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邪魔舊事(三更)
“小兄弟, 豐安縣的城隍廟出了什麽事?”解羽拉着一個人問道。
“唉,你是外地人?”那穿着短打, 像是店夥計一樣的青年人道, “豐安縣這麽大的事,都不知道?”
解羽道:“我的确是外地人,剛來豐安縣。”
青年人嘆氣:“這說來就話長了……”
“什麽話長, 不就是有一天飛沙走石,狂風暴雨,好多房屋都塌了。”一個扛着木頭,身體壯實的老人道,“老夫當時也以為自家的房屋要塌了, 但天突然放晴。有能看到外面的人說,就是從城隍廟上空開始放晴, 然後城隍廟就塌了。”
解羽不由瞪圓眼睛:“這麽神奇?”
“當然啊。不過咱們豐安縣的城隍廟神奇的事可多着呢。”老人嘆氣, “真是令人擔心。”
那青年夥計忙幫老人家扛了一頭木材,道:“我們先進去吧。”
“好嘞。”老人家一邊嘆氣一邊道。
“真是令人擔心?”解羽自言自語,“這個縣城有城隍庇佑,城隍似乎還挺厲害, 為什麽會擔心?萬前輩……咦,萬前輩人呢?”
……
“這裏簡陋, 讓仙長見笑了。”豐安城隍臉色灰暗, 雖然撿回了一條命,但顯然受傷很嚴重。
“無事。”萬煦環視了一眼周圍。
這裏并非是城隍廟,而是另一個被世人稱作“陰間”的特殊空間。各地城隍都在這個特殊空間內辦公、生活。
如今這裏一片狼藉, 花園、建築統統損壞,幾乎沒有落腳的地方。各司主事、陰差都在忙碌,清理廢墟,重建府衙。
以豐安縣繁榮,主事和陰差不該如此稀少。這裏肯定已經經歷過一次惡戰。
城隍選了一處空地,讓人搬來桌椅,作為暫時招待萬煦的地方。
“待城隍廟重新建好,香火重新旺盛之後,這裏很快就會重建完畢。”豐安城隍道,“這次多謝仙長出手相助。不然豐安城隍空缺一陣子,不知道有多少妖邪會趁虛而入。”
卓青蹲在桌子上,仰頭看着豐安城隍。
即使感謝,也不是感謝萬煦對你的救命之恩,而是感謝萬煦間接護佑了豐安縣城嗎?
萬煦道:“即使我現在出手,你的傷勢也無法痊愈,除非你轉修其他。”
豐安城隍露出一個笑容,道:“謝仙長好意。只是我意在護佑豐安,修仙雖逍遙,卻非我願。”
萬煦嘆氣。
城隍等修香火道的神靈,壽命可能比普通修仙者長許多。金丹期的修仙者,壽命也不過五百,成就元嬰之後,壽命才能過千;推開元神之門後,修士的壽命能近萬;只有推開仙門,成為地仙,修士的壽命才接近無窮。
但金仙之前,修士每隔五千年,就會遭遇一次天人五衰之劫,若不能度過劫,仍舊會神魂俱滅。只有成為金仙,才能無衰無劫,與天地同壽。
而修習香火道的神靈,如果香火不斷,人道不滅,活個上千年很容易。
只是,他們的上限卻也已經被固定了,香火斷,他們的道行也會跟着消失;而且如果金身被破,神魂受傷,香火也無法彌補他們的神魂傷勢;何況他們只能在香火範圍的地方生存,沒有任何逍遙可言。
萬煦自己肯定是不樂意修煉香火道。如果被約束到一地,日複一日重複着相同的案牍工作,他還不如消散在世間。
但各人有各人的緣法,豐安城隍的心願既然是守護豐安縣城,那麽萬煦也無法幹涉。
卓青:【我們還要在這裏留一段時間,以你的研究能力,找到讓他複原的方法應該不難。不用難過。】
萬煦很想說他沒難過,但說不出口。
這時候的他,仿佛分外感性。
萬煦只好轉移話題,問起豐安城隍廟崩塌之事。
這事居然也和秋然有關。所以豐安城隍直接說起秋然之事。
