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1)
“你不帶我來參加聚會, 是因為那些關于你的閑言碎語?”
黎言尋的期待因為這跳躍式思維的丫頭落了空,他注意到她還在滴着水的頭發, 将人從床上扶起來後, 想用毛巾給她擦頭發,簡瑤有些不好意思, 伸手奪過去後,背對着他坐在床上擦頭發, 大概是覺得這樣說別人的過去很不禮貌, 她微微低下了頭,說的很小聲:
“我不是膚淺的人, 我看人看他的多面性。”
別的人尚且會覺得他是個從出生開始就低人一等的庶子, 唯獨簡瑤, 他從一開始就斷定這個姑娘不會, 娶她之前,這個人二十三年以來的所有經歷都被助理周淮理的清清楚楚。但唯獨漏了一件事情。
他不知道她心裏有個喜歡的白月光。
當然,對于現在他們的過家家似夫妻關系來說, 這些都是後話了。
今晚聽到她紅着耳朵說了那麽一句話,他心裏沒有吃驚,卻有發自肺腑的感激和欣賞。
這丫頭是個心思細膩有涵養的寶藏老婆。
他看着她背對着自己擦頭發的樣子,從唇角勾起一抹微笑:
“是有點這個意思在裏面。”
但更多的其實還是他在乎自己平日裏在她心裏的地位, 反正平日裏嘴巴裏再怎麽罵他是個“臭流氓”“無恥之徒”, 心底裏她還是會認他是黎家的大少爺。哪怕是通過聯姻,那也是有恩與她家的。
但今晚看來,好像這人知道了, 也沒想要去刨根問底的意思。
黎言尋稍微坐直了一些,說道:
“可能別人的謠傳有誤,我想親自和你說明,我在外面不會去回避自己的成長經歷……人與人有敵意時,通常都會戳對方最痛的一個地方,他們那樣說我,以為那是戳到了我的痛處,但我的那個痛處,我早就已經不在乎了……”
有些傷口被戳的多了,也就漸漸麻木了。
如她所知,他就是個沒皮沒臉的臭男人,多年的摸爬滾打讓他養成了這樣的性子:
“我一心只想獲得別人的尊重,獲得用不完的金錢,我媽願意給我那個機會,我自然會舔着臉進了黎家的門,這是機遇。”
這也是一塊跳板,不管別人如何說,只要進去了,未來就有無限的可能:
“我的确就是這樣會為了目的不擇手段的人。”
媒體報紙上說他眼光毒辣,那是因為他通常喜歡走別人覺得最危險,風險最大的路子。
商場的博弈規則,玩的越大,贏得越多。
他身上有爸爸黎景榮缺失的冒險精神,投資評估,風險監控,這些是他玩起來本就得心應手的東西,是他從小就有的天賦。
“你的天賦是無師自通的學習能力。我的天賦是風險評估的精打細算,我有短板,但這些人眼中的短板,影響不到我的心,傷不到我分毫。”
他感激簡瑤今晚的所作所為,卻也拐着彎的和她說明了自己內心毫無畏懼。
“簡瑤,我是個從出生開始就什麽都沒有人的,所以我無所畏懼。”
相比較那些一出生開始就已經擁有一切的人,他身上不過只有一個可憐又可笑的黎家血脈。
簡瑤擦頭發的動作一愣,哽咽了一下,聽到他說:
“哪怕我深處在黑暗的地獄,簡瑤,我也會抓住血脈這個機會往上爬。”
這個男人的眼睛裏有火光,有炙熱的火焰和野心。
他挪到簡瑤面前,伸手給她擦頭發,語氣輕松了起來:
“小祖宗,所以我不需要你為我操心這些,你這樣的性子,就适合去做那些安安靜靜的工作,因為人心複雜,今天你是我老婆,我理所應當就該護着你,明天我不在,誰護你?”
簡瑤目光裏閃過一絲失落,低着頭應了一聲:
“我是你老婆,所以你護我?”
