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五卷·(9)
是天機不可洩露,以項羽的為人,若他知道歷史軌跡,知道自己将會被劉邦等人逼死的結局,他還管什麽天道?直接先去取了劉邦人頭再說。
“所以,我不想再說什麽了。”虞妙弋疲憊地閉上了眼卻淡淡勾起苦澀一笑。某貓也沉默了,它只是楞楞地看着虞妙弋,忽然發覺它雖然不喜歡看到她哭哭啼啼,但卻更不喜歡看到她這樣笑。這樣凄涼無望的笑容讓它看起來極不舒服,所以它忍不住嘲弄她,“喂喂,虞妙弋,以前的你遇到和項羽争吵鐵定哭得稀裏嘩啦,怎麽今天倒是很有閑情逸致在笑呢?”
虞妙弋只是睜開疲倦的雙眸,撫摸着它,“當你發覺有些事情連哭泣都沒有用時,你會喜歡上笑。”她的聲音低沉黯啞,飄飄渺渺,讓某貓更不高興。“喂,不就是項羽覺得你先知嗎?其實除了坦白你重生來的,還可以裝神弄鬼騙他哦,你只要這樣說……”
“不。我不想。”某貓還沒說完,虞妙弋已經斬釘截鐵拒絕。她站了起來,離開座位,往床榻而去。“我不想再騙他,哪怕是善意的謊言。今天我有點累了,先休息了,你随意。”說罷竟真的和衣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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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還不等項羽怒而起兵報仇,楚懷王便派人快馬加鞭送來急召,要定陶的軍馬迅速回師。項羽仰天怒吼一聲,憤恨而悲涼,可最終仍舊無可奈何,只能恨恨班師回朝。
回師時,範增故意讓将士們走得匆忙,一路丢盔棄甲,顯得很是狼狽,這讓駐守在附近的秦将章邯知道,大笑“楚軍已不足慮矣”便率軍離去,圍攻北部活躍的趙國,這才讓項羽大軍得以順利回師。
一同被楚懷王召回的還有圍攻外黃的沛公劉邦和手握楚軍另一支軍隊的呂臣。呂臣此人本是張楚王陳勝的将軍,後陳勝被叛徒莊賈殺害,他在新陽組織蒼頭軍,收複陳縣,鎮壓殺害陳勝的叛徒莊賈,重建張楚政權,不久,又與英布聯合,再破秦軍。後歸項梁,擁有楚軍四分之一的兵力。
楚懷王召回如今所有手握兵權之人,又遠從首都盱臺迅速北上遷都彭城,抓權之心已經明顯。
這天午後,範增召集項氏一族的重要将領聚首議事,但項羽卻沒去。尋找項羽無果之下範增只能請虞妙弋代替出席會議。身為女流之輩,虞妙弋本不該出席衆将議會,可是如今正是懷王有意打壓項氏一族的關鍵時期,她不可能坐視不管。
她來了,衆人見到她時,問候的第一句果然是項羽的行蹤。能說她也不知道嗎?當然,不能。所以虞妙弋只能對着疑惑的衆人展露笑顏,“叔父剛逝,項郎義重情深,日夜思念叔父以致……”
“對不住各位,項羽來晚了。”就在虞妙弋極力為項羽找說辭的時候,那個早已三日夜不歸宿的人出現了。虞妙弋看着項羽,一時忘了言語。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更何況她已經足足三天沒見過他。此刻的項羽站在那邊仍舊昂然睥睨,一雙重瞳仍舊幽亮有力,說話間仍舊洪亮铿锵。可她發覺他……憔悴了,因為她在他那雙衆人不敢直視的重瞳之中看到了讓她心疼的道道血絲。
虞妙弋目不轉睛地看着牽腸挂肚的人,可項羽自從進來後就沒有正眼看過她。虞妙弋低垂眼眸,苦扯一笑,一言不發地參加完此次會議。
