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南登鄉
“聽說了嗎?”
這天在村莊裏面,女人們都在悄悄地說起這個話題。莉莉一邊縫着給女兒搭配裙子的小帽子,一邊也心領神會地看了看四周,悄聲對自己的好朋友蔻蔻說:“是那事兒吧?聽說了。”
“據說是小蘭斯先生對公爵大人提議的呢!”蔻蔻輕聲說,“上帝保佑仁慈的小蘭斯先生。”
“蔻蔻。”莉莉不贊同地皺眉低聲對自己的好朋友說,“你在說什麽呢?”
在黑天鵝堡的範圍內說上帝保佑,豈不是在犯糊塗?
蔻蔻也吐吐舌頭,不好意思地說:“瞧我,犯糊塗了,不過要我說,小蘭斯先生或許是真的聖子和天使,但是聖殿裏面的那群人……呵……”
說到後來,蔻蔻發出冷笑的聲音。
莉莉也贊同地點頭,輕聲說:“據說教堂區的人這幾年愈發難過了,聖殿這幾年征的稅收比我們這邊高了三倍,去年咱們這邊過的暖烘烘的,那邊卻餓死了好多人……”
兔死狐悲、物傷其類,說到不遠處教堂區的人,莉莉也沒那麽快活了,蔻蔻趕緊說:“別說那些讓人傷心的事情了,那邊,咱們管不着,可是這回這事兒……你家斯圖爾特的兩個哥哥可都就在旁邊啊,你們怎麽打算的?”
說到這裏,莉莉就嘆了口氣,輕聲說:“……昨夜朱莉就找過來了,圖特也心煩着呢。”
兩人說的就是奴隸可以獲取自由的事情,不過和唐飛柳開始的粗淺想法不一樣,愛德華思考了之後,召集了約克和黑天鵝堡的行政官一起商議,總算制定出了整個流程——規定一個高的産量值,除了産量以外的收獲,可以作為奴隸的私産,而私産累積下來,可以給自己贖身。
這個方法一出來的時候,大家都是喜憂摻半,因為這事兒簡直是天降喜事,但是憂的是這産量估得比往年高——雖說地裏的東西今年長得特別好,但是大家也不确定到底能增産到什麽地步。
于是像斯圖爾特家這樣、家中有能幹兄弟的,都紛紛上門求助了——奴隸的婚配都是不自由的,雖然愛德華這個領主非常仁慈,允許大家自由婚配,但是一般自由民孩子的家長都不會允許孩子和奴隸通婚,因為通婚之後,兩個年輕人倒是沒什麽,但是孩子可都變成了奴隸,腦子有坑的人才會願意這樣做。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這是個巨大的機會,而誰知道公爵到底是一時被蘭斯先生說動,還是準備一直這麽堅持呢?如果只是昙花一現的機會,大家這時候不抓住,豈不是後悔一輩子?
因此斯圖爾特的兩個兄弟都帶着他們的孩子上來了,女人們哭着求他們看在孩子的份上幫一把,斯圖爾特和兩個兄弟一起長大,這兩個兄弟當初也不是罪大惡極,就是不善于整理自己的財富,在斯圖爾特勸告的時候,還大口喝着麥酒嘲笑斯圖爾特的摳門,這會兒兩鬓已經染滿了白霜,在斯圖爾特面前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痛斥自己當年的自大和蠢笨……只要有一點恻隐之心的人,看到陌生人如此傷心,都會動容,何況是自己的親兄弟呢?
