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年前的冬天。
前三天都是雨雪天氣,今天終于出了太陽,天氣格外晴朗,冰雪也逐漸消融,只不過化雪時更冷,南城的氣溫也降到了零下六七度。
一個月前,柳意深拍完了自己在《不散筵席》裏的所有戲份,成功殺青了,《不散筵席》全部拍攝結束後,後續宣傳活動也差不多了,所以柳意深又閑了下來。
今天柳意深依然沒有行程,不必早起出門,但他醒得很早,走出了開着空調、溫暖的賓館卧室,柳意深進了浴室。
其實他是比較畏寒的,也沒有冬天洗冷水澡,或是冬泳的習慣,可今天是個例外。花灑噴出的冷水将他從頭淋到了腳,分明身子微微發顫,柳意深卻咬着下唇,忍受着寒冷,還是堅持在浴室裏沖了十五分鐘左右。
除了想沖散身上熏人的酒氣,他也用力擦洗着自己的身體,以致于白皙光潔的身體被磨得都泛了紅。
他也更想讓自己冷靜下來。
水聲停了,柳意深随意披上一件浴袍,走到了洗手池的鏡子前。
他額前的發絲還沾着水珠,水珠順着他的臉頰滑落,柳意深側臉的線條姣好,整張臉的五官更是精致勾人,眉目如畫,唇紅齒白,連許多女人都羨慕不已。
遺傳了生母,柳意深是天生的美人胚子,他的經紀人也總說,憑柳意深的長相,早晚都會入圈,可柳意深寧願自己普通一些。
柳意深的目光下移,身上浴袍的領口寬大,根本遮不住什麽,可以看到他脖子處的吻痕,掐痕,甚至鎖骨和胸口處也留下了點點紅痕。
想到昨晚的事,柳意深忽然一陣反胃,又忍不住吐了。他昨晚被灌了不少酒,直到現在都沒吃什麽,胃裏空空的,所以吐出來的全是酸水。
柳意深一邊吐,一邊捏緊了拳頭,他不後悔昨晚的大膽行為,有些事他真的做不到。
之後他又用冷水洗了把臉,對着鏡子裏的自己,柳意深自嘲般的笑了笑,笑得無奈又可悲。
突然,柳意深的手機響起,是醫院那邊打來的電話。
柳意深迅速穿好了毛衣和褲子,脖頸處裹着圍巾,外面套了一件黑色的長款羽絨服,最後他戴好了帽子,穿着十分低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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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點也不想讓別人認出來,柳意深将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随後就喊來助理安溢,讓他開車載着自己去了醫院。
柳意深在醫院待了很長時間,從上午九點多一直到晚上七點多,等助理安溢接到他的電話,再次去接他的時候,天空又飄起了雪。
天氣反複無常,像極了柳意深最近的心情,忽起忽落,但他知道,許多人與事即将走向終結,歸于平靜。
落雪紛紛,醫院門前,柳意深忽然伸出手接過雪花,晶瑩的雪花落入掌心,轉瞬即逝,一下子就看不見了。
雪花的生命太過短暫,也讓柳意深聯想到了他的父親。
主治醫生說的那些話,伴着遺憾的嘆息,似乎還回蕩在柳意深的耳畔,醫生讓柳意深做好心理準備,因為他病重的父親,估計撐不了多久。
今年的冬天,似乎比以往要冷,以後可能會變得越來越冷……
“柳哥!”
助理安溢這時喊道,也沖柳意深招了招手。
回過神來的柳意深點點頭,緩緩向安溢走去。他的眼神此時黯淡呆滞,無喜無悲,看不到一絲生機和活力。
望着這般的柳意深,安溢的心頭湧上酸澀。如今的柳意深,和剛出道那會兒,那個二十幾歲的大男孩,簡直判若兩人。
當一個人的眼裏,看不到絲毫光亮,心裏也不存着任何希冀,那他可能就像行屍走肉似的,安溢真的不願看見柳意深變成這樣。
安溢是個平凡普通的Beta,他們Beta很少會散發出信息素氣味,也不會發情,更不用每個月都要為發情期而困擾。
柳意深反複說過,很羨慕安溢這種Beta,安溢卻笑了笑,誇柳意深身上的信息素味道很好聞,是一種淡淡的奶香,甜而不膩。
這些年,柳意深沒換過助理,也不需要增加其它助理,安溢便一直跟在他身邊。安溢第一次見到柳意深的時候,對他的印象就很好。之後相處下來,他更加篤定了這樣臉蛋好,性格樂觀坦率,情商也不低的柳意深,肯定能火起來。
可惜柳意深出道四年多,快五年了,一直都不溫不火。
柳意深一開始是歌手,嗓音清亮,在音樂方面也肯花時間下功夫,他練歌跳舞,也努力學了吉他和鋼琴等等,公司之後卻突然讓他轉型做演員。
只是這幾年來,柳意深從未沒有演過主角,一般都是男三開外,頂多是男二,幾乎得不到什麽好的資源。
如今柳意深三十歲出頭了,更是早已過氣,畢竟娛樂圈更新換代的速度之快,從不缺顏好的年輕鮮肉們,一段時間內,一部熱劇,電影和綜藝,就能紅幾個新人。
柳意深仍舊俊秀漂亮,只是在鏡頭裏的他,随着年紀與時間的增長,靈氣越來越消退。當他從《不散筵席》的劇組殺青後,柳意深就幾乎沒有行程了,眉宇間的靈氣現在更是徹底沒了。
柳意深是華寰娛樂旗下的藝人,如今五年的合約期也快滿了,奇怪的是,他所屬的公司十分有名,柳意深本人卻一點也不火,和十八線藝人差不多。
安溢起先想不通他們言總既然無意捧紅柳意深,當初又為什麽要簽下他呢?