“不然呢?”
他對她的一切都是因為她是他老婆,是作為男人理所應當去護着的責任感。
想明白後,簡瑤躺在了床上,突然又覺得肚子裏窩着莫名其妙的怨氣,她問:
“那我要不是你老婆呢?”
這人一如既往的嘴貧,用眼睛偷偷的瞄了一下她發紅的耳朵,勉為其難的咦了一聲:
“那看你今晚那麽漂亮的份上,我也會英雄救美,你平是平了點,但耐不住是個天然美女啊?”
嘴賤,嘴賤的很!
簡瑤轉身扯過被子蓋在自己腦袋上,和自己生悶氣。
她怎麽就那麽倒黴呢,前有追了一年都追不到的白月光安岚,後有嫁給他才知道戀愛是何種滋味的黎言尋。
他們竟然一個都不喜歡她。
她到底上輩子是不是一只舔狗?
她氣死了,擡腳踢開被子,高喊出聲:
“黎言尋,我現在感覺我就是你的狗!”
黎言尋哪裏知道她那些腦回路,以為她喝醉了,他湊上去聞了聞,被簡瑤一掌推開:
“讓開,我今晚不想和你睡!”
男人果然都是大豬蹄子,不喜歡的女人他也能睡得下去,還能睡的那麽香。打着睡自己老婆的名義天天耍流氓。
這女人不僅善變,還作的要死!
黎言尋沒讨到好處,突然覺得自己也成了一只狗:
“我才是你的狗好嘛,天天下地陪你幹活,晚上還要受你睡覺打呼嚕的氣。”
簡瑤突然捂住了自己的嘴:
“我會……打呼嚕?”
“打,打的可大聲了,磨牙磨的嘎嘎響!”
黎言尋收拾好自己的衣褲,起身就往側卧室走:
“還好這屋子裏有兩張床,爺爺我還不想伺候你這個小祖宗了呢!”
明明挺好的一夜,被簡瑤自己的胡思亂想給攪黃了,她聽到主卧室的門嘭的一聲,關的震天響後,後知後覺自己今晚才是應該主動和他道謝的那個人。
喜歡一個人,好像總是會無意識的往自己的身上找原因,她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想,怎麽都沒有睡意,索性抱着枕頭準備去側卧,沒想到一打開門,正好看到那個男人準備敲她的房門。
兩個人皆是一愣,雙方都尴尬的紅了耳朵。
黎言尋擡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尖,硬着頭皮躺回了大床上,看着還抱着枕頭站在門口的小嬌妻,喂了一聲。
簡瑤擡起頭偷偷的看他,瞧見那個人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一邊用手掏耳朵,一邊拍着自己身側的位置:
“進來,給哥哥暖被窩!”
這人真是會給她找樓梯,反正夫妻嘛,總是要有一個先低頭的。
她偷偷擡起眼睛看着他一眼,抱着枕頭爬上去,被她一下拉住塞進懷裏。
他的胸懷暖暖的,帶着一股子清冽的檀香味兒,簡瑤剛剛蹭了蹭自己的臉,就被那人往屁股上捏了一把,拖着她的腰往上一提,緊緊貼住他的腰,那個人低着頭尋着她的耳朵,往她耳邊吹了口氣:
“那麽暖的被窩,為什麽還要穿着浴袍睡?”
簡瑤紅着耳朵,剛剛把手伸到自己的浴袍上,就被他粗暴的扯開腰間的系帶,翻身壓住她,捏着她的腰:
男人寬大溫暖的手掌心往腰上一握,仿佛掐在她的命門上,她縮了縮,擡起一只手擋住臉,倔倔的從嘴裏吐出兩個字:
“是你!”
死丫頭嘴硬,反正就是不想要承認自己錯了就對了。他輕輕一笑,摟住她盈盈一握的腰肢,看着她從脖子上一直紅到臉頰的耳朵,問她:
“那今晚想玩測數據的游戲嗎?”
