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節
安夏胸口那股沉沉的東西又回來了,并且墜得更難受 。
“如果……”安夏把話說到一半又咽了回去。
黎小凡忽然向安夏吼道,暴怒中混合着一絲心虛:“你都知道了,現在你滿意了嗎?滿意了就滾!”
安夏又開口還想說什麽,到底覺得無濟于事。他目光沉沉,朝黎小凡看了一眼,終于轉身離開。
黎小凡還躲在那裏,仿佛要縮到天荒地老。
安夏所不知道的是,他離開不到三分鐘,黎小凡的手機便響了起來。
“喂?”無論多麽畏懼,黎小凡還是用顫抖的手接了電話。
手機那頭,惡魔一般的男人的聲音傳了過來:“寶貝兒,你聽我話了嗎?”
黎小凡呼吸一滞,他不敢說謊,可是語氣還是很逞強:“我憑什麽要聽你的話?”
男人輕笑:“你的嘴還是這麽硬,可我知道你已經把走秀推了。我以前就不喜歡你這種抛頭露面的工作,現在更不能接受。乖寶寶,要好好待在家裏,知道嗎?”
“……”黎小凡沉默不語。
“知道你任性,不肯自己回家。“男人自顧自地說:“已經來接你了。”
黎小凡大驚失色。他放下手機,果然聽到了門外的腳步聲“噠噠”逼近。
安夏離開秀場回家。
那其實也不是家,是柏成業包養他的住處。他早就沒有家了。
此時夜色已深。他早想到今天會工作到這個點,便提前和金主報備了一聲。 柏成業自己重事業,所以對安夏的工作時間需求很通情達理。他看不太起賣身的,但對模特和演員這樣的職業本身頗有幾分尊重—盡管安夏覺得自己愧稱為模特。今天柏成業應該不會回來,安夏想。自己不在這裏,男人沒有必要浪費時間。這樣也好,他可以好好考慮怎麽說。
他用指紋開了鎖。
沒想到開門的一瞬間,一股大力就拉住了他。
“你們工作也太晚了。”柏成業抱怨着,捏過安夏的下巴,在對方唇上落下一個不輕柔的吻。
安夏短促地笑了一下:“久等了。沒想到柏先生會等我呢。”
“今天也沒什麽事。”柏成業說。
“要做嗎?”安夏小聲問,低頭看向柏成業此刻攬着他的腰的手。
柏成業有點心動:“你在秀場吃晚飯了嗎?”
安夏愣了一下,搖搖頭。
“你們公司太小氣了吧。”柏成業松開安夏:“小浪貨,什麽時候了還老想着做。先喝點粥暖暖胃。”
柏先生倒打一耙的本領一直很高深。
安夏笑了笑,心底複雜的情緒濃得幾乎化不開。這個高傲的男人對自己寵愛有加的時候,自然是很快樂的。可是……
他一勺勺咽着産自高級酒店後廚的海鮮粥,不時地擡頭看柏成業 。
問不問?等會再問?
如果要上床的話,等會可能更不方便。
問了的話,他會生氣嗎?還是會坦率的承認?
柏成業不明所以,居然被他看得有點不好意思,冷着臉說:“看什麽呢。”
“柏先生今天好溫柔啊。”安夏随口說。
“一碗飯而已,有點兒見識行嗎。”柏成業無奈了。他雖然知道自己本質上是個唯我獨尊的人,但也不至于讓情人餓着肚子和他上床。他說:“我又不是禽獸。”
“做這行,能按時吃上飯挺不容易了。臺上光鮮,臺下苦逼。”安夏感慨道:“也是因為我工作不多,沒太大追求,生活才沒那麽不規律。我們公司有些小孩兒,為了出頭晝夜颠倒,有一頓沒一頓的。 有時候拼得累死累活,也不一定有紅的機會。”
“都沒聽你說過這些。”柏成業印象裏安夏他們公司的男模都是賣屁股拿快錢的,懷疑地說:“居然這麽苦?”
安夏失笑:“我被柏先生養得很好,可是不是每個人都這麽幸運呀。比如說黎小凡吧,好機會到手了也只能放棄了。”
他暗暗窺探着柏成業的反應。
柏成業不屑道:“他?你說你自己我還信,他?”
黎小凡那就是個虛榮膚淺的小玩意兒。柏成業并不覺得他會這麽愛惜工作機會。
“也沒什麽不一樣啦。他就是年紀小了點,不太懂事兒。”安夏低頭攪了攪粥,“雖說想出頭總要吃點苦,但我覺得吧,他到底真心實意跟過您,睜只眼閉着眼的事……”
空氣忽然安靜。安夏偷偷窺視對方的反應。
柏成業面無表情。好一會兒,他用一聲嗤笑打破了對峙:“你在懷疑我?”
