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柳意深又做夢了。
這段時間內,他時常在做噩夢,即使夢境的開頭是美好溫馨的,但很快就會充斥着陰暗悲傷,令柳意深渾身發涼,心裏一陣陣的絞痛。
柳意深驚醒過來,也想起了一些往事。
小時候的他,原本被媽媽抱在懷裏,卻忽然被猛地推開。小小的身子跌落在地,他爬起來想要追上媽媽的腳步,卻怎麽也追趕不上,只能看着決絕的媽媽,漸行漸遠,直到消失……
多年後,柳意深望着鄭舟川逐漸遠去的背影,卻躲了起來。與平時自信樂觀的他截然相反,柳意深根本無法面對鄭舟川,就連伸出手,上前拉住鄭舟川的勇氣都沒了。
針管狠狠地紮進了手臂,柳意深的手臂不住地顫抖,他想阻攔弟弟,可根本攔不住怒氣沖天的弟弟。
耳邊是弟弟大聲的嘶吼與叫罵,他與好多人纏打成一團,甚至還掏出了一把小刀。
白亮的刀光一閃而過,血腥味瞬間蔓延開來,弟弟的身上都是血,然後抱着柳意深哭了……
弟弟進了監獄,父親一夜滄桑,病來如山倒,柳意深不得已中途辍學,但他變賣了房子,到處借錢,也湊不足父親高昂的手術費。
偏偏這時候,柳意深被星探發現了。
煙酒味彌漫的夜店包廂裏,一位陌生的企業老總,用手擡起了柳意深的下巴,玩味地打量着他的臉。
男人快五十歲了,他瞧着眉目精致的柳意深,眼底的欲望慢慢浮現,嘴角彎起的弧度也越來越大,笑得意味深長。
柳意深洗過澡,躺在了酒店的床上,他沒穿衣服,被子裏的身體赤裸,在靜靜等待着一場肉體交易。
誰知推門而入的男人,卻成了言簡。
“好久不見。”言簡問候道。
柳意深頓時白了臉,完全沒料到他們會再次重逢,而且還是在這種極度難堪的情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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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不想見我,但只要給你錢,讓你順利出道當明星,柳意深,不是誰都可以麽?”
言簡一臉嘲諷,可他說的一字一句,柳意深都反駁不了,再也不是當年辯論賽中那個能言善辯的詭辯手了。
本來緊攥着被角的柳意深,手指慢慢放松,點頭“嗯”了一聲。
他認命了。
言簡微涼的唇随後貼上了他的嘴巴,舌頭也鑽了進來,挑逗着柳意深敏感的上颚,舔舐與勾纏着他的小舌。
言簡溫熱的鼻息噴在了柳意深的臉上,屬于Alpha的強烈氣味也刺激着柳意深,他被吻得身體發軟,呼吸淩亂。
盡管說話帶刺,可那時候的言簡,還會溫柔地吻他,後來這種親吻就越來越少,消失了……
一整夜都是噩夢連連,柳意深幾乎沒怎麽睡,早上起床後,他出了一身冷汗,眼底也泛着青黑色,精神狀态顯然很差。
言簡一夜未歸,這個二層小洋房裏只有他一人,顯得有些空蕩蕩的。畢竟快五年的時間了,即使嘴上從未說過,柳意深也變得越發不習慣一個人。
之後的三天,柳意深都沒見到言簡。
言簡是一直忙于工作,還是心情不好,根本不想來見他,又或是其它原因,柳意深并不想知道,他越來越猜不透言簡的心思,也根本沒資格過問言簡的私事。
言簡雖然沒回來,可這幾天依然限制了柳意深的出行,派了幾個保镖盯着柳意深,不許他離開這兒。
家政阿姨白天也會過來,她做好飯菜,洗好衣服,照顧着柳意深的衣食起居,柳意深搖搖頭,覺得沒必要,這些事他都可以自己動手。
阿姨卻也為難,她是拿錢做事的人,柳意深的話是一回事,但言簡的吩咐,始終是第一位的。
