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來客
亞歷山大疑惑地點頭。
這人走出來,一身白西服,眉目不說,卻一身逼人的風流氣質,他樂颠颠地擠眉弄眼問:“自稱是威爾家二小姐的那個?”
“是的,請問您……”亞歷山大還要再問,就看到了身後跟着過來的愛德華。
顯然這個人不是敵人,亞歷山大稍微放松一點,就聽到這個人一臉八卦地悄聲說:“那你跑的對,這位小姐和自己的情人可是打得火熱,估計今天是威爾子爵逼她過來,特地找你們這些外地來的人……你懂的。”
這裏面的言下之意,頓時讓亞歷山大懵了一秒。
唐飛柳在想這女孩好慘,有了喜歡的人卻還要被爸爸逼出來相親嫁人。但是亞歷山大可是聞弦歌而知雅意,貴族私下那套糜爛的生存守則,亞歷山大可是原住民,只需要這一點點,亞歷山大就明白了——這位小姐怕是有了麻煩,遮不住了,因此匆匆想找個人嫁了,也能遮羞。
亞歷山大有些怒意。
他知道這個世界等級森嚴,他知道自己在這些貴族看起來,不過是鄉下人,而那貴族小姐能看上他,估計還是托了這皮囊的福,在有些人看起來,只怕還是他高攀。
可是亞歷山大就是很生氣。
為自己的受寵若驚,也為自己的心境動搖,因為那個女孩确實是個漂亮又端莊的淑女,她又出身高貴,當那樣的女孩站在你面前對你眨眼睛的時候,你很難從那甜蜜的陷阱裏面爬出來。
可是,亞歷山大并不只是想要這些……或許以前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但是此刻,他深刻地知道了自己不想要什麽。
他臉色不是很好,而唐飛柳根本沒懂這人說的什麽意思,卻也不好再打聽,倒是拉文看到亞歷山大的表情,是男人都懂這種心情,也懂雖然這是同行的準則,但是很多有血性的男人、尤其是有本事的人,卻都不喜歡成為這種被瞄準的對象。
因此拉文同情地拍拍亞歷山大,然後好奇地看着唐飛柳,笑眯眯地開始跟唐飛柳搭話:“這位小先生,你是怎麽跟愛德華認識的啊?”
拉文一身風流氣質,在唐飛柳看起來,頗有種老膠片裏面那種自帶暈染的風華,簡而言之,這是個自己會發光的人,他淡金色的頭發并沒有很好地束起來,有一些松散地垂落在肩膀上,舉手投足闊達又豪爽,讓唐飛柳想到了他那些現代的朋友。
就是沒有那種貴族的驕矜、也沒有那些普通人的束手束腳,就是個非常開朗且惹人喜歡的年輕人。因此唐飛柳笑笑,就接了他的話,輕聲說:“那你是怎麽跟愛德華認識的啊?”
這個反問讓拉文愣了下,顯然唐飛柳的外表太過有欺騙性,他的打扮看上去像是個乖巧漂亮的人偶,金發藍眼,腿長又氣質甜美,和他哥哥坐在那裏,感覺像是兩個放了濃厚糖霜的翻糖蛋糕,只是唐飛柳顯得更甜蜜而且好下口許多,卻沒想到性格與外表還是有差距。
Advertisement
拉文頓時來興趣了,坐下來就繼續說:“我跟愛德華是很小就認識了,你知道嗎,我這輩子第一次翻窗戶就是因為他!”
看起來這個拉文好像還真是愛德華罕見的好友,唐飛柳聽到那些詳細的往事,頓時眼睛也亮了,他就和拉文一問一答地說起了和愛德華相識的故事。
卻沒想到,剛說了幾句,拉文就認真地問起來他救人的那些手法和細節來,兩人因此說到海商,乃至于後面的霍亂和改革……拉文頓時驚呆了,他說:“所以我當時吃的藥物、那個查理曼醫生……是你資助了他嗎?”
