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歲歲平安
夏末的天氣還是有些悶熱,何盼整整在京城走了一日,總算是按照陸沉給的名單道了歉,可她們根本沒有打算原諒她,畢竟這些貴婦實在不忍回想自己趴在地上軟綿綿的樣子。
她們這些人,或許從出生就學習如何優雅,誰知卻一朝敗壞在何盼的手中,這如何讓她們不氣憤?不把此人抓起來打擊報複都算是菩薩心腸了。
道過歉的次日,何盼被一輛馬車送出了京。
這些都是陸沉再安排,季念念忙着籌劃答謝宴。
陸沉今日心情好,剛畫完一副畫,便瞧見季念念拎着裙角跑進了園子,他手忙腳亂的将那副畫收起來,假裝剛開始作畫的樣子。
季念念原本蹦蹦跳跳,一進屋卻一副悲痛的模樣,陸沉不免好奇,問:“這是怎麽了?”
季念念裝模作樣的捶胸口,“相公,你可知道外面的酒現在多貴嗎?”
陸沉自然不知,“多貴?”
季念念比了一根手指頭,“我讓陸伯去定酒,對方要價一千兩,太貴了,太令人心痛了。”
一千兩很貴嗎?陸沉表示很疑惑。
季念念氣的捶胸頓足,“那我就直說吧,前些日子閑着無事,我釀了些酒,不如就用那批酒吧,還能省些銀子。”
這不對勁,陸沉敏銳的想。
季念念何等人也,視錢如命。
果然,季念念又開口了,“看在自家人的份上,一千兩就不用了,給我九百兩就行。”
陸沉擱了筆,笑的悠然,“哦?那酒,不是說專門給爺釀的嗎?”
自打那日,季念念在床上喊了:“大爺,饒命!”陸沉就格外愛自稱“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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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念念飛快地想,她說過這種話嗎?可惜,她說過的鬼話太多了,自己也沒了印象,又開始瞎诹:“是,無憂酒是替你釀的,但還有幾缸酒,本來要賣的,誰知道你将我禁足了,這也沒賣成,不如用來待客吧。”
陸沉哼了一聲,“季念念,你就是小騙子,什麽時候才能不騙人?”
季念念笑的谄媚,“只要錢到位,什麽真話我都會。”
***
八月初一,陸沉生辰。
這日,同樣也是安平王府辦答謝宴的好日子,衆賓客只知答謝宴,不知生辰宴。
季念念起了個大早,她心中忐忑,何盼道歉的事情在前,她下帖子的日子在後,不知那些人得知何盼的惡行後,還會不會來王府赴宴。
但今日的宴會一定是要辦的!
不多一會兒,溫婉君來了,季念念到大門外迎了她,見面第一句話,便問:“娘,你說他們會來嗎?”
溫婉君咬牙切齒的罵道:“你那個表妹可真不是東西,怎麽能只顧着自己的性命,差點害死了你,娘真想親自賞她兩個巴掌。至于那些個夫人,娘早就幫你打聽了,她們會來的,畢竟,關鍵時刻是你吸引了土匪的怒火,王爺更是不顧自己姓名,救了大家。你倆現在還未解毒,她們恩怨分明。”
季念念這才放心下來。
果然,不多一會兒,賓客陸續上門。今日不僅僅邀請了女賓,還有男賓,陸沉帶着人招呼男賓,季念念則陪笑招呼一衆女眷。
茶水,點心,都是季念念命人專門準備的,保準是京城獨一份,女眷們嘗了,贊不絕口。
主宴的菜色也是她精挑細選的,凡是參加宴席的人,都覺着自己受到了最高禮遇,各個都笑眯眯的。
女賓區,季念念拿出了給自己釀的那些果子酒,味道甘甜清冽,喝着頗有趣味。衆人品了,無一不贊好,念念眉開眼笑,得意極了。
男賓這邊的人大多都懂酒,嘗了季念念釀的酒,立馬品出了這酒非同尋常,一個個貪杯極了,嚷着不醉不歸,推杯換盞,觥籌交錯,歡聲笑語。
陸沉心情也好,不能飲酒的他,原本很煩這種宴席,因為每次都有人要跟他對飲一杯,喝完他便頭疼欲裂。
今日,他喝着季念念專門為他備的無憂酒,頭也不疼了,心也不跳了,得意極了。無論是誰來邀請他對飲,他都笑眯眯的答應。
衆人十分吃驚,此前猜測陸沉不能喝酒的人,當場推翻了這一結論。
男人們,不喜看戲,只顧着拼酒,玩笑。
季念念便帶着女眷去了花園看戲。
帷幕一拉開,衆人便覺出了不同,這戲,不同于他們之前看的那種,是季念念用話劇模式排的新戲。
她編排了一出神話傳說,什麽寓意都沒有,只是為了圖個樂子,在場的女眷各個笑的開懷。
瞧着她們的笑臉,季念念松了口氣,這宴會算是辦成功了!
