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開學見遇
落葉了，枯掉的柳葉，旋舞着落到翠湖上，無聲無息地流逝……
穆晚秋四處找了找，看到翠湖亭上一個人影，走近了，見身着一套連帽風衣校服的瓊華，遠看裙擺翩飛，雙手捂在衣袋裏，她轉過臉來，帽子蓋着臉龐，兩道淡眉深鎖，像有無限心事。
“可讓我找到你了。”穆晚秋拉住她，“今天是喬老第一天的課，你可別翹課。”
瓊華道：“他這麽快在教室了？”
“到了，”穆晚秋睨她，“進門就掃了一圈，說白瓊華怎麽沒在，是不是又跟人私奔啦？”
瓊華撇撇嘴：“人老了，怎麽那張嘴還這麽壞！”
穆晚秋嘆：“他也是有口無心，你那夜游昭祿山的事情一出，報紙上都登了，他作為學校校長，能不檢讨嗎？”
瓊華也嘆了口氣：“反正都是我不好。”又道，“也不知道樓玉堂怎麽樣了，也沒見他來上學。”
穆晚秋道：“你也真是！跟個男孩子就這麽出門了，也不怕樓玉堂使壞！”
瓊華笑道：“他不會。”很肯定的表情。
穆晚秋一臉神奇表情：“你們到底發展到什麽程度了？”
瓊華唉了一聲：“別問了，問了也是白問。”
穆晚秋看她疲倦的樣子，倒不問了，拉着她手道：“那就不問了，我們走吧。”
瓊華輕道：“陪我走走吧！”
穆晚秋心生奇怪，覺得她變了許多，變得沉靜了，要想去問她，見她先行一步往前面走去，只好快步跟上。
瓊華回頭看了看她，叫了聲晚秋，見跟上來，她道：“你說人為什麽要長大……”
穆晚秋一頓，看着她的神情。
聽她又嘆道:“你說活着有什麽意思……生老病死……傷離別……都是讓人悲傷的事……你說有什麽意思……”
穆晚秋忙作勢捂她的嘴：“可別這麽說，千萬別這麽想。”見她哀凄的樣子，開解道,“我不知道你遇到了什麽事情，連我都不能說……可是就是再難的事情，也千萬不要往壞處想……”
見她低着頭，似理解又不想理解的樣子，穆晚秋嘆了口氣：“再難過，也不能想到死呀……”
“死又怎麽了……”白瓊華凄凄然笑道，“什麽也聽不到……什麽也看不到……也不會傷心了……也不會難過來……多好……一了百了……”
穆晚秋緊緊拉住她的手道：“那該讓剩下的人多傷心啊……”
見她低着頭，愣愣的，穆晚秋哽咽道，“你看我，我爸死的時候，我還很小，我看着我媽哭昏在地，好像整個世界都崩塌下來，可是現在轉念想起來，還好我媽沒跟着去，至少我還有一個親人……雖然她遲早會離我而去……但是這是沒辦法的……我只想在她有生之年能高高興興地看着我幸福快樂，彌補人生賦予她的缺陷……我希望我将來的孩子也這樣對我……一家子快快樂樂團團圓圓……這樣即使以後會死……那又有什麽……誰都會死……死在憂郁擔心裏，還不如死在快樂歡喜中……”
白瓊華見她淚痕蜿蜒，伸手去替她擦：“對不起……”
穆晚秋拉下她的手道：“你沒有對不起我……我的意思是想告訴你……人只要好好地活着，認真誠懇地活着，對得起自己的心，就是一種圓滿……沒有什麽好悲傷……即使以後有困難有傷害，但是時過境遷以後回想起來，真的都沒什麽……”
白瓊華偏着頭想着，像聽進去的樣子，穆晚秋才放下心來。