他眯着眼睛打量她,注意到她把腿縮起來的小動作,男人身上那種與生俱來的判斷力,讓他忍不住開口:
“征服一個女人,讓她心甘情願的說‘想’,也是我對你的目标。”
他說着松了手,從鼻腔裏發出一聲砥砺的笑意。
“老婆,我們來日方長,第一次乘人之危是我不對,第二次我要你清醒的,自願的答應我。”
簡瑤嗓音甕聲甕氣的,擡手掐他的手臂:
“無恥男人!”
男人的征服欲,她才不會懂。
——
隔日一早,簡瑤醒來時已經過了八點,也不知道是不是黎言尋那個魔鬼在鬧鐘響的時候關掉了。這會兒雖然工地還沒開工,但回去已是比她以前下工地晚了一個多小時,她匆忙的起床穿好衣服,随意洗漱一把,打開們便往客廳走,一邊收拾自己的包包物品,一邊說他:
“黎言尋,你怎麽不叫我起床啊,我工地開工來不及了。”
好半天沒有聽到他的回話,簡瑤背着書包,皺着眉頭把套房裏的房間一間一間的推開,一個不好的念頭浮現在了她的腦海裏:
難道這個魔鬼丢下自己跑回村子裏了?
他要不要那麽絕情?
她想到這裏,擡手将會客室的門一推,恰好和裏面坐着喝茶聊天的三個人撞到了一起。
昨晚和她起了沖突的羊毛卷劉佳媛這會兒正在被自家親爹揪着耳朵給黎言尋道歉。
黎言尋不知道如何是好,一雙手放在半空中,扶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恰好這時候來了個救場的,他把目光往簡瑤身上一落:
“媳婦兒,你起床了?”
劉佳媛昨晚反應敏捷,雖是親自打了個電話過來道歉,但畢竟是瞞着自家老爸的。黎家和劉家沒什麽交流,但怎麽說都是兩個城市有頭有臉的大人物,自家閨女在聚會場上胡言亂語,嚣張開口,亂說什麽“保護費”,這話傳到了劉父的耳朵裏,越想越覺得簡瑤會拿着“保護費”的事情深究下去,心裏有鬼,猶如驚弓之鳥,今兒天沒亮就來黎言尋的酒店道歉了。
這會兒看到黎太太已經起床,不等簡瑤開口,劉佳媛就說了一句:
“對不起,簡瑤妹妹,我昨晚喝醉了,胡亂瞎說,你別挂在心上。”
簡瑤哪裏知道這劉家父女倆賣的什麽關子,壓根就沒有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她着急的擺了擺手,開門就要轟人:
“劉叔叔好,我沒和劉,劉姐姐生氣,你放心,昨晚我壓根就沒把那事情挂在心上。”
簡瑤連劉佳媛的大名都記不得了,她向來以工作為重,笑道:
“劉叔叔,我上班要遲到了,昨晚的事情我真沒放在心上。”
劉佳媛的爸爸一看便知是她的親爸爸,父女倆那雙狡猾機靈的眼睛,一看就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看劉佳媛還跪在地上,簡瑤連忙把她扶起來,摸了一把她那頭烏黑漂亮的羊毛卷,盡量讓自己看起來親切一些:
“我是真覺得你這羊毛卷是好看,要不改天有時間再和你聊,今天我真是快遲到了。”
劉佳媛看她是真的急着上班,吃驚的眨了眨眼睛,一個身價過千億的太太竟然還在乎去公司打卡上班那點工資?在劉佳媛這裏看來,簡瑤這個女人也就更加奇葩了,和她那個圈子裏姑娘們的比起來,簡直就是奇葩本葩。
劉爸爸混跡江湖多年,看這夫妻兩今天好像是真有急事,也不好在打擾,只是一路和黎言尋說着話,跟着出了酒店,直到父女倆看到黎言尋從停車場騎出來一輛破舊不堪的摩托車,載着自己老婆消失在了鬧市區,父女倆愣了好半天,不可置信的看了看身後酒店的招牌:
這是黎氏投資的五星酒店沒錯。
如假包換的簡清晏她侄女也沒錯。
怎麽騎那麽破舊的小摩托?