驚詫和怒氣在柏成業心中交織。即便是現在,與安夏視線交錯的瞬間,他依然注意到了這雙總是含着柔情的眼睛在不笑的時候也很漂亮。
“你覺得我故意整黎小凡?為了你?”柏成業按捺着問。
“不是就不是嘛,哪兒會懷疑。”安夏說,“我犯蠢了,柏先生這樣好的男人…… ”
他偷偷看了柏成業的臉色,努力想讓氣氛輕松些:“粥喝着還很熱呢,酒店剛送來的?柏先生怎麽知道我什麽時候回來呀?”
柏成業壓根不理這茬,冷冷地說:“我用了點小手段是因為我不爽他。你憑什麽以為我是為了你?你的自我感覺也太良好了。”
安夏有些難堪,嗫嚅道:“柏先生做事總有自己的道理。 區區一個我,不敢随意猜測。”
這個回答讓柏成業心裏既失望又不舒服。
一聲巨響,男人揚手,盛着海鮮粥的漂亮陶瓷缽子摔得粉碎,湯汁灑得一地都是。安夏驚得立刻站了起來,有些無助地看着柏成業。
柏成業淡漠地問:“知道了是我做的,然後你想幹什麽?是希望我整他更狠一點,還是想求我饒了他?”
安夏垂下眼睛:“小凡也沒做什麽壞事 。惹您不開心了,也是因為喜歡您 ……”聲音越來越低。他自己也難以理解為什麽能找得出這種理由。
柏成業譏諷道:“他喜歡我什麽?喜歡錢還是地位?你又為什麽為他争辯?是聖母病犯了還是對他有意思啊?你同情他就別勾`引我啊!自己翹了別人的牆角,現在倒來玩姐妹情深?毛病!”
這是柏成業第一次對他發火,安夏完全不知所措了:“對不起,我不是這個意思。這是兩件事……”
柏成業冷笑:“你這麽做,他會領情嗎?”
安夏垂着眼睛輕聲道:“我不是想讓他承我的情。我也不算什麽好人,就是順口問問……”
“喲呵,你這是講仁義了?你們婊`子還要立牌坊啊?”柏成業真動怒了:“還費心費力給別人張羅,明裏暗裏試探我?你張開腿伺候我就行了,我做什麽你管得着嗎?”
安夏的臉頰蒼白得像紙一樣:“對不起。”
是他恃寵而驕,忍不住想試探柏成業有幾分耐性。然而在柏成業心中,安夏比起黎小凡,大概并沒有什麽與衆不同。
柏成業猶不滿足,罵道:“你們一路下流貨色!賤!”
這一聲猶如霹靂,安夏那顆自欺欺人的心照得雪亮。他認清了自己的定位是什麽,也意識到了自己為什麽冒着惹怒金主的風險也要為黎小凡争取。
他只是個下賤的男妓,而這個男妓妄圖被金主當做和他一樣的人看。男妓想要他的人格被肯定,他的同情被重視,他的想法被理解。
這怎麽可能呢? 自己不是從前的自己,他當然不是從前的他啊。
他就是妄自尊大,心存僥幸,然後被現實狠狠打臉。
可他不甘心。
曾擁有的無法忘懷。
學生時代的柏成業緊緊地抓着安夏的手,眼睛裏只看得到他一個人。
接近淩晨的時候,同學們哄笑着讓他送柏成業回去 。艾米看他的眼神,慈愛如老母親送女兒出嫁。
他很辛苦地拽着醉鬼,歪歪扭扭,拉拉扯扯回宿舍。路上偶爾被人看到,他們投來善意和戲谑的目光。
“你的學生卡在哪裏呀?”安夏問柏成業。
宿舍門口有一顆大樹,涼涼的月光從樹葉的縫隙漏下來,照在立式的刷卡機上。本校宿舍,進大門要刷卡,進房間又要刷一次卡。
樹蔭下的柏成業看上去很懵懂。
安夏吸了口氣,在柏成業耳朵邊說:“學 生 卡!”
柏成業偏頭,微涼的嘴唇在安夏面頰上蹭了一下。
安夏立刻像個受驚的貓一樣跳起來,漲紅了臉:“你……你不可以這樣!”
柏成業無辜地看着他,拉拉他的手。
“手也不可以牽的。”安夏把手抽回來:“你究竟懂不懂啊。”
柏成業看上去有點失望。
安夏懷疑自己被占便宜了,但是也只能用教訓小朋友的口氣教導柏成業:
“別人會以為我們是情侶的好嗎?只有男朋友才可以牽手和親吻。做這種事要負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