此次參與議事的除了範增、項羽夫婦還有項莊、項伯、龍且、英布、虞子期、桓楚等人。
楚懷王雄心,這個年僅二十的弱冠青年,昔日的楚國王室後裔,曾經流落在民間的牧羊兒,在這次項梁兵敗戰死,楚軍主力大潰敗時采取的挽救手段可謂淩厲,這終讓範增意識到何謂引狼入室。
曾經的牧羊兒,如今已經長成一匹野心勃勃的狼。他自命項羽、劉邦、呂臣回師彭城後立刻收編了項羽和呂臣的軍隊,由自己親自指揮。為防呂臣心生不滿,楚懷王封呂臣為司徒,專掌楚國財政,擢升呂臣的父親呂青為令尹,地位等同于一國宰相,就這樣便将楚軍中的實力人物呂氏父子直接吸收到自己政權的核心中去,共同出任輔政的要職。而項羽卻被封為長安侯,以魯縣為領地食邑,號稱魯公,地位上算是一方諸侯,不過,卻是有名無實,毫無兵權的一方諸侯。而劉邦因為溜須拍馬,言表忠心,楚懷王沒有動他,他封劉邦為武安侯,任命為砀郡長,統領本部兵馬,屯駐砀縣,負責彭城西部外圍的防務。
自此楚懷王“親劉遠項”之心昭然若揭,範增才會急得連日同項氏一族的将領商議對策。衆将議論紛紛,唯獨項羽一言不發。虞妙弋擔心地看着他,她很清楚項羽此刻的心情。叔父戰死屍骨未寒,大仇未報,他卻被奪去了兵權。此時此刻的項羽絕對是最不甘心的。果然,他要麽不開口,一開口立刻激起了千層浪,因為他說,“兵谏”……
“将軍說的是,懷王恩将仇報,英布願為将軍肝腦塗地,向懷王讨個說法!”項羽提議一出,性子急躁的英布立刻第一個應和,甚至帶動其他将領響應,唯獨範增捋着白須沉吟,虞妙弋颦眉,張口想說些什麽但還是忍住,反而看向範增。上一世她并沒有參與衆将會議,而結果項羽也沒有兵谏,所以,她不應該再小不忍而亂大謀,惹得項羽懷疑,她還是靜觀其變的好。
“兵谏并非唯一出路。”果然沉吟片刻,古稀老者不疾不徐道出,聲音不響卻瞬間讓喧嘩的議堂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看向了年邁卻足智多謀的老者,唯獨項羽正眼都不看他一眼。虞妙弋在心裏嘆氣。
範增沒有計較項羽的不遜,而是繼續對衆将緩聲分析道,“我們現在有三條出路。其一,弑君自立。”此言一出,就連盡量眼觀鼻鼻觀心做小女人狀的虞妙弋都不免訝然擡頭,而項羽也終把那雙幽亮深邃的重瞳看向了他,還不等衆人反應,範增立刻繼續說道,“再者,陽奉陰違;三,隐忍待機。羽兒,你想走哪一條?”
範增最後這一問也出乎虞妙弋的意料,因為以項羽的為人,以及他剛剛的提議,她知道他很難會去選第三條。那麽他會選擇第一條弑君自立?還是陽奉陰違?然而再次出乎虞妙弋意料,甚至是衆将意料的是,一直高昂着頭的項氏希望卻苦澀地扯出一笑,“如今的我兵權被奪,成了個空閑的魯公,我拿什麽去弑君自立?範軍師,您在開大家玩笑嗎?我項羽哪還有路可選?”項羽喝道,恨恨地攥緊了拳頭。
虞妙弋将手撫上心口,她因他的憤而恨,因他的不甘而心疼,可項羽卻仍舊不看她一眼。他真的那麽怨她嗎?怨到不屑一顧嗎?
“項氏一族被剝奪的榮耀與權利,定陶的殺父之仇,楚國的亡國之恨。我楚項羽都會一一讨回!”忽然,項羽終于看向了虞妙弋,只是那滿帶殺伐的淩厲眼神讓虞妙弋再次愕然,“勢不由人,人心難測,楚熊心已非昔日的牧羊兒,但那又如何?沒人可以奪走屬于我項氏一族的榮耀與權利,即便是這所謂的楚王,亦或者是那所謂的蒼天!我會去奪回來,光明正大,衆人臣服!”
