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隔天,簡瑤拖着疲憊不堪的身體去上選修課時,晴雪那厮已經在教室的桌子上放了幾團雪捏的小鴨子。
今早市區突降大雪,雖然只下了一早上,但這會兒學校裏的樹葉上還能抖下不少雪來。
看她興致怏怏,晴雪打趣問道:
“這才新婚第幾天,你這身體就吃不消了?”
簡瑤被這女流氓說的一陣羞臊,急急忙忙的解釋:“噓,你小聲點,我們一直分床睡的,不是你想的那樣!”
簡瑤作為考古系裏最年輕的女博士,一直很低調,這次結婚雖然上了《財經日報》,但她結婚的消息卻只有考古系裏幾個關系好一些的師兄師弟們知道,她既不想高調的宣布結婚,更不想被大家冠上已婚婦女的頭銜。
晴雪看了一眼空蕩蕩的教室,八卦之心熊熊燃起:
“不是吧,你們……”
簡瑤嗤了一聲,打斷晴雪的疑問:
“就那無恥之人,誰愛嫁誰嫁,反正我是不可能和他睡覺的。”
她說着打了個噴嚏,翻開前幾天的交流記錄,還沒看上幾行字,晴雪便往桌上放了一團雪:
“看什麽書啊,要不要去摘雪玩,新聞上說這是最後一場雪,過了就沒了。”
簡瑤昨晚沒睡好,被無恥男人脫衣吓唬,害的她為了自保把搶來的被子拱手相讓,還不敢跑去有監控的客卧,只能在小沙發上蓋着棉衣窩了一夜,可是聽說這是最後一場雪,她又有些心動了。
晴雪看她猶猶豫豫,把捏好的雪團往她手上一放,商量道:
“那你捧着我的小鴨子玩一會兒?”
“不,我要去,我想去摘雪!”
簡瑤讀研時,有幸跟着導師去過北方做調研,見過真正的大雪,但那畢竟不是自己長大的城市,情懷差了幾分,心情也全然不同。
摘雪這個詞,也只有沒看過雪的卑微南方人才能理解。
從教學樓下來,簡瑤把裝課本的單肩包甩在了肩膀上,一路小跑着,時不時看一眼樹梢上挂着的冬雪,今日雖沒看到太陽的影子,放眼望去卻全是白花花一片,整個世界都光明着呢。
她的心情也随着明亮起來,跟着晴雪爬上小山丘後,她搓了搓手,墊着腳從樹枝上抖下一捧雪,心靈手巧的捏了個小腦袋,晴雪湊過去看了一眼:
“你這一年多的文物修複課見效果了啊,随便搓團雪都比我好看。”
還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這麽一說,簡瑤的重點又全部放在了前半段的文物修複課上。作為一名考古系博士生,晴雪甘願騰出那麽多時間去聽文物修複課,還不是因為另有所圖,還不是因為喜歡。
可這長達一年多的默默喜歡,也不過只堅持到昨晚,她把行李放在晴雪的宿舍,急匆匆趕去參加慶生會見到的那個人,正在和大家介紹自己的新女朋友。她不過坐了十五分鐘,連禮物也沒送就約晴雪去喝了酒。
晴雪知道她難過的原因,但一想到簡瑤已婚婦女的身份,反而覺得這是一種再好不過的結局。
看她此時眼睛裏滅了光,晴雪猛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瑤瑤,三觀端正的好女孩,不會想挖牆腳這種事情。”
“什麽呀。”簡瑤擡手往樹上捧下來一把雪,“我是在羨慕學長的女朋友,畢竟那麽多人心中的白月光,成為了她的男朋友。”
“我昨晚近距離見過你老公了,學長真不如你老公好看,他太奶氣了,像個小白臉……”
“什麽小白臉,,他就是結了婚,那也是我心中的白月光。”
簡瑤這個看上去人畜無害的零攻擊力少女,實則有着超強的爆發力,出了名的護犢子,學校匿名論壇裏十個誇安岚學長有才又有顏的帖子,五個是簡瑤熬夜躲在被窩裏吹的彩虹屁。
當然,對于這些花癡的往事,也都随着簡瑤結婚而落幕了。如果不是昨晚她突然知道對方有了女朋友,她是不介意結婚之後偷偷當他專屬的彩虹屁小迷妹的。
說起那些陳年舊事,簡瑤的心情就一下比一下沉重,連說話的語氣都開始老氣橫秋,當真像電視劇裏那些愛而不得,被棒打鴛鴦的小可憐:
“要是我沒被逼着結婚,沒準安岚學長今天就是我的男朋友!”