柳意深暫時沒有任何活動安排,行程表都是空的,他的助理安溢自然也閑了下來。他也是聽從言簡的吩咐,來這裏陪柳意深聊天解悶,但他不小心說漏了嘴,透露出了言簡的行蹤。
言簡這幾日除了忙工作,就是和徐辰堯待在一起。
徐辰堯是他們徐家的小少爺,排行老三,畢業後他沒有進自家的金融企業,而是去了另一家傳媒公司。
這家公司與華寰娛樂常有合作,留學回來的徐辰堯,學歷高,背後又有財力雄厚的徐家撐腰,所以年紀輕輕的他,就坐上了管理層的職位。
結束了新項目,這陣子也比較清閑的徐辰堯,開始頻繁地與言簡接觸。不僅是工作上的往來,他也經常以好友的身份到華寰集團,與言簡敘舊,而且兩人也常常結伴出入言家,工作和日常生活都有了越來越多的交集,聯系緊密。
安溢說起這些事,他眉頭緊皺,一臉擔憂苦惱,柳意深卻表情平淡,輕輕“哦”了一聲。
這些事就算安溢不說,他也能猜到。
只是他知道了又能如何,他不想摻和進去,還是那句話,他沒資格,只是言簡的一個床伴罷了。
他只需要乖乖聽話,好好在床上伺候言簡,令他和顏悅色,然後等着收錢就成。
“柳哥,你和言總的事……”安溢頓住了,不知道接下來的話,他該不該說?
柳意深眸光一閃,就看透了他的心思:“小溢,我和言總的事,連你都看出來了,他們也不是傻子。”
如今一些企業老總,富商老板,還有富家公子哥等等,他們或多或少都在外面養着小情人,這越來越常見,大家也都心知肚明。
言簡年輕單身,目前又管理着龐大的華寰娛樂,是無數人都盼着抱上的金大腿。之前那個淩姓的小男模,應該就是存着這種目的,可惜想靠言簡上位的人太多了,他根本排不上號。
更早之前,言簡也和一些明星鬧過緋聞,但風波沒鬧大,很快就被壓制,公關迅速處理好了。
就算言簡在外頭包養幾個情人,也沒什麽大問題。言簡的父母也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反正兒子還年輕,遲早會玩膩,等過兩年成熟了,再成家立業也不遲。
徐辰堯并不笨,相反心思還很通透,估計他早就看出了言簡與柳意深私底下的關系,但他裝作不知道,一方面不想讓言簡尴尬,另一方面……
言簡與他是多年好友,既然言簡從沒主動提起過柳意深,那就說明柳意深遠沒有那麽重要,言簡的父母同樣也這麽認為。
“柳哥,那他們都知道了,有沒有為難你?”安溢又問。
柳意深無奈地搖搖頭:“我還不夠格。”
其實私下裏,言簡的媽媽曾經單獨來找過柳意深,估計是因為他陪着言簡太久了,是待在言簡身邊,時間最長的一個床伴了。
言媽媽到了柳意深的公寓,這房子的地理位置好,交通便捷,周圍環境也宜人。言媽媽參觀了一下,說她很喜歡房型和屋內的陳設與裝飾。
柳意深說是他的家,可言媽媽當然知道這房子是怎麽來的,柳意深是花了言簡的錢買下的,也是言簡陪他選了房子。
“小簡挑房子的眼光不錯,像極了他爸的品味,但偶爾也會看走眼,被美好的皮囊和假象蒙騙了。”
言媽媽說得比較隐晦,言簡卻聽得明明白白,他說:“您放心,我懂得分寸,任何越矩的事,我都不會做。”
“小簡只是一時興起,養着玩而已,等過陣子就膩了。”
“嗯,我知道。”
言媽媽點點頭,覺得柳意深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将來應該也不會造成什麽麻煩。
他們都以為言簡早晚會失去興趣,誰料一晃眼就過了四年多,快五年了。
不過随着徐辰堯的回國,言簡父母施加的壓力,以及鄭舟川的出現,與柳意深合作拍戲,言簡和柳意深的這場包養關系,即将走到盡頭了。
