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過招
愛德華閣下最近心情不好,亞歷山大老爺的心情也不那麽愉快。
他正在籌備自己的新事業,正是忙亂的時候,偏偏他弟弟的情人回來,眼見着自己弟弟一副稍微哄幾下就動搖不定的樣子,亞歷山大真是焦慮的燒心。
其實亞歷山大內心大概知道,這位公爵大人此刻對自己弟弟的感情絕非一個好玩或是新鮮能概括的,他慷慨地給了自己弟弟很多很多東西。
但是對于家人來說,世俗的東西或許不那麽浪漫,卻是十分重要的。如果亞歷山大認識在現代社會,不想把養的飄飄亮亮的女兒随便嫁給無房無車無鬥志的男人的父母,大概就懂自己此刻的焦慮到底是怎麽回事了。
當然這個比喻不是特別正确,但是焦慮的心情是一樣的,對于家人來說,只有愛情是不夠的,而公爵顯然在物質上根本沒有虧待過小蘭斯,可是亞歷山大想的更多——聖殿對于沒有保護的貴族的情人、甚至一些沒落的小貴族、以及一些相愛的同性平民,可不那麽優厚。
如果公爵是因為關心則亂,想把自己真愛的愛人藏起來,那麽亞歷山大就更為不贊同——以黑公爵今時今日的地位,他不該低調,他反而應該昭告所有人他對于蘭斯的重視,這樣雖然還是危險,但是至少只要黑公爵依然強大、讓人忌憚的話,蘭斯也才會安全。
顯然這個思路,是身在局中的愛德華沒有想到的,在愛德華的想法來說,他擁有這樣一個如珠如寶的心肝,一個巨大的弱點,他根本不想讓任何人知道這件事情,他恨不得把唐飛柳整個人藏在城堡,不要讓任何人知道。
愛德華不害怕對自己刺來的刀劍,但是他害怕他的天使被吓到,害怕他被人發現,成為他人攻擊黑公爵時候,一個首選的把柄。
這确實是關心則亂,而在亞歷山大看起來,如果不把自己弟弟的身份擡到很高的位置,假如真的有人要把對蘭斯動手,作為敲打愛德華的一個手段——當然是因為他們不會料到這樣行事,會遭到黑公爵的冷酷報複——但是若是他們不知道,以為蘭斯只是愛德華一個頗為喜愛的情人,那麽,誰都敢打蘭斯的主義,甚至把對蘭斯動手,作為對黑公爵的試探。
兩人各持己見,在愛德華看起來,亞歷山大可不是什麽來路正常的人,他一來就如此挑唆自己和唐飛柳的關系,妄圖離間他們,簡直是不可饒恕。
把小天使放在柔軟的蕾絲裏面,輕聲和他聊天,直到唐飛柳困得揉眼睛,愛德華才溫柔地給他一個晚安吻,拿着燭臺走了出去。
一出去愛德華就黑了臉,連夜召喚伊萬絲,壓抑着快要爆發的怒意,一字一句地說:“那個亞歷山大到底是怎麽回事?!”
伊萬絲躬了躬身,認真地回答:“……您走之後,蘭斯閣下突然回鄉,開始見面的時候蘭斯的哥哥亞歷山大似乎還情緒不對,但是等他們從房間出來時,就完全是久別重逢的兄弟……”
其實伊萬絲也十分疑惑,畢竟亞歷山大的轉變在外人看起來,确實十分沒有道理,尤其是在長久浸淫在權術裏的人看起來,簡直不需要想,就能推測出來事情的真相——當年為了利益冷酷驅逐自己親弟弟的哥哥,在弟弟混出頭之後,又虛情假意地哄騙期待家庭溫暖的弟弟,挑撥離間,一定是籌劃着更為巨大的秘密。
“查清楚這個亞歷山大的所有事情,我是說,所有。”愛德華輕聲說着,微微眯着眼睛,他完全被惹怒了,聲音森寒的仿佛約克冬日的冰雪,他輕聲說,“他要是只想要些錢就算了,為了蘭斯,我可以養着他,但是如果他想借着蘭斯做些什麽,想再次讓蘭斯傷心的話……”
愛德華的話沒說完,但是伊萬絲顯然懂了愛德華的未盡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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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說完這個話題,愛德華從書桌裏拿出一個信封出來,上面燙着獅子和荊棘的标志——是皇室的獨特徽章——愛德華推到伊萬絲的面前,輕聲說:“這是那位女士給你的信。”
“我不需要。”伊萬絲看着那封信,毫無所動,他灰色的眼睛裏都是平靜和溫柔,輕聲說,“我覺得這裏很好,我在這裏長大,也将在這裏服侍我的主人……他在哪裏,我在哪裏。”
愛德華看着這個年輕男人,他有褐色的頭發和灰色的眼睛,标志的鷹鈎鼻與那位雄心勃勃的夫人極其相似,只是那位夫人是烈焰之中的母獅,是睥睨天下的野獸,而伊萬絲是樣貌俊朗卻溫柔的人,愛德華輕嘆一聲,輕聲說:“……她只有你這一個孩子了,你真的不看看這封信嗎?”
