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
從方與微家的院子出來,走過一條街,便有一家藥館。大夫姓許,年近七旬,德高望重,醫術高明,又與方與微是叔侄關系,住得近,極為親厚。
成野漾最喜許大夫,得了空便往藥館跑。旁人嫌棄那兒病人氣味重,他偏愛那股藥味,主動攬活兒,要幫着碾碎草藥。
這日春光明媚,頭頂枝頭鳥鳴清越,成野漾坐在藥館後頭院子裏的石凳上,搗着龜板。他不嫌活兒枯燥乏味,兀自哼了小調,手裏不停,趁空瞧着院角卧着的老貓。
那貓兒毛皮油光水滑,極為漂亮。它意态悠閑,眯着眼曬着太陽,長尾在空中悠然輕搖。
成野漾勾起嘴角,這貓像足了方與微。他瞧見龜板搗得足夠碎,便把藥缽放在石桌上,沖着那貓兒走過去。
他撫弄着貓兒的脊背,從頭到尾順着它的皮毛。老貓性格乖順得很,任着他摸,還伸長了脖子,愉快地“喵”了一聲。
成野漾大為驚喜,把它摸得更舒服,心裏卻忍不住暗暗想:方與微能否這般乖巧的任他撫摸頭發?
他思緒一跑,就收不回來,縱情想象了個夠。方與微一頭烏發,雖不像舊時人留長發,卻也好看得緊。發質柔軟,潤澤垂順,極襯他那副細絲眼鏡。
成野漾情不自禁地按着自己的眼睛,想:方先生那一身斯文氣都是眼鏡襯的吧?
想着想着心上又浮起方與微的“斑斑劣跡“,他惱怒地罵一句:“四眼仔!裝的!”
他手上力度一重,把貓兒弄得痛了,“喵嗚“一聲跳到一旁去了。成野漾發覺自己太不争氣,成日想着方與微,讪讪起身。
成野漾剛準備走回去繼續搗藥,就聽到外頭的吵鬧聲。
“你害死了人!我娘沒了,你賠我!”
一道尖銳的女人聲音響起,接着又是一陣東西落地的聲音。
成野漾趕緊向藥館堂中走去,只見許大夫被一個女人揪着衣襟,怒目而視。那女人身後站了一個形容猥瑣的中年男子,那男子身側立着個七八歲大的孩童。
成野漾蹙眉:“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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館中此時病人不多,卻也無人理會他這個小毛孩子。
許大夫稍稍掙開,無奈道:“你母親早已病入膏肓,藥石無靈。我當時便以對你們說明,盡早安排後事,那時開的不過是一些溫補的湯藥而已。怎能怪到我頭上?“
那女人好不講理,剽悍異常,又将許大夫一推,嘶吼着:“好沒良心的惡人!我娘那日早晨,還吃了一大碗玉米粥,胃口好身體也硬朗,我陪着說了好半天話也精神着。就是傍晚吃了你開的方子,後半夜身子就涼透了!”
她身後那漢子也是莽撞兇惡,惡狠狠地幫腔:“賠我娘命來!”
成野漾瞧着這兩人滿面兇相,唯獨少了喪親之痛,明擺着是想訛錢。
他自己遭遇了失去血親的痛苦,最知那種滋味。那段時間裏,他痛得淚也流幹了,聲音也啞了,恨不得也鑽進那黃土裏,陪着父母共赴黃泉。
他實在想不出這兩人,怎麽能這麽厚顏無恥地借着親人的名義做出此等泯滅良知的事情。
他又瞥在那小孩兒什麽也不懂,睜着大眼睛好奇地盯着那對男女,心裏怒火更盛。他娘的!帶壞小孩兒!
許大夫脾氣好,又說着要把方子找出來給他倆看,解釋藥理。
那女人卻粗聲粗氣地吼:“你個背時的歪貨大夫,我娘活得好好的,就是吃了你的藥才出了事!還讓我看你那害人方子,你要把老娘也一起氣死!”
她突然發難,罵得難聽。那漢子也起了勁兒:“賠我娘!”
成野漾氣得冒火:“人都去世了,賠什麽賠!你當是舊社會呢!還得以命抵命?你娘就是被你們這種不肖子給氣死的!“
那漢子吐了口唾沫,猛地把成野漾一推:“狗屁大點兒的小鬼,你湊什麽熱鬧?“
他眼露兇光:“我們講道理的,不是山賊土匪。不要他的命,賠錢!“
成野漾不屑,兜兜轉轉,不就是一個錢字?
許大夫看着成野漾無辜被牽連,也怒了,沉下臉道:“你們對方子有意見,自行去告我!別在這兒跟我撒潑,去請律師打官司!”
兩人聽到打官司三個字表情就變了,還要不依不饒地争辯:“賺了我們的救命錢,壓榨得我們飯也吃不上了,還哄騙我們請律師?你當你賄賂了當官的我們不知道?”
成野漾怒極反笑:“老子給你出錢請律師!你他媽去告啊!看看誰占理!“
那小孩兒不知哪兒學來的投機倒把的本事,聽了他這話反而樂呵呵地來抱他大腿,悄悄跟他道:“你給我錢,我買糖,我告訴他倆幹了啥事。“
成野漾瞠目結舌,心上不悅,卻耐着性子把那小孩兒牽到一邊,從兜裏摸出幾張票子給他:“你說。”
那小孩兒笑嘻嘻的,什麽也不懂,拿了錢歡喜地抖出真相:“他們騙人!奶奶晚上起來上茅房,人從床上摔了下來才死了。我早上起來聽到他們說要找這個好欺負的大夫賠錢。”
成野漾聽了心一涼,這對野蠻夫妻,沒什麽文化,想着騙錢,卻連老人危在旦夕之時都不陪在身側,竟然讓人從床上摔了下來!
