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到最後莫西裏斯還是放棄了，化為人類的形态，進入洞裏面，然後用脊背遮擋住透過洞口滲透進來的寒風。小小的石頭洞裏面，少年和少女擠在其中，兩個人的體溫逐漸将其中的潮冷溫暖了些，而原本顫抖的少女，症狀微緩，呼吸裏面依舊帶着不平往常的熱氣，但緊鎖的眉頭，卻已經舒緩了下來。
因為發燒而迷迷糊糊的蘭可睜開眼睛，便看到少年正蹲坐在自己面前，他的腳下連一塊獸皮墊都沒有，大部分的軟獸皮都鋪在了自己身下，而他的後背更是整個暴露在洞外，為她遮擋住寒風的侵蝕。看到這裏，蘭可心裏有熱流劃過，她用略帶沙啞的聲音道：“莫西裏斯，你後面……”
莫西裏斯聞言直起身子，他轉頭看了下後面的雨景，只是稍微一動，寒風和雨水的淋濺立刻讓他的腰部傳出鈍痛的感覺，伸手摸摸已經冰冷的後面皮膚，心裏知道這樣下去恐怕會影響接下來的趕路，可是可可現在生病了，她不能再被凍到了。回過神，他将蓋在她身上的獸皮收攏了下，無事的笑道：“不冷的，洞裏面很暖和。”
對這樣的回答并不滿意，蘭可支起身子，不顧莫西裏斯的勸阻将一塊大的獸皮抽出來，遞給他道：“把這個放在外面的石頭上面，如果外面的風大，就用石頭壓住。”長時間讓後背脊椎暴露在陰雨天，就算獸人的身體也受不了，而且現在莫西裏斯是人形，又沒有皮毛擋風。這塊獸皮很厚重，同樣能隔風，沒必要非要讓自己吃苦。
躲在樹下面紮堆躲雨的其他獸人：呵呵噠。
莫西裏斯恍然大悟，屁颠屁颠将打獸皮展開，接着鑽出石洞，将大獸皮搭在石頭上，把洞口整個遮擋住後，才重新進入小窩裏面。果然，冷風被隔絕在外面，而且比他的背擋得還要嚴實，連雨水打在地下的樹葉和泥土上發出滴滴答答吵人的聲響，也變得安靜好多。後背漸漸地回暖，莫西裏斯腦袋朝着獸皮的附近試了下，果然比剛才自己擋住的時候隔風還要好，立刻和可可分享喜悅，道：“可可，你看……”
在接觸到蘭可熟睡的臉之後，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蘭可緊閉着眼睛，臉蛋由于發燒而紅潤異常，身體微微顫抖，小手緊緊的抓着獸皮，此時她的意識昏昏沉沉，腦袋裏面被各種各樣的畫面占據。在夢境的回憶裏面，她失去了父親和母親，被奶奶所不喜，靠着微薄的遺産、補貼和自己打工度日，每天都在忙于工作和學業，鮮少有屬于自己的時間。半步步入社會的她，從被父母呵護着的獨生女，學會為生計煩惱，開始變得習慣忍耐迎合，漸漸地失去自我……
在忙碌的生活中，她已經忘記了自己曾經的模樣，過去的自己愛恨分明，脾氣很爆，眼裏不容沙，經常會因為一點小事就和別人吵的不可開交。但是父母離開之後，那個會和說[女人學習那麽好幹什麽，只要嫁的好就行了]的直男癌同學大戰三百回合直接揍的他媽都不認得的豪爽女孩，變得隐忍起來，只會對他笑笑做出附和的樣子…然後神不知鬼不覺的往他的咖啡加點芥末而已……現實是多麽沉重，磨平了鋒銳刀子的棱角……（這明明是淬毒了吧……）
在夢中，蘭可掙紮着沒有辦法醒過來，昏昏沉沉的大腦內畫面不斷的轉動，但所有都是忙碌的…從早到晚。她感覺很疲憊，很痛苦，也很孤單，一邊在佯裝堅強的努力工作着，內心的小人卻蹲在牆角裏，大聲的哭泣……
“嗚…嗚……”
石洞裏面響起低低的飲泣聲，本來守在蘭可身邊閉目養神的莫西裏斯猛然驚醒，看到她臉頰上的淚水，他慌亂的用手擦掉，便感覺她臉頰上的駭人熱度。
“可可、可可，是哪裏不舒服，告訴我……”莫西裏斯将她抱起來，兩只手一個抱緊她的腰一個抱緊她的肩膀，她的頭順勢趴在她的頸窩裏面，與他潮乎乎的皮膚無距離接觸。昏沉的蘭可腦袋忽然來了一絲清明，夢裏面永無止盡的工作也下了班，她聞到熟悉的男性氣味，悄然睜開了眼睛，便看到了那雙帶着擔憂恐懼的臉孔。她微怔，自從父母離開之後，就再也沒有看到過那樣的眼神，伸手扶上莫西裏斯的臉頰，蘭可呢喃道：“莫西裏斯……”
