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賀大叔自己是Beta,老婆兒子也都是Beta,他們一家三口比較平凡普通,身上幾乎不會散發出信息素,更不會像Omega一樣,每個月都有四五天的發情期。
由于懷有身孕,柳意深也持續九個月沒再發情,他的信息素目前較為平穩,要是湊近一聞,還能聞到他身上的淡淡奶香。
這種香甜氣味,總能讓賀大叔想起店裏賣的各式各樣的蛋糕甜點,不過比起有些牛奶和巧克力濃郁的糕點,柳意深的信息素氣味就淡多了,聞着令人享受,并不會膩。
一開始做自主品牌很難,所以柳意深和賀大叔商量過了,先開一家別家牌子的加盟店。平時有空時,柳意深自己也會進後面的廚房,他烤蛋糕做甜點,每次腦子裏一冒出什麽新奇想法,他就自我嘗試,口味混合搭配着,烘焙模具也買了好幾套,盡量做出不同造型的糕點。
柳意深從小偏愛甜食,對這方面也相當感興趣,只是他以前都忙着唱歌跳舞,後來又去演戲了。
“賀叔,南城有一家‘深意’甜點店特別棒!雖然它不是有名的大牌子,你可能沒聽過,但那家店的室內裝修風格簡約清新,裏面賣的各種蛋糕,布丁蛋撻,水果千層和披薩都好吃,奶茶和咖啡也喝不膩,我去過好多次了,也常常會買回家吃……”
說起“深意”甜品店,柳意深的眼裏一下子就亮了,他來了興致,滔滔不絕地說了許多。
難得見柳意深這麽興致勃勃,笑眼彎彎的,賀大叔也很高興,他一聽“深意”這個店名,和柳意深的名字相似,還以為是柳意深自己開的店。
柳意深搖了搖頭:“只是巧合罷了,我做糕點的手藝還不到家,而且以前工作也忙,根本沒時間。”
賀大叔又想問柳意深以前是做什麽的?
他過去的生活又是怎麽樣的?現在又為何會一個人漂泊到外地,選擇獨自在異鄉生孩子?
關于柳意深,賀大叔腦中有不少疑問,他先前也問過柳意深,但柳意深簡單幾句話匆匆一帶而過,顯然不想透露太多。
凡事不一定要徹底弄清楚,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有難言之隐和自身的隐私,賀大叔當然也能理解和包容,便沒繼續追問下去。
不過,柳意深說過他老家就在離徽城不遠的南城,他也經常提及他的養父和弟弟,尤其是弟弟陸鑫茂。
弟弟完全不知道柳意深懷孕的事,賀大叔打着手勢問,等孩子出生後,柳意深準備怎麽辦?
“……”柳意深不答,心中仍是遲疑,有所顧慮和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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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大叔笑着為他加油打氣,說到時候抱着孩子,陪柳意深一同去面對,讓他不要怕。
柳意深聽着,嘴邊又綻放出了溫和的笑容。
柳意深與賀大叔處了七八個月的時間,兩人相互照應,彼此間也産生了依賴。盡管柳意深對賀大叔說了許多事,可對于肚裏孩子的另一個父親,柳意深一直避而不談,連只言片語都沒有。
賀大叔每每瞧見柳意深後脖位置的啃噬痕跡,看着那過了許久沒能消褪的疤痕,總是禁不住一陣揪心。
柳意深明顯是個被解除标記的Omega,他和他肚裏的孩子,早已被抛棄了。
這天夜晚,柳意深平躺在床上,他目前手腳浮腫得有點厲害,睡覺時更不敢輕易翻身動彈,生怕會壓到孩子,影響胎兒發育,因此常常失眠睡不着。
望着手機日歷,心裏默默數着日子,柳意深的嘴裏又不自覺地哼唱着歌。
賀大叔和店員小夏都很好奇,也都問過柳意深在唱什麽歌?
其實這是一首他早就想好了歌名,但還沒來得及征求那個男人的同意,所以遲遲未命名的歌。
你言雖簡,我意情深,現在想來,種種成空。
去年冬天,臨近除夕的時候,柳意深才意外獲知了自己懷孕的事。他本不想留下這個孩子,但不知不覺中,在經歷過孕吐,尿頻,手腳水腫,胸部腫大刺痛等等反應後,柳意深的小腹已經高高隆起,這孩子也快降臨到人世,來到他面前了。
不知道是Alpha,還是Omega?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會比較像他,還是像……那個男人。
柳意深沒法再往下想,因為心裏絞痛難耐,肺腑裏也浸滿了失落與悲傷。
原以為離開那人會是解脫,可老天爺偏偏給了他一個孩子,錯誤的羁絆延續到了另一個小生命上,但這份羁絆的另一頭,那人卻走遠了。
那人即将去連結新的重要羁絆,擁有更光明幸福的未來。
十一月份了,天越來越冷,氣象臺預報說是過兩天有強冷空氣襲來,蘇南一帶的城市極有可能迎來第一輪的大範圍大幅度的降雪。
接近年底,因為開店有了生意,賺的錢也較多,那二十萬左右的欠款,如今僅剩下兩萬多沒還清。不出意外,到這個月底,在柳意深的孩子出生之前,賀大叔絕對能徹底還清了。
最近柳意深都不去店裏了,畢竟他快臨盆了,并且店裏新招了員工,目前人手足夠,用不着他過多操心。
柳意深安心在家休息,今天傍晚時分,卻聽到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小夏不在店裏忙活,倒是慌慌張張地跑到了這裏。
“怎麽了?小夏。”柳意深倒了一杯水遞給他。
小夏搖搖頭,他此刻焦慮不安,抹了抹額頭的汗水,問道:“柳哥,賀叔他……他回來了嗎?”