“夜安,尊敬的閣下。”伊萬絲行了個禮,轉身離開。
愛德華看着他筆挺的背影,想到黑夜之中的皇城,查理的怒罵和那位夫人搖着羽扇、輕描淡寫派人出城去尋找游歷的萊特王子……伊萬絲從很小的時候就被送來黑天鵝,當時愛德華正在皇宮之中奮戰搏殺,伊萬絲被戴夫養大,以一個仆人的身份。
他身上流着最為尊貴的貴族之血,可是卻是皇後約瑟芬與情人生下的孩子,當約瑟芬皇後沒有掌權的時候,他是注定生下來就見不到陽光的孩子,而約瑟芬皇後不知道怎麽想的,沒有把他留在皇城,卻把他送來約克,讓他成為自己表兄弟的仆人。
而更為奇怪的是,這位皇後在越來越接近皇權的時候,她對查理和萊特表現了多大的冷酷,對于這位素未謀面的私生子,卻越來越表現出一位母親的關切——至少她不斷寫來的信件,就說明了這一點。
那位女士只怕對身邊的親兒子查理,都沒有那麽多話題可以聊。
雖然伊萬絲從不接受這位女士的信,也從未有任何異動,但是愛德華也能感覺到伊萬絲對于自己和整個領地,似乎都沒有那麽上心,他心中有蓬勃燃燒的野心,他的灰眼睛裏有和他母親一模一樣的欲/望,只是愛德華能明白,他的母親看向的是王座,而伊萬絲望向的地方,愛德華卻有些不太明白。
但是這都不妨礙愛德華對于伊萬絲的信任,他知道伊萬絲或許有自己的想法,但是也尊重伊萬絲的選擇——他想當一位貼身男仆,那麽愛德華就當他是貼身男仆;若有一天他想回到皇城,去和那位女士周旋,那麽愛德華也會為他打點行裝,并不介意對他多加幫助。
這就是他們之間的默契。
愛德華看了一眼信封,伊萬絲看不懂,但是愛德華一眼就能分辨出來,這封信、和以前的那些信一樣,都不是約瑟芬皇後身邊的女官寫的,而是約瑟芬皇後的親筆書寫。
愛德華知曉那些年來約瑟芬皇後的過往,但是他沒有繼續放縱自己的思路往黑暗和痛苦的往事蔓延,他把信丢回書櫃,然後拿着燭臺往外走去。
他的目标是四樓的卧室,沒心沒肺的天使伸着胳膊露出蕾絲被子之外,睡的臉發紅,顯然是嫌棄被子熱了。愛德華放下燭臺,把他伸出外面的手塞進去,用被子壓好,換來金發天使不耐煩地哼哼。
愛德華脫下外面的衣服,換了睡袍,從另一頭鑽進去,把打算繼續掀被子的小天使給牢牢困住,兩人慢慢都陷入了沉眠。
而亞歷山大隔了幾天才知道自己說的話都被公爵當放屁,他弟弟說漏嘴說到和公爵一起起床,才讓亞歷山大明白,公爵大人不愧是在皇城之中玩弄權術長大的人,他和自己弟弟口中那個溫柔而矛盾的公爵完全不一樣,在他人面前,公爵大人可沒有什麽猶豫或是別的,他更像是為了對亞歷山大示威,讓他明白他對蘭斯的影響力并沒有那麽大。
而亞歷山大則是另出一招,他已經搬來這個房子很久了,也辦了幾次小型的宴會,也算是與周圍的人都開始熟悉起來,尤其是和熱情的巡邏隊長斯圖爾特一家,來往的十分密切。
亞歷山大已經放棄和自己的弟弟講道理了,顯然自己的弟弟是個傻白甜,而且那位公爵閣下也顯然是看人十分厲害,把自己弟弟的弱點吃的死死的,不管自己怎麽叮囑,轉頭公爵稍微示弱一下,自己弟弟肯定又迫不及待把自己洗洗喂給那個不安好心的野狼吃。
于是亞歷山大借口邀請斯圖爾特一家人,來家中觀看自家的屋子家具,順便邀請他們吃晚飯,把唐飛柳給留在自己家——這借口也不算假,亞歷山大的家具,去過他家舉辦宴會的黑天鵝城居民們,都十分豔羨。