連愛德華都不知道,原來拉文居然在路上也得了霍亂,外面太亂了,拉文差點因此死在陌生的小城,可是他這會兒說起來,卻是眉飛色舞,而唐飛柳也意外地發現,這個拉文雖然開始看着不靠譜,但是說着說着,卻能發現他其實是個性格非常好玩的人,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真的很愛從海商那裏聽故事,且又是個愛交朋友的性格,因此拉文的一些見解十分新穎,和唐飛柳知道的一些知識可謂是不謀而合,甚至拉文說起他的一些見聞,讓唐飛柳大呼過瘾。
站在一旁,除了去攻打別人的城市、偷襲別國的貴族……根本沒有真正出游過的愛德華看着和拉文坐在一起的唐飛柳,兩個金發的人坐在一起,都穿着白衣,讓人只覺得聖光發出淺淡的光暈,身後還有拍打着翅膀在歌唱的小天使。
這是個非常神性的畫面,聖潔而且幹淨,他們對視而笑的時候,只讓人覺得世間的污穢都無法靠近。
愛德華心中的陰霾漸漸飄起來,他一直沉默地聽着他們說話,直到唐飛柳笑着轉頭問愛德華的時候,才發現自家男朋友十分難得的,又露出那種表情——掙紮又兇狠,不知道跟誰較勁兒的那種暗潮洶湧。
唐飛柳心中一驚,他看看拉文,又看看自己,不知道為什麽,這回倒是突然覺得大概懂了愛德華的腦回路。
愛德華的不安感基本上都來自于這種地方,他在內心的深處,還是害怕唐飛柳處于他無法到達的地方。而讓黑公爵能感到不安、無法到達的地方……唯有光明和溫暖環繞之地。
這回不管拉文說的多讓他感興趣,唐飛柳都聽不下去了,他直接站起身,幾步抱住了還在一旁的愛德華,他輕聲說:“我們是不是離開太久了?沒有人會去找你嗎?”
愛德華本來心中正在難受,卻看到一旁笑着的唐飛柳直接站起來,接着他感覺到他被抱住,身上的寒意和痛苦一瞬之間就被從骨頭縫裏拉拽驅趕出來,愛德華輕輕抱住懷裏的人,半響才低聲說:“嗯,我們出去呆一會兒就回家好嗎?”
“好。我想回去吃好吃的,這裏的東西都太一般了,比不上我的手藝……”唐飛柳笑着說着,跟他哥打個招呼,讓他等會兒記得一起回家,就牽着愛德華的手,兩人一路往外面走去。
身後的拉文看完了自家朋友被順毛的全過程,他目瞪口呆地看了好一陣,才對身邊的亞歷山大說:“……天哪,你看到了嗎?我的天,原來愛德華居然這麽好哄嗎?那我是為什麽被他揍了十年!!!”
亞歷山大本來正沉浸在自己今夜被看扁的打擊之中,這會兒先是弟弟親自給他把狗糧塞到嘴裏差點噎死,又是這個來歷不明但是看打扮和出場方式就估計位高權重的大人在旁邊一直破壞氣氛,他也沒心情繼續沉浸在自己的心情裏了,打起精神附和道:“大人,您說的是。”
拉文得到了符合,繼續痛徹心扉地唠叨,亞歷山大在陽臺上吹着晚風,只能慶幸這是仲夏之夜,如果換上冬季,在穿堂寒風和唠叨左右夾擊,再加上差點被貴族小姐當做接盤俠的痛苦……他一定會失去活下去奮鬥的勇氣。
而拉文說着說着,已經從痛斥愛德華到傾訴少年時期的噩夢了。
亞歷山大原本以為這就是幾句恭維話的功夫,但是沒想到,他居然聽着這個不靠譜的、自稱拉文侯爵的大人,絮絮叨叨了一個晚上!!!
要不是後來這個宴會已經接近尾聲,他弟弟派人來接他,只怕他還不能脫身!
這個晚宴,他本來該如同約翰遜一樣,周游在各個潛在的合作夥伴面前高談闊論,一起抽支煙,或者在陛下面前再争取下一個任務……可是,這些打算全部化為了泡影!!!
