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鎖鏈
“寶貝,為什麽哭了?”艾倫哼着小調回到房間,放下那個油皮紙袋,對着床上眨巴着眼睛流淚的羅傑斯問。
一邊問着,一邊輕巧地取下塞在羅傑斯口裏的口球。
“不舒服,我讨厭這個東西……”羅傑斯顯然這一天積累了太多委屈,和以往裝乖的哭泣不一樣,這回真的哭慘了,他想要坐起來,牽動着鎖鏈,卻只能狼狽而且徒勞無功,羅傑斯頓時哭的更厲害了,他抽泣着,恨恨地看着艾倫,不高興地發脾氣,“為什麽要這樣綁着我,為什麽要一個人出去!”
發脾氣都發不到點子上,分不清主次輕重,明明最為重要的是自己無法獲取自由,但是他關注的居然是讓他不舒服了,看他哭的這麽慘,都快打嗝,整個人更像是只委屈的兔子,艾倫沒忍住,放低了聲音輕輕地哄他:“你不喜歡這樣,那上次為什麽又要翻窗戶出門?”
“我不想一直呆在家裏!”羅傑斯生氣地抗議,“你一個人出去,都不帶我!”
“好好好,是我的錯。”艾倫輕輕哄着,然後又說,“可是這次我出門,特地給你帶來了蛋糕……”
“哼!”羅傑斯還在發脾氣,而艾倫解開出門前扣住他的鎖鏈,上面包裹了很厚的絲綢和天鵝絨芯,因此嬌貴的羅傑斯少爺倒是沒受什麽傷,可是大少爺委屈了,這時候聽到最喜歡的奶油蛋糕,竟然還在發脾氣。
艾倫從青春期開始模糊知道自己不對勁之後,此後的人生裏,對誰都很有底氣,偏偏唯獨這羅傑斯少爺,真是像是個毛栗子,想吃到他裏面甜軟的肉,卻又時不時被外面那些尖刺紮的疼。
但是艾倫好歹自小就知道這羅傑斯少爺的脾氣,他深呼吸了一口氣,讓自己不要被這小少爺帶歪注意力,而是耐着性子拿起蛋糕哄他,一邊捧着蛋糕一邊柔聲問:“羅傑斯,你不想永遠永遠和我在一起嗎?”
“我……我想的……”羅傑斯大約是想說句狠話,但是看着艾倫先生,他嘟着嘴,半響還是不情不願說了實話,但是他馬上又生氣地說,“可是我現在不想了!”
這話讓艾倫一怒,但是好歹他還記得羅傑斯少爺就是這麽個脾氣,自小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這回他盛怒之下,把小少爺欺負慘了,羅傑斯幾乎是一路哭着被抱來納特皇城,到了地方之後,因為小少爺鬧着出門玩耍,嫌棄家中憋悶,吵鬧之中,艾倫幾次被刺激的情緒失控,把這小少爺給裏裏外外都欺負個徹底。
羅傑斯小少爺從小到大哪裏受過這種委屈,他覺得自己不就是要結婚,艾倫就弄出了這麽大的動靜,這一天,羅傑斯第一次真正被控制住,連走動都不自由,艾倫出去吃個午飯的功夫,人生第一次遭到如此挫折的羅傑斯少爺思考了很久,哭的抽泣很久,他做出了個重大決定,他看着艾倫,惡狠狠地威脅他:“你要是再這麽欺負我,我就要和你分手!”