這不是身家千億有錢人的設定啊?
劉佳媛開始對簡瑤這個女人好奇了起來:
“爸,這摩托車多少錢?。”
“兩三千吧?”
劉佳媛吃驚的咽了口唾沫,轉眼就被老頭子往腦袋上敲了一下:
“不成,老子心裏就是覺得我們家最近不太平,你還是得去取得人家的原諒。”
劉佳媛要哭了:
“爸爸,你別一驚一乍的成不成?這個女人不是我認識的那種送個限量版包包就會笑的啊?”
“我管你用什麽法子!”
——
黎言尋騎摩托車的技術真是越來越好了,起初簡瑤還有點後怕,直到後來完全放飛了自我,坐在她的小摩托後面唱起了歌,不料黎言尋用自己後背撞了她一下:
“小祖宗,你家和土撥鼠有沒有血緣關系?”
簡瑤一頭霧水的看着他:
“人怎麽可能有土撥鼠的血緣?”
騎車的人呵呵一笑,嘲諷的話也随着吹在她的耳朵裏:
“但凡你和土撥鼠有點血緣,也不至于唱的還不如一只土撥鼠吧?”
話沒說完,簡瑤就擡起手對着他的背脊一陣亂揍:
“啊——,黎言尋,你怎麽不是個啞巴呢。”
瞧,可愛的土撥鼠暴怒的要掄起小拳拳揍他了。
他放緩了車速,載着她穿過冒起了綠芽尖尖的鄉間小路上,等到身後的土撥鼠發洩完了,他這才問她:
“你和我說實話,到底有沒有讓程露轉達威脅的話語?”
原來這厮是怕她生氣,先抑後揚呢,簡瑤搖了搖頭,解釋:
“我真沒說什麽威脅的話,程露姐姐和我姑媽是閨蜜,這種隔山打牛的事情她又不是第一次做……怎麽,你連你老婆的話都不信?”
“我哪敢懷疑你?”黎言尋皺起了眉頭:
“這劉家父女宛如驚弓之鳥,今早倒是重複了好幾遍‘保護費的話’……”
簡瑤腦子機靈,馬上就想明白了:
“這麽說,這段時間她家八成不是被人舉報了,就是已經被人盯上了?”
瞧見黎言尋沒有說話,簡瑤便知道自己推理對了,她呵呵一笑:
“看吧,這坑爹的女兒指不定要鬧出什麽事情來呢。”
黎言尋的眉宇間卻有些愁容:
“我才來這裏,圈子也沒混多熟,看來我得再挑一挑我的合作對象,這個城裏的商圈,不能看的太簡單。”
原來他這一早上騎車不多話,是念着這件事情啊。
不多一會兒,摩托車就停在了工地門口,簡瑤剛剛想下來,就被那人彎腰抱住了胳膊,她吓了一跳,慌亂的看了一下工地四周:
“你幹嘛?”
“你真是個旺夫的老婆,這事兒歪打正着,讓我有了顧慮心。”
他的手還放在她的胳膊上,說起這話,無意識的捏了捏她的胳膊,簡瑤晃眼看到老胡躲在工地門口偷看,耳根子有些紅,自己先從摩托車上爬了下去:
“那你,欠我一個人情就行。”
看到小丫頭紅着臉一蹦一跳的進了工地,黎言尋轉了個彎,先騎着摩托車去還給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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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幾天簡瑤因為手受傷,跟着安岚守了好幾天的整理室,今天終于能下地挖寶貝,自然是回屋放下包袱就進了探訪下,經過這幾天的挖掘,探方裏面已經經歷了幾個朝代的整理,挖出來的雖然都是些碎瓷片,卻也有不少精致少見的琉璃磚瓦。晴雪早先一直再挖被黎言尋誤會是瓷器的屍骨,今天才開始整理角落的瓶瓶罐罐,看到簡瑤下來,她朝她打了個招呼,先問她:
“昨晚吃了什麽好吃的?”