後來他慢慢了解到一些內幕,也就明白了。
安溢開着車,沒将柳意深送回他自己的公寓,而是開到了南城的高檔別墅區一帶。
這條路對于柳意深來說,簡直太熟悉了,他問道:“言總找我?”
“嗯,言總之前打電話給我,讓我帶你來這兒。”
柳意深輕輕“嗯”了一聲,他與言簡間早就有過規定,只要言簡有吩咐,他就随傳随到。
但想到脖子和胸口處的痕跡,柳意深下意識地攏了攏衣領,有些緊張與擔憂。
安溢将車子停在了門口:“柳哥,你快進去吧,別讓言總等急了。”
“嗯,小溢,今天麻煩你了,你早些回家休息吧。”
“沒事,一點也不麻煩。”安溢笑笑道。
之後目送着柳意深走進了院內,安溢才開車離去,他也在心底默默地為柳意深祈禱了一番。
雖然從未明說,但他已經知道了柳意深與言簡的關系。
娛樂圈的水很深,黑幕和潛規則也是難免的,有些明星和嫩模确實私下裏被有錢老板包養着,柳意深也一樣,并且金主就是言簡。
大學還沒念完,家裏就橫生變故,父親病倒了,弟弟欠債,甚至還傷人入獄,本來柳意深是很難出道的,更別提是與華寰簽約,可他爬上了言簡的床。
和華寰娛樂簽下了五年的合約,柳意深也當了言簡快五年的床伴,盡管得不到好的資源,一直紅不起來,但柳意深至少衣食無憂,也有錢為父親治病動手術,幫弟弟還債。
言簡一開始問過柳意深,他們跟你毫無血緣關系,真的要做到這種地步?
柳意深堅決地點頭。
他與“父親”,“弟弟”的确沒有血緣關系,但“父親”對他有二十年的養育之恩。當初也是他的生母對不起那個男人,母親一走了之,卻把十歲的他,丢給了那個男人。
那個傻男人不介意柳意深這個拖油瓶,說是暫時收留照顧他,可轉眼就過去了二十年。
柳意深剛剛走進一樓正廳,就嗅到了屬于Omega的信息素氣味,氣味濃烈,然後他一擡眼,便看到一個年輕男人慌慌張張地下了樓。
男人衣衫不整,褲子似乎剛穿好,他上身的襯衫也像是匆匆套上,紐扣還沒來得及系上,白皙胸膛也袒露出來。
男人與柳意深匆匆對視了一眼,下一秒便像是逃竄一般,急忙跑了出去。
柳意深恍神了片刻,想起了這年輕男人的身份。他好像是最近參與一檔真人秀,火起來的男模特,他姓淩,眉眼黑亮,高鼻梁,并且唇形和自己的一樣。
言簡随後也從二樓緩緩走下,他西裝筆挺,不僅衣服整齊,發型也沒有一絲淩亂,與剛才的小男模形成了明顯的對比。
言簡向來嚴于律己,其沉穩的性格,周身的冷冽氣場,讓人很難想象,他還不到三十歲,比柳意深還小兩歲。
平時的言簡寡言少語,常常板着一張臉,面無表情,別人要從他的眼神變化,細小動作的改變,來觀察言簡,進而揣測他的喜怒。
這幾年相處下來,柳意深覺得言簡在有些方面過于苛刻了,簡單來說,就是有點強迫症和小潔癖。
但此時,言簡身上的Omega信息素氣味很重,明顯是剛才那位小男模留下的,他也注意到言簡的領帶早就解下了。
除了他以外,柳意深覺得言簡在外面也有其它床伴,不過言簡很少會帶到家裏,今天這個小男模倒是個例外。
“幫我脫下。”
言簡走到柳意深面前,淡淡一言。
柳意深一向聽話,很快就幫他脫下西裝外套: “襯衫要脫嗎?你需不需要洗澡?”
“你陪我洗嗎?”言簡看向柳意深。
柳意深愣了愣,微微搖頭:“我今天早上洗過了。”
話音未落,言簡頓時眼神一凜:“我說過很多次了,我不喜歡你在我面前搖頭。”
“對不起,言總。”柳意深垂下頭,察覺到危險的靠近,他下意識地回避着言簡的眼神。
“柳意深,我這段時間是不是對你太好了?”
言簡微微揚唇,嘴邊扯出一抹冷笑,他忽然一把捏住了柳意深的下巴,逼迫柳意深擡頭與他對視。
“你昨晚去了哪裏?”
“我……”柳意深忍着痛,一時不知如何回應。
柳意深猶豫不決的态度,令言簡更加惱火,他将柳意深推倒在了沙發上,然後強硬地拉開他的毛衣衣領。
柳意深脖頸間那些暧昧的痕跡,紅紅點點,看得言簡眼底冒火。
“柳意深,我再問你一次,你昨晚到底去了哪裏?”
柳意深正要開口,可他掉落在地的手機偏偏此時響起,而且是鄭舟川打來的。
柳意深想要撿起,言簡卻搶先一步,二話不說就直接挂斷了。
下一刻,鄭舟川發來的微信消息,更是讓言簡深深地皺起眉頭。
【意深,對不起,昨晚我喝醉了。】
“你昨晚果然是去見他了。”
言簡沉黑的眼中,看似平靜,實則醞釀着波濤洶湧,随時都可能爆發。
“……”柳意深默認了。
望着他平淡的神情,言簡将柳意深的手機狠狠一砸,然後狠狠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柳意深,你是和老情人舊情複燃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