艾倫深呼吸了一口氣,他額頭青筋都快冒出來,卻還是努力深呼吸,看着羅傑斯,啞聲說:“羅傑斯,別鬧脾氣,我想認真和你談談。”
“我沒有鬧脾氣!”羅傑斯看着艾倫,得意洋洋地說,“我跟你說,你要是不想我跟你分手,就……”
想要得到的談判結果還沒說出口,羅傑斯就看到艾倫的眼神瞬間變化了,溫柔的、捧着奶油蛋糕想要哄他的紳士一瞬之間氣勢一變,羅傑斯想到的談判和威脅瞬間化為結結巴巴的小可憐,到最後,羅傑斯只能哭着抱住欺負他的人,一邊斷斷續續地放軟了聲音:“艾倫,我愛你……我愛你……”
這話一遍遍重複,終于讓瘋狂的艾倫慢慢地找回了自己的神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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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面前哭的眼睛發紅、卻更為動人的羅傑斯,艾倫抱着他,親昵地說:“你這個小騙子……”
如果真的有天神的話,艾倫覺得,或許天神是個非常惡趣味的人,他造出了羅傑斯這樣一個沒心沒肺卻又聰明滑頭的人,也許就是為了來克制自己。
可恨的是艾倫知道羅傑斯說的話,其實是他天生讨人喜歡的察言觀色能力……艾倫一遍遍吻着睡過去挂了兩滴淚水的羅傑斯,他苦笑着輕聲說:“是我的錯……”
沒有經受住誘惑,明知道這家夥從小就是這樣,趾高氣揚地找事,別人真的當真,他反而第一個溜走,從小到大,都是那副精怪滑頭的性子,偏偏還不許任何人不喜歡自己,最自私的一個小少爺。
而南登鄉的大人們看着這個精靈般的小孩長大,不免就多了幾分偏愛,孩子們對這個長得漂亮又慣會撒嬌讨巧的同輩一直忍讓居多……誰讓他長得比女孩子還漂亮。
結果就造成了這小少爺這樣的性子。
讓自己當情人,和別人搶自己的愛人?艾倫第一次聽到這個提議的時候,都差點被羅傑斯給氣笑了。
可是……艾倫嘆了口氣,他慢慢解開了鏈接着項圈的鎖鏈,給睡着了還在嘟着嘴、像是發脾氣的羅傑斯揉四肢,一邊輕聲說:“……我應該給你時間。”
是啊,羅傑斯不是他,他從小在南登鄉長大,在發育期開始之後,早熟的艾倫就隐約知道,自己似乎和一般人不同。
他知道關于貴族和紳士們找情人、葷素不忌的那一套,但是艾倫的情況和大家都不一樣,他是完完全全,無法對女孩動心。
艾倫當然也煩惱過,這也是他會對海上和新大陸産生向往的根源,所有人都不明白,成長于內陸的南登鄉紳士之子,怎麽會想到去詭秘莫測的大海,怎麽會想去另外一塊新大陸。
可是聖殿的存在就是艾倫少時最怕的心魔。
他并不是一開始就這麽性格剛硬的,在最初的時候,他也有做夢夢到聖殿會把他燒死的歲月,而羅傑斯對艾倫來說,是少時的月光和成人之後的唯一……是他心中從未更改過的愛人。
而羅傑斯和他的情況完全不同,羅傑斯似乎對所有人都一樣……要不是艾倫确定羅傑斯對自己和對別人确實不同,艾倫幾乎無法堅持走過這段時間。
可是問題是,羅傑斯的思維與南登鄉的紳士們太相似了,他似乎覺得和艾倫在一起,然後他娶妻,這是非常正常的事情,因此直到現在,都覺得艾倫似乎是小題大做。
其實以艾倫當時處境,最好的做法,就是當斷則斷,主動和羅傑斯分手,然後自己再去嘗試着結婚,羅傑斯自己可以結婚,但是他是個自私的孩子性格,肯定不能容忍艾倫也有結婚對象。
可是艾倫還是不敢。
因愛故生憂,因愛故生怖。
能和羅傑斯在一起,艾倫不敢嘗試任何欲迎還拒之類的技巧——羅傑斯這個小惡魔應該也是完全吃定了他,才敢這麽張牙舞爪,這麽一次次地試探他的底線。
艾倫嘆了口氣,他看着羅傑斯,半響穿上衣服,走出了門外。
他走的非常快。
目的地是公爵府邸。
當他登門的時候,管家在門外等,一路帶着他往公爵的書房走去。
唐飛柳這會兒已經出門去帝國醫學院了,亞歷山大那邊剛開始,急需人去幫忙培訓一批護士,還有就是和查理曼醫生面試前來應聘的醫生。
因此唐飛柳倒是不知道他出門之後,中午宴請過的艾倫先生又再次登門,甚至還和愛德華商談了許久。
并且兩人密談之後,連夜進宮晉見女皇陛下,出來的時候,艾倫手上得到了一卷新的手書密令,而愛德華連夜規整人手,送信人和騎士連夜出發,目的是往黑天鵝城。
等唐飛柳抽空出來,總算把帝國醫院的初步班底搭建成,并且着手開始申請醫學研究室,嘗試着和查理曼讨論到關于細菌的話題,說出關于青黴素的構想……害的查理曼這一個多月跟中邪一樣之後,愛德華突然告訴他:“……艾倫要去海外,這回過去,可能短時間不會回來。”
唐飛柳頓時驚呆了,他愕然問:“什麽?怎麽會這麽突然……難道是因為羅傑斯?”