而且斯圖爾特這兩個兄弟顯然這些年是吃足了苦頭——無論收入多少,全部都不屬于自己,而且被人使喚起來,比騾馬還不如,這幾年愛德華在的時候還好,當初老公爵和他的長子統治的時候,村民之中,那些有适齡女孩的人家才是哭幹了眼淚,不知被老公爵和他的繼承人糟蹋了多少,而奴隸小孩也沒有什麽玩耍的時光,從小就要下地幹活兒,莉莉看着幾個小侄子,和蘭斯差不多大,就瘦的厲害,樣子也矮小膽怯,莉莉遞給他們面包,幾個孩子都一臉驚恐,看得人心中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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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莉心中知道,她的圖特怎麽忍心看着自己的親兄弟受這樣的苦,往年是沒有辦法,只能偷偷給他們塞點黑面包,讓蘭斯若是遇到了,就多照顧一下自己的堂兄弟,其他的,他們都無能為力,不只是經濟上的無能為力,還有就是規矩上的。
因為按照規矩,雖然是親兄弟,但是當一個是奴隸的時候,就完全屬于主人,就算是親兄弟給他送東西或是財富,都全部屬于主人,有些被抓到,還會被鞭打。
所以除了偶爾在偏僻地方給他們一些食物,讓他們悄悄抓緊時間吃掉,其他時候,他們都要假裝沒有什麽交集,尤其是在原來的愛德華大哥統治時期,那可不是個仁慈的紳士,大家都被吓怕了。
但是誰又想自己的血脈親人過那樣艱難的日子呢?這回愛德華故意散播出這個消息之後,村莊的氣氛頓時就改變了。
不但以往做事規規矩矩的奴隸們都瘋了一般,恨不得住在自己被劃分到的田地裏,連奴隸的小孩都每天跑來跑去,附近的枯枝柴火都被這些小家夥拾撿幹淨了。
奴隸女人們則是每天跟自己的男人們一起,挑水伺候田壟上種下土豆,而當唐飛柳租借出愛德華的牛之後,村中的木匠忙了許久,這些牛就被紛紛套上了簡陋的車架,整個水泥路上來來去去整天都能見到去約克拉糞肥的人,整個村莊的人不說話,大家都憋着一股勁兒,恨不得飛快到收獲季,村莊世代都是這些人,大家互相都沾親帶故,誰家沒有幾個落難的親人呢?
所有人都在私下讨論着收獲季的事情,斯圖爾特一直沒有承諾什麽,但是莉莉已經悄悄地開始給自己的侄子侄女裁了布,準備給他們一人做一身村中孩子們都有的新式衣服。她知道自己的男人最終會選擇什麽,雖然為了小家想,這樣的事情,确實是個損失,可是莉莉卻不覺得辛苦,她知道斯圖爾特會做好安排的。
而就在這邊的人都在沉浸于這一切的時候,唐飛柳再次見到了艾倫。
艾倫特地來到了城堡,來找唐飛柳。
唐飛柳是個宅男,一般在現代也是朋友提着材料找他吃飯,他很少習慣于找別人,來到這個時代,沒有傑斯每天拖着他出門,他也就樂的每天宅在家裏,這會兒艾倫找上門,他才覺得自己是不是太宅了些,這樣沒有霧霾風景如畫的歐洲鄉村,他卻因為忙碌而錯過了多少春光啊……
而艾倫找上門也是有事相求。
“你讓我給你介紹羅斯先生?”唐飛柳對他這個計劃可真是有點愕然了。他奇怪地說,“羅斯先生最近一直在給這邊供貨,他本人還在約克考察城裏面的生意呢,你怎麽會遇不到他?”
而艾倫先生苦笑一下,說:“小蘭斯,你可不知道,這位羅斯先生如今可是位大紅人,我派管家去邀請了幾次,他都沒有搭理我的邀請。”
“還有這回事兒?”唐飛柳頓時愕然了,他和艾倫聊了好一會兒,才大概弄明白了——羅斯開始用了改良版的水泥,沒有造成巨大反響,因為大家都潛意識覺得便宜的水泥似乎代表着品質不好,可是在唐飛柳修建約克和黑天鵝堡之間這條路之後,所有人頓時都認識到了這水泥的珍貴之處。
于是羅斯在約克城租了個鋪面,又趁着道路運輸變得比以前簡單很多,大量運輸水泥過來,甚至在那邊接單,然後讓人拿着單子去水泥廠提貨。
不得不說,這個羅斯在經商方面,确實有着敏銳的天賦,他這樣一來,水泥廠頓時忙的再也沒有白天黑夜,據說那邊男人女人都圍繞着整個水泥廠忙的快要瘋掉,吸引了許多商人去那邊找商機。
唐飛柳頓時激動了,真可謂是瞌睡有人送枕頭,這黑天鵝堡雖然得天獨厚,但是農業用地他都是在遠處的地方進行規劃,村莊和大片天鵝堡下的平原他可一直空着,為了什麽?就是為了想個辦法吸引大量的人口聚集,他還沒考慮好是建什麽工廠,這會兒艾倫就給他帶來了這個好主意。
“不過你要水泥做什麽呢?”唐飛柳心中雀躍,但還是忍耐下來,先問問艾倫的打算,而艾倫思考了一下,說,“其實我是看到了這邊麥子的生長環境,可比我們那邊好多了……小蘭斯,你不知道,這附近多少人都眼紅公爵這邊呢!”
