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沒想到他這人還挺有心的。”
“這麽說他倒也不算太差嘛!”
簡瑤這個小話痨,一大早便起來和晴雪說起了昨晚的事情,看來戀愛是個神奇的東西,既能讓人變聰明,也能讓人變愚笨,晴雪說她:
“你這人啊,昨天還在說他是個智商有問題的三歲小孩,今天就說他還挺不錯的了。”
作為外行人的晴雪,可都看的明白着呢。從沒有哪個男人會讓簡瑤從早提到晚,一臉嫌棄卻又滿心歡喜。她挪到她身側,一把将她手上的洛陽鏟搶走,壓低了聲音問她:
“你老實告訴我,你還是有一點點喜歡他的吧?”
她怎麽可能對那種人動心,她又不是買不起口紅,她只是單純的想要贊賞這個“問題老男人”的道歉方式罷了。她連考都沒考慮,便把頭搖的和撥浪鼓一樣:
“我眼睛不瞎,沒感覺就是沒感覺,做什麽我都沒感覺。”
簡瑤可不是一個遲鈍的人,因為她有過一次心動的經歷,她想起第一次見到暗戀對象安岚的樣子,那個人在林蔭道上撿起了她掉落一地的書籍,那是一個溫暖的春天,明媚的朝陽搖挂頭頂,仿佛時間都在這一刻停了下來,他一眼便看上了那張笑起來很溫柔的臉。
安岚那時候還彎着腰,柔聲細語的問她:
“你沒摔疼吧?”
如今簡瑤再回憶起來,還是會覺得人生中能遇到這樣溫暖的事很榮幸,雖然有緣無分,卻也能留下很美好的第一印象,她握住了晴雪的手,仿佛在展望美好的未來:
“重點他學習超級好,而且他高中也是理科狀元,這種大學霸,難道不應該作為人生目标嗎?”
簡瑤自小就對學習好的男生沒什麽抵抗力,尤其對方的顏值還很戳她的心窩子。這是何等美好的回憶啊。她想的入神,直到被晴雪往背上拍了一下:
“你一個天才美少女學霸難道不是應該喜歡學渣嗎?書上都那麽寫的!”
“那種書上的東西怎麽能信呢。”
現實裏哪有那麽多的童話,事實上優秀的人會被同樣優秀的人吸引,這是恒古不變的定律。
她收回心裏那些花花腸子,從晴雪的手中接過洛陽鏟,繼續低着頭挖土,可還沒挖兩下,探方上面就突然冒出個一個熟悉的聲音:
“簡瑤,上來吃飯了。”
今天不再是工地裏的廚娘張姐扯着大嗓門喊她們開飯了,換成了黎言尋。她擡起頭看了一眼,發現那家夥竟然不敢把目光直視進滿是白骨的探方裏,她起了壞心眼,扯着嗓子和他說話:
“黎言尋,幫我拿一下鏟子。”
那個人在探方邊愣了愣,眼睛沒看到她所在的坑,卻還是伸了一只手下去,簡瑤故意拍了一下他的手:
“你手上沾的是什麽鬼東西,好惡心!”
他當真以為自己手上還沾着東西,低頭一看,正對上探方下那兩具仿佛擁抱在一起的人骨,探方裏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般可怕,掃幹淨的人骨頭像是實驗室裏的标本,他們的每個部位都被詳細貼上标簽,分類整齊,看起來一點兒也不害怕。
簡瑤看他盯着探方口打量,上來時往他耳朵邊打了個響指,小聲說了一句:
“走咯,吃飯去!”
黎言尋看她走的這般坦然,跟在她身後啧啧搖頭,原來這個女人的膽子,是這樣練出來的。
這幾天降溫,工地裏已經連續兩天收了早工,簡瑤回到食堂時,發現今天的飯菜格外豐盛,竟然是一人一碗羊湯鍋,她忙洗了手,先接過一碗湯喝的幹幹淨淨,連連咂嘴:
“冬天就要喝這樣的湯才暖身子啊。”
“這是你老公從村民手裏買的,正宗的土羊。”
想不到那厮還真是大方,竟然自掏腰包給他們開小竈。
簡瑤捧着湯碗,朝他所在的那個位置看了一眼,他正和老胡說着話從屋外進來,也不知道再說什麽,他一直在點頭,謙虛的勾起了唇角,這人啊,好像和別人相處都顯得很謙虛禮貌的樣子,只有她才知道他私底下是什麽狗屁模樣。
也難怪家族企業能做大了,商人的臉,總歸都是演繹出來的。
一頓暖心暖胃的羊湯鍋,簡瑤整整喝了三大碗,要不是看到黎言尋那厮再用奇怪的目光打量她,沒準還能喝下一碗呢。
事實證明,好吃的東西吃多了也是會有麻煩的。
晚上簡瑤躺在床上,總覺得肚皮在打鼓,不過短短兩個小時,她就已經往山上的糞坑跑了兩次廁所。最後一次她打着手電筒回來時,黎言尋已經醒了,他揉着眼睛坐在床上,哈欠連天的問她:
“幹嘛去了?”