說罷項羽猛地轉身,直接開門揚長而去。衆将想去追,但閉眼捋須的範增睜開眼時說的話卻是“讓他去”。虞妙弋焦急地看了範增一眼,對他福個身後立刻告辭,追項羽而去。
為什麽剛剛他看她的眼神會殺意必現?她受不了了,受不了項羽的任何誤解,受不了與項羽的任何冷戰。只可惜,項羽腳力飛快,虞妙弋即便是後腳追去也失了他的蹤影,詢問路上的其他人竟也無人知道。
項郎,你到底在哪呢……
熙熙攘攘的街,她卻空茫了一顆心。虞妙弋悵然若失,不詳的預感卻溢滿心頭讓她呼吸一窒。但她仍不願停下腳步,她繼續尋找着項羽,問着路人。一旁陪着她的丫頭鳳雅看着夫人如此心焦如焚也跟着着急起來。可任她們怎麽也不會知道,自從虞妙弋追出來後,項羽不僅避而不見反而跟在了她們身後。
忍住沖出去将那失魂落魄的單薄身影擁入懷抱,站在街角的項羽将疲倦的身子靠向了牆壁,糾結的眉眼,攥緊的拳頭,“呵,人心難測,劉邦等人是那樣,楚懷王熊心也是。那你呢……妙弋。為何你會成為我最熟悉的陌生人?”
項羽恨恨咬牙,狠狠将那雙不可一世的重瞳之眸閉上,可腦海中仍舊清晰無比回想起當日和虞妙弋撕破臉争吵後找上範增,範增勸他暫緩報仇時單獨對他說過的話,“羽兒,定陶之敗另有蹊跷。我們的計策明明可以出奇制勝,可惜,我們将計就計,秦賊也将計就計,我們佯裝屢勝生驕,故意假敗引敵軍入埋伏圈,秦賊卻将計就計,故意讓一支前鋒進入我們的埋伏圈,讓我們吃點甜頭而松懈之際再聯合趕來的援軍,裏應外合,反敗為勝。以老夫愚見,章邯行軍素來穩重,他此次敢如此大膽挺進我們的埋伏圈必有可靠的消息事先獲知我們的部署,若非想到了必勝的辦法,他不會将計就計。所以此次定陶之戰,我們與其說是敗給了秦将章邯還不如說是輸在了內鬼上。參與定陶一戰的所有謀士都有嫌疑,甚至包括老夫我自己。”
當時的項羽,震駭地聽完範增的一番分析推測後,恨恨地将身旁的桌案擊碎。他敬愛如生父的叔父竟然是被內鬼害死的?是誰?所有參與定陶的謀士都有嫌疑嗎?包括那個叔父命他認作的亞父?亦或者,還有……
“不會是你的,妙弋。你沒有任何動機,我們兩情相悅,感情甚篤,你不可能會害我們的叔父。可是……為什麽你要對我遮遮掩掩……為什麽你要讓我不安……為什麽你會成為我最熟悉的陌生人……為什麽……”
他呢喃的問,卻無人能答。
☆、捉弄
? 尋找項羽無果之下,虞妙弋只能回到府上,那是她與項羽的家,她深信他總有一天會回來。可是這一天為何總是遲遲不來?
“項郎可有回來過?”雖然明明知道他氣未消人不會回來,但每次回家,虞妙弋都會習慣性向下人詢問。懿兒無奈地搖搖頭,虞妙弋輕扯一笑,離開鳳雅的攙扶,獨自回房。落寞的背影讓兩個丫頭看着都覺得心疼。
回到只有她一人的房裏,虞妙弋一關上門,爪緊門扉的手開始顫抖,隐忍了一天的哀痛眼看就要化成淚水決堤而出,哪知某貓在這個時候出現,還一把撲到了她的懷裏。
“什麽會議那麽無聊居然開那麽久。虞妙弋你讓本司好等哦,該罰該罰。”某貓嬌聲嚷道,但虞妙弋卻沒有任何反應。淚雖然咽了進去,但她卻不見任何笑容。
“喂虞妙弋,你想哭就哭吧。本司見你哭得梨花帶雨的樣子還少嗎?你這樣實在讓人受不了。”是啊,不知曾幾何時,一向不問凡塵俗世的地府冥司開始在意某個女人的喜怒哀樂。而這一變化卻是連它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
“我……想他。”虞妙弋雙目失神,喃喃念道。某貓一聽不由重重一哼,“男人個個都不是好東西。”重哼完似乎還有些的咬牙切齒。
虞妙弋垂眸看來,微微挑眉,心裏忽地閃過一個念頭,某貓自己不也是男的麽?
