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自從那日去過游樂園之後,歸言對顧行之越發信賴,幾乎無話不談。
而轉眼間,周三也已經到來,歸言早在昨日便将自己的行李收拾好了,等着中秋假期的到來。
“歸言,”顧行之叫住了正提着書包往下走的歸言,道:“我送你回去吧。”說着便上前幾步,想要拿過他的行李。
歸言不好意思麻煩他,将書包往後縮了縮,道:“不用了主人,我自己知道怎麽回去。”他也是自己一個人過來的。
但一向順着他的顧行之這一次出乎意料的強硬。他劈手奪過歸言的書包,提着一直往門口走去。等到歸言反應過來的時候,他的一只腳已經踏出了門口。
“主人,”歸言連忙追上去,“包……我的書包……”
顧行之面不改色,繼續往前走去,道:“書包我替你拿着。”
歸言的包不重,因此顧行之走得也飛快。歸言追倒是追得上他,只是不敢像顧行之一般直接将行李奪過來,只好望包興嘆。
顧行之很快就到達了目的地——車庫。車早就已經開始發動了,他将後備箱打開,将包放進後,又為歸言打開了副駕駛的位置。
“進去吧,我送你回去。”
歸言敢怒不敢言,委委屈屈地坐上了副駕駛的位置,小聲抱怨道:“我自己回去嘛……”又忍不住往後備箱的位置看去——為什麽一個書包也要放進後備箱裏?
顧行之不以為忤,反而還笑了笑,道:“好了好了,下次讓你自己回去。這一次委屈一點,讓我送你回去,嗯?”他一邊說着一邊探過身去給歸言系安全帶。
歸言聽他讨饒,心中好受了一些。過了一會,又想自己是不是太過分了一些,主人好心送自己,他卻還和主人生氣。懷着這樣忐忑的心情,歸言很快就到了歸父家的樓下。
等歸言到了爸爸家的樓下,他才想起自己還沒有告訴顧行之他的目的地。他看着面前并不熟悉的筒子樓,疑惑道:“主人怎麽知道我要回爸爸家的?”又怎麽知道他爸爸家在哪裏?
顧行之仗着歸言傻,閉着眼睛騙他,道:“你入職的時候你爸爸給了一份簡歷,上面有家庭地址。就是這兒。”
歸言不明就裏,但聽顧行之說得有板有眼,信以為真,下車去拿包了。他拿了包,告別了顧行之,便背着自己破舊的登山包進了筒子樓。這裏是海市的北郊區,曾有傳言要拆遷,房價一夜暴漲。但過了幾年又沒了動靜,房價也就慢慢降了下來——歸言就是在這時候住進了北郊區。
每棟筒子樓大門口都有一個保安——或老或殘。曾有促狹鬼給保安們起了一個名字叫做“老殘游記”。沒有什麽人指望這些保安能夠真正保全平安,這個職位不過是設來安置這些人罷了。
也因此,這些筒子樓裏的保安都是一幹一輩子,在任上活到底的。
歸言進了筒子樓,正要上去,一樓的保安瞧見他,忙連聲道:“等等等等,別上去。那個……歸國和的兒子。”歸言只來過幾次,他記不住名字,只知道他是歸國和的兒子。
歸言聽到他叫自己,停住轉身,怯生生問道:“有事嗎叔叔?”他很害怕被人叫住,擔心自己不經意間做錯了什麽事。
保安看着歸言乖巧的模樣,心道作孽,這麽乖的兒子卻攤上了歸國和這個爛賭鬼老爸。歸言沒來過幾次,歸國和又恥于提起自己這個傻兒子,因此保安對歸言不熟。但是他在這裏幹了十幾年,對在這裏住了十年的歸國和卻熟得很。歸國和在這棟筒子樓裏本也有一間房子,幾年前傳聞拆遷的時候,歸國和将房子賣了一大筆錢,自己改房主為租客,拿着錢想要做大生意,卻被人騙去了賭場,從此一發不可收拾。如今舊債未還,又添新債,是整個樓裏的笑話。
“你回去吧,”保安道,“你爸爸已經不在這裏住了。”
歸言頓了一下才聽懂保安的意思,卻不敢相信,“怎……怎麽會呢。我……我上周還來過的。”上周他爸爸将他叫道這裏,告訴他自己替他找了一份在顧宅的工作。
保安看着歸言一臉的難以置信,嘆了口氣,但還是道:“回去吧,你爸爸真的已經不住這裏了。現在那屋子已經有新房客了。你要是不信,給他打個電話。”
歸言被他提醒,連忙從口袋裏翻出老式手機,翻出通訊錄,給歸父打了過去。他上一次給歸父打電話便是來到顧宅的第二天,歸父告訴他不要給他打電話,浪費錢,他就乖乖地沒有再打過了。可今天再打,卻沒有像上次一樣接通。歸言聽着手機傳來的女聲,整個人呆住了。
保安見歸言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心生不忍,正想開口勸慰幾句,卻看見歸言直直往樓上沖去。歸言畢竟年輕,身形矯健,沒一會便看不見他的身影了。保安追之不及,又知道出不了什麽大事,搖了搖頭便又坐了回去。
果然,沒一會歸言便紅着眼眶從樓梯口出來。這一次他走得很慢,就像是突然沒了力氣,想要走快,卻又無力。
出了筒子樓,在門口的時候歸言忍不住,又打了一通電話。仍舊是打不通。他一只手拿着行李,一只手拿着手機,紅着眼眶,一副迷茫的樣子。
剛繞過來的顧行之将他的樣子看得清清楚楚。
“歸言。”他忍不住叫了一聲。
歸言被吓了一跳,回過神來才發現是顧行之。說不清楚是為什麽,他不大樂意讓顧行之瞧見自己這幅狼狽的樣子。他連忙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問道:“主人,你怎麽還在這裏?”他還以為顧行之早就回去了。
顧行之面不改色地又扯了一個謊,道:“我剛才發現鋼筆不見了,所以回來找。”
到這裏的時候顧行之的确是下了車幫他拿行李,因此歸言沒發現哪裏不對,焦急道:“那你找到了嗎?”
顧行之嘆了口氣,道:“鋼筆沒找到,倒是找到了一只小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