簡瑤摸着肚子,又覺得頭暈眼花,使不出半點力氣,幹脆像個死屍一樣的躺在了床上,神志不清的呢喃着:
“無恥男人,你快睡啊,醒着幹什麽,打什麽歪主意啊?”
話音剛落,她的額頭上就落下了一雙溫暖的手,她勉強睜開眼睛,看到他跪坐在床上,用手來來回回的試探了好幾次她額頭上的溫度:
“你好像,有點發燒?”
“我是羊肉吃多……”
簡瑤話沒說完,只覺得胃裏一陣翻江倒海,剛剛摸到垃圾桶,她彎着腰就全部吐了出來。來自胃裏灼心的疼痛仿佛要将人的□□燒穿,屋內頓時充斥着一陣惡心難聞的味道,簡瑤一連吐了兩次,被折磨的精疲力盡。
她頭腦恍惚,迷迷糊糊被人往身上裹了一件大棉衣,黎言尋此時已經從床上下來,穿好衣服便扶着她出了門,她意識模糊,擡起頭看到他緊緊抿起來的嘴唇,問道:
“無恥男人,你要帶我去哪兒啊?”
“我怕是什麽食物中毒之類的症狀,得去醫院。”
“就這地方……”沒走幾步路,簡瑤低着頭又是一陣幹嘔,此時她的胃裏已經吐不出什麽東西了,這一幕恰好被守夜的老胡看到,看簡瑤臉色不對,老胡連忙在前面帶路:
“有的,村子裏有個藥店,現在肯定還開着門呢。”
這個村子雖然落後,但好歹還有一間藥店。藥師懂些醫術,通常有什麽小毛病都會找他看。
兩個人一路攙扶,滿懷希望的将簡瑤送到藥店時,藥師卻一臉為難的搖了搖頭:
“抱歉,我拿不準是什麽病,也不敢給她亂開藥啊。”
簡瑤的情況很複雜,像是吃壞了東西拉肚子,又像某種中毒症狀,村子裏條件有限,沒那麽多設備。藥師知道他們是城裏人,身體嬌貴,不敢亂開藥。
她看出了藥師眼裏的無能為力,扯了扯黎言尋的衣袖:
“現在好像又不太疼了,就是頭暈的厲害。”
這人想了想,幹脆将她交給老胡:“老胡,你幫我照顧一下。”
簡瑤看這家夥丢下自己就跑了,腦海裏一頭霧水,這厮好像總是不喜歡走尋常路,難道他要沒良心的丢下她跑路?
她心裏嘀咕,早已沒有多餘的心思去猜測,直到視線裏閃過一道刺眼的車燈光,她擋住眼睛,擡起頭才看到那個人騎着一輛布滿灰塵的摩托車停在她面前,他朝老胡歪了歪頭:
“老胡,你把人扶我後面,我帶她去城裏看。”
“你會騎車?”
“我不會騎的話,我難道是乘着它飛過來的?”
簡瑤不過多嘴問了一句,就被他不耐煩的一句話堵了回去,老胡看得出黎言尋眼睛裏的着急,把人扶上車以後,簡瑤剛剛想摟住他的腰,就看到那個人把自己的羽絨服脫下來,利落的反手一圍,好像背孩子一樣,直接将她拴在自己腰上。
老胡看他想的周到,馬上把自己的大棉襖脫下來,結果還沒遞出去,只聽得一聲轟鳴的油門聲,黎言尋已經騎着摩托車走遠了。老胡眯起了眼睛,看了一眼消失在田埂上的摩托車,亮閃閃的汽車燈影仿佛星空,一下子就不見了蹤影。
兩邊呼嘯而過的風像是刀子般鋒利,簡瑤頭疼的厲害,她眯起眼睛看了眼摩托車後視鏡的那個人,不同以往任何一種模樣,這時的黎言尋仿佛變了一個人,他皺起了眉頭,顯得有些嚴肅,她看不出他到底是生氣她亂吃東西,還是在生氣她身體嬌貴,過了一會兒,她忍不住問:
“黎言尋,你是不是生氣了?”
那個人的聲音被寒風斬碎,飄進她的耳朵裏,淡淡的,不帶着什麽情感:
“我沒有生氣。”
“那你怎麽一句話都不說?”
“這種時候你還有力氣說話,躲我後面,別把漂亮臉蛋吹歪了。”
簡瑤忙把自己探出去的頭縮回來,額頭緊緊貼在他的後背上:
“我生病,你為什麽那麽着急啊?”
“因為我不想喪偶,也不想成為天煞孤星。”
簡瑤:“……”
為什麽喪偶這種話題,這個人總是能說的那麽順耳。
她趴在他的背上,閉上了眼睛,聽着耳邊呼嘯而過的風聲,這一刻她的世界終于安靜了下來,也溫暖了起來:
“行吧,喪偶的确是個不好的詞。”
或許是聽出了她無奈的聲音,在獵獵風聲裏,簡瑤聽到了這個人的後半句補充:
“你是我老婆,都娶過門了,我總得要對你負責!”
你是我老婆。
唔,此時這話聽起來還挺溫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