“還沒有。不是說他跟人去南城進貨,今晚才會回來嗎?”
“嗯,原計劃是今晚回來,其實快的話,下午他就該回店裏了,可是……”
柳意深一聽小夏語氣不對,眼皮子跳了跳:“賀叔他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小夏的腦門上又冒了汗,戰戰兢兢道:“這次和賀叔一道去南城的範哥說,賀叔在南城得到了楊嬸的消息,他太過激動,急着去找人,結果失蹤了,到現在都聯系不上。”
“什麽?!”
賀大叔今晚果然沒回來,柳意深等了一夜,也急了一夜,幾乎沒怎麽睡。過了一天後,賀大叔依舊失聯不知所蹤,柳意深他們只得報警。
由于心系賀大叔的安危,柳意深拜托小夏看好蛋糕店,他自己則打算跟着警察們一道去南城。
柳意深現在大着肚子,做什麽都不方便,萬一又磕着碰着了,那後果可不堪設想。所以小夏他們都勸說柳意深留在家中,柳意深卻很執着,他一天不知賀大叔的情況,就一天睡不了安穩覺。
柳意深也說:“我是南城人,那裏是我的家鄉,我想回家看看了。”
正如前兩天氣象臺預報的那樣,蘇南地帶的幾個城市都下了雪,南城也迎來了今年的首場大雪,整座城市放眼望去,皆是白茫茫的一片。
接連幾天都是雨雪天氣,人們出門不便,好多店鋪關門沒開張,學校也停課放假,一些活動也都取消或延期,但言簡和徐辰堯今天的訂婚宴卻如期舉行。
正式的訂婚宴是在晚上,不過之前也需要做些準備,簡單彩排一下。言爸言媽,徐辰堯以及他的父母,這時候皆已到達會場。
言簡卻依然沒有出門,他的手機關機了,晚宴上要穿的白色禮服也沒換。此時的言簡,不僅沒系領帶,襯衫也松松垮垮的,而且他還穿着圍裙,戴着烘焙手套,正在家裏的廚房,安靜地等待蛋糕出爐。
兒子言簡的電話怎麽也打不通,言老先生言毅封催命一般,連連打給了言簡的秘書曹誠,叫他趕緊把言簡帶到訂婚會場。
雪天路上擁堵,曹誠多花了一些時間,當他開車趕過來後,見到一副氣定神閑,正慢悠悠做着蛋糕的言簡,簡直驚呆了。
“言……言總,今天可是您訂婚的大喜日子啊!”
“嗯。”
言簡淡淡應聲,頭也不擡一下,手上的動作繼續着。他慢慢擠出奶油,做出各種花紋和圖案,再小心翼翼地點綴上各種新鮮水果。
“言老先生和夫人,還有徐少爺都等着您過去呢,您怎麽在這個節骨眼上做蛋糕啊?”曹誠頭都大了,他後知後覺才發現,原來言簡居然會做蛋糕!
望着面前穿圍裙下廚的言簡,曹誠生出了一種怪異違和感,一時間怎麽都沒法将眼前的男人和那個冰山總裁聯系到一起。
“別急。”言簡還是一臉的從容不迫。
但曹誠可要急壞了!他的手機鈴聲不斷響起,他硬着頭皮接通了,嘴裏說着“快了快了”,“正在路上”等等應付,急得出了一身汗。
等言簡終于做好了蛋糕,曹誠才松了口氣。他拿來一個盒子,準備将蛋糕打包帶走,他以為這是言簡要帶去會場,給徐辰堯的一個驚喜。
誰知,言簡卻打算扔掉這一份親手做的“禮物”,曹誠吓了一跳,不解道:“言總,您!您該不會是要扔了吧?”
“嗯。”言簡毫不猶豫,關鍵時刻,被曹誠及時攔住了,“等等!言總,這蛋糕是你剛剛才做好的啊,扔掉太可惜了,浪費食物也不好。”
言簡瞥了他一眼,眸光變了變:“那送你了,你自己吃或者送人都行。”
警方在南城尋了三天,依舊沒有賀大叔的消息。如今一場大雪過後,尋人變得更加不易,當地的民警又忙着處理更緊急的事,所以這事拖了下來,沒什麽進展。
賀大叔始終音訊全無,柳意深的心也一直懸着沒法落下,整個人又憔悴了一些,臉上氣色也不好。
他一個人坐立難安,便聯系了之前和他們店有合作的範哥,通過範哥,柳意深又多方詢問打聽,順着線索摸下去,發現竟是和言家有關。
地處南城,又是商界豪門一族,家族企業的開創人還姓言,自然是指言毅封他們一家。
為什麽會這麽巧?難道賀大叔或是楊嬸,曾經去過言家?