“吃了一肚子氣。”
簡瑤心裏還記得昨晚發生的那些事情,替自家老公打抱不平。
晴雪誤會了她的意思:
“怎麽,老同學宴會有你老公初戀?”
“我老公初戀就是我!”簡瑤帶好了手套,翻出刷子來:
“就是有些狗眼看人低的說辭,我聽着辣耳朵。”
“你老公那……”晴雪看了一眼周圍工作的師兄們,把肚子裏那些話都咽了下去。那種圈子裏會看不起人的,自然是比黎言尋家裏更強的了,簡瑤這小丫頭涉世未深,會替自己老公生氣倒也正常。
沒想到說曹操,曹操還真的到了,只聽到探方上一聲甜甜的老婆,她的老公就拿着鏟子下來了。
簡瑤以為他還要回城裏上班,站起來問他:
“你不去城裏了?”
黎言尋會心疼自家媳婦:
“今天是我沒叫你起床,來晚了,我幫你一起挖土。”
這一大清早的,小夫妻就撒起了狗糧。
大師兄哎喲的叫了一聲:
“哎喲喂,這漫山遍野的檸檬樹,可把我酸死了。”
衆人都是看慣了這夫妻檔平日裏的相處模式的,紛紛開起了他們的玩笑。
好在大家都是工作狂,沒一會兒就又投去到了挖土的漫長工作中。
簡瑤沒想到黎言尋還有那麽細心的一面,心裏有些感動,手把手的帶着他,解說了不少他感興趣的知識,現在他們所在的這個地方,已經挖到了北齊年間,從地上出土的碎片可以推斷出,這些都是北齊初期的陶瓷,只是可惜了那麽大的坑裏,竟然挖不到一個完整的瓷器。
到了中午,簡瑤忙着清掃碎瓷片,還是黎言尋把飯帶到探方邊給她吃的。
他接下她手上的活兒,幫着她挖土,和她說起自己中午要出去一趟的事情:
“趙二那個人,人家專程來看我一趟,還是得去吃個飯。”
說起那個趙寧修,簡瑤就莫名其妙想到了安岚學長頭上的綠帽子,有些反感的嗯了一聲:
“你這朋友,怎麽都是些花心大蘿蔔?”
“你管得着別人花心嗎?”黎言尋抛着腳下的那塊土,頭也不擡的和她保證:
“我不花心就行了,那是別人的事情。”
“那他搶人家有對象的女人就不對了啊在!”
黎言尋手上的動作一頓,皺起了眉頭,突然想到前段時間那碗綠油油的菜,他若有所思的擡起頭看着坐在坑邊吃飯的媳婦:
“你說那碗綠油油的菜?”
他全然沒把這件事情想的複雜,直到頭上的女人突然說了一句:
“那是安岚學長的女朋……”
他腦子裏只聽到一句安岚的女朋友,全然沒注意自己一鋤頭下去把探方上的隔梁挖下去一大塊土……
安岚的女朋友?
安岚現在單身了?
那,前段時間簡瑤天天和安岚待在整理室是研究什麽了?