“你和他一起聽了那麽多節文物修複課,但凡有點智商的男人,會看不出來你對他的那點意思,但凡他有那麽一點喜歡你,也不至于連你的手都不碰!”
簡瑤認真的看了看自己的手,還握起來摸了摸:
“是因為我的手,手感不好吧。”
晴雪:“???”
也就只有簡瑤這種讀書聰明,戀愛沒腦子的傻瓜才會相信這種說辭,她擡手放在簡瑤的肩膀上,準備苦口婆心勸她回頭,不曾想餘光一撇,她竟然見到了剛剛他們談論的主角就站在山下和女朋友幽會:
“你可死心吧,你看你的白月光正和他女朋友接吻呢?”
“哪裏,學長在哪兒……”
簡瑤探出腦袋往外一看,腳沒站穩,拉着晴雪就從沾滿髒雪的小山丘上滑了下去,兩個女生咿咿呀呀的叫了幾聲,正好狼狽不堪的滾在安岚學長眼前,簡瑤低着頭還來不及道歉,晴雪那厮就哈哈的笑了兩聲:
“喲,安岚學長,你女朋友可真漂亮。”
——
安岚學長的女朋友漂不漂亮,簡瑤沒那臉細細打量,只是她瘸着半只腳去醫務室報道時,被醫生鄙夷的打量了一眼:
“你這臉一看就弱不禁風,難怪打雪仗還能把腳裸扭傷。”
晴雪在旁邊捂着嘴笑,被簡瑤送了個大白眼,偷看人談戀愛這種缺德事,果然是要付出代價的。
處理完腿傷後,簡瑤索性往醫務室的床上一趟,大手一揮給黎言尋發了條短信,大意是今天腿傷不方便回家,讓他早些睡。
終于不用兩人躺一間屋子,一條腿換一晚上的自由,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可簡瑤想的未免太簡單,她不過在病床上躺了半個小時,還沒把腳捂熱乎,就聽得門外傳來一些細碎的說話聲,有個修長的身影從窗戶邊透了進來。
他好像和另一個人在說話,聲音很小,簡瑤聽不清楚。
稍過片刻,虛掩着的門被人從外面推開,那人站在最明亮的光源出,被駝色大衣襯托的白皙的膚色上,略微挂着幾分沉重和疼惜,看到簡瑤躺在病床上,他的眉頭馬上皺了起來,捧着手中的鮮花放在她的床頭櫃邊,柔聲說了一句:
“瑤瑤,我聽說你腿受傷,馬上就趕了過來。”
簡瑤被他喊的渾身不自在,隐隐覺得黎言尋不太對勁,把頭一歪,果然看到助理周淮毫不避嫌的站在門口,時不時的用手機咔擦一聲:
簡瑤一陣頭疼,看來公公他老人家派了個移動“監控”在黎言尋身邊,做的比她姑姑還過分。
說着,黎言尋從懷裏掏出了一個信封模樣的東西,看了看她的眼睛:
“我知道你不愛小錢,不愛包包,所以托人拍下了一個年代久遠的小古董……”
這人眼睛裏的賄賂,表現的明明白白。
聽說是個年代久遠的古董,簡瑤頓時雙眼放光,不争氣的被收買,馬上改口:
“老公,你真好,你太有心思了!你怎麽知道我喜歡那玩意兒。我這腿傷不嚴重,以後古董你盡管送,人就不要來了,畢竟日理萬機的,好好工作才是正事。”
看簡瑤如此絕情,黎言尋擡手揉了揉眉心,硬着頭皮想要繼續說些什麽,誰想剛剛下班的醫生看病房熱鬧,路過看了一眼,竟然揮手趕她走:
“姑娘,你這種程度的傷不用躺這裏,這天那麽冷,回家睡暖和些。”
簡瑤看黎言尋把目光落到了她蓋起來的腿傷上,心虛的把被子掀開一個角:
“可是我覺得很疼啊,我一步都走不動,我覺得在這裏修養最好。”他怕黎言尋堅持讓自己回去,哎喲的叫了兩聲:
“可疼,疼的我汗都出來了。”
黎言尋從床上站起來,本意是想轉身就走,站在門口的周淮卻開口提了個主意:
“太太,這醫院那麽寒酸,睡一晚得着涼感冒,我們黎總親自背你回去。”
黎言尋往周淮那看了一眼,又回頭打量了一眼那女人身上穿的衣服,臉上的不情願寫的很明白。
就是這種眼神,他厭惡一切的眼神,總是能勾起簡瑤心底裏莫名其妙的怒火……
簡瑤要強的從床上站起來,臉上勉強還挂着微笑:
“我自己能走,他晚上還有工作,精力不用耗費在這種事情上。”
“你腿不好,我做什麽工作都不順心。”
這人平日裏一開口就是嘲諷和譏笑,今晚分明是小嘴摸了蜜。簡瑤在心底裏呵呵一聲,還沒走幾步,那人便直接蹲到了他面前,冷言冷語的吩咐:
“上來,我背你。”
“我自己能……”
“太太你就別逞強了,這是黎總做丈夫的責任。”
周淮往他背上推了推,簡瑤一個踉跄就被黎言尋摟住腿,背着從地上站了起來。
——
從醫務室出來,就是逸夫樓後面那條又長又安靜的林蔭道,此時正值冬日,樹葉都掉光了葉子,只在寒風中立着光禿禿的枝幹,一切都顯得枯寂又尴尬。
簡瑤第一次被異性背,渾身不自在,只用手捏住了他肩膀上的布料,她不知道要和他說什麽,便幹脆把棉衣的帽子扣起來,像只烏龜一樣縮着頭,看着他的後腦勺發呆:
“你轉頭看看,周淮跟沒跟着?”
聽到命令,簡瑤回頭看了一眼剛剛把手機放下的周淮,一臉尴尬的笑了笑:
“他是你爸爸的助理還是你助理,活體監控真是受罪……”
話沒說完,這人就把她往上踮了踮,簡瑤害怕,摟住了他的脖子。
她并不能看清楚他臉上的表情,但對方颠她的動作明顯滿是嫌棄,她知道他不喜歡她,說道:
“不想背就走快點,出了校門就能上車吹暖氣。”
對方的聲音滿是嘲諷:
“你下次要是再進行關于斷腿的室外活動,良心點,拜托少吃點飯。”
簡瑤氣呼呼的往他肩膀上掐了一下:
“無恥男人,我不胖,我這是正常體重。”
他耐心不太好,被對方往肩膀上掐了一把,剛剛冒出個松手的念頭,背上那個人卻突然死死環住他的脖子,一頓奪命連環催:
“快走快走,無恥男人你走快點。”
“聽到沒有,走快點!”
黎言尋看了一眼來來往往的人群,偏要放慢腳步,嘲諷:
“怎麽,遇到熟人了?”
簡瑤壓緊腦袋上的帽子後,鴕鳥一樣把腦袋埋在了他肩膀上。
此時她偏着頭的動作,往他的脖頸上撲上了一層薄薄的暖意,女孩子身上溫暖甘甜的香氛一下子就湧進了鼻子裏,遲緩的察覺到耳朵有些發燙後,黎言尋擡起一只手準備揉耳朵,卻被對方熱情的截住,說道:
“你走快點,耳朵我幫你撓……”
她剛剛把手伸過去,就被對方厲聲制止,滿嘴嫌棄:
“你住手!”
“你嫌棄我的手髒啊?”
他歪頭一躲,終于願意快步,冷冷說道:
“我怕你把我撓成聾子,在我耳邊唱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