“可可，你醒過來了？是哪裏不舒服嗎？我去找祭司……”說着，他就要抱起她起身。
“我沒事了……”蘭可搖搖頭，将他此時的眼神牢牢地記在心裏，然後搖搖頭，兩只手抱住他精壯的腰身，語氣有些釋然，道：“我只是做了個噩夢，現在醒過來了。”而且那個讓她從噩夢中醒來，再次和最初那個無憂無慮的自己相連在一起的，也正是面前的少年。剛才的夢似乎點醒了一個她從來沒有注意到的事情，那就是原本一直沉浸在父母離開的傷痛中，就算是多忙碌的工作和學業也不能壓下的寂寞恐懼，以及在思索未來時的迷茫和空虛，再和他一起後時，就幾乎沒有想起過……她不清楚莫西裏斯給她的感覺是不是愛情，但他給了她夢寐以求的安全感。
而且，過去她一直将莫西裏斯當做一個孩子，但卻忽略了莫西裏斯本人的想法。他這段時間逐漸變得古怪的眼神，和有些時候忽來的暴躁情緒，都在說明着…他從來都是将她看做伴侶。更确切來說，确實莫西裏斯在最初只是害怕孤獨，但之後，卻已經逐漸的将她放在了伴侶的位置上。就比如，當初他做什麽不會問自己的決定，但是卻會用自己的方式讨好她。而現在，他在做什麽的時候，都會事先告訴自己，對她好也不再是絞盡腦汁思考出來的，而變得自然而然……
Advertisement
嘆了口氣，就算明白了什麽，但是可可心裏壓着的那個秘密，卻還是沒有辦法現在就捅破……
她擡眸對上他的眼睛，問道：“莫西裏斯，我是你的什麽……？”
“可可是我的伴侶啊。”莫西裏斯想也沒想的回答。
蘭可一怔，就算是心裏有了底，但是被那麽直接的回答，卻還是一怔。她彎起嘴角，重新閉上眼睛，但心海卻翻騰着，攪渾了喜悅和恐慌的兩種情緒。因為有了感情，所以在做出抉擇的時候，才會變得為難起來。
橫在兩個人之間最大的橫溝，是思想上的。
作為人類的蘭可，和莫西裏斯結合的話，真的能孕育出孩子嗎？
有沒有孩子，蘭可本人并不在意，但是莫西裏斯或許會在意，因為這個獸人世界裏的雄性，都是渴望孩子。蘭可神煩将不能生當成缺陷的人，如果莫西裏斯也這樣的話，她絕對不會和他成為伴侶。什麽古人的觀念和現代人不同要體諒要入鄉随俗、什麽随便找到人傳宗接代真愛還是你、這種在小說裏常見的女主角犯賤的自白在蘭可看來狗屁不通，她永遠不會讓撤掉自己的底線，哪怕離開他的保護她下一秒就是被野獸們吃掉。寧願站着死去，也不跪着活着。
手在不知不覺中握成拳頭，蘭可低聲道：“莫西裏斯，我有事情問你……”
“嗯？”
莫西裏斯擡起頭，正要問，便聽到外面呼喊雨停了的聲音。而這時，燕族的祭司也掀開獸皮，叮囑道：“雨停了，你記得給小雌性點東西吃，最好不油膩的熱的。”燕族祭司最後加了句，他是記得莫西裏斯和蘭可有保存火種的。
因為下雨和蘭可生病，莫西裏斯也一直都忘記吃東西的事情，拍了下腦袋，現在蘭可的身體比什麽都重要。他将可可放在獸皮上，接着猛的站起身，一頭撞在上面的石頭上，疼的呲牙咧嘴，顯然是忘記現在在山洞裏了……揉揉頭頂，莫西裏斯對滿臉擔心的可可道：“我沒事，可可先休息一會兒，我找點東西吃。”說完，他彎下身子爬出洞口，将外面的獸皮重新搭好擋住外面的冷風後，便去尋找食物。
但是逛了一圈，莫西裏斯卻不知道吃什麽比較好，獸人世界的主食是肉，但是肉的話本來就很油膩。不油膩的話，那他都是吃魚。
左右看了看，莫西裏斯的爪子為難的撓了下頭，一時半會尋找有魚的河流比較難啊……
忽然，眼中閃過一抹亮光，沒懷好意的大喵将視線定格在啪啪作響的石洞旁邊的某一肥點上……
半小時之後，石洞裏面的莫西裏斯，小心的将魚刺挑出來，将嫩嫩的肉撥到蘭可碗裏，還抽空喂了她一口新鮮的魚湯。雖然調味沒有蘭可好，但很久沒有吃到別的食物的可可還是很滿足，在飽飽了吃了一頓之後，便熟睡起來，地上只剩下一片散落的魚骨。
深情男配，最後果然逃不過為女主犧牲的命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