艾倫笑着說,在艾倫的敘述下,唐飛柳這才弄明白了,最近他幹的事情,讓多少人都躍躍欲試,只是大家不像艾倫,和唐飛柳沒有什麽私交,心癢難耐也找不到辦法……于是大家推舉了艾倫當做代表,讓艾倫來和唐飛柳談這筆生意。
原來大家看到糞肥的威力,都非常心動,可是黑天鵝和約克有一條水泥路,但是他們那邊可沒有,也有莊園主派遣奴隸去運輸糞肥,但是不但時間長且山路崎岖,潑灑的概率極高,算下來實在得不償失,因此大家都想了想,為了未來的利潤,也為了各位小姐在春季社交季表露出的羨慕——那些淑女已經無數次互相抱怨泥地容易弄濕她們的裙子了。
男人們總有自己心愛的妻子和女兒,當各位淑女去約克的時候,路過那水泥路、下馬車散步之後,聽着自己的妻子女兒一次次感慨水泥路的幹淨整潔、讨論城堡那一片幹淨的水泥地、井井有條的潔淨花園……次數多了,男人們再看到麥苗的長勢,紛紛坐不住了。
根據艾倫的說法,這可是個大單子,且對于治內有好處,唐飛柳當然是極為歡迎的,這都是大家的要求,而艾倫說起來,還有個私下的請求,他輕聲說:“小蘭斯,你可以教導我如何改善莊園的排水和衛生嗎?”
卻原來艾倫在海上奔波,原本就對聖殿那一套不屑一顧,艾倫多次見到唐飛柳,都看到他幹幹淨淨、不染塵埃的樣子,把原本姿色驚人的羅傑斯·帕爾都襯得像個小土蛋,這倒也沒什麽,但是羅傑斯前不久一直在低燒,總是反反複複,艾倫就想到唐飛柳跟他閑談時說到的那些話,見羅傑斯這樣子顯然就是抵抗力差而導致的,他害怕羅傑斯就這麽越來越嚴重,這會兒才急匆匆跑過來,特地對唐飛柳請求。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而且唐飛柳這會兒正從地裏忙了出來,這事兒來的及時,剛好可以讓他順便把那當初愛德華和他說好要度假的莊園也給重新整理好。
城堡雖然舒适,但是明亮的大玻璃窗和滿是陽光的大陽臺……說真的居住起來,競争力還是比城堡大。
且還有個更重要的原因,艾倫所居住的那地方,算是附近鄉紳們聚居的比較密切的地方了,畢竟都在同幾個山頭,也是比較富庶的地方,根據艾倫剛才開出來的價錢,唐飛柳可以小賺一筆,而且還能推廣糞肥堆積和清潔的重要性,先在這些富裕階層做好推廣,下面的平民自然引為風尚。
怎麽想這都是個美好的事兒,唐飛柳就一口答應了下來,當天夜裏匆匆喝完牛奶,就跟愛德華說起了這件事情。
愛德華看着他,微微眯起了眼睛。
唐飛柳瞬間就感覺公爵大人似乎有點炸毛,他趕緊說:“大人,我會每天準時往返的。”
“可是這樣你就太辛苦了。”愛德華有些心疼他,可是唐飛柳實在不想放棄,愛德華想了一下,說,“也許我也該休息一下了。”
唐飛柳茫然。
愛德華輕笑一下,他說:“我答應過你,我要帶你去那個莊園看看春光,現在時日正好,那我把公文也挪過去吧。”
唐飛柳心中一甜,但是馬上又緊張兮兮地問:“……你離開,沒關系嗎?”
愛德華笑着說:“騎士們有騎士長訓練,此刻沒有戰亂,沒關系的。”
唐飛柳放心了很多,歡呼一聲,開心的跳起來一把抱住了愛德華。
愛德華身體一緊,唐飛柳故意摸了摸愛德華的脖子,感覺到愛德華整個人都呼吸粗重了起來。
可是最終,愛德華把唐飛柳塞回了被子,唐飛柳十分開心,可是又有點小失落——這到底算怎麽回事呢?親也親了抱也抱了,他這兒都心思百轉千回了,可是為什麽愛德華就沒有其他表示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