某貓沒有意識到虞妙弋心裏的嘀咕,而是突然深沉地問道,“虞妙弋,男女之愛到底是什麽東西?你不覺得你為項羽憂慮得太多,付出得太多,犧牲得太多了嗎?”
“不,我從來都不曾在意過這些。”望着某貓質疑而隐帶憤然的那雙琥珀之眸,虞妙弋坦然一笑,燦若百花,一字一句告訴它,“因為我愛他,而這就是愛。”愛就是時刻心系于他,為他着想,為他付出,哪怕是最終的犧牲都在所不惜。
可她忠貞的回複卻惹來某貓冷冷一笑,“是嗎?你想他念他,可他明明知道你在找他卻故意避而不見,躲在暗處看着你。真搞笑!這就是你所謂的愛?如此盲目,如此毫無尊嚴,毫無自我嗎?”
“他……避而不見?”某貓突然的揭露宛如一把尖刀狠狠地刺進了虞妙弋的心口。“我不信!為什麽?”
“為什麽?呵,不要問本司。本司最讨厭俗世間的情情愛愛!虞妙弋,你倘若永遠甘願為愛踐踏自己尊嚴,喪失自我的話。本司看不起你!”
某貓突然情緒激動地喊完後就消失不見,虞妙弋上前一步,但仍舊沒有留住它。她猛地跌坐在桌案旁,煞白了臉,茫然無措。到底為什麽,項羽居然會對她避而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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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氣離開虞妙弋後,某貓的心情也一片茫然。其實自從借由虞妙弋的夢境知道它的母親白籮和蚩尤那段虐戀後,某貓一有空就會回地府一趟,想要詳詳細細調查一番,特別是對于蚩尤口中白籮對他的第二次“戲弄”和她魂飛魄散的事,可惜,蚩尤是被天帝視為禁忌的存在,與他相關的一切人事都被抹殺得一幹二淨,它現在想要打聽都無從下手,甚至連地藏菩薩都守口如瓶,它毫無所獲。可它不信,它不信自己的母親會去做出傷害那個男人的事。
男人都是有眼無珠,有腦子卻不會思考的動物嗎?蚩尤是那樣,項羽也是。一個個都是負心漢!哼哼,某貓在心裏怒哼幾聲,忽而終于意識到自己也是男人,不由一陣惡寒。呸呸,男人中的敗類,本司以和他們同性為醜!哼,項羽啊項羽,是你惹本司不高興的,本司若不好好教訓你個負心漢,本司就不是麟少!
