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另有其人
真是說曹操,曹操到,就在霍夫人走了沒多久,當天下午,霍興彥就來到了東宮。
不過他可不是為了兒女情長而來,而是有要緊事找聶臻!
坐定之後,聶臻揮手屏退了其他人,才笑道:“這麽巧,我也正好有事要找你呢,你就來了!”
霍興彥勉強一笑,“聽說我娘今天早上來過了,她年老多思,要是說了什麽話,你別往心裏去!”
聶臻搖搖頭,看似不經意道:“夫人愛子之心拳拳,一個局外人看在眼裏也難免感動,逝者已矣,你若肯把目光投向別處,留意其他女子,也會發現她們也有許多可取之處呢!”
霍興彥看向聶臻的目光澹澹,神色異常寧靜,許久才道:“不提這些事了,我今天來,是沁年查到了些消息要告訴你!”
“什麽?”
霍興彥的眼神如同霍夫人一樣恬淡溫和,“當初梓冉染恙,負責為她醫治的是太醫院的劉太醫,他在皇家做事已經有三十多年,醫術高明,享譽朝野,是有名的聖手,半年前,已經告老還鄉了!”
半年前?聶臻略一思索,“那就是師姐過世之後不久?”
霍興彥點點頭,“對,梓冉病逝以後,劉太醫就向皇上提交辭呈,皇上厚賜金銀之後,準其還鄉!”
師姐過世,主治太醫告老還鄉,這一切怎麽好像有一只看不見的手在暗中操縱,聶臻神色一肅,猛然道:“劉太醫現在是不是已經不在人世了?”
霍興彥露出一個疑惑的表情,“以前在潛雲殿伺候的宮人大多死的死,瘋的瘋,清算得如此徹底,劉太醫為梓冉醫治過,最了解她的身體,定然知道是否有什麽可疑之處,所以我也認為他也難逃厄運,可怪就怪在這兒!”
“你的意思是說劉太醫現在還好好的,并沒有遭人滅口?”聶臻接了下去,這倒是出乎自己的意料了!
霍興彥微微提高了聲音,“是啊,沁年派人去了劉太醫故裏,發現他不但健在,而且兒孫滿堂,盡享天倫之樂,回鄉之路也十分平安,從來沒有遭遇過什麽危險,也沒有任何遭人威脅的痕跡!”
聶臻也想不明白這其中的因果緣由,問道:“那關于師姐的死因,他可有說了什麽?”
“他說梓冉當時身子一天天消瘦,根據他多年的經驗判斷,只是郁結于心,氣滞血瘀,沖任不調,難以釋懷,日久成疾,他自然不知道梓冉有什麽心病,只道心病還需心藥醫,還說當時不止是他,還有好幾名太醫也是同樣的結論,沁年也一一核實過了,所言不虛!”
Advertisement
聶臻想起最後一次見到師姐的時候,面色蠟黃,神情疲倦,兩眼無神,的确符合醫學上氣血不通的症狀之一,倒也能解釋得通,難道真是自己多心了?
霍興彥見聶臻眼神中有流光掠過,透出隐隐恨意,無聲一嘆,“臻兒,真是難為你了,為了梓冉能夠沉冤昭雪,我知道你在承受什麽!”
聶臻卻搖搖頭,“不,我并非全部為了師姐,也是為了我自己!”
“你自己?”霍興彥不解道:“為什麽?”
聶臻用輕描淡寫的語氣告訴他,溫貴妃送來一盆極是豔麗動人令人愛不釋手的杜鵑花,可上面有不致命但足以讓人瘋癫的無形毒藥!
霍興彥十分驚異,不過只是短短一瞬就恢複了平靜,極力壓抑着憤怒的口吻,“溫貴妃想置你于死地?她竟然這樣狠毒?你又不是後宮之人,又沒有跟她争*,她竟然連無辜的你也容不下!”
聶臻坦然迎上他的潤澤眼眸,淡淡道:“除了子麟之外,這宮裏沒有無辜之人,我也并非你說那麽無辜,若我只長了一張大衆臉,反倒十分安全了!”
