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神與醜小鴨

第36章

小娅坐大巴回到南城的時候, 真覺得恍如隔世。

上一次, 她和陸小北見面, 她精心打扮, 優哉游哉去找陸小北。這次，她雖不說蓬頭垢面, 但也算不上神清氣爽。

不算冬令營和陸小北室友的那一個月，這是小娅第一次住校。在雲塔高中, 每天無論早起、吃飯, 還是中午洗衣服, 晚上洗漱，都和打仗似的。

晚自修下課到寝室熄燈, 只有半個小時時間。一個寝室總共兩個淋浴頭, 卻有10個女生，每人可憐巴巴的5分鐘，哪裏夠。更不要說鎮上高中比不上南城, 淋浴頭裏沒有熱水，學生都是在水房打了熱水, 再混着洗的。

小娅前腳被棒打鴛鴦, 後腳又被丢到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 自然倍感不适。所以，陸小北一見她，就嘲笑“像一個小熊貓”。小娅自知眼底下青影太重，也沒有反駁。

陸小北接過小娅身上的背包，幫她拿在手上。書包不重, 陸小北奇怪道：“就那麽點東西？”

小娅：“放假放兩天，馬上又要回雲塔鎮的。”

陸小北沒有接話。小娅又往前走了一段路，才覺得自己說錯話了，真是哪壺不提開哪壺。剛剛相聚，又說離別。

小娅試圖找話題，“你要開學了吧？”

“是的，下周一報道。” 陸小北對自己的事不怎麽上心，她問道：“要不要先帶你去吃大餐？我看你瘦了不少，學校裏應該沒吃好吧。”

小娅往前走的腳步突然停住了，“隊長，對不起。”

小娅冷不丁的這一句，陸小北的心也提了上來，“嗯？”

小娅真的萬分抱歉，“昨天我媽給我寝室打電話了，我爸出差，不能來接我。她讓我自己坐車回北站，她在北站等我。我恐怕不能和你一起去吃飯了。而且，我最多只能再待半個小時。”

陸小北嘆了一口氣，“我還以為是什麽事，你不用跟我說對不起。不過這裏是南站，你跟你媽約的不是北站嗎？”

小娅握住陸小北的手腕，把頭靠在她的肩膀上，悶悶道：“我跟我媽說大概8點到北站，我等會就要坐車過去。我不敢跟你約在北站，我怕被她看到。可是，我真的很想見見你，雖然每天聊天，但是看不到也碰不到，我忍的很難受。”

陸小北輕輕摸了摸小娅的頭發， “多累啊，你這樣倒兩趟車，路上要多花一個多小時。”

小娅頭還靠在陸小北肩上，她搖搖頭，像是一個小獸在蹭主人，“不累。就算有一點累，我心裏也是歡喜的。”

小娅和陸小北哪裏也沒去，兩個人就在車站的站牌邊站着。小娅講了雲塔中學各個不近人情的規定，還有學校新認識的同學、老師，想到哪裏說到哪裏，沒有邏輯，漫無目的。

陸小北靜靜地聽着，讓她發洩情緒。

直到時針指向6，陸小北道：“準備上車了，再補上這一班車，8點鐘就到不了城北汽車總站了。”

小娅抱住陸小北，“我想再待一會兒，我做下一班大巴走。”

陸小北：“乖，不要任性，阿姨在北站等着呢。你第一次坐大巴，她肯定也擔心你。”

小娅扯着陸小北的袖子，有點恨又有點惱怒，“你為什麽總為別人考慮？”

陸小北：“是我帶你走上這條路的，是我不對在先。”

小娅：“才不是，明明是我先告白的。”

陸小北：“傻瓜。”

小娅最後沒拗過陸小北，還是坐上了7點30的大巴，她剛想要抽鼻子，就看到陸小北跟她一起買票上了車。

小娅：？？？

小娅吓得趕緊推陸小北下車，“你不會想去見我媽吧，還是不要了，我怕她說你。我不是瞎說，我真的怕，我做噩夢都是這個。”

陸小北和小娅在駕駛員邊上推搡了十幾秒，陸小北不再多話，直接拿住小娅兩只手，帶她坐到大巴倒數第二排。

陸小北：“你好好聽我說話。”

小娅這才不鬧，但還是很驚惶的樣子。陸小北看她的樣子，心裏的氣早就被滿滿的心疼覆蓋了，“我剛才跟大巴師傅說好了，他把車開到北站之前，會找個地方，提前把我放下去。不會見到阿姨的。”

小娅：“真的？”

陸小北：“真的。”

小娅松了口氣，一下子笑出聲。“那我們還能再相處半個小時？”

陸小北的額頭頂着她的額頭，“是啊，就這樣你還浪費了1分鐘。”

小娅讨好地在陸小北的嘴角吻了一下。她們本來就坐在後面，相距也近，大巴裏沒有其他人發現。

陸小北：“說說吧，噩夢是怎麽回事？”

小娅：……

陸小北嚴肅地盯着她，小娅下意識地避開陸小北的目光，她承受不住壓力，老實承認道：“我有天夢到我媽去你們學校貼大字報，你受不了壓力，和我分手了。”