女賓這邊散的早,季念念送完衆人,馬不停蹄的回碧園換了身衣服便出了門。
陸沉男賓這邊好不容易散了,此時天已經快黑了。
他記着季念念說的驚喜,前去找她,誰知守門婆子說:“王妃已經出去了。”說着塞了一張紙條給他。
陸沉打開紙條,勾了勾唇。
***
流星河貫穿整個京城,此間中游河道燈火輝煌,最為熱鬧,下游寥寥無幾的燈火,便顯得有些清冷寂寞。
陸沉剛踏入這邊,便有一人出現,遞給他一張紙條,借着燈籠看清上面所書內容,他又笑了笑,繼續往前走去。
此後,每走二十三步,便會出現一人遞紙條。
走完最後一個二十三步,陸沉瞧見了季念念,她坐在馬車上,晃着兩只小短腿,悠哉悠哉。
全部都是二十三,他要過的剛好是第二十三個生辰。
此時,陸沉心中的歡喜已快溢出來了,他三兩步上前,将季念念攬入懷裏轉了個圈圈,輕佻問:“小娘子,等爺呢?”
季念念吓了一跳,聞到熟悉的味道,穩了神,拍了拍陸沉結實的胸肌,“是啊,不知道大爺今晚有空不,我相公不在~”
陸沉笑,捏了她腰窩一把,“成啊。”
季念念腰窩本就敏感,咯咯地笑,“陸沉,挺熟練的嘛。”
陸沉:“不要浪費時間,你相公不在,我們得抓緊。”
季念念笑陸沉入戲太深,悄悄往河面瞟了一眼,見河面上有點點亮光,歡喜道:“沉哥哥,別猴急,你看那邊!”
陸沉以為季念念要轉移注意力,漫不經心的朝她指的地方看了一眼,笑意僵在嘴角,“那是?”
“呵,河燈?是誰放的?該不會是你吧?太俗了。”他僵在嘴角的笑意再次放大。
季念念笑着拍了陸沉一把,“你就不能說點好聽的嗎?該不是驚喜傻了吧,口不擇言?俗就俗,你喜歡嗎?”
陸沉佯怒:“季氏,你好大的膽子,敢說爺傻?俗是俗,喜歡。”
季念念噗嗤一笑,她看不真切,不知道河燈飄來了多少,擰了陸沉一把:“你有沒有在數啊?”
陸沉确實沒數,見季念念焦急的踮起腳,他笑着将她攬住,指着河面道:“你看,右邊飄來了五盞,左邊飄下來六盞,十二、十三……”
季念念靠在陸沉肩膀,唇角勾起,臉上洋溢着幸福的表情。這一刻,天地間萬籁俱寂,只剩下他們彼此的心跳聲相互交纏。
“九十九,一共九十九盞燈。”這些河燈被一艘畫舫攔住,彙在河面上。
九十九盞河燈飄在水面上,像是銀河從天上洩了下來,星星點點,波光粼粼,流星河名副其實,美不勝收,絢爛奪目。
季念念借着燈光去看陸沉,他溫潤如玉的臉龐在燈火中,有些恍惚,直直的盯着河面,嘴角直直繃緊,乍一看,仿佛沒有什麽特別的情緒,其實他的手早就在發抖。
季念念握住陸沉的手,叫了聲:“相公……”
陸沉回神看她,眼角微紅,眼神澄澈,笑容清潤,“驚喜不錯。”
季念念斂了笑意,盯着陸沉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祝,生辰快樂,歲歲平安,長長久久。”
陸沉嗯了一聲,他收到的紙條上依次寫了一歲生辰快樂,兩歲生辰快樂,一直到二十三歲生辰快樂,歲歲快樂,歲歲平安。
兩人對視良久。
這時,河面上的畫舫亮起了燈,季念念牽起陸沉的手,“跟我走。”
陸沉跟着季念念上了畫舫。
畫舫。
幹淨整潔的花廳裏,鋪着厚厚的地毯,熏着白蓮香,黃花梨木桌上,擺着酒菜,放着兩雙筷子,陸沉只是瞧了一眼,便看出來這些菜是季念念做的。
他有些好奇,季念念是在哪裏做的這些菜?說是驚喜,還真是驚喜。
季念念招呼着陸沉入席,丫鬟端上來了一碗長壽面,蔥油味的。
陸沉笑了起來,“過生日也不能換個口味嗎?”
季念念夾菜的手一頓,“不是說你最喜歡蔥油面嗎?”
陸沉翹着腳笑,“那是從前,從今往後,你做的都是我最喜歡的。”
季念念唰的一下紅了臉,有些不好意思了,“你先吃面,我去拿東西。”
陸沉點了點頭,便挑起面吃。
季念念匆匆出去,又匆匆回來,手中抱着一個匣子。
陸沉吃完喝完最後一口湯,季念念也打開盒子,裏面皆是小紙條。
“這是什麽?”陸沉問。
季念念一邊展開小紙條,一邊答:“這是九十九人寫給你的生日祝福,剛剛放在河燈飄下來,他們的祝願已經被神明知曉,以後你就會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
陸沉愣在原地,想起那個民間傳說——富甲一方的大善人,生辰那日,百姓們自願幫他放九十九盞河燈祈福,此後,那善人一生順遂。
“謝謝。”陸沉的聲音很低,很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