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見方先生就很野漾

第3章 ☆、章

喜歡你，這句話方與微說了沒幾千遍也有幾百遍了。

喜歡你聽我說話的樣子。

喜歡你握筆的樣子。

喜歡你伏在案上讀書的樣子。

……

成野漾每次都輕飄飄的聽了他的話，乖乖拿起筆、捧起書……聽他講課，練了一手好字。

剛開始住到方與微家那幾個月，他惹人厭到極點。喪失雙親的苦楚、凄涼孤獨的一個人生活的哀怨，把少年小小的心擠滿了。

委屈過了頭，就要生事。

弄壞了鄰居的葡萄架，砸爛了隔壁小兒的木頭火車，把方與微的書扔進水裏泡着……他幹了一堆讨人厭的事情。

原因無他，小孩兒脾氣上來，見不得別人好。總覺得自己沒人喜歡，愈發地放縱性子，拙劣地吸引着旁人的注意罷了。

方與微不知怎麽的，非要留下這個惹禍精。

成野漾始終記得兩年前那個晚上，他被鄰居家的小孩潑了一身的水，還附帶贈送了句:“野人！”

那個時候他簡直處于狗都嫌棄的境地，離家出走，走到巷口了趴地上懶懶睡覺的大黑狗都要費力爬起來對他汪汪怒叫幾聲。

他嗤笑了一聲，還是有幾分出息，沒跟狗打架。自顧自穿着濕衣裳，背着小包袱，一步步朝前走着。

凄凄涼涼的月光撒在地上，像一層粉末。

成野漾心裏煩躁得很，走着走着就撞到一個人懷裏。

方與微摟住他，半蹲着身子對他說:“往哪兒去？”

成野漾別扭地掙開他，知道所有人都厭棄他，偏不願最後還丢了志氣，恭恭敬敬道:“多謝方先生收留，這些日子麻煩您不少，請您多擔待。之後便不再叨擾方先生了。“

成野漾走得端端正正，繃着一臉假情假意的微笑，剛走了兩步就聽到方與微清朗溫潤的聲線:“小野。“

成野漾一怔，父母去世後，再沒人這麽叫過他。他咬咬牙，撐着骨氣道:“方先生，我父親曾資助你留洋讀書，但那終究是他跟你的事情了。你的感激與回報，家父已經收受不少，不必再因為恩情，來費心看顧我這個不讨人喜歡的人了。你不欠我們什麽。”

方與微卻在他身後道:“并非因為覺得虧欠而良心不安。實則怦然心動，不順遂本心則寝食難安。”

成野漾愣住，怦然心動？

長到十五歲，成野漾連女兒家衣袖子也沒摸過，何謂怦然心動？

方與微行至他身側，輕握了他的手放置到自己的心上:“心怦怦，意悄悄，為君傾倒，欲曉情味，謂之怦然心動。”

方與微的手掌微涼，心跳聲卻像有着溫度般，燙得成野漾耳根微紅，他不得不學那舊時女子，罵一句:“登徒子！“

方與微垂眸，嘴邊卻漾起淡淡笑意:“是。”

成野漾瞪圓了眼睛，還沒想好措辭，方與微徑直拉着他往家裏走去。

方與微生得挺拔，頗有幾分古時世家公子的氣質，書卷氣更勝倜傥不羁，可終究是表象！成野漾被他拽着，就感受到此人蠻力之大，他根本掙脫不開。

進了院子，關上院門，方與微将成野漾按在小院竹榻之上。

成野漾神情恐懼，讪讪問:“做什麽？”

方與微欺身上前，一手壓住他肩膀，另一只手扣住他的後腰，故意用了纏綿的聲音:“怦然心動了，自然禁不住小鹿亂撞，春心萌動，要行那巫山雲雨之事了。”

成野漾吓得半死，臉色蒼白，冷汗直流。

方與微的手順着脊梁往上，擦着他的衣裳，幾乎就要貼上皮肉。成野漾忍不住乞求:“方先生，別。別這樣……”

話未說完，就感覺肩上一輕。方與微把他的包袱解了下來。

成野漾受驚地看向方與微，卻見他直起身，站到自己面前，臉上哪還有半分意亂情迷的樣子？

方與微聲冷如霜:“你可知這世上有多兇險了？”

成野漾還沒反應過來，像只受驚的小鳥兒微微顫抖着。

方與微又道:“背着行囊，便幻想自己能快意江湖，雲游四方？“他目光冷冷地落到成野漾身上，叫小孩兒直打了個寒顫。

“我一介書生，向來是被視為手無縛雞之力的。你看看，你對上我這樣的惡人，能有幾分勝算？“

成野漾總算回過味來，緊緊皺起眉，低頭不語。

方與微再軟了聲音，哄了哄他:“乖，好好待在我身邊。等你成長得無堅不摧，去哪裏我都不攔你。”

“可是，“成野漾小聲又難為情，“我惹人厭。待在這裏，沒人喜歡我。“

方與微淡淡道:“你住我這兒。要別人喜歡做什麽？我喜歡就夠了。“

成野漾瞥了他一眼，又飛快埋下頭:“你騙我。你才不喜歡我。“

方與微伸出手指，在他後頸上輕彈了一下:“你怎知我不喜歡？我最喜歡一逗就吓得瑟瑟發抖的小嫩瓜。“

成野漾氣惱地瞪他:“我才不是！“

方與微笑了笑:“小野，做人不是要尋別人的歡喜。你只要問心無愧，無人喜歡又如何？活這麽一場，成為自己喜歡的人，便就足夠了。”

成野漾看了地半天，才悶聲道:“我不喜歡這樣的自己。我也不想發脾氣，我控制不住。那個葡萄架，還有那個火車，都是我爸爸曾經給我搭過、做過的，我……看着難過。”

方與微攬過他的脖子，讓他靠着自己:“沒有關系。“

成野漾嗚咽了一聲:“方先生，我其實很後悔，很過意不去。”

“我知道，“方與微拍了拍他的背，“小野是個乖孩子，很乖。我給你想想辦法，他們會原諒你的。“

葡萄架倒了，方與微帶着成野漾給人搭回去，藤條纏得別致又好看；木火車壞了，他給人做一個新的，精巧絕倫不說，剩下的木頭花帶着清香，他又做朵木薔薇送給小姑娘，逗得人心花怒放；至于那被泡爛了的書，方與微握着成野漾的手憑着記憶一筆筆重新抄錄。

成野漾黑着臉:“方先生，我自己抄就行。你念，我寫。”

方與微神情自若:“別鬧。你那字，扔雞窩裏雞都嫌棄，我不帶着你寫，我怎麽看得懂？”

成野漾實在想說一句:那你自己抄不就行了。又怕他生氣，畏畏縮縮地把心裏話憋了回去。

方與微就這樣，半哄半逗地帶了小孩兒兩年。成野漾老被他氣得抓耳撓腮，恨不得咬他幾口，又總是輕易地被這人的溫柔手段哄得敗下陣來。

後頸上還殘留着方與微嘴唇的溫熱氣息，成野漾沒了脾氣，低聲道:“知道了。“

方與微一笑:“走吧，我帶你坐車去買板栗酥，順便再買你愛吃的燒鵝。“

成野漾問:“現在不回家了？“

“不急。“方與微再用手指捏了捏他發紅的耳根，“今日親了小野，大好的日子，值得紀念。知道小野高興，我便帶我們小野去野一回好了，再許你飲一盞梅子酒，可好？”

成野漾咬牙切齒:“我有說我被親了很高興？”

作者有話要說： 比前兩章長多了，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