且亞歷山大先生雖然才來黑天鵝城,顯然就成為了黑天鵝城社交界最紅的人,和在瓦爾拉鎮被人歧視不一樣,亞歷山大一到黑天鵝城,就因為弟弟是蘭斯先生這件事情,而收到了所有人的熱烈歡迎,那架勢,亞歷山大都有些承受不住。
不過被人喜歡也是好事,亞歷山大以前是不屑搭理瓦爾拉鎮的人,當然也是因為他心中有自己的傷口,這回心無芥蒂、弟弟在身邊,他當然也不是把自己封閉起來的人,他與這些人耐心打交道,和他們的父親唐爵·道格的性格有關,唐爵先生雖然是個紳士出身的人,卻性格外向,樂于宴會和交友,他或許不是位勤儉守財的繼承人,可是卻是個性格十分好打交道的朋友和父親。
而在父親的影響下,亞歷山大當然也不會是老派紳士的作風,他對于黑天鵝城的新貴——商人和黑天鵝城的官員都是十分禮貌的,把他們當做對等的朋友打交道,因此很快就獲得了大家更多的喜愛。
亞歷山大在很多人裏面,說到更為談得來的,是斯圖爾特先生——沒錯,當年在村子裏面為了吃食掙紮的斯圖爾特,如今在一些人口中,也可以勉強尊稱一聲先生了。與亞歷山大這個階層的老頑固見面的話,當然是不會得到這樣的尊敬,但是亞歷山大确實覺得斯圖爾特隊長是個非常聰明的人,雖然有些見識受限于受到的教育,但是肯學能吃苦,最重要的是……斯圖爾特一家人都是自家弟弟的忠誠粉絲!
雖然亞歷山大不知道什麽叫粉絲,但是他每次聽到斯圖爾特一家人對自家弟弟無腦吹,內心都十分快樂,真可謂是志趣相投,次次都相談甚歡。
而唐飛柳在黑天鵝城之中,打交道比較多的人,除了黑天鵝堡,就是斯圖爾特為首的一些人了,而且斯圖爾特機靈,也願意幫唐飛柳做事分憂,難得也會動腦子,莉莉又是唐飛柳工廠之中重要的骨幹,做事麻利且溫柔……因此聽到哥哥要宴請他們夫妻,而斯圖爾特還慷慨地把自己的岳父岳母接過來養老、甚至還把莉莉的二嫂接過來找工作安頓,經營他們的房子改建的小旅館……
唐飛柳十分開心,他不但留下來,還特地做了好幾個好菜,招待斯圖爾特一家人。
……恩,還有個更重要的是,愛德華不能吃辣,亞歷山大也不太能接受,但是斯圖爾特一家人越來越嗜辣如魔,在飯桌上能和唐飛柳吃到一起去!
唐飛柳做的最好吃的就是辣菜,偏偏身邊人都不懂欣賞,所以……唐飛柳對斯圖爾特的欣賞可是遇到知音一般,怎能不趁機炒個麻辣香鍋一起吃!
于是,當夜幕低垂,愛德華接到了亞歷山大派來的仆人回話——說是蘭斯先生還在吃火鍋,今天估計有些晚,就在山腳下睡了。
愛德華深呼吸一口氣,顧不得再按兵不動,和亞歷山大角力,站起身就沉聲說:“戴夫,讓人把馬牽……算了!”
愛德華走出門去,并指一個呼哨,黑黝黝的駿馬嘶鳴一聲,咬開綁着的馬繩,一路小跑,飛快出現在公爵面前。
翻身上馬,公爵臉色陰沉地拍了拍愛駒,黑馬靈性,長嘶一聲,就往城堡外奔去。
“馬鞍……”休息的馬匹根本沒上馬鞍,但是戴夫也來不及提示了,黑發的公爵和黑馬已經融入黑夜,只留下仿佛要冒出實質的怒火。
作者有話要說:
好冷好冷好冷……冷到劈叉…………
你們那裏下雪了嗎?據說我們這邊下周又下雪……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