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醉酒
亞歷山大眼前一黑,要不是剛巧進門的勞倫斯一把扶住他,亞歷山大說不定會直接這麽厥過去。
那兩個人之間的氣氛實在是太明顯了,那種無法插入的甜蜜,尤其是愛德華那種隐約的戾氣都全部收了起來,整個人像是飽食之後、懶洋洋甩着尾巴的大黑豹。
他懷裏圈着的唐飛柳,整個人窩在愛德華的懷裏,一邊聽着愛德華低沉地講着童話書,一邊正望着愛德華傻笑。
有些時候人們并不需要說什麽,身上的氣場和荷爾蒙的湧動,就能讓人猜到他們是否度過了一個美妙的夜晚。
不過就在亞歷山大感覺到無力回天的時候,他卻眼尖地看到了唐飛柳手指上突然多出來的那枚戒指。
亞歷山大對這些極為敏銳,再怎麽也是經歷過歷練的成年人,此刻看到那枚戒指,他扶住了伊萬絲,感激地笑笑,心中好歹一口老血咽下去了。
至少……這傻弟弟看來,是真的找了個把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亞歷山大這麽想着,就看到唐飛柳已經發現了他,正在愛德華懷裏拱着要換方向,卻因為身體的弧度而露出一點點不适的神态。
而愛德華十分緊張,輕輕地捏着他的腰,把他整個人抱起來,調整好位置面對亞歷山大。亞歷山大看了一眼愛德華,他比唐飛柳大好幾歲,自小作為繼承人培養,好歹也學會了不動聲色。他坐下來和唐飛柳說會兒話,說到甜品店的事兒,又和唐飛柳約好過兩天等他去店面裏吃東西,就飛快地道別了。
不然亞歷山大怕自己對公爵大人實在看不過眼,到時候發生弑殺領主的驚天消息。亞歷山大其實是真的有些落寞的,那可是他們道格家的天使,是他的媽媽用生命換來的寶貝,父親從小就告訴他,讓他要好好保護自己的弟弟,弟弟很小、很軟一團,從小就被他牽着長大,他教導弟弟學會拼寫自己的名字,看他第一次吃到蛋糕時候、藍眼睛亮的仿佛星辰一般,是他抱着那個孩子繞過泥窪,不讓他的腳沾上泥土。
唐飛柳還是個孩子,從任何意義上來說,都能看出來這個孩子根本不通人倫之事,可是今天看到的唐飛柳不再是了,他雖然還是天真,眉眼之間卻有了成熟的風情。
強迫自己想起來那枚綠寶石的小蛇戒指,亞歷山大告訴自己,要忍耐,就當是小蘭斯娶了個男人!可是想到蘭斯娶的那個男人比蘭斯高壯了一圈,把唐飛柳抱在懷裏仿佛棕熊抱着自己的獵物……亞歷山大就燒心。
因此出了城堡,亞歷山大腳步一歪,直接往酒館走去。
酒館白天也開着,裏面會供應一些簡餐,但是亞歷山大可沒胃口吃東西,他點了一大杯麥芽酒,直接開始借酒澆愁起來。
一口下去,麥芽酒的味道裏有種淡淡酸澀味道,但是不知道為什麽,特別帶勁——來到城裏沒多久,還沒來得及在外面喝酒的亞歷山大不知道,整個黑天鵝的酒水都特別出名,畢竟如今愛德華手上來錢最快的一個東西,就是高度酒。