某貓哼着氣離去,透過法術很快就找到了離家多日的項羽。
此時的項羽嘛,醉卧酒肆。某貓鄙夷地看着一副灰心喪志的男人。這來日的西楚霸王也不過如此,現在兵權被奪,他卻只會借酒消愁,真是沒用,虞妙弋那笨女人到底看上他哪一點?動不動就為他黯然神傷。
某貓一邊極盡刻薄地腹诽着項羽,一邊靠近他。思考着該怎麽教訓他。
“好酒,再來……”某個酒鬼一手一個酒杯,一手一個酒壇,周圍翻倒的空酒壇無數,未開封的酒壇也不少,渾身上下酒氣難聞,讓剛剛靠近的某貓立刻捂着鼻子飄離,不敢再靠近幾分。他這樣的堕落莫名地讓某貓生氣,見項羽把那個酒杯扔掉,直接用酒壇仰頭灌飲,某貓靈機一動,伸出肉肉爪子,無形的力量便牽引着項羽舉着酒壇的手。此時項羽已經喝得醉醺醺,所以他沒有多麽在意自己身體忽然的不受控制,受制着将酒壇舉過頭頂,然後仰倒,酒水嘩啦一聲直接澆了他一身,将他淋得徹頭徹尾,看的周圍的人都傻了眼,暗笑項羽醉糊塗。
項羽站了起來,步态不穩,巅了幾步才勉強穩住身子,他搖搖頭,甩去發上、臉上的酒水,再用袖子把臉上的酒水擦掉。緩了一口氣後,項羽竟又抓起了桌上另一壇酒,扯開封口,眼看又要一飲而盡。
某貓陰險一笑,繼續動用法術,故技重施,再次将項羽從頭到腳淋了個透心涼。一連幾下都是這樣,項羽終于大怒,幾下都喝不到酒不說,還這樣把自己淋得渾身濕透,秋末的傍晚涼意深深,讓他打了好幾個冷顫,心情更是不悅,當下直接把手中的酒壇摔個粉碎,大手一掃,風卷殘雲般也将桌上僅剩的酒水全部掃落于地,頓時乒乒乓乓的聲音震響了整間酒肆。
來往的客人對着發酒瘋的項家将軍指指點點,酒肆掌櫃也因為認出他是項羽所以沒敢對他加以任何呵斥,任他在這喝了好幾天的霸王酒之後開始發酒瘋,一臉的無可奈何更是一臉的心疼。這次都不知道會陪多少血本進去。
酒肆夥計向掌櫃建議去請項家人過來,掌櫃更是無奈地搖搖頭,因為早先項羽已經警告過了,若他們敢把他的所在告訴他家裏人,他一定會将此地夷為平地。他們小小老百姓實在惹不起這樣叱咤風雲的人物,悲劇的惹不起還躲不起呢。
小惡作劇成功,某貓得意洋洋地笑着。“還喝麽?繼續呀~”那它就繼續讓他再淋一把,清醒清醒。
項羽又是一聲大吼,一掌拍下,面前的桌子就應聲而碎,吓得周圍的客人匆匆付錢,作鳥獸散。酒肆掌櫃更是心疼得滴血,老臉已經煞白煞白。
項羽忽地擡起了頭,燒着怒火的重瞳之眸掃了一眼周圍後竟定在某貓那。某貓看着他生氣發火更覺快意,開心得直在半空中翻筋鬥。然而樂完再一擡頭,某貓就對上了那一雙重瞳之眸,它看着他,他似乎也正看着它,久久的對視,詭異的互望。而這一對視,某貓才清清楚楚地看清這麽一雙重瞳之眸,竟和印象中蚩尤的眸色一模一樣。記得蚩尤一直想控制項羽,繼而占據他的身體,是因為他們兩人眸色相同,靈魂上有相契之處?想起它也是因為虞妙弋的魂魄與自己的母親白籮相似,它才會讓她重生,目的也是為了讓白籮借由她的身體複活,某貓忽地覺得自己似乎遺漏了什麽。
到底虞妙弋和白籮,項羽和蚩尤之間是什麽關系?只是靈魂相似卻非同一人?當年它的母親真的魂飛魄散而非輪回轉世?
輪回轉世這一詞在心裏乍現讓某貓吃驚不已,但驚喜只是一瞬間,很快它又苦笑地打散這樣的奢念,畢竟告訴它白籮魂飛魄散的是那老好人地藏菩薩。菩薩不打诳語,白籮又怎會輪回轉世?
某貓收回與項羽對視的眼,它不喜歡蚩尤,所以很不喜歡那樣特別的一雙重瞳之眸,然而項羽卻往它這個方向一步一巅地走來。某貓錯愕,眨着眼看着項羽一步步靠近,竟還發現那雙重瞳之眸正目不轉睛地盯着它。
項羽不是該看不到它的麽?怎麽回事?某貓愣在原地,在項羽那樣一瞬不瞬的注視下竟覺無所遁形般。
然而項羽最終還是從它身邊走過,某貓大松了口氣,這才恍悟項羽目光看的是它的身後,而它的身後是大門口,大門口外就是人來人往的街道。他是想走了還是看到了什麽人嗎?