他越想越覺得這事情有點不太對勁,手上沒注意,一鏟子擦到了隔梁上那塊硬硬的石頭上。
簡瑤正在吃飯,突然間聽到一聲不大不小的擦碰聲,二話沒說就放下碗趕下地去,急急匆匆的問他:
“你弄碎什麽寶貝了……”
“就是快石頭,你別緊張。”
這丫頭,要真的有文物和老公掉水裏這種選擇題,她肯定是不假思索選擇前者的狠心女人。
黎言尋随手往那石頭上摸了一下:
“你看嘛,就是塊石頭。”
工作經驗吩咐的簡瑤卻不說話,拿起地上的手鏟往那土壤處輕輕的一刮,發現這地方藏着玄機,手也控制不住的抖了起來,她朝身的黎言尋招了招手:
“考古刷。”
黎言尋察覺到了她說話時顫抖的語氣,從地上撿起考古刷放到她手上,好奇的盯着牆壁上那塊石頭打量,他是個外行人,自然看不出這是特別的石頭,簡瑤一句話也沒說,一直盯着那牆壁上那塊花紋刷,而後又朝他伸手:
“手鏟。”
黎言尋依次照做,突然覺得自己好像主刀醫生旁邊的護士,反正就是她要什麽就遞什麽,如此重複了半個多小,那一小塊藏在隔梁中的壁面初現原形,好像是什麽不知名的長方體,簡瑤內心已經有了猜測,問他:
“江教授今天在工地嗎?”
“在,我看到他和大學生組的老師在畫圖紙。”
簡瑤連頭都沒回,手上還在我這毛刷清理上面的土壤,很顯然,他注意到她的手有些不可控制的顫抖,就連說話也帶了敬語:
“快,快去請江教授來。”
黎言尋出了探方,受簡瑤的影響,就連腳都不自覺的加快了一些,在工地裏尋到江教授的影子,他便直接把人帶了下來。
江教授一過去就看到了探方外面的碗筷,這個丫頭,難怪中午吃飯的時候沒見到人,又跑下來了。
黎言尋跟着江教授下了探訪,還沒開口說話,就看到簡瑤擡手往那壁面上一指:
“江教授,您看,這像什麽?”
他是個外行人,但那一刻,他卻是距離那個考古發現現場最近的那個人,簡瑤那兩雙激動,含着淚光的眼睛,仿佛月色下蕩起了漣漪的湖面,她的嗓音顫抖着,手也顫抖着,輕輕的把壁面上那個清理出來的紋樣抹幹淨,指給面前的老教授看。
江教授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鏡,然後突然愣住了:
“喲。”
這聲“喲”,帶着是吃驚也帶着是激動,他顫抖着用手摸了摸避免:
“太好了,小黎啊,快點報上去,這可是個不得了的發現。”
報上去?報哪兒去?
他們全然忘了黎言尋是個門外漢,愣了好一會兒,簡瑤才撲哧一笑:
“抱歉,我忘了你是個門外漢。”
說完這話,簡瑤便直接出了坑,只留下江教授一個人在裏面清掃避免,江教授朝黎言尋招了招手:
“小黎,拿手鏟來挖啊。”
黎言尋突然覺得自己也成了一個學生,他不敢太用力,只能用刷子輕輕的掃那上面的泥土:
“教授,這是個什麽寶貝?”
看簡瑤激動成那個樣子,八成是什麽稀世罕見的大寶貝了。
江教授卻微微一笑:
“是墳冢。”
墳墓?
他們竟然如此激動的要挖老祖宗的墳墓?
黎言尋的手頓了頓,不知道自己這個外行人還應不應該再挖下去。
“這可不是普通的墓,你看這上面的紋樣,九成是北齊年間的官墓,也不知道是那一位先人選擇了這樣一塊風水寶地……”
不等江教授說完,探方上面馬上趕來幾個簡瑤的師兄妹姐,黎言尋這個外行人很快就被擠到了一邊,大家說着他聽不懂的話,很快就把那一整塊墓碑挖出了雛形。
果然是一塊墳墓,且這個墳冢的樣子,看起來好像還沒有被人挖掘過,江教授馬上讓學生們停了手,都圍在探方裏琢磨打量,沒一會兒,負責文物整理的安岚也趕來了,他帶了繪本,找了個最好的角度開始繪制圖樣:
“這是個還沒被人發掘過的墳冢,我們挖到這裏也就可以停手了。”
考古的目的從來都不是什麽尋寶,一切應當以人為本,一切都以研究古人類的生活和思想為主,這座墳冢既沒有被人挖掘的痕跡,他們自然也就不能帶頭起破壞,現在首當其沖,應該先确定墓主人的身份。
這個大發現,不到一個中午就讓這個地方變成了熱鬧的“旅游景區”,聽了小道消息的村民們都圍在工地門口看,瞧不見的孩子們就拜托爸爸舉到了頭頂上,争先恐後的問:
“爸爸,挖到什麽寶貝了?”