而酒的提純這個方法雖然沒有被允許流傳出去,但是黑天鵝這地方高度酒水比較便宜,因此酒館之中的酒水除了傳統的酒水,也會特地從工廠裏面下小額訂單,畢竟很多有錢商人來了黑天鵝,也會想要喝一杯,而當他們喝的好,幾乎馬上就會給酒廠再次下各種額度的訂單,也相反地促進了酒廠的生意,因此負責酒廠的負責人也給了本地酒館和旅館很好的價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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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亞歷山大都不知道,其實他來到黑天鵝,沒有欺騙愛德華,他真的做好了置生死于度外的心理準備,他是道格家的繼承人,也是蘭斯的親哥哥,有些事情他必須要去做,但是現在一番試探下來,公爵閣下顯然對蘭斯出乎意料的上心,上心的讓亞歷山大都為自己的傻弟弟慶幸。
可是這依然無法阻擋亞歷山大的落寞——畢竟,他錯過了弟弟最重要的成長期,在弟弟回來後,卻被公爵撿回了家,他幾乎還沒來得及享受和弟弟的親密相處,道格家的珍寶就已經被別人捧走了……
這種心情認真分析的話,其實和唯一的孩子出去搭夥兒過了之後,留下的空巢老人的心情差不多,說挑剔吧,愛德華閣下所做的一切,再貪心的人都要為之驚訝;可是你說單純的歡喜吧?歡喜是歡喜的,畢竟那個笨蛋弟弟,有那麽多的奇遇,稍微不小心說不定就會被人扣上不詳的帽子,如今有了個強大的人保護,亞歷山大也放心……
可是,就是很空虛、很難過。
亞歷山大借酒澆愁,喝的眼睛都睜不開,然後就聽到隔壁有人喝着喝着酒,突然發出了細微的哭泣聲。
這聲音在吵鬧的酒館其實并不引人注意,可是離亞歷山大比較近,他聽到這個聲音,自然而然地轉過頭去,縱然喝的熏熏欲醉,依然還是有些驚訝——酒館是男人的地盤,小孩和女人出現在這裏,都實在讓人驚愕。
那女人……不,那似乎還是個女孩。她看上去不過十八九歲,紅發白皮膚,戴着個破舊的帽子,手裏拿的酒似乎是最差的黑麥酒,她似乎很傷心,喝着喝着,眼裏就流出晶瑩的淚水來。
亞歷山大喝的醉醺醺的,他只覺得這一刻,心情似乎和這個可憐的女孩重合了,他看着那女孩,輕聲問:“小姑娘,你怎麽會來到這亂糟糟的地方?”
女孩擡起頭,顴骨上是一些淺淺的小雀斑,她的眼睛是深棕色,此刻完全被眼淚浸染,她哭着說:“……反正我都要死了,我現在還會乎什麽地方亂糟糟!”
這話說的吓人,亞歷山大覺得自己酒都醒了幾分,他緊張地問:“你生病了嗎?”
“不是!”那姑娘似乎也心中苦悶,幹脆地說,“我是山上文森特家的二女兒,我的哥哥沒有給我一分錢的嫁妝,甚至為了多賺一些,他要把我送給約克鄉下的安道森男爵,換取一筆錢……他都有五十歲了!”
“安道森男爵……不是已經有了孫子了嗎?”亞歷山大喝醉了,整個人艱難地思考着,他想了很久,腦子裏面才出現一個白膩肥胖的老男人的臉,安道森男爵有自己的漂亮莊園,據說收成還不錯,每年至少有快一千鎊的收入……但是他太老了,首先不說能不能讓女人懷孕,安道森男爵現在已經有了繼承人!