某貓好奇之下随着項羽離開,酒肆掌櫃看着喝霸王酒的人就這麽離開,心疼得直唉聲嘆氣,讓夥計們收拾下便匆匆打烊,且決定關門幾天,好避瘟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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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貓一路跟着項羽來到街上,由于被它戲弄淋得一身濕透,再加上幾日來醉卧酒肆沒有打理,項羽的狼狽可想一般。
項羽仍舊目不轉睛地盯着前方看,且越走越急,當他伸手拽住一個少婦喚着“妙弋”時,某貓終于知道他到底看到了什麽。可惜項羽得到的卻是那少婦甩來的一巴掌,某貓嘴角抽搐,看着這曾經多麽不可一世的人被當街甩耳光,某貓立刻撫掌稱快。
項羽愣在原地,癡癡地目送着那少婦離開。某貓這下對他更鄙夷了,這男人也笨,和虞妙弋那笨女人絕配,想人家幹嘛不回家?搞得一個在家牽腸挂肚,一個在外錯認伊人。
而此時,熙熙攘攘的大街旁,有兩人正目睹了項羽當街被打的一幕。那少婦沒認出拉她的人是項羽,但街角的這兩人卻一眼便認出他的身份。她們正是呂氏姐妹,呂雉、呂嬃。
“啊,那人就是當日舉鼎的項羽将軍?”年已雙十芳華的呂嬃一身淡紅曲鋸裙,梳着時下較流行的少女發髻,看着一身狼狽的項羽吃驚地張着小嘴,呂雉但笑不語,側首看着妹妹,“妹妹,姐姐記得當時你對項少将軍舉鼎的英姿頗為戀戀不忘。要姐姐替你引薦麽?”
呂嬃臉面微紅,“引薦有什麽用?聽說人家夫婦伉俪情深。我呂嬃怎麽也不願做一個小妾!”做人家小妾不是更被自己姐姐鄙視麽?兩姐妹從小的勾心鬥角讓呂嬃畏懼呂雉的同時亦存着與她較勁的心。
“那是,姐姐怎麽會舍得委屈妹妹?”呂雉眯着雙眼,笑得和煦,但呂嬃只會覺得心底生寒。以她對她姐姐的理解,她笑得越是和煦無害,越是讓人不能掉以輕心。“所以,還是夫君提議得好,讓樊哙這老實漢子八擡大轎娶你過門吧。”
果然,這話一出,呂嬃立刻吓白了臉色,連忙拉住呂雉的手,央求着,“不,我寧願孤獨終老也不嫁那屠狗之輩!”樊哙雖是劉邦的發小,但在劉邦起義前樊哙一直是沛縣屠狗夫,而且又生得粗狂,呂嬃對他一點好感都沒有。但樊哙不懂為何就是對她上心,這次跟着劉邦打了好幾場勝戰回來更是殷勤地往她家跑,還大言不慚要劉邦賜婚。呂嬃現在一聽“樊哙”這兩個字就頭皮發麻。
“哎。”呂雉故意長嘆一口氣,表示理解,“姐姐知道妹妹不喜歡人家,可樊哙卻是個性情中人,值得托付終身。”呂雉擺出一副的苦口婆心,吓得呂嬃連連搖頭。“姐姐,你有辦法的,對不對?幫幫妹妹,我不要嫁那個屠狗夫。”雖然從小心裏對呂雉在各方面較勁,但一遇到棘手問題,呂嬃還是習慣性依賴她,哪怕呂雉所謂的辦法只是将她從一個火坑推入另一個火坑。
呂雉終于滿意地勾起一抹笑意。“辦法自然有。只要妹妹早遇良人,樊哙自然不能再求取于你。只是不知妹妹願不願意嫁‘他’了。”
“誰?”呂嬃臉色仍不見好看,因為從呂雉剛剛嘴角的笑意她便知道她口中的辦法不會是什麽良計。
“他。”呂雉轉身,伸手遙指街中一步一巅的醉漢,項羽……
☆、捉奸
? 這邊某貓仍舊跟着項羽,惡整他的心還是沒有收起。一路上,它不是變出一塊石頭就是變出一張西瓜皮,讓某個本就步态不穩的醉鬼一路上不知摔了幾回,手腳都擦破皮。可惜,令某貓不盡興的事,半路上殺出了兩個多管閑事的女人。這兩人它不認識,但她們似乎認識項羽,看着他摔倒就過來扶他,言辭關切。
