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莊園
一切似乎還是毫無改變,但是一切似乎又悄然改變。
唐飛柳只覺得自己更忙了,而愛德華公爵似乎忙的也根本不見人影,他不再必須每天都去跟公爵彙報自己在做什麽,而是指派了戴夫爺爺作為自己的搭檔,唐飛柳覺得一切都再次被加快了。
不過唐飛柳也能理解,因為戴夫爺爺說,公爵到了娶妻的年紀,今年不但要在黑天鵝堡召開舞會,約瑟芬皇後甚至為公爵在洛特皇宮準備了舞會,用于給公爵選未來的妻子。
“這會兒巴洛特城的蕾絲都已經賣完,全城的手工者都在趕制貴族們的舞會衣袍……所以你懂的,為了公爵的婚姻,我們必須忙碌起來。”戴夫管家私下對唐飛柳說,唐飛柳嚴肅點頭,說,“我懂的,戴夫爺爺,保證完成任務!”
老戴夫看着面前這個啥也不懂的孩子,灰色的眼睛帶着柔和的光,他摸了摸唐飛柳的腦袋,輕聲說:“吩咐下人就可以了,不需要全部都自己動手,小蘭斯,你的身體不夠強壯,別勉強自己,好嗎?”
“我知道的!”唐飛柳點頭,他會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但是也會全力以赴在這件重要的事情上,畢竟他開始越來越喜歡黑天鵝城堡了,戴夫管家讓唐飛柳叫他爺爺,而性格剝去管家嚴肅的外表外,這位老管家其實是一個非常溫柔的老爺爺,愛德華公爵懂得他的暢想,支持他對城堡的改造,甚至允許他在這個城堡改建自己喜歡的房間……這樣的雇主和同事,亦師亦友,讓在陌生時空飄了一年多的唐飛柳感覺仿佛像是個家庭一般。
于是在他的加班加點下,一切都飛快地完成了——在社交季到來前,整個城堡的下水道系統完成了一半,目前城堡不但可以讓所有人住的舒适整潔,還能空餘出一百多件新裝修的客房招待客人。
在試用成功之後,地板很快被鋪了回去,繼續粉刷填好空隙,完全整修、刮白之後,這地方簡直煥然一新。
唐飛柳看着自己砌好了浴缸了新卧室,簡直要開心的翻滾!
這個新房間太完美了!有小壁爐,白牆、幹淨的地磚,壁爐和四壁腳都貼的紅磚牆,和雪白的四壁交相輝映,看上去竟然有些像是唐飛柳在現代自己裝修的、那個精致而文藝的小窩。
窗簾唐飛柳沒有選擇暗紅的天鵝絨——雖然戴夫爺爺說可以允許他選擇這樣華貴的料子,作為對他改建城堡成功的獎賞——不過唐飛柳對天鵝絨沒什麽愛,作為一個文藝小清新,他選擇了便宜的純白鑲嵌蕾絲的棉布,內層則是光滑的絲緞,這樣和他的床單被褥就達成了統一,讓這個房間明亮又充滿了潔淨的感覺,而唯一的紅磚點綴則讓這個房間不那麽冷,有種溫柔的色彩。
唐飛柳看到這房間的時候,就忍不住開心地尖叫了——這實在是太有成就感了,對于他這種熱愛蹲在自己小窩的人來說,一個舒适漂亮又溫柔的窩,簡直是這個世界上僅次于美味食物的重大需求!
“這些都是你準備的吧?謝謝戴夫爺爺!”唐飛柳看了一圈,卧室簡直滿意的讓他想打滾,所有家具還是褐色原木,都是産自于領地之上的,顏色是唐飛柳親自選的。而地上柔軟的巨大白色獸皮,一些點綴的擺件,外面一些漂亮的擺件……這些細小的東西,肯定是戴夫爺爺特地加上去的。
“大多數确實是我的一些私藏,這是為了謝謝你,小蘭斯,你把我的卧室布置的太漂亮了,我覺得我仿佛睡在雲朵裏。”戴夫爺爺也笑,這一次改建之中,下人房也迎來了耳目一新的新房間、因為木材便宜,唐飛柳還拜托這城堡的木匠給大家修整了一些家具——誠然公爵有名貴的家具和好用的各種收納用具,但下人們可沒有這個殊榮。
下人房也不是如同城堡主建築那麽舒适的,這裏走進來之後,與其說是城堡,給人的感覺更像是走入了大學宿舍——小小的房間,每個房間住兩個人,分為兩邊,一邊住着女仆,一邊住着則是男仆,每一邊都有獨立的大門,有規定的就寝和起床時間。