約翰遜這一次可謂是收獲頗豐,因為手上的肥皂廠,他最近大賺一筆,這回又多了許多訂單,相信今年結束之前,整個納特估計在城市之中,就會有人開始賣起零售的肥皂來。
不但如此,約翰遜還得到了一些其他的合作機會,他光是今夜收到的訂單,就要比往年幾年加起來還要多。
而亞歷山大不但一無所獲,還聽人念叨了一晚上,要不是第二天的好消息,他覺得他整個人會被氣的卧病在床。
幸好,在不知為何晚了大半個月之後,艾倫先生帶着他的仆人和雇的許多夥計,浩浩蕩蕩來到了皇城。
他帶着最新的施工隊伍,是唐飛柳當時整改莊園之時,艾倫跟着一點點培養起來的熟練工。
因為黑天鵝堡也有這樣的工人,但是黑天鵝堡的仆人一般是不會離開自己的職位的,而且說到熟練程度,艾倫手中這只最精銳的隊伍,可是幫助了很多鄉紳改造了自己的宅邸,只是這回的對象有些龐大而已。
亞歷山大代表今天不能出門的唐飛柳和艾倫見了面,艾倫先生表現的克制有禮,但是亞歷山大原本在冬季和這位優雅的紳士見過面,艾倫先生是個滿是成熟魅力的翩翩紳士,十分具有老牌紳士的迷人風采,此刻才多久不見,居然整個人瘦了一圈,雖然竭力打扮體面,卻還是帶着一副頹喪的感覺來,整個人像是受到了巨大打擊一般,竟然有點清癯的感覺了。
亞歷山大和艾倫并不那麽熟,他問不出什麽,寒暄之後,艾倫卻帶來了個讓人更意外的人——穿着破爛的裙子、戴着過時的、打了補丁的舊帽子的女孩被女仆從馬車上攙扶下來,她臉色虛弱,但還是努力地擠出一個笑容來,對亞歷山大說:“先生,請原諒我這麽唐突,不過您上次在酒館說過,如果我想,可以為我提供一個職位……”
居然是文森特家的二小姐勞拉!
只是酒館裏那個面色紅潤的姑娘消失了,變得憔悴而且虛弱,連臉上的雀斑都似乎失去了神采。
原來勞拉是被自己的哥哥逼得走入絕境,而剛巧傷心的艾倫想要避開羅傑斯的婚禮,勞拉連夜偷偷爬上了貨車,出了南登鄉很遠才被發現,她跪在地上陳述了自己的遭遇——勞拉想過最糟糕的狀況,可是在她的媽媽也染上霍亂,明明黑公爵的領地上有領藥物的地方,勞拉的哥哥卻舍不得哪怕一個便士給自己可憐的後母弄點藥,勞拉就知道,最後一絲僥辛也沒有了,她豁出臉面找唯一的朋友借了錢,給母親炖了藥,然後在跟媽媽叮囑之後,勞拉就孤注一擲。
在這幾個月裏面,領地裏面的平民都知道,蘭斯先生和黑公爵大人在皇城裏面,帶着查理曼醫生研究出了治療霍亂的藥物,救了成千上萬的人,而在滿世界都是瘟疫的時候,在整個約克,霍亂卻根本沒有大規模引起過問題。
因為整個約克只怕是現在全大陸衛生最好最幹淨的地方了。
所以勞拉也覺得,她母親的病也來的奇怪,全家誰都沒得,卻在死撐着不許女兒随便被賣出去的母親身上發生了。
勞拉也是被逼的沒辦法了,她沒想到來接艾倫先生的居然就是這位亞歷山大先生,她原本打算的是,據說皇城在招女工……在母親的遭遇上,勞拉最後一絲僥辛褪去之後,她想的是,她要活下去。
那些人越是讓她死,讓她活不下去,她就越要活下去,而且,她要活的漂漂亮亮,讓那些人看着,看着她絕不會如他們的願!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湯圓糯糯的地雷。
昨天沒摸到電腦不好意思,年前忙的不行,健身房教練又回家浪了,已經一個多星期沒鍛煉,腰都坐脆了。
快過年了,大家有在好好鍛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