霍興彥豈能不明白聶臻的意思?以前聶臻在大理寺獄的時候,就有人想乘行刑的時候毀了她的臉,被他暗中阻止,如今看來,溫貴妃的手實在夠黑,夠狠,這個女人,每次見到都是一副美麗柔弱賢良淑德的模樣,可那兵不血刃借刀殺人的手段,實在令人不寒而栗!
聶臻的手指緊得漸漸發白,“她對我動了殺心,一計不成,還派了死士刺殺我!”
霍興彥大驚,一把抓住聶臻的手,“是什麽時候的事情?”
聶臻想起豫王爺派人送來的消息,那些不明身份的死士和溫貴妃的娘家有些關系,叮囑讓她以後出行的時候,千萬要小心,如有必要,他會派人暗中保護她!
雖然不需要他派人保護,可這份心意可貴,豫王爺的調查證實了聶臻的猜測,因為除了溫柔,聶臻想不出還有誰這樣恨自己,欲除之而後快!
坦然對上他擔憂的眼神,聶臻像在說着別人的故事,淡淡道:“數日之前的事!”
許久,霍興彥才平靜下來,想起以前,梓冉和溫貴妃兩人關系很好,姐妹情深,現在看起來,只覺後怕。
聶臻仍然不肯死心,“查了這麽久,難道就沒有查出一點有價值的線索?”
霍興彥道:“倒也不是,劉太醫提到了一件事,說是梓冉病重期間,皇上也甚為憂心,還命國師範知天為梓冉看病!”
國師範知天?聶臻目光探尋地看着他,“國師也懂得看病之道?知天?這名字倒是取得大氣!”
霍興彥解釋道:“你有所不知,據說範知天能知過去未來,能看得懂人心,上交天帝,下達黎民,無一不通,皇上十分*信他!”
聶臻冷笑道:“這等江湖騙子也上了朝堂?”
霍興彥苦笑了一聲,“範國師是皇上眼前的紅人,自恃極高,朝廷上下,有的是文武大臣想要巴結他,可他看人只看是否合眼緣,從來不在乎是否尊貴!”
聶臻不覺而笑,“這樣的性格在朝中倒是獨樹一幟呢!”
“是啊,也許正是因為這樣與衆不同,皇上反倒十分欣賞他,皇上只是天子,人家可是能與天帝對話的人物,所以連皇上也禮讓三分!”
聶臻依然面呈冷笑,十分鄙夷,“什麽能知過去未來,上交天帝天庭,下達黎民,怎麽感覺和街頭算命醫術的把戲如出一轍?難道就沒有人提出異議嗎?”
面對聶臻,霍興彥有從未有過的耐心,溫聲道:“此事說來話長!”
聶臻莞爾一笑,“就算再長你也要說啊!”
霍興彥聲音有不自覺地*溺,接觸久了,他才發現,臻兒雖然在外人面前一直矜高冷傲,拒人千裏,可接觸久了,才發現她也有着可愛小女兒情态,含笑道:“曾經的确有人提出質疑,也和你一樣對他的把戲不屑一顧,可試探過之後,再無人敢不信!”
“怎麽試探的?”聶臻興致盎然。
“在朝堂之上,有人當場拿出一只密不透風的盒子,四面用黑布包好,為了穩妥起見,裏面的東西是臨時裝進去的,沒人知道是什麽,用于考驗範知天,若是他能算出來,便是真的,若不能算出來,便是妖言惑衆,蠱惑君心,按律當斬!”
聶臻難得聽到這等故事,自然有強烈的興趣,“然後呢?”
“範知天掐指一算,便說出了裏面藏的是一只翡翠人參佩,經手的內侍當即說範國師所言不差!”
聶臻嗤笑一聲,“就這麽簡單,然後大家全都相信他了?”
