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生子
回到阿婆的農家之後，已是中午，阿婆和老伯兩人半天沒找到她們，很是擔心，好在午時便回來了。
可不知去了哪裏，回來的時候身上還帶着傷，半邊衣襟都染紅了，問她們，她們誰也沒說，見栩夕神色異常，只得過後再問。
回來之後，換下了帶血的衣裙，阿婆拿來藥草替她敷了傷口，那麽疼的刀口，她居然咬牙一聲都沒吱聲，随後，就悶聲坐在了房中，一言不發，霓裳端來飯菜也沒吃。
“阿姐，你在生我氣是嗎？”霓裳杵在那小聲道。
良久，栩夕沒有回應。
房內靜靜地沒有一點聲音，兩人各自沉默。
又過了許久，栩夕才低聲道:“你知道這種感覺嗎？什麽也不知道，被衆人強行扒開過去，也是不知，就連孩子的生父，也不相識，被人遺棄的感覺，想哭都哭不出來，那種壓抑，在心裏憋着很難受。”
“我知道阿姐，對不起。”
“或許你并沒有錯，只是我什麽都忘了，不過還要謝謝你，讓我知道了我腹中孩子的生父是誰，我不知道太湖怎麽了，以後，至少在我沒想起來之前，不要再提了。”
說到這裏，栩夕苦澀一笑，沒有再言。
霓裳憋着淚點點頭，小聲道:“好。”
“我們消失了大半天，母親和父親定擔心極了，你去跟他們解釋解釋，我累了想躺一會。”栩夕話語一落，身心萬般沉重地起身，霓裳走來摻住了她，一直把她摻到榻上，提她蓋好被子，才輕腳走了出去。
霓裳關上門的那一刻，栩夕的眼角留下一滴眼淚，她擡手将那滴淚痕擦掉，卻已無法控制，微微側了側身子，抓了些被角掩在唇上壓抑着哭了，淚流滿面。
——————
夜夢中，正沉睡着，栩夕又夢見了林中，那群不知所為何物的獸群。
夢到它們咬傷了霓裳，咬傷了自己，連腹部都在它們殘忍的口中鮮血滿地，徹骨的疼痛，好疼，可是又喊不出來，漸漸地，逐漸清醒，才發覺那只是個夢，真正劇烈疼痛的，是自己的肚子！
Advertisement
她喊了幾聲霓裳，無人應答，才發現她不在榻上，不知去了哪裏。
屋內好黑，月光好淡，一陣陣劇烈的疼痛襲來，她無法點燃燈火，只好一聲聲喊着:“霓裳、霓裳、母親……”
終于，阿婆來了，點燃了燈火，霓裳睡不着，一直自己坐在院子裏，接着也跑了進來。
她早已疼的身子都立不住，卧在榻上，兩只手緊緊抓着被。
“栩夕，這是要生了，別怕有母親在，母親年輕的時候生過兩個孩子，你好好用力，孩子很快就能生下來，別怕聽母親的。”
“阿姐……”霓裳趴到榻上，緊緊握着她的手，任她疼的抓着自己。
阿婆一句句言語，都好似給栩夕服下了安心丸。
照着阿婆的指點，她随着陣痛一陣陣用力。
劇烈的痛楚越來越強烈，另栩夕幾乎感到了絕望，那種痛，足以讓她瘋狂，以至于想死的心都有。
霓裳一直纂着栩夕的手緊緊握着，不忍見她這般疼痛，可又替代不了，擔憂的道:“阿姐沒事，放心，母親很厲害的，用力阿姐。”
栩夕忍着痛楚點點頭，淩亂的發絲上沾着汗水，纏繞在她臉頰，霓裳伸手為她撫平，盡是擔心。
“栩夕，再加把力，孩子馬上就看到了。”
這時，一聲聲令人發怵的嘶吼接踵而來，疼痛中的栩夕瞬間大驚！
霓裳也聽到了，猛的回頭望向房中，臉上大驚失色！
阿婆也是驚慌，擡頭看了看，但顧不得那些究竟是什麽聲音。
“沒事阿姐，有我在。”
“嗯……啊……”
“用力……好……就這樣，再用力，看到孩子了，放松……好…堅持一下……”
霓裳大喜，緊握着她的手捧在臉頰，眼含熱淚的哭道:“阿姐你好厲害，阿姐，你做母親了。”
“堅持住，再用力……”
腦海中仿佛打開了一扇天窗，一切，都瞬間變的那般明了，與那一陣陣劇烈的疼痛無聲交纏。
栩夕呆呆地望着房頂，淚如雨下。
