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傷情
國慶節放假頭一天,班主任占選朗聲說道:“你們有什麽話,今天都與同桌的你說個夠。高三是最關鍵的一年,為了讓你們以後少說話多學習,國慶收假後我們重新編排座位。還是以前的老規矩,兩個月換一次。”
“哎!他終究不敢違背我爸爸的旨意。”詹青瓊黯然嘆道,接着輕輕地問我:“廣-廣,如果我不坐在你的身邊,你能夠安心學習嗎?”
我沉默好一陣子之後,忐忑而又略帶責備地問她:“你爸爸是我們縣的教委主任,對嗎?”
詹青瓊見我臉色有些難堪,歉意地回道:“我不是故意要瞞着你的。”
我沒有立即告訴她有關她爸爸調查的事情,代之的是沉默、心慌和極度不安。
所以,2000年的國慶節是怎麽度過的,我現在一點印象都沒有,那個時候的我,幾乎完全處于一種迷糊的狀态之中。
國慶收假,班主任第一時間編排好了座位。
有人歡喜有人憂!
嘈嘈雜雜、噼裏啪啦、交頭接耳,好一陣子之後,班主任大聲喝止,嚴厲地宣布:“從今天開始,沒有我的允許,誰要私自調換座位,請你馬上離開這個班級。”
那次之後,我再也沒有與詹青瓊同桌了,班主任幾次編排座位,我與她都離得遠遠的。
起初還不以為然,以為憑借自己堅強的毅力能夠控制住思緒,誰知越希望控制,越想得厲害。原來,詹青瓊在我身邊坐着早已成為一種習慣,我已無法改變。而這個習慣一旦被打破,并且前景很不明朗的時候,我又是如此的不自在。
一方面我想刻苦努力學習,因為她明确了我的目标:中國人民大學;而另一方面,我又心猿意馬,時刻念着她,最害怕她爸爸不允許我們交往。
總以為她就在我的身邊,一溜眼卻發現不在,這種愀然揪心的感受,用六世達賴倉央嘉措那一首詩歌來形容侔色揣稱:曾慮多情損梵行,入山又恐別傾城。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一個月之後,詹青瓊“憤怒”了。
下晚自習,她沒有立即回家,拉着我來到操場的角落,嚴肅地批評我:“廣-廣,你怎麽回事兒?這幾次考試你竟然沒有一次進入全班前三名?”
“我不知道,最近我根本就集中不了精神。”我情緒低落地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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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心中有我,我心中有你;你相信我心中有你,我相信你心中有我,這不就夠了嗎?難道非要天天坐在一起你才能靜下心來學習?還虧你成績那麽好,讀那麽多書,這都不明白?”
“我們能不能坐在一起,這不是我最在意的,我最在意的是你爸爸根本就反對我們在一起。”我終于說出了最為擔心的一點。
“如果你現在不好好學習,考上一所好的大學,将來我爸爸更反對,你難道不明白嗎?”
“你為什麽不早告訴我你爸爸的身份?”
“這個很重要嗎?”
“如果不重要,那我們為什麽被分開了?”
“你也沒有問過我啊!難道我主動告訴你,我爸爸是縣教委主任,我媽媽是縣財政局副局長?那我成什麽了?”她有點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大聲說道。
我徹底沉默了。不僅她爸爸是位高幹,原來她媽媽也是。
“你說話啊!反正我們以後是不能坐在一起了,你說,要我怎樣做才能讓你安下心來學習?我真的沒料到,你對我的影響會這麽大,而我對你也造成這麽大的影響。我一直以為學習成績很好的學生,都是控制力很強的人,沒想到你會如此脆弱。”她聲音漸漸有些哽咽。
“我不是脆弱,而是将全身的激情都給了你,突然被生生扯開,我像洩了氣的皮球一樣。你知道嗎?”我也沒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大聲說道。
“我又沒有說放棄你,我對你還不是和以前一樣?班主任那麽‘聽話’,他怎麽敢忤逆我爸爸的意思呢?你知不知道占選編座位完全是因為我們?廣-廣,你笨死了,我早知道你是位農村的孩子,你喜歡上我的時間是那位乞丐乞讨之後,而我比你更早喜歡上你呢!難道你一點感覺都沒有嗎?你的日志我早就偷看過了,你真是個大豬頭!如果我因為我爸媽都是高幹而洋洋自得的話,那我會送你千紙鶴嗎?今天會對你說這些話嗎?笨蛋!你真是個大笨蛋!”她越說越激動,用雙手亂打我一氣,最後眼淚嘩嘩地直往下流。
我很害怕女孩子在我面前流眼淚,頓時手足無措,不知道怎麽勸解,抓住她的雙手,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淚花只在眼角兒打轉。
沉默。大家都沉默。
她輕輕地倚靠在我的肩膀上,輕輕地說道:“我有點累,送我回家吧!都是你害的。”
牽着她的手,我們第一次在夜間漫步。她家離學校不遠,但我們走得很慢。
路上,她嬌嗔地問我:“剛才我哭得那麽傷心,你為什麽不幫我擦眼淚?”
“你給我一滴眼淚,我就能看見你心中的海洋。你流的眼淚越多,我就越能看清你的心啊!這不是你一向的邏輯嗎?”
“哼!好的不學。廣-廣,我可告訴你啊,我不會與我爸爸作過多的反抗。我永遠不會傷我爸媽的心,就像你永遠也不會傷你父母的心一樣。等你考上了中國人民大學,我一定會帶着你去見我爸爸的。明白嗎?”
“好!我張啓廣對天發誓,如果我沒有考上中國人民大學,我不會再與你聯系。”
“傻瓜!未來的事情誰也說不準,幹嘛要發誓呢?我只是想激勵你一定要靜心學習,不要想太多。畢竟考上一所好的大學,是你的願望,是我的願望,也是你父母的願望,或許将來的路也會順暢一些。”
“我如果沒有考上中國人民大學,我肯定從你的視線中消失,并且,十年之內,孑然一身。這是我對你的承諾。”
“為什麽呢?”
“因為我覺得根本就配不上你。”
“你真傻!你自己都說過:愛情的最高境界是兩顆心的共鳴,怎麽現在有這種迂腐之見呢?”
“又有幾人真能擺脫世俗的束縛呢?除非這個世界就剩下我們兩個人了。”
“你考沒考上中國人民大學,我對你的心都一樣,因為我很了解你。”
“但你爸爸的心不一樣,你自己也清楚。”
“能考上當然更好,這樣,在我爸爸面前我會更加理直氣壯。你一向很自信,這個我不擔心,我擔心的是你靜不下心來認真學習。”
“這個我自己都不敢保證,哼!誰讓你先住進了我的心!而你爸爸又要将我們扯開?”
“哼!還說我,明明是你自己控制不住自己,還賴我?我到家了,不跟你貧,你趕緊回去吧!路上小心!拜拜!記得明早我進教室的時候,向我笑一個哦!”
我微笑點頭,目送她離開我的視線。之後一路狂奔,回至宿舍的時候,燈已經關了,與班主任碰個正着。他訓斥道:“張啓廣你怎麽搞的?最近老是慌慌張張的?”
自己是劊子手,還明知故問?難怪詹青瓊那麽讨厭他,我對他也開始有抵觸心理了。
我拉着臉,快速打來水、洗臉、洗腳,然後上床倒頭便睡,對他視若無睹。
學生時代的我,老師問問題,我沒有回答,這是第一次。不僅沒有表現出一向的“乖順”,而且透漏出一股極大的“憤勁兒”。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