項羽的腦子還很不清楚,傻傻笑着,似乎也沒出來人,只是任她們攙扶着走進了一間客棧。然後較年長的那個女人給客棧掌櫃訂了間房間後,她們便扶着項羽進去,應該是要讓項羽休息吧。
怎麽?醉鬼遇到好人了?某貓翻翻白眼,有些無趣。看來暫時捉弄不到他了,畢竟多了兩個外人。
然而,就當某貓要離去時,它聽到那兩個女人這樣的對話。
“姐姐,真的要麽?可是……我有點怕。”較年輕那個的女子将項羽送上床榻休息後就一直拉着欲行離去的另一個女子。
“傻妹子,怕什麽?這種事總要有第一次。”呂雉笑着,拍了拍呂嬃緊拉自己不放的手表示着安慰,呂嬃卻仍舊不敢放開,“那個……你真的能幫我扶正?”她呂嬃怎麽也不願做人家小妾。
呂雉仍舊是笑笑,“這需你擔心麽?這世上還沒有我呂雉想做而做不到的事。姐姐說過,不會委屈妹妹的。”而且,她不會忘記虞妙弋曾經對自己的戲弄與羞辱。那頓飯局,那道酸辣心肺,那好幾趟的上吐下瀉還有多次的閉門羹,她呂雉時刻記在心裏,發誓會以牙還牙。以前他們夫婦伉俪情深,她撼動不了,現在時機到了,夫妻冷戰是破裂的開始,而一旦有了裂痕想要瓦解就容易多了。
呂嬃仍舊将信将疑,但想起不這麽做極有可能要嫁一個屠狗夫,她咬咬牙,放開呂雉送她出門後便把房門關緊,轉身走近項羽,決定賭上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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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西下,華燈初上,一頓晚膳索然無味地吃完後,虞妙弋仍是獨自一人回房,鳳雅、懿兒收拾着沒被動幾口的飯菜,看着日漸憔悴的夫人,心憂而心疼。
看來她的項郎今天又不會回家了。回到房裏,蜷身抱膝縮在只有她一人的床上,虞妙弋怔怔出神。黃昏剛剛來臨,但她已經感覺到它的漫長。沒有他的夜總會失眠,而失眠的夜總是漫長得煎熬人心。
她是不是該去找項羽?可他若有心避而不見,她如何能找得到他?他與她明明經歷了那麽多,明明受世人豔羨,明明伉俪情深,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即使是上一世,她與他也從沒這樣冷戰過。所以虞妙弋不懂,完全不懂自己該怎麽做才好……
“項郎,你在哪?在做什麽?妙弋很想你啊,你回家吧。”獨自一人的屋裏,虞妙弋沒有點燈,撫摸着鴛鴦枕喃喃地念着,眼眶又不争氣地泛紅。
“虞妙弋!出事了!”某貓焦急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待虞妙弋擡頭,它已經風風火火地出現在她的眼前,黑暗中那雙琥珀般眼眸出奇的亮。
“怎麽了?”虞妙弋伸手将它接入手心。沒有項羽的日子如果某貓再棄她而去,她将會多麽孤獨,多麽寂寥。
“項羽……女人……要出事了!你趕緊跟我走!”某貓說得上氣不接下氣。也不是它趕得太急而是剛剛所聞所見大大出乎它的意料,把它吓得不輕。
“項郎怎麽了?女人?”虞妙弋顫抖地問着,唇瓣已失血色,“他在煙花之地?”在夜不歸宿的那幾夜,他竟在風流快活麽?