因為之前被言簡包養,也和他處了四年多,柳意深知道言家大宅的具體地址,只不過由于今天是言家的大喜之日,一般車輛,以及閑雜人等都不能靠近那邊。
柳意深這才想起,他逼自己忽略和遺忘的日子到了,正巧就是今天!
今天言簡就要和徐辰堯正式訂婚了。
柳意深的心如同被猛地紮了一下,肚子裏竟也開始犯疼。
他想要逃!想要趕緊回家。
下午的時候,天空又飄起了雪花,這種天氣容易出交通事故,各方都在提醒大家出行注意安全。
柳意深原來坐的車開到中途,突然抛瞄,停在路邊開不了。他就只好下車,在路邊繼續打車,寒意陣陣襲來,雪花一片片飄落下來,凝在了柳意深的頭發和衣服上。
然而他等了許久,肚子越來越痛,也等不到車輛經過。無奈,柳意深只好一瘸一拐的,緩緩向路口走去。
幸好,他遇到了另一個熱心腸的Omega孕夫。
這位姓魏的孕夫坐在車裏,他透過車窗,望見了柳意深。同樣是孕夫,他在車裏吹着暖氣,但柳意深卻挺着大肚子,好像還有點跛腳,在雪中步履蹒跚,無力地招着手。
見狀,他立馬喊司機停車,扶着柳意深進了車裏。
魏先生瞧柳意深臉色蒼白,手腳冰涼,還痛苦地捂着肚子,他預感到不妙,催促司機換個方向往醫院開,盡量開快一點。
路上有積雪,并且結冰路滑,司機師傅也很無奈為難,這時候根本沒法開快。魏先生又打電話喊了救護車過來,但救護車趕來也需要一定時間。
見魏先生如此熱心幫他,柳意深開口道了謝,但此刻唇瓣毫無血色,額頭的細汗也越來越多。
大家同為Omega孕夫,并且柳意深孕肚較大,明顯孕期比他長,可能快生了。魏先生着實擔心柳意深,便問道:“柳先生,那你的丈夫呢?他怎麽沒陪着你?”
哪知話音剛落,整輛車頓時一陣猛烈的震蕩,旁邊的一輛卡車突然輪胎打滑,車頭一偏轉,直接撞向了他們所在的這輛出租車……
言簡和徐辰堯的訂婚晚宴開始,商圈的上流人士雲集,來自各地的商業大佬給足了言老先生言毅封的面子,盛裝攜男伴女伴出席,現場也有不少英俊公子哥和貌美的千金小姐。
帥氣幽默的主持人随後上了臺,在後臺準備的言簡,一邊聽着男主持洪亮的聲音,一邊望着戒指盒裏的鑽戒。
言簡拿起了其中一枚,曾經他多麽想親自為那人戴上,可是今晚……
“言總,糟了!”曹誠一路小跑進來,神色慌張,像是出了什麽天大的事。
言簡卻依舊淡然,眼中也是波瀾不驚,靜靜地等着聽下文。
“鄭先生,鄭先生打來了電話,說是——”
言簡打斷了他的話:“哪個鄭先生?”
“鄭……鄭舟川。”
果然,曹誠剛一說出口,言簡的臉色就變難看了。
“鄭先生說柳先生,就是柳意深他現在……”
“不許提他!”曹誠的話再次被打斷,言簡陰沉着臉,“曹誠,我之前已經跟你說過幾次了,你現在又忘了嗎?”
那個名字,那個人都成了禁忌,誰也不敢在言簡面前輕易提起。
可現在事出緊急,曹誠豁出去了,捏緊拳頭道:“言總,柳意深他這時候正在醫院生孩子!鄭先生也說了,如果您不來,絕對會後悔一輩子的!”
言簡拿在手中的戒指猛地掉落,在地上滾了一圈。
當言簡和曹誠趕到醫院時,看見鄭舟川和陸鑫茂守在了産房外,而柳意深從下午一點多被送進去,直到晚上九點多了,還是沒從産房裏出來。
生孩子的時間因人而異,若是第一次生産,産程一般比較長,順利的話七八個小時,慢一些就是十幾個小時左右,或者更長。但如果難産的話,時間就說不準了。
柳意深就是遭遇了車禍,大出血正在難産中,醫生在進手術室前,說萬不得已的時候,大人和孩子之間必須得保一個。
當時唯一在場的鄭舟川,果斷選擇了柳意深,但柳意深自己卻連連哀求着,非要留下孩子。
幾個人等了一整夜,淩晨時分,嬰兒的哭聲一聲接着一聲,從産房內傳了出來。然而,躺在床上的柳意深,他的下-體一片血跡斑駁,臉色煞白如紙片,緊閉着雙眼,久久沒能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