“他帶着羅傑斯一起離開。”愛德華看着唐飛柳,眼神有點閃爍。
唐飛柳眯着眼睛,看着愛德華,說:“你們有什麽事情瞞着我嗎?”
……愛德華沉默一會兒,才說:“沒什麽,只是我想,你會喜歡新大陸嗎?”
“新大陸?”唐飛柳想了一下,臉上露出欣喜來,“怎麽可能不喜歡!”
喜歡超級英雄片的人不喜歡美國?開玩笑的吧!
比起納特帝國這樣普遍寒冷又規矩嚴苛的地方,唐飛柳喜歡那個此時可能還很野蠻和荒涼的地方,那裏現在估計還滿是流放犯和各種殺戮事件……想到這裏,唐飛柳趕緊繼續說:“不過現在那邊很亂吧,我不敢去。”
“你喜歡就可以……以後就不會亂了。”愛德華輕聲說着,像是徹底放心了一樣。
“很可疑啊,你們到底在幹什麽?”唐飛柳被愛德華這沒頭沒尾的話弄得更加迷茫了,好奇地看着愛德華,想要繼續追問。
“這個我等會兒會跟你解釋,不如你先想想,他們這次去新大陸,你覺得能用得上什麽?”愛德華居然主動讓唐飛柳送艾倫離別的禮物,這可疑程度更高了。
不過唐飛柳知道,愛德華是不會隐瞞自己什麽的,他幹脆就認真打點起來,順着愛德華的話思考:“新大陸,還是帶些實用的東西吧……藥材和肥皂,其他的我也想不到……”
愛德華看着面前零零碎碎說着計劃的人,想到艾倫憔悴的表情和前來求見時說起的話,突然覺得自己無比幸運——他簡直不敢想,如果他遇到的是脾氣驕縱又自私的唐飛柳,到底兩人又會是什麽樣的結果呢?
“怎麽了?”唐飛柳正在歪歪扭扭用阿拉伯數字記下來到底送的東西要多少數量,還在一邊和愛德華搭話的時候,愛德華突然像是撒嬌一般,低頭抱住了他。
“沒什麽,就是突然覺得很謝謝你,對我這麽好。”愛德華輕聲說着,把唐飛柳抱到自己腿上,跨坐着和自己面對面。
這姿勢讓唐飛柳淡淡地有些尴尬,他笑着說:“……我可是在給艾倫先生送禮物,怎麽變成對你好了?”
愛德華氣悶一下,但是看到唐飛柳的笑容,知道他是故意在笑話他,因此也不生氣,他拉開抽屜,從裏面拿出嘩啦啦作響的東西,然後唐飛柳只覺得脖子一涼……
唐飛柳低頭,只看到一抹璀璨的金色,茫然地問愛德華:“這是什麽?”
愛德華喘着氣,迷戀地看着他,說:“我帶你去看。”
說着,愛德華單臂抱起唐飛柳,讓他坐好之後,唐飛柳看到他另一只手握着細長的金鎖鏈,頓時感覺到有些黑線——
愛德華抱着唐飛柳,一路走到書房外間的會客室,然後在玻璃的反光處看到了自己的樣子——那裏面,唐飛柳影影綽綽看到自己正瞪大眼睛,他的脖子上,此刻戴着一個像是頸環一樣的東西,那東西上面鑲嵌着藍寶石,扣上牽着鎖鏈,寶石項圈襯着他的發色和膚色,把他襯得少了一份聖潔,多了一份柔媚,且柔軟無害,像是被禁锢的天使一般。
“這是?”唐飛柳想,這是公爵大人的喜好沒錯,但是他到底是從哪裏得到這個行動的靈感的?!
“這是艾倫給我的圖紙……”愛德華這會兒顯然不想再多說話,他拉着鎖鏈的另一端,讓唐飛柳低下頭親自己。
唐飛柳眼珠一轉,蹙着眉可憐兮兮地看着愛德華,演技浮誇地閃着淚花說:“這位惡魔大人,你、你、你要對我做什麽……”
唐飛柳演技十分不走心,但是好在他的樣貌占便宜,明明只是忍笑出的淚花,但是看着就是泫然欲泣、純潔天真的模樣,偏偏脖子上戴着枷鎖,看上去分外惹人想要摧殘……愛德華低頭吻住還想作怪的唐飛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