“不是。不過快出事了就是。講不清楚,你快跟我過去。”說着某貓已經揮動肉肉的爪子施法。
“不!我不要過去!”虞妙弋尖叫地掙紮着,害怕看見任何旖旎畫面,讓心中僅剩的美好都瞬間幻滅。然而紅光已經乍現,不待她将抗議說完,她人已經被某貓瞬移。周圍景象重置完畢後,虞妙弋清清楚楚地看見眼前床塌之上那對纏綿的男女。
男子被女子壓在身下啃食,雖然看不清他的面容,但有了某貓的暗示,她知道那是項羽,心陡然破碎,如遭寸寸淩遲般,疼得讓她每呼吸一下都覺得撕心裂肺。
“為什麽你要帶我過來!”虞妙弋失聲斥責道,雙腳下意識地退縮,背已經抵到房門。
“哼!本司幫你你還怪本司?虞妙弋,看清楚了,這裏不是煙花之地卻有人趁着你家負心漢酒醉想當娼婦,霸王硬上弓。你還婆媽什麽?還不快去阻止!”某貓的話更讓虞妙弋糊塗,“什麽意思?”發問時她也快速地掃了一眼四周,這房間的擺設普通,的确很像一間客棧客房,不像什麽女子香閨。
“你還不快過去就生米煮成熟飯咯。”某貓這話很有效,虞妙弋立刻撲了過去。看着某狐貍精趴在項羽身上吻他的嘴角,她殺人的心都有了,可惜她現在手上無刃。餘光瞥見床頭的一臉盆水,虞妙弋想也沒想就直接端起,果斷地往那對男女潑下,一滴不剩。
“誰?”趴在項羽身上正啃咬他下巴的狐貍精被吓了一大跳,剛剛替項羽擦臉的一臉盆水已經冰涼,現在潑在身上讓香肩半露的呂嬃不住戰栗。呂嬃爬起身子問道,然而來人不僅不回答她還直接罩面扇來一巴掌,頓時血氣上湧,呂嬃只覺臉頰生疼,鼻梁也發酸,鼻血都快流出,足見來人下手之重,仿佛和她有深仇大恨般。
此時此刻不管是誰,虞妙弋殺人的心都有,更遑論只是一巴掌。借着淡淡的光線,虞妙弋認出了呂嬃,當下更是不客氣地再甩一巴掌,疼得呂嬃直掉眼淚。
一旁圍觀的某貓傻眼了。虞妙弋這樣淩厲的兩巴掌打得真是幹脆,簡直有當悍婦的潛質。然而還沒完。當那狐貍精被打幾個耳光開始反擊時,虞妙弋靈活閃避再一把扯過她的頭發,直接把她拽下床。呂嬃完全不是對手,被扯下地,在冰涼的地板上滾上幾圈,她倒黴地撞到桌腳,登時了無聲息,估計已昏死過去。
“滾!不想再挨耳光就給我滾!”此時此刻的虞妙弋已經是一只盛怒的母老虎,狐貍精什麽的哪裏會是她的對手?不過真讓某貓大開眼界,平素溫婉柔順,時而精靈古怪的女人居然會有這樣彪悍的一面。果然,凡人的愛情是有多可怕,怪不得地藏菩薩會經常念叨什麽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然而不怪虞妙弋這樣的憤怒。沒有人受得了自己的夫君差點被霸王硬上弓,更別說這個吃了雄心豹子膽的女人是呂雉的妹妹呂嬃!上一世呂雉借由她們金蘭姐妹情也要她和呂嬃姐妹相稱,當時虞妙弋沒有覺得怎樣,哪知呂雉一直包藏禍心,借機要呂嬃接近項羽,那姐妹相稱更是潛移默化要虞妙弋接受呂嬃這個姐妹的存在!與她娥皇女英,共事一夫!可惡而可恨!這一世她都與呂雉斷絕一切姐妹情,和呂嬃更無任何往來,為什麽呂雉仍有辦法利用呂嬃來破壞他們夫妻間的感情?
虞妙弋惡狠狠地命令呂嬃離開,一旁的某貓挑挑眉,善意提醒道:“那啥,這個女人似乎已經暈過去了,暫時是‘滾’不了了。”某貓這風涼話一落,虞妙弋立刻瞪了過來,黑暗中熊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