“你別哭阿姐，你怎麽不用力了？母親說看到孩子了，你再堅持一下，你想想，他圓滾滾的小臉，肉肉的小手，多可愛呀！”
“孩子，你得用力啊，不用力孩子卡着會出意外的，快，再堅持幾下，你就能見到他了。”
“是啊阿姐，快用力，我幫你，你要是受不住就使勁抓着我，他長得或許會跟你一模一樣呢？用力啊阿姐。”
是啊，也或許會長得像他……
太湖那一念之間，和阿娘的陰陽兩隔，原來，有生之年竟已經死過一次了。
業海中，地獄之門，猛獸争相食啖，魂胎早已碎裂。
如今的自己，不過是佛祖不收，地獄之門不開，重賜胎體，造就的一個人。
現在想來，不知是體內的光？還是腹中的孩子？驚得了佛祖。
栩夕緊緊抓住身下被子，萬念俱灰般，用上了所有剩餘的力氣，口中含糊喊了兩個字，“……”
霓裳不明，那兩個字反正不是她。
似乎是另外一個人的名字。
“生下來了，生了，栩夕生了，是個小公子，長的可有精氣神了，哈哈哈……”阿婆笑的合不攏嘴。
與此同時，一條銀龍的幻影沖破屋頂，朝九天長鳴！
玉清宮內。
已是入夜。
焰華少微快步走出宮殿，凝視着夜空。
天樞從一側快步走來，含着笑道:“天尊，人界龍嘯九天了！”
焰華少微望空凝思，雙手握拳，滿目紅絲，口中低低的道:“生了……”
天樞道:“要不要下去看看？”
他唇微動，似乎想說什麽，卻又咽了回去，望着夜空，腦海中回蕩着那一聲聲幼小的龍嘯，久久不語。
半晌，手中幻出一個玉件，對天樞說道:“帶上這個。”
天樞接過，看了看唇角一揚，退了下去。
這玉看着不起眼，但上面刻了“焰華”二字，帶在身上不會太招人眼目，但卻保永生平安。
他眸中泛着淚光，與星相應，站在殿前，望着滿天星辰，思緒不由得回到了北極大地。
…………
霓裳把襁褓中的嬰孩抱到了栩夕面前，與她并躺着放在那裏，欣喜的道:“阿姐你看，他長大了一定很好看。”
栩夕臉上，止不住的淚一行行滑落，自己的孩兒哪有不看之理，可她卻不敢看。
生怕這一眼，就淪陷。
他嘤嘤呀呀的聲音就在耳畔，猶豫了片刻，才徐徐側了下頭，望着他那與他相似的面容，淚語凝結。
“是不是阿姐，他好好玩呀。”
栩夕沒有回應，只是流着淚努力撐起了虛弱的身子。
霓裳見她如此，不解，道:“阿姐，你要做什麽？”
栩夕泣聲道:“扶我起來。”
“不能起身，産後傷身，得好好躺着。”阿婆立即阻止道。
傷身？栩夕暗自一陣苦笑，她這個身子早已死過一回，傷不傷無所畏懼了。
霓裳雖不明所以，但還是摻住了她。
栩夕一落地，當即跪在了阿婆身前，叩首一拜，滿面淚痕拱手禮道:“多謝母親，這些時日以來的照顧，使我平安産下孩兒，但栩夕身纏重故，必須離開，日後，栩夕定會時常回來看望母親，以報大恩。”
說罷，再次叩首一禮。
“栩夕…你……”阿婆似乎被她突然的轉變，驚的有些語無倫次。
但霓裳瞬間明了了，阿姐這是想起來了！
一時，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憂，臉上喜憂參半。
栩夕艱難起身，霓裳将她摻起，轉身邁到榻前，抱起孩兒淚如雨下，對霓裳說道:“我們走吧！”
阿婆一驚簡直不敢相信！才想起，外面那一陣陣吓人的嘶吼聲，不知何時沒了動靜，可她也不能此時走呀？便道:“要走也不是現在，你這剛産完，等……”
栩夕泣聲阻止了下去:“再不走我怕來不及，母親，日後女兒一定回來。”
阿婆正想說什麽，此時，只見有人破門而入！
屋裏的三人，頓時，目光齊聚門口。
“白弗子！”栩夕望着來人，心中驚道，淚語凝結，千萬無語到嘴邊，一個字也說不出。
白弗子也為之一震！道:“栩夕？你沒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