霍興彥道:“當然不是,朝堂上的大多是人精,哪裏會輕易相信一個外來的和尚?只能說将信将疑罷了,範知天見衆人不信,竟然将翡翠人參佩的成色,大小,長度,說得一清二楚,好像親眼見過一樣,衆人驚異之下,将盒子打開之後,竟然一般無二,分毫不差!”
親眼見過一樣?聶臻似笑非笑地咀嚼這幾個字,“也許他真的見過也說不定呢!”
霍興彥忍不住笑意,“是啊,雖然有不少人相信了,可也有不少人不信,說不過是瞎貓碰上死耗子而已,但後面發生的一件事,就由不得人不信了!”
“說來聽聽!”
“那年久旱未雨,有朝臣說若是範知天能求下雨來,他便相信,如果不能,所謂上交天帝也是騙人的鬼話,誰知,範知天并不辯駁,只是淡淡一笑,不慌不忙地設壇做法,法事完畢之後,他說天帝已然應允他的請求,次日未時三刻便會降雨!”
“第二天那個時辰真的下雨了?”聶臻的眼眸晶瑩澄澈,笑意嫣然,如春花般明媚,看得霍興彥心中一動,他曾經那樣愛着娴雅,娴雅死後,他的心硬生生被抽出了一塊,生澀的疼,曾經以為再也不會對別的女人動心了,可面對這個自己名義上的聰慧妹妹,卻滋生了從未有過的感情,怕被聶臻察覺,急忙移開了視線!
霍興彥平靜點點頭,“當然了,要不然他如何能因洞悉天機被冊封為國師?”
聶臻不以為然,漫不經心道:“也許是巧合也說不定!”
霍興彥笑道:“當初不乏有人像你這樣想,可久旱不雨,百姓顆粒無收,朝廷賦稅收不上來,必将影響國計民生,範知天的這一場及時雨的确解了燃眉之急,他是有功于社稷之臣,封為國師并不為過,後來依然有人對他指指點點,說他是江湖騙子,可都被皇上降了罪,自此以後,就沒人敢在私底下質疑範知天,他的國師之位便穩如泰山!”
聶臻冷嗤一聲,“這只能說明他的騙術高明罷了,皇上大概是久在深宮,坐井觀天,孤陋寡聞,也太容易被人騙了!”
幸好沒有別人,要不然就憑臻兒的這幾句話就足夠砍頭了,霍興彥忍俊不禁,道:“你雖然看不起他,可卻是得罪不起的人物,官員最關心的是自己的仕途,有不少人慕名去找他算仕途是否坦蕩,怪就怪在,他算得無一不準,誰即将升遷,誰即将貶黜,一一應驗,從此以後,更是名聲大震,一般人難得一見!”
聶臻斜着腦袋問他,“竟然比皇上還皇上,可你又不是一般人,難道你想見他一面也不行?”
霍興彥笑道:“人大多是基于對将來的恐懼和未知,才要去求助于神靈,我不信這個,所以也不用見他,不過你還真別說,就算我想見,也未必能見得到!”
聶臻嘴角露出一道鄙夷的笑,“這麽說,我這種小角色就更見不到他了!”
霍興彥輕笑出聲,“不瞞你說,不管是多大的官,想見他都得預約,還要看他的心情,排上三五年的隊很正常!”
這麽大的譜?聶臻差點把口中的茶噴了出來,“難道見他一面比見皇上還難?”
霍興彥見狀*溺一笑,“這樣說也未嘗不可,而且就算排上三五年的隊,也未必一定見得到!”
聶臻慢悠悠道:“越是難的事我越有興趣,我倒是一定要去見他不可了!”
霍興彥面色一凜,“你可有什麽好辦法?”
聶臻沉下眼眸,忽話鋒一轉,“不知道豫王爺怎樣看待這位範國師?”
霍興見聶臻提到豫王爺的時候,眉眼中隐有笑意,心頭不由得掠過淡淡清愁,他隐隐約約感覺到聶臻對豫王爺與衆不同!