“是個墓地,指定是那個榮耀宗族的墳冢。”
小孩子害怕的捂住了眼睛,卻又忍不住往那裏面看:
“有骷髅頭嗎?”
“不知道,還沒挖開呢,肯定是有骷髅頭的。”
下午三點,相關部門馬上派了專業挖掘機構和另外四五名考古專家過來,勘測記錄,電視采訪,好不熱鬧。一直借摩托車給黎言尋騎的那位農婦也抱着自己兒子來了,兩個人在門口打了招呼,那女人問黎言尋:
“你媳婦挖到什麽寶貝了,可太厲害了吧?”
“是墳冢,北齊年代的。”
“你媳婦太厲害了吧,考古學就這樣也能看得年代來?”
自家媳婦成了村民們口中的受人尊敬的考古學家,黎言尋就突然覺得自己今天有兩米八,驕傲了整整一天。
不過很快這個發現就來了個大轉折,傍晚五點,另一批武裝部隊的軍人就趕到了這裏,相關村民均被隔離在了外面,他們把整片小山丘都圍了起來,黎言尋一直跟在身邊打雜活,好不容易在考古隊裏找到簡瑤,這才看到她滿臉愁容:
“這可不是個普通人的墳冢,這一片小山丘都是冢,我們看了,盜洞都有七八個,估摸裏面是被掏空了的。”
“那現在是要挖墓了?”
簡瑤點了點頭,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令大家都沒心思吃飯,盜洞就是盜墓賊進入墓中的主要手段,既然小山丘上有七八個盜洞,可想裏面的模樣也不會完整,既然現在都挖出來,不如就一口氣把遺址全挖了:
“挖,現在就要去挖。”
她剛剛準備跟上隊伍,就被黎言尋拉住了手腕:
“你要進去?那裏面機關重重,屍毒遍野,你竟然敢進去???”
簡瑤一愣,看着面前一臉擔心說這話的老公,忍不住噗嗤的笑了一聲。
太可愛了,怎麽有那麽可愛的中二大寶貝。
“早先那批軍人就已經進去探過路了,裏面還有會咬人的大僵屍你信不信?”
她說完這話,情不自禁的捧着他的臉親了一口。轉身就跟上了師兄師姐們的步伐。
黎言尋傻傻的站在工地門口……
這女人竟然那麽開心,開心的第一次親了他的嘴唇。
他擡手摸了摸自己的唇瓣,被吻過的地方發着灼熱滾燙的溫度,仿佛連心髒也跟着跳動了起來:
唔,這個女人的嘴巴怎麽那麽甜?
——
考古工地上的變故,讓黎言尋取消了自己和趙寧修的約定,等人的途中他無事可做,便跟在廚娘張姐身邊打下手,聽她碎碎念今天發生的事情:
“我來這裏駐守也半年多了,還是第一次碰到這種事情,這是首次發現,意義重大,今晚可不得多做點好吃的給孩子們。”
一句親切的孩子們,倒是說的人心一暖。
後來,張姐又說:
“我們那個年代,我爸總是說那些盜墓傳說唬我們,這種職業也被傳的玄妙又可怕,可在我看來啊,這就是還原古人類文化起源,歷史進步做的研究,孩子們将來都是受人尊敬的科學家,大學問者,都是長命百歲的好孩子。”
難得聽到外行人評價這個少見又玄妙的職業,黎言尋年少時的那顆心也被重新點燃:
“我也覺得我媳婦兒是個可敬的美人兒。”
“瑤瑤啊,那可不嘛,聰明又好學,你這福氣是修來的。”說起這事,張姐也沒多想,滿口誇贊:
“工地裏就屬瑤瑤和安岚最聰明,連江教授都誇這對兒幹活兒速度麻利又快,他們什麽都會做,就那被盜墓則搞碎的瓶子,人家安岚和瑤瑤聯手,沒幾天就修好了一個。”
黎言尋這才知道簡瑤和安岚那幾天在整理室幹了什麽,有點吃驚的問:
“怎麽修好的,都碎成那樣了?”