陸小北：“我不會和你分手。阿姨也不是會做這種事的人。”

小娅：“我知道，那就是一個夢。”

陸小北的手指輕撫她眼底的青影，“可你還是被影響到了。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陸小北：“我母親最近在魔都，要下個月中旬才回風車國。我把我們的事和她說了，她願意去見見你爸媽，告訴他們這不是一件不正常的事。在很多國家和地區，這都是合法的，也受人認可。”

陸小北的話才說完，小娅哆嗦了一下，臉色也可見地白了兩個度。

陸小北：“小娅，不要怕，我是想你好的。你別怕，只要你不願意，不管是我，還是我家裏的人，都不會去找叔叔阿姨的。”

小娅不知道該怎麽解釋，她語無倫次，“不是的，我不是怕這個……我了解我的父母，他們根本不可能就這樣接受，誰來說也沒用……我懼怕的是，我媽媽說很多不好聽的話，給你家裏留下很不好的印象，然後你家裏也不願意我們在一起了。還有……還有，我覺得我真沒用，如果和你在一起的不是我，是另外一個跟你一樣優秀的人，她一定會把這件事處理得很好很好，就像你處理的那樣……我太讨厭這樣的自己，讨厭拖你後腿的自己……”

相聚的時光太過短暫，曾經天天一起放學的日子，好像發生在上個世紀。陸小北才安撫了些小娅的情緒，大巴師傅就提醒陸小北下車。

小娅坐在車裏，她的鼻子貼着車窗，看陸小北站在棧道上跟她揮手。

她拼命忍住眼中的熱意。

說好的，再也不哭的。她要強大起來，不要只會躲在別人的背後。

到了汽車北站的時候，8點還不到，小娅就看到她媽媽站在棧道上等她。小娅沒有急着下車，她看到媽媽焦急地望着下車的人，每一個年輕女孩，她媽媽都會仔細瞧着，就怕錯過了她去。

她媽媽是不愛她嗎？

不是的，她愛她，大約比這世上所有人都要愛她。

所以她才不願意女兒走上一條彎路吧。雖然這條路也可以到達終點，但它曲折許多，又布滿荊棘。

小娅抱住書包，走下車，“媽。”

……

小娅現在不知道她是更喜歡待在學校，還是待在家裏了。

小娅爸爸出差周六就回家了，周日直接開車送小娅回了雲塔高中。當小娅拿着兩大袋零食，跟爸爸媽媽告別的時候，她心裏無疑是松了一口氣的。

家裏的環境太壓抑了。雖然小娅跟她媽媽沒有紅過臉一次，不，應該說她們兩個人根本沒有交流，除了見面時問好，就是盛飯時說“謝謝”，小娅媽媽沒有問小娅新學校的事，小娅也沒有主動說的欲望。

除此之外，家裏還有個什麽都不知道的小娅爸爸，他倒是無憂無慮的，送小娅回校的路上，還苦口婆心地勸着，“你媽媽送你去雲塔也是為你好。這種事情，總是女孩吃虧的。那小混混就三分鐘熱度，你倒是一頭陷進去了。”

小娅：這都什麽跟什麽啊。

反倒是了到學校，雖然條件遠不如家裏，但無疑自在許多。小娅上課認真聽講，注意力一下子就被轉移了去，晚上還能用手機和陸小北夜聊。要不是陸小北管得嚴，不讓她白天用手機，她恨不得随身帶着。

小娅氣喘籲籲地拿着一袋水果，一袋零食進了寝室。雲塔高中是全封閉、軍事化管理的，雖然學校內有個小賣部，但東西不多，更沒有水果了。小娅媽媽給小娅準備了十幾個大蘋果，拎着可沉。

小娅回到寝室的時候，幾個室友正圍在一起看小說，小娅和她們打了招呼後，把袋子裏的東西放到櫃子裏，人直接去了上鋪。這個床位雖然靠走廊，其他人不喜歡，對小娅倒是還好。

因為所有寝室都是木門，學校特意在人頭的高度割了一個小方框，安了一塊玻璃，方便值班老師在外面觀察寝室裏的動向。小娅如果坐在角落裏，人靠着牆，剛好是一個死角，可以光明正大地玩手機。

小娅發短信給陸小北報了平安後，随意刷着論壇，無意中看到她以前回答的問題“與女神做朋友是什麽體驗？”

她看完下面的評論，又編輯了最新一段時間的內容想發上去，突然聽到有人在敲她床鋪的欄杆。

小娅轉過頭，竟看到一個值班老師。

小娅：？？？

值班老師朝她伸出手，小娅心知逃不過，只得把手機關機，放到值班老師手上。

等值班老師走後，小娅才一臉懵逼道：“老師什麽時候進來的？”

程可欣走到小娅床邊，道：“真的很抱歉。我在寝室外面，正準備進來，剛巧看到值班老師從窗口往裏面望，她看到她們看小說了，想來沒收。我沒辦法，只好放老師進來，我不知道你在用手機。”

小娅與寝室裏其他人面面相觑淚千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