兩人繞着翠湖邊的綠柳堤走，綠柳堤上種的是柳樹和桃樹，在春天的時候綠柳婆娑，柳蔭桃紅，煞是好看，如今秋天，葉子都變得無力而陳舊，好像一下子老了許多似的，凄凄涼涼一片。隔着柳樹和桃樹，又稀稀種了幾株梅花，如今還未開，光禿禿的樹枝丫，像個無人問津的寒士。
“梅樹雖在，就是梅花未開。”白瓊華笑道，“按時按節，才是順應自然。”
穆晚秋埋怨道：“就你在這悟道呢！差點沒把人吓死！”
白瓊華道：“我想開了。”
穆晚秋道：“你想開什麽了？”
白瓊華顧左右而言他：“這臘梅，我家前院有種，去年叫人挖了一株給你，活了嗎？”
穆晚秋難掩心痛，唉了一聲：“枯了，可惜了！”
瓊華道：“等今年花開的時候我直接剪給你，放在瓶子裏給你送來。”
正說着，一陣風過，落下幾滴雨。瓊華伸出手掌試了試：“下雨了。”
穆晚秋忙道：“回去吧。”
兩人于是往教室走。
走過湘妃林，雨開始落下來，淅淅瀝瀝打在湘妃林裏沙沙作響。落進瓊華脖子裏，她打了個激靈。瓊華緊了緊帽子，跟穆晚秋加快了腳步。
“你看？”穆晚秋拉住她，“前面不是樓玉堂嗎？””
瓊華擡起頭看，那個人身着“昌普”秋季男生服??咖啡色連帽風大衣，下身格子長褲，雙手插在衣袋裏，微低着的頭擡起來，劍眉挑着，一雙眼笑着，見到她，突然愣住。再看他身邊一位女孩子，跟她們一樣的咖色風衣，短裙擺，面容素淨，五官小巧，很是可愛。
這邊瓊華還沒開腔，那女孩子已經叫了人：“穆學姐，瓊華學姐。”
穆晚秋咦了一聲。
樓玉堂在原地愣了許久，一步步走到瓊華面前，一張臉似喜似憂，眼睛在她臉上看了半晌，低低道：“瘦了。”
瓊華擡臉望着他，眼珠子盯着他眼睛也看了半晌，嘴角慢慢彎起，一點好友重逢的歡喜盈盈漾開來。輕道：“你也是。”
樓玉堂一陣沉默，又道：“臉上沒留疤。”陳述的語氣。
瓊華嗯了一聲。
穆晚秋見他們兩人這樣，忙拉了女孩子走到一邊：“你們去哪兒？”
女孩子道：“老師叫我和學長一起去，不知道什麽事情，想是跟開學典禮有關。”
穆晚秋看着她可愛的臉蛋，心想原來如此，還以為樓玉堂又另尋新歡了呢！
她們那裏說着話，樓玉堂和瓊華這裏卻都是相望無言。
瓊華覺得這次再見樓玉堂，有一種說不出的異樣。不知是樓玉堂變了還是自己變了，還是這個微雨天的原因，雨水彌漫在他們眼前，叫他們倆都不知說什麽好。樓玉堂微一笑，伸手到她頭頂。瓊華奇怪地望着他，見他手裏多出一枚柳葉。他捏着梗轉了轉，把它丢在了一邊。
瓊華道：“你們去哪裏？”
樓玉堂沒回答，看了看手表，回身叫，“小如，咱們得走了。”
瓊華張張嘴，又咽了下去。
“我先走了，”樓玉堂笑看她，“回頭再去找你。”說着競是急匆匆走了。叫小如的女孩子慢吞吞跟了上去。
瓊華愣愣看着兩個背影消失。
穆晚秋挨到她身邊：“你們說了什麽？”
瓊華一讪：“沒說什麽。”又道，“你看他是不是哪裏變了？”
穆晚秋看了看她臉色，道：“變成熟了。”
瓊華默然。
“別多想，”穆晚秋扶住她，“眼看着升級當學長學姐了，難道還像以前那樣？”
瓊華道：“我沒多想。”
慢悠悠走了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