只是住在樓頂的唐飛柳和管家戴夫爺爺、以及貼身男仆伊萬絲會有像是小戶型一室一廳這樣的單獨居住住所,高級男仆們則是兩個人分享一間這樣的一室一廳……而樓下、更樓下的地方,則是住得更加擁擠而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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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德華公爵這回十分豪邁,而恰好在給愛德華公爵定制一批新的、更現代、更舒适的家具時,一些邊角材料、還有一些被篩選下來、不那麽好的木材被留了下來,唐飛柳于是順勢廢物利用,下人們也對這個計劃極其激動支持,所有人的剩餘時間基本上都撲在了這上面——雖然負責城堡維護的木匠們為此忙的差點瘋了,但是他們自己也得到了豐厚的報酬,不只是管家特地吩咐的美味面包和雙份工錢,甚至還有一些下人努力攢下的私房錢——為了讓木匠改制的時候捎帶給自己定制一些其他的小東西,畢竟公爵府邸的這些下人可不是鄉紳從鄉間聘請來的下人,而是屬于公爵的私産,所以他們不出意外的話,會在這個地方住很久,直到獲得領主的恩賜組建自己的家庭,這樣他們就不再呆在城堡裏,而是搬出去,成為外圍的工匠、種地或是其他的什麽人員之一。
最終,城堡的下人房更像是一個現代的大學宿舍了,下等仆人們的單人床被修好,統一的中間隔離簾,每層樓統一的盥洗室,他們擁有了簡單的并排私人小衣櫃和單獨的單個床頭櫃,那裏有可以鎖上的抽屜,能用來放一些自己私人的物品。
除了樓上,下面的傭人房除了每層樓的大廳,并沒有單獨的壁爐,真火壁爐不只是僅僅燃燒木柴就可以,否則在約克這個冬天最冷的時候根本不能出門、不能開窗的地方,在室內燒火是多麽不明智,現代人都是知道的。
而真火壁爐通常搭配有通風的煙道,如果每個房間都連上,不劃算且不明智,因此這方面倒是和以前一樣,下人房是統一依靠廚房的柴火來保證供暖。
雖然這表示了沒有壁爐的下人房确實會冷很多,但是對于外面餓肚子挨着低溫的人來說,這地方卻已經足夠讓所有人滿意、整天都喜氣洋洋了。
事實上這一頓改建之後,已經讓所有人都興奮的不行。下人們最近詭異的精神勃發讓愛德華公爵甚至都感覺到了,他疑惑地問:“最近是有什麽好事嗎?伊萬絲?”
難得随侍在公爵身邊的伊萬絲想了想,說:“也許是因為小蘭斯先生最近做的事情。”
愛德華這才知道,唐飛柳最近忙來忙去,到底是在搗鼓什麽了,他愣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地說:“這是他,他總是會忍不住想到照顧所有人……明明自己都那麽需要人照顧。”
伊萬絲看到愛德華公爵眼睛第一次那麽柔和,那雙黑眼睛不再顯得那麽冷厲和不近人情,他頓時也膽子大了些——和看着公爵長大的戴夫管家不一樣,伊萬絲是半路成為公爵的貼身男仆的,他其實和公爵并不親密,甚至有些畏懼——不過這會兒伊萬絲顯然第一次敢在公爵面前說些私人一點的話,他微笑着說:“大家都說小蘭斯先生像是天使一樣,在他的身邊讓人總是那麽快活……”
然而伊萬絲馬上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他的主人可不愛聽到誰是天使,和黑天鵝城堡一樣,住在這個地方的人,被聖殿的神使斥為堕落的惡魔,而他們的主人,就是聖殿親口認定的惡魔之子……在這裏,誇獎一個人是天使,就仿佛是對公爵大人莫大的嘲諷。
伊萬絲很想補救,說些什麽,起碼別讓公爵因此暴怒。
可是公爵只是眼神沉厲下來,他臉上輕松的氣息消失了,仿佛剛才的柔和只是昙花一現的錯覺,他輕聲說:“出去吧,伊萬絲。”
“是,閣下。”伊萬絲躬身,出了門才發現,就短短的幾秒,他身上竟然已經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
伊萬絲很快退下去,愛德華環視自己的周圍——這書房已經變得全完不一樣了,雖然還是深色的木質結構,但是家具的造型全部都改變了。
不再是沉重的帶有歷史厚重感覺的華貴造型,雖然依然還是符合一位公爵的身份,有雕花和包金的角落、純金的三層燭臺放在典雅高貴的書桌上……愛德華站起身,再次細細浏覽這個房間。
這裏的一切都很符合他的審美——原本的那些老舊的、上一代老公爵留下的浮華事物都撇去了,大約都被戴夫收在了倉庫裏。