秋然原本也是豐安人氏。他出身自一耕讀地主人家,家中富裕,本人文采出衆,有意走科舉道路,報效朝廷。
秋然有一個小他兩歲的妹妹,兄妹二人十分感情十分深厚。但他父母感情并不好。秋家父親是個老中不了舉的書生,書讀得不怎麽樣,卻偏愛一些才子佳人的話本,最愛做一些救風塵的事。因此秋家後院烏煙瘴氣,淪為附近鄉親們口中的笑柄。
秋家老母溺愛兒子,兒子做什麽都是對的,就算弄出這等醜聞,她也只對着秋家妻子罵,說她管不住自己的丈夫,還說要休了她。
還好秋然的母親是個潑辣之人,和秋家老母對罵,說休了她,看誰還願意進烏煙瘴氣的秋家,那個慣愛救風塵的男人,說不準會扶一個妓子當繼室,秋家老母這才作罷,跑去折騰秋家父親接回來的風塵女。
那男人是個多情又薄情的人,那些風塵女子還淪落風塵的時候,他對對方千好萬好,各種甜言蜜語,一擲千金。待人接回了家,他就認為盡到了救風塵的義務,那些女人沒了淪落風塵時候楚楚可憐的味道——其實說白了就是膩了,他又開始去救新的風塵去了。
所以後院裏那些女人其實很可憐,被秋家老母百般磋磨。倒是秋然的母親憐惜這些女人,給了她們些生計。
只是秋家不過普通耕讀世家,經不住秋然父親那樣一擲千金,很快就衰敗下來。秋然父親和秋家老母商議,要嫁掉秋然的妹妹,換些彩禮,繼續揮霍。
秋然疼愛妹妹,自然不會讓妹妹去給一六十多歲的老頭當不知道第幾房小妾。只是那時候他只是個文弱書生,即使不願,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妹妹被一頂小轎擡走。
那時候秋然每隔一段時間就到城隍廟中祈禱,希望城隍能保佑他妹妹。
可惜城隍不能幹涉陽間之時,即使心生憐惜,也無法插手。
“若是我能插手陽間之時,秋然也不會變成邪魔。”豐安城隍臉上有愧疚之色。
萬煦搖頭道:“世間凄慘之人多得是,成為邪魔者卻寥寥無幾。這和豐安城隍你并無關系,你已經盡到了城隍的責任。”
豐安城隍嘆氣。雖然理智上他也如此這樣告訴自己,感情上卻無法接受那個善良的年輕人,變成如今的模樣。
秋然小妹過門之後很快慘死;秋然上告無門反而被奪了功名,打斷了一條腿;秋然的父親為了撇清關系,休了秋然的母親,秋然的母親吊死在秋家門前;秋然被趕出了秋家大門,離開了豐安縣城。
豐安城隍不知豐安縣之外的事,待再見到秋然的時候,秋然已然成了邪魔,回豐安報仇。
可惜,秋然回來的太晚。距離他家慘事發生時,已經過了五十年。
這五十年,秋然的祖母早已經老死,秋然的父親也死在了女人的肚皮上,秋家早就敗了;害死秋然妹妹的那一家人,因為在當地惡事做得太多,終于被上面查辦,全家判了個滿門抄斬;當時包庇那家,奪了秋然功名,打斷秋然一條腿的官員,也因貪污暴露被判流放,已經死在了流放地。
秋然茫然回首,居然發現仇人已經死得一幹二淨。
“他沒有因此釋然,反而因無法親手報仇,變得更加怨毒瘋狂。”豐安城隍嘆息道,“他向包括秋家在內的所有和那三家人有關系的血親下手,制造了多起慘案。之後更是引來孽龍,想要将整個豐安縣城夷為平地。”
“當日他在那村莊出現,是因為村莊中有一戶人家,曾經和秋家旁系結過親。即使那只是幾代之前的事,和他所在的秋家沒有半點關系。”
“他已經徹底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