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第14章

沒有月亮的黑夜，鄉村的小路上，王鵬懷裏抱着一塑料袋的零錢，使勁的往前跑，這些零錢都是他在劉裁縫家偷的，他知道劉裁縫有一個找零的鐵皮盒子，剛剛他故意支開劉裁縫，就是為了偷這些錢。

王鵬跑到一條村莊的村口，他把錢塞進口袋裏，此時已經是深夜，整個村莊黑洞洞的一片，偶爾有幾聲狗吠，村裏的人們早已經熄了燈睡覺了，王鵬趁着夜色悄悄的摸到了這個村子的後面，他翻牆進入了一戶人家。

這戶人家就是他姐姐家，現如今他犯了事，他家中的年邁老母親肯定被姐姐接了過來。

進了院子，王鵬掂着腳尖小心翼翼的向院子西側的小屋走了過去，原先他姐姐隔三差五都會回家把母親接過來小住一段時間，每次都是住小院西側這間屋子。

王鵬輕輕的推開門，走了進去，也許是王鵬開門的聲音驚動了床上的老人，只見睡在床上的老人慢慢的轉過身來，打開燈，黑暗的屋子裏一下子明亮了起來，王鵬睜大了眼睛，緊張的看着眼前的老人，短短數日，他的母親已是一頭白絲銀發，蒼老了數十歲。

“我的兒啊，”老人的一聲哭泣聲傳來，王鵬的眼淚一瞬間流了下來，他慢慢的走近母親，像小時候一樣，把頭埋在母親的懷裏，失聲痛哭，他回不了頭了，他這一輩子完了。

此時，小院的屋外，王鵬的姐姐和姐夫都已經悄悄的站在了門外，王鵬的姐姐捂着嘴巴眼淚順着眼角往下流，她無聲的哭泣着，擡手想推門進去，被王鵬的姐夫劉二壯一把拉住，劉二壯體貼的把老婆摟在懷裏，無聲無息的帶進了自己的卧房，就像從來不知道王鵬來過一樣。

不知道過了多久，黑暗的村子裏傳來幾聲公雞打鳴，王鵬這才翻出了姐姐家的院子，他跪在空地上重重的朝母親住的屋子磕三個響頭，起身消失在夜色裏。

邊野來A市一切安頓好之後就開始跟着大亮到工地上上班了，邊墨也在王嬸子的兒子王同山的幫助下在附近的小學做插班生。

轉眼邊家兄弟來A市也一個多月了，十一月底的一天，A市的天空下起了小雨，工地停工了一天，邊野早上吃完早飯後，看着弟弟背着書包準備去上學，他拿出傘送弟弟出門，在路過老街的時候，邊野進了雜貨店買了一把新傘給弟弟，現在不比在老家，弟弟上學所有需要用的東西，他雖然買不起最好的，但也不會買差的，起碼不能讓弟弟吃的用的不如同齡人。

把弟弟送出老街，邊野獨自一個人撐着傘走在老街上，細細的小雨打在雨傘上發出清脆的“噠噠”聲，突然邊野站定，在他前方不遠處的街道上站着一個背着背包的高瘦帥氣男孩，這個男孩筆直的大長腿上穿着修身的牛仔褲，上衣是一件白領子的運動裝，他手裏撐着傘安靜的站在老街上，沖着站在他不遠處的邊野笑。

這個男孩的笑容就像一陣清風吹過邊野的胸口，撫平了他內心所以的悲傷和迷茫，剩下的只有喜悅，“王成宇？你怎麽在這？”這是邊野來A市第一次見到王成宇。

“很驚喜把，我上學路上特意繞路來看你的。”王成宇依舊帶着如暖春般的笑容，站在那看着邊野。

邊野笑了，他沖王成宇露出了一個很暖的笑容，這是他來A市第一次笑，其實在邊野的內心裏早已經沒有了快樂，這些年來他一個人苦苦支撐的一個家，從來沒有人知道年幼的他其實內心是非常缺乏安全感的，爸媽剛剛去世那段時間，他常常睡到半夜就醒來，那時他害怕自己年紀還太小，保護不了弟弟，也保護不了這個家。