柳意深的手機通訊錄裏,這兩天又多了好幾條未接來電,仍舊是鄭舟川打來的。
但柳意深都沒有接,所以鄭舟川只好又發了信息,也說了語音消息。
【意深,你是不是一直在言簡那兒?你還好嗎?】
【那晚我喝醉了,你之後還碰見了其他人,對不對?】
【意深,你這幾天小心點,如果出了什麽事,我都可以幫你。】
鄭舟川一直是個熱心腸的人,柳意深後來回複了他——
【我沒事,舟川,一切都快結束了。】
之後柳意深删光了所有相關的消息記錄,除了與鄭舟川的,還有其他人,包括言簡。柳意深也把手機相冊清空了,這裏面本來有一張言簡的照片,是他趁言簡睡着時偷拍的。
他小心翼翼地保存着,一直沒告訴言簡,現在更是沒必要說了。
柳意深在想,這些東西都可以删除清空,如果那些不好的記憶,也能睡一覺後就統統忘記,他就輕松了。
柳意深睡不着,又是一夜難眠。
言簡的辦公室內。
看完了會議資料,又确認了一遍工作郵箱裏暫時沒有新的郵件,忙完手頭上工作 的言簡捏了捏眉心,但他沒有歇下來,又撥通了楊醫生的電話。
“如果再動一次手術,風險很大嗎?”
“難道真的不行嗎?”
楊醫生是柳意深父親的主治醫生,連續兩周了,言簡一直在和他溝通,從而了解柳意深父親的病情。
這期間言簡也聯系了國外的專家,想辦法請他們過來。因為柳意深的父親現在身體癱瘓,如果換家醫院,或是去國外,路途那麽遠,根本不可能,況且楊醫生也反複表示,他的病情早已惡化,回天乏術。
“楊醫生,能拖一段時間嗎?十天可以嗎?”
十天後,柳意深的弟弟就會出獄,言簡希望柳意深的父親能撐到那時候。
柳意深的父親目前在治療中,他進了重症病房,渾身插滿管子,痛苦不堪,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他不願讓柳意深見到自己這副模樣,舍不得兒子看着也難受,所以這位老父親一再地懇求言簡,讓柳意深這幾天暫時別來醫院,在家裏好好休息。
言簡剛剛挂斷了電話,下一刻就聽到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秘書小曹在外面敲着門,似乎有急事。
“進來。”
言簡開口,就看到小曹匆忙小跑進來,一臉慌張。
“言總,出大事了!您快看微博,柳意深他……”
許久沒有更新動态,差點淪為“失蹤人口”的柳意深,今天上午十點半突然發了一條微博,只有簡單的幾個字——
【謝謝你們,再見。】
粉絲們大吃一驚,網友們也紛紛驚疑不定,迅速前來圍觀,這疑似宣布退圈的言論,究竟是怎麽回事?!
言簡大腦一懵,沒一會兒,他的個人微博也收到了一條私信。
看了這條私信後,言簡的眼瞳猛地一縮,立即想打電話給柳意深,柳意深這時卻先發來了消息。
【言總,我做了蛋糕等你回家。】
言簡二話不說,抓着手機,匆匆地趕回了他的別墅。
柳意深果然做好了蛋糕,水果千層蛋糕擺放在桌上,上面點綴着草莓和芒果,看上去有模有樣的。
柳意深瞧見了言簡,居然一反常态,嘴邊反而挂着淡淡的笑意,還朝他招了招手。
“來,你嘗嘗看,我做的蛋糕味道怎麽樣?雖然比不上‘深意’甜品店裏的那些,但不至于太難吃的。”
柳意深說着,便切了一小塊,放在盤子裏端給了言簡,言簡卻一擡手,直接将蛋糕打落在地。
言簡此時此刻,哪有心思吃蛋糕,他用力扣住了柳意深的手腕,眼中怒火洶洶:“柳意深,你真的要走?就這麽迫不及待地想要擺脫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