他氣得發抖,曉不得哪來的力氣把那兩人推出門外,痛罵着:“去告呀!他媽的,老母親剛死,就急着要吃人血饅頭,什麽東西!”
那女的還要罵人,成野漾把門一關:“別他媽雷聲大雨點小,你有理就去告官!我們不會賠錢的!”
成野漾氣得喘不過氣,許大夫甚至有些驚訝:“怎麽氣成這樣?“
成野漾艱難地喘着氣,道:“我見不慣這種人。惡心。”
那對夫妻還在外頭砸着門,污言穢語連番往外倒。許大夫嘆了口氣,終究還是良善,從錢櫃裏取了之前收的藥費來,又添補了些,把門打開遞給那漢子:“收着吧。好好安葬母親。多的也不可能了!要不你就告官去吧!“
成野漾見他給了錢,心裏更不舒服,又不能指責他什麽,恨恨地咽了口氣。
那夫妻是沒志氣的,鬧騰一番不過為了錢,嫌少還想再談判,成野漾又堵了門不叫他們進,好半天才罵罵咧咧地走了。
許大夫拉了成野漾過去,忍不住數落了兩句:“你還小吶,別上趕着給人打。小孩子就別管這種事兒,你好好讀書就成。”
許大夫又拉着他左看右看,瞧他剛才被推倒時有沒受傷。見他只是手肘上破了皮,才安下心,又給他抓了包龍膽草和栀子,叫他回去熬水喝,去去肝火。
成野漾道了謝拎着藥包往家走,心裏卻委屈得緊,百般不是滋味兒。手指也不由自主捏得更緊,肝火燒得更旺。
走到院門口,推門進去,他就瞧見方與微坐在竹椅上,翻閱着一冊書。
他剛踏進院門,方與微就擡起頭,笑得眼睛彎起:“小野回來了。“
成野漾撐了一路,聽到他聲音的一瞬間,崩了。嘴一撇,金豆豆差點就要下來,他又死要面子,緊咬着嘴唇,只留淚珠在眼眶裏打轉轉。
方與微瞧見他神情不對,立馬放了書向着他走過去,柔聲問:“我的小野怎麽了?“
成野漾把頭往他懷裏一紮,帶着哭腔,好不凄涼地吼了聲:“我肝火旺!”
方與微趕緊拍着他的背,輕聲哄着:“乖。我給你打,打我,消消氣。”
成野漾嘴巴撇得更下,嘴酸得不行:“我不打人!我文明着呢!“
方與微聽了有些好笑,又舍不得真笑他,只得把他摟緊:“那怎麽辦?“
成野漾把藥包塞給他,氣得真繃不住了,撂下句“煎藥去肝火!“就跑進了屋裏。
方與微低頭嗅了嗅那藥包的氣味,無奈地笑了下。
成野漾坐在床上生了好半天悶氣,剛有些平複過來,方與微就端着碗進來了。
那碗裏的東西香氣四溢,清甜無比。成野漾舔了舔嘴唇,傻不愣登地看過去。
方與微走近,把碗擱在床邊的小桌上,道:“我給你做了橘子羹。”
成野漾鼓着臉頰瞅了眼碗裏,才裝作之前發小孩兒脾氣的不是自己,努力做出溫和有禮的樣子:“麻煩方先生了。今晚我洗碗吧。”
方與微一笑:“乖。”
成野漾跳下床,坐到小凳子上把那碗橘子羹扒了個幹幹淨淨,一擦嘴回頭又問:“我藥呢?”
方與微眸色一暗,聲音低沉:“你又沒病,吃什麽藥?”
成野漾扭過頭不看他:“許大夫說我肝火旺,容易沖動發脾氣。“
方與微道:“是藥三分毒。你想發脾氣便發,憋着幹什麽?我還怕你憋壞了。“
成野漾一怔,繼而道:“你不會嫌我多管閑事,太過沖動嗎?”
方與微從他身後摟住他:“我的小野,愛憎分明,能分善惡。我嫌你做什麽?你發脾氣也有你發脾氣的理。”
成野漾沉默了半晌。
方與微當他感動得說不出話來了,正要出言相問,就看見他紅透了一張臉,眨巴着眼睛問:“方先生……我能不能……能不能摸摸你?”
方與微愣住,接着便一笑,笑得雨歇雲收,清光微露:“從命。”
成野漾高興了,站起身就去撫摸他的頭發,就跟摸那只老貓時想象的一樣。
從發根直撫到發梢,方與微的頭發觸感滑順微涼,偶爾蹭到頭皮了,又有些溫熱。成野漾愛不釋手地玩弄着他的頭發,簡直想湊上去吻一吻。
方與微被他撩撥得雙目微紅,還是耐着性子,貼近他耳邊問一句:“小野,你可知來而不往非禮也?“
成野漾手頓住,支支吾吾道:“知道。”
方與微輕吻下他的耳垂:“我也要摸摸你。”
未等成野漾回答,他的手便順着成野漾的衣擺伸了進去,撫摸着他脊背上的節節骨頭。
作者有話要說: 5555我覺得好羞恥啊,可是這竟然就是我寫的。
方與微大壞蛋!勾引小野,撺掇作者寫這麽羞恥的情節!(是我了,甩鍋俠後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