她似乎對豫王爺很感興趣,全然不似對別人一般冷冷淡淡,對範國師倒是也感興趣,只可惜是一種不屑的調侃,對豫王爺的語氣卻是欣賞和傾慕,豫王爺那樣的男子,若是聶臻動了心并不為過。
霍興彥掩去心頭的不适,淡淡道:“豫王爺從來不管範國師,也從來不涉及有關範國師的任何事情,有點井水不犯河水的意思!”
聶臻“嗯”了一聲,又道:“那師姐對範國師的态度呢?”
霍興彥一嘆,“你們到底都是雲中城出來的人,你對範國師的态度,倒和梓冉有些相似!”
聶臻的心遽然一緊,“師姐說過什麽?”
霍興彥的表情沉悶如黑夜的雨,“皇上大到國家祭祀,小到官員出行,不問欽天監,全問範國師,何況範國師精于享樂之道,也是皇上最為喜歡的,梓冉自然看不過去,常勸皇上要關心政事,說占蔔問天之術不過是江湖騙子混飯吃的伎倆而已,一國之君當做閑暇之餘的消遣也就算了,如此*信一個方士,還尊為國師實在是大大的不妥!”
聶臻冷笑道:“皇上這樣篤信一個江湖騙子,幾乎達到走火入魔的地步,師姐這樣說,也一定會被遷怒了!”
霍興彥嘴角有淡淡苦澀,“梓冉性子高傲,不願意曲意逢迎,再說皇後總有皇後的雍容和氣度,不可能如那些女人一樣陽奉陰違,手段用盡!”
“那劉太醫可有說過範知天是怎麽給師姐看病的?”
霍興彥搖搖頭,“劉太醫說範國師給梓冉醫治之時,他并不在場,所以不知詳情,如今梓冉已經不在,只有範國師本人知曉,他要是不說,我們就不得而知了!”
“未必!”聶臻淡淡道。
“怎麽說?”霍興彥神色一凜!
在聶臻心中,什麽範知天不過是招搖撞騙之徒,不過剛好對了皇上的胃口而已,封了國師,冷冷道:“就算是江湖騙子,也總有兩把刷子,哪能輕易讓人拆穿呢?更不要說敢行騙到朝堂上去的騙子,行騙手法自然是爐火純青,畢竟隔行如隔山,就算是素來精明擅揣測聖意的大臣們又怎麽樣?還不是一樣被騙得團團轉?”
這話說得霍興彥無從反駁,從聶臻的眼中,他看到了一種清高的不屑,這種高潔是範知天那種自命清高的人根本比不了的!
見霍興彥不語,聶臻又道:“一個江湖騙子,能一步登天,所倚重的不過是皇上的*信而已,若是皇上聽從了師姐的勸谏,遠離這些亂七八糟的巫術,範知天可就要倒黴了,他行事乖張,傲慢自大,得罪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估計個個都不是善茬,萬一失勢,你說這些人會放過他嗎?他定然會被打回原形,甚至比以前還慘!”
霍興彥眼眸有雪亮之色掠過,眉峰疊得如同蜿蜒山峰,“你是說梓冉屢屢勸谏,使得範國師必定視梓冉為眼中釘?欲除之而後快?所以他給梓冉看病的時候暗中動了手腳!”
“這有什麽不可能的?”聶臻淡淡笑笑,“如果我是範知天,只怕也會這麽做,反正師姐沉疴已久,只要再順水推舟一把,做的神不知鬼不覺,又有誰知道呢?!”
霍興彥的神色如常,但眼眸中有一掠而過的殺機,聶臻想不到像他這樣溫潤的男子也會有這樣的厲色,能穩穩當當地坐着霍家少主的位置,并非只靠先天的優勢,也是屬于深藏不露的人物,緩緩道:“只可惜沒有任何證據!”
聶臻不信,一個人做事再幹淨,總會留下蛛絲馬跡,“一要用心,二要耐心,只要具備兩心,總會找到證據的!”她對這什麽範知天産生了濃厚的興趣,可心頭掠過一陣疑雲,這件事,從始至終竟然和溫柔沒有關系,真是意外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