“安岚不是主攻文物保護修複科的嘛,這不是拿手絕活?說起來你媳婦可是樣樣精通啊,古董鑒定,文物修複都是一把手。”
這張姐真是會誇人,但誇人也得看看場合不是,怎麽說的好像他黎言尋就一無是處似的。
黎言尋終究是沒在這件事情上面計較下去,晚上十點,張姐口中的“孩子們”才從裏面出來,這個新發現使得今晚的飯堂格外熱鬧,就連平日裏吵着想結束回家的大學生考古隊成員沈怡也高興的吃下了兩大碗飯。
簡瑤那更不用說了,女生群裏就數她吃的最多,甚至因為她是第一個發現的,被同行的隊友們問了不少問題。他作為她老公,一句話都插不上。
“那是我老公手氣好,剛好就敲到了那個隔梁裏的墓碑,不然我們可能會忽略掉那塊位置。”
黎言尋隐約聽到她誇獎自己,但是話題很快就被其它問題給掩蓋了過去。
簡瑤忙了一天,也累了一天,并沒有把心思放到被冷了一天的黎言尋身上。
晚上和女生們洗完澡回屋,看到躺在床上看書的黎言尋,她這才問道:
“你和趙二聚餐回來了?”
她難道不知道他為了等她出來,根本沒心思去和趙寧修吃香的喝辣的?
他眉頭輕皺:
“今晚我和你一起在飯堂吃的飯,你沒看到我?”
“我太餓了……”
忙着吃飯和被人圍住,誰會注意這個男人在幹嘛。
簡瑤看他語氣有點不太對,走到床邊坐下:
“你怎麽不好奇那墓裏面有什麽?”
“不好奇。”
這可不是黎言尋的性子,平日裏就連這個瓷器是哪裏來的都問的一清二楚,今晚怎麽就不愛說話了呢?
簡瑤百思不得其解,正巧這會兒想去洗手間,她摸出手電筒,帶上紙巾,想了想又去扯黎言尋的胳膊:
“黎言尋,起來陪我去上廁所。”
“你去拉屎還要帶上我,今天被吓到了?”
某個人嘴上說着不願意,手上卻已經開始套羽絨服。
後來陪着簡瑤出來在田埂邊找野地,他這才聽她說:
“這會兒還在那上面拉屎就是大不敬了。”
以前工地的糞坑就在那上面,不知者無罪,“真”祖宗墳頭拉屎。現在知道是誰了,還是存着敬畏心,眼下三急都只能在野地裏解決。
黎言尋看她肚子疼的厲害,随便用木棍在田間給她刨了一個大坑:
“就這上吧,我站在這裏給你把風。”
簡瑤肚子實在疼,看了一眼黎言尋,這才從田埂上下去。
晚上風大,寒風往臉上一吹便覺得渾身都是冷的。他玩着手上的手電筒,閑來無趣,逗她:
“媳婦兒,你屁股涼不涼?”
“你不說話會死啊?”
簡瑤本來就挺尴尬的,這會兒聽到那男人吊兒郎當,可生氣了。吼他:
“離我五米遠,快點,有多遠滾多遠。”
黎言尋嘿嘿了一聲,聽話的走到了田埂邊。
沒想到迎面撞上也出來找廁所的安岚。
兩個大男人站在田埂邊打了個招呼,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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