路狂奔,急得滿頭冒汗,氣喘籲籲,卻還是差了一步。
小雨沒有造成多大影響,飛機航班也并未延誤,一切照常,因此言簡乘坐的那一輛飛機,早就起飛了。
又一次看着言簡離開,又一次沒能抓住那個男人,柳意深的心陡然一沉。
曹誠急忙安慰柳意深,說是等言簡下了飛機,到時候打電話聯系。反正肯定會想辦法,讓他與言簡見上一面,即使不能面對面,視頻聊天也可以。
柳意深機械地點點頭,像是沒能聽進去,他魂不附體一般,走到了雨中。
他想讓自己清醒平靜下來,同時也在自我懲罰。任由雨水滴落在臉頰,順着睫毛滑行,一滴滴的流進眼裏,也如同流入了柳意深的心裏,薄涼如雨的悲傷漸漸侵入肺腑。
柳意深無力地蹲了下來,他有點恨自己,如果當年初次發情時,沒有認錯人,喊錯言簡的名字;如果前段時間癡傻失憶的自己,能第一時間記起言簡,那麽現在的結果會不會截然不同?
忽然,雨珠沒再繼續落下,因為柳意深的頭頂出現了一把傘遮擋。他第一反應以為是曹誠,可面前的這雙皮鞋卻完全不同。
再熟悉不過的Alpha信息素氣味襲來,獨特氣息也萦繞着柳意深,柳意深一顫,也立刻瞪大了雙眼,目光自下往上,總算見到了心心念念的男人。
第一眼看上去高傲嚣張的小學弟,柳意深沒想到他也會臉紅害羞,也會露出得瑟的小表情,欣喜的大笑,可後來他的笑容消失,也不再單純,成了面冷寡言,不茍言笑的高位者。
柳意深與言簡從初中相遇,直到如今,不知不覺,他們竟然相識十幾年了。兜兜轉轉,繞了一大圈,最終陪在柳意深身邊的人,卻還是言簡。
言簡慢慢拉起了蹲着的柳意深,他的口吻中滿是無奈:“我好像又食言了,柳意深,我不想走了,我舍不得你。”
話音未落,柳意深反而一把抱緊了言簡,緊貼着他的胸脯,兩只手也牢牢地圈着言簡的腰。
“對……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柳意深帶着哭腔,一直不停道歉,雙臂也收得越來越緊。
言簡措手不及,差點沒抓住手中的傘,他愣了愣道:“為什麽要道歉?”
柳意深這時微微松開了手臂,與言簡對視着,他眼眶濕紅,目光卻柔和純淨:“我……喜歡你,我也喜歡你,言簡。”
心窩裏最柔軟的一處地方被猛地觸動,言簡的眼底浮現出一抹熱切的光彩,激動得渾身的氣息都不穩了:“你……你說什麽!再說一遍,好嗎?”
“言簡,我喜歡你,愛你……唔!”
柳意深的話還來不及說完,言簡的唇就貼了上來,瘋狂地吮吸舔-弄,勾舔糾纏柳意深的小舌,一遍遍愛撫着他的整個口腔,用這個久違的熱吻回應柳意深。
這麽多年過去了,十幾歲的少年長成了三十幾歲的男人,言簡不可能沒有變化,但他對柳意深的心意,卻始終如一。
耳鬓相觸,唇齒相纏,兩人交換着彼此的呼吸與心跳,在雨中擁吻了許久……
“柳意深,跟我回家,好不好?”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