這位年輕的小姐要是嫁過去,就算僥幸懷孕,也沒有任何繼承權,說不定未來被趕出家門,還會要獨自撫養大孩子。
難怪這位小姐說她要死了,這種婚姻,對當下的紳士女孩兒來說,簡直就是絕路。
亞歷山大聽得只覺得心情極差,眼前這位紅發少女雖然不算明豔動人,也算是個清秀的女孩,她還如此年輕,她的哥哥怎麽能如此狠心,給她如此糟糕的命運。
換成亞歷山大有這樣一個妹妹,他就算是拼命也會讓他的妹妹得到幸福。
可是亞歷山大根本沒有辦法插手這種事情,他聽得難受,那女孩卻說得爽快,她巴拉巴拉一頓訴說之下,亞歷山大眼前已經出現了一個完整的故事——那位文森特老紳士家中,第一位夫人生的繼承人、大女兒和第二位夫人生的女兒,老文森特出意外倉促死去,和文森特小姐相戀的戀人想要迎娶自己的戀人,可是文森特小姐的哥哥,正兒八經的繼承人拒絕了給文森特小姐支付嫁妝……于是,文森特小姐戀人的家人也對她和自己兒子的婚姻選擇了觀望。
耽擱了兩年,從十七歲到十九歲,文森特小姐馬上就要成社交界的大姑娘了,戀人已經打算和新愛上的女孩結婚,文森特小姐卻接到了哥哥給她安排的嫁人對象。
她的哥哥不想讓人覺得他耽誤了妹妹的婚事,最重要的是,文森特小姐勞拉的異母姐姐,文森特家的大女兒珍妮,是勞拉那個戀人準備結婚的對象!
勞拉沒有嫁妝,而珍妮則打算帶着兩百鎊出嫁!所以很顯然,在勞拉不知道的時候,這事兒已經定的差不多了,所以文森特想在此之前,用勞拉的婚事換取男爵的禮金,這樣可以給妹妹辦一個風光的婚禮,且還避免掉勞拉在現場的尴尬,也免得有人說文森特不厚道,幫着親妹妹搶異母妹妹的戀人。
而勞拉·文森特對此的反應是,她陰測測地笑了一下,然後帶着醉意說:“我打算在此之前自殺,反正他休想拿着賣掉我的錢,給珍妮辦什麽婚禮……還是和羅斯這個混蛋!”
這話說的決絕,但是真的是走投無路。
在勞拉的大哥繼承莊園之後,勞拉的媽媽就應該要離開莊園了,她如果家族強盛,或是兒子別那麽不講理,說不定還能帶走自己的嫁妝——可是顯然,當年之所以從一個紳士的女兒,嫁給已經有繼承人的人,勞拉的媽媽本身就是有一定的原因。
比如沒有嫁妝,比如家道中落,比如……家族已經被外人繼承。
就和今日的勞拉一樣。
“死了能幹什麽?活着才能惡心想惡心的人!”亞歷山大不知道是喝醉了,還是別的什麽,在這一瞬間,他一拍桌子,說,“你認識字嗎?會算數嗎?!”
“都會。”勞拉小姐茫然地回答,那股陰測測發狠的勁兒都消失了,她看着眼前這個金發綠眼、醉的眼神飄忽的紳士,雖然不明白,但是她今天實在是太想要發洩了,她幹脆繼續說,“別看我現在混得這麽慘,爸爸在的時候,我也有自己的家庭教師!”
“那行,那我給你提供個職位,你要不先別死了?”亞歷山大其實這會兒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幹什麽了,他去城堡是散步上去的,最近店子才開,丹忙着在店子裏面管事,因此亞歷山大這麽揮手豪氣幹雲地說着的時候,勞拉小姐也沒當真,她哈哈大笑,說,“行,這位先生,您能給我提供什麽職位啊?是工廠女工嗎?那我的哥哥可不會願意因為這個放我離開家。”
“……不,我想想……”亞歷山大接着酒勁兒,脫口而出,“首席女仆?恩……要不你試試當我的女管家?”
“女管家?好像不錯……可是我哥哥不會答應的。”勞拉小姐一笑,認真地說,“不過還是謝謝你願意嘗試幫助我,再見啦,好心的先生。”
她璀璨一笑,臉上的雀斑都似乎跳躍起來,她轉身甩着盤着的大辮子離開,頭上的圓形破舊帽子在燭光下反射出微光,仔細看才發現,那也曾是精致的好料子。
亞歷山大喝的終于完全失去了意識,咚地一聲摔倒在桌上。
而旁邊,戴着壓低帽子的年輕男人動了,他過來扶起亞歷山大,想帶着醉酒的亞歷山大離開酒館。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森本秋奈w的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