而現在這裏的東西,典雅整潔,不失華貴,卻內斂許多,充滿了一種矜貴而光華內斂的感覺,而這些都是戴夫和唐飛柳商談之後的結果,戴夫覺得這是個契機,應當趁機把原本的東西全部抹掉,用全新的面貌來迎接新的公爵夫人。
而雖然華貴的老式東西讓唐飛柳覺得非常美,但是顯然金線銀線鑲嵌珠寶的東西在日常使用确實讓人覺得有點用力太過,即使他們做的确實很好看。
于是唐飛柳回憶起了古典的歐式家具,他結合了一下當下貴族太過浮誇的裝飾和點綴,終于做出了讓戴夫管家都十分喜歡的預設,最終呈現的成品顯然每個人都十分滿意。
如果說唐飛柳的房間是簡歐小清新的田園風格,那麽公爵自己的房間,則是符合城堡的設計,充滿了內斂典雅卻不失侵略性的布置。
不過為了沖淡太過冷厲的一切,也是為了配合紅壁爐的色彩,唐飛柳讓女仆在這個房間縫制了昂貴的染色紅綢枕套和沙發靠墊外套,整個房間是深沉的烏木,衣帽間和外間的起居室全部統一,與愛德華私人處理政務的書房是同一色澤,也與未曾改變過的、招待客人的正廳老式家具保持了嶄新卻奇妙的統一。
不得不說,作為一個GAY,唐飛柳對于自己的審美還是非常自信的。
愛德華一路浏覽過去,打開衣帽間的大門——這裏基本上是全新的,規劃的十分幹淨、一目了然,帽子、衣服、鞋子、手杖、日常裝扮與宴會飾品……全部都區分的十分清晰,顯然小蘭斯有好好跟伊萬絲解釋過這一切的收拾方法。
愛德華沉默地換了一套騎馬服,召集騎士,連夜出了城堡。
“這是冬季之前的最後一次打獵了,往常大人總會去的更早,”戴夫第二天跟剛好找愛德華的唐飛柳說,唐飛柳頓時蔫了,休息了幾天,他正準備跟公爵大人邀功,順便要求自己的小莊園啊!
他甚至都想好了趕緊趁着大雪之前,靠着公爵的賞賜,把自己的莊園也稍微梳理一下,改建的更舒服,這樣在休假的時候,除了這城堡舒适的小窩,他還是想要完全屬于自己的、更加舒适的田園牧歌生活啊!
對城堡的改建讓唐飛柳更有信心,他迫不及待想要屬于自己的莊園,冬天他可以開始計劃改建,春天大地解凍,他就能夠馬上開始,也許冬天他還能計劃着做些什麽,讓屬于自己領地的人們稍微過的好一些……這會兒聽說愛德華不在,唐飛柳頓時蔫了。
“不過你可以跟我說說,”戴夫笑眯眯地說,“可愛的小蘭斯,你有什麽煩惱呢?”
“我想問問,之前您跟我說過……那個小莊園……”唐飛柳有些不好意思,吞吞吐吐地說。
戴夫卻笑了,他說:“原來是這事兒,我以為你還沒想好呢,怎麽樣,要不要我拿圖紙和地圖過來給你挑選?”
“真的嗎?!我想好了,其實我想要離城堡不太遠的,可以在半天來回的地方,最好有湖泊、河流或者能種小麥的山地和果木……如果沒有也無所謂……”唐飛柳頓時眼睛發亮,開心的恨不得手舞足蹈。
愛德華回來的時候,帶回來了成堆的野獸,有死的也有活的,然後就在晚餐的時候,吃了一口晚餐,突然問:“好久沒吃到一些新鮮的東西了?”
“小蘭斯前幾天向我開口要了一座小莊園,他太開心了,昨天剛把所有的事情處理完,就申請了假期,下午就坐馬車去了那地方,他說要好好看看自己的新家。”老戴夫微笑着說。
“他選了哪裏?”愛德華頓時皺眉,放下了刀叉。
“南登鄉,那裏人口簡樸,鄉紳也性格很好……大人?閣下?”老戴夫詫異地看着愛德華站了起來,竟然打算往外走。
“……那裏不行,他如果要的話,我早已經為他選好了地方。”愛德華一邊往外走,一邊強硬地再次重複,“戴夫,以後蘭斯的事情,你要先問我再決定,我不希望再次發生這種事情了,好嗎?”
“愛德華大人,您這是要做什麽?”老戴夫驚訝地跟在身後,壓低了聲音說話,“您真的明白您現在在做什麽嗎?”
“我知道。”愛德華轉身,看着戴夫,他焦躁地停頓了一下,然後認真地看着戴夫,輕聲說,“戴夫,相信我,我知道我在做什麽,我只是……我只是不能讓他去那麽遠,相信我,我知道的。”
戴夫的灰眼睛裏滿是憂傷,他看着愛德華,半響才說:“大人,您知道嗎?很多年前,約翰娜小姐也是這樣說的,她說她知道自己做什麽——然後她拒絕了皇帝的求婚,嫁給了老公爵。”
愛德華拍了拍戴夫的肩膀,沉聲說:“戴夫,相信我。”
他說完,有些淡淡狼狽地躲開了戴夫的視線,匆匆套了一件大衣就出發了,馬車跑的飛快,只留下戴夫擔憂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