王成宇撐着傘邁着大長腿朝邊野走近，“你應該常常笑，你笑起來真的很好看。”說完拍了拍邊野的肩膀，“我去上學了，有時間在來找你。”說完他和邊野錯身而過，朝老街的另一頭走去，邊野轉身，看着青春年少的王成宇離去的背影，原來這個世界上有這麽一個人，你一看到他，就覺得心情莫名其妙的好。

淅淅瀝瀝的小雨下了一上午，吃了午飯後，邊野在家覺得無聊，他索性撐着傘出門了，在老街轉了一圈，邊野給家裏置辦了一臺二手彩電，晚上邊墨回家後，看見家裏多了一臺電視，他開心的差點連作業都忘記寫了。

一天休息結束，邊野開始上班了，一周後的一個下午，邊野正在工地上幹活，只聽一個工友慌慌張張的朝他跑了過來，“邊野，快，快去看看，你老鄉大亮從跳板上摔了下來。”

邊野連忙放下手裏的活朝後面跑去，大亮是做大工的，要到高處作業，等邊野跑到後面工地時，只見大亮躺在地上，周邊圍着好多人。

邊野跑了過去，就看見大亮眼睛微微睜着，“大亮哥？你沒事把？現在什麽感覺？有沒有什麽地方疼的？”邊野在大亮邊上蹲下來問道。

大亮沒有說話，只是擡起右手朝邊野搖了搖，意思是我沒事。

幾分鐘之後救護車就過來了，大亮被擡上救護車，邊野也跟了上去，他和大亮是一個村走出來的，大亮出事，他得跟着過去好有個照應，這出門在外的不能忘了本。

醫院裏經過長時間的等待和檢查，最終大亮的檢查結果出來了，小腿骨折，輕微腦震蕩，其他的都沒有問題，聽到結果，邊野微微的松了口氣，還好沒有傷到致命的地方，真是萬幸。

邊野起身朝醫院的廁所走去，剛剛光顧着替大亮哥着急，都沒來得及上廁所，從廁所出來，邊野經過護士站，他遠遠的就看見遠處的走廊裏走過來一個三十歲出頭的女護士，很年輕，很漂亮，邊野急忙轉身，直到那個護士走遠，邊野才轉身，看着那個女護士的背影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盡頭。

邊野記得6年前，他十歲生日的那一天，家裏突然來了一個他從來沒有見過的女人，這個女人很時髦，也很漂亮，身上有一種淡淡的香味，她一見到邊野就抱着他一個勁的哭，一邊哭還一邊說“對不起。”

邊野記得那天吃過午飯，等邊墨睡着了，爸爸媽媽把他叫過來說道“小野，爸爸媽媽有個秘密要告訴你。”

“什麽秘密？”當時只有十歲的邊野好奇的看着爸爸媽媽，只見站在爸爸媽媽旁邊的女人一直抹眼淚。

媽媽簡蘭朝邊野溫柔的笑了笑說“小野，其實我們不是你親生父母，這位才是你的親生母親，叫媽媽？”

邊野不解的看向簡蘭，閉着嘴巴就是不說話。

“這孩子，這才是你的親媽媽，你叫人啊？”簡蘭似乎有些着急。

只見簡蘭旁邊的女人在邊野旁邊蹲了下來，她抱住邊野的胳膊說道“沒關系，不叫也沒關系，只要小野開心就好，”說着他含着淚，看着邊野。

那個時候，邊野以為這個突然冒出的媽媽一定是來帶他離開的，然而他沒有想到，當他第二天一覺睡醒，那個自稱他媽媽的女人就消失了，再也沒有出現過。

然而這些年，邊野卻沒有忘記她，甚至她的模樣，她的長相，就在剛剛，那個醫院走廊的盡頭走出來的女人，正是6年前出現在邊家的那個自稱是他媽媽的女人，邊野可以确信，他沒有認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