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
閣樓很暗,對着那片草地的牆上開了一個四四方方的小窗戶,不過窗簾也拉上了。
一個女人坐在牆角,雙手縛在後背。
她在25個小時之前還是一個活蹦亂跳的性感的夜店女郎。她搞不明白自己怎麽喝了一杯白蘭地就到了這裏,她開始還有力氣尖叫,但是很快就叫不出來了——現在連呼吸都困難。
她覺得自己的脖頸可能早就被那個魔鬼捏斷了,但不知道為什麽還沒有死。她還有最後一丁點恐懼,不過也差不多被疼痛消磨殆盡了。
都源于這個人。
“…我要死了。”她從喉嚨裏擠出幾個單詞。
“呃,”瘋子撿起女人的內衣略微擦拭一下手上的刀片,動作熟練地從口袋裏摸出一個刀柄組裝好。“也許你說的很對。”
“但是我會帶給你另一種層次上的永生。”
女人的瞳孔顫抖着收縮起來,她看見對面玻璃壁櫥上用透明管子浸泡的人的軀體的一部分。各色的眼球、男人或者女人的手臂、一只乳房、還有鬼一樣的人頭,裏面的液體可能是福爾馬林,血液混合在其中看上去又凄慘又惡心。她不停地試圖向後退,但身後就是牆面,被縛住的雙手指甲斷裂滲出血液,這個舉動只是平白給她添了不少傷痕:“不、不!別這樣!我給你我的身體,你想……多少次都可以,不要殺我!”
“你确實很誘人,甜心。但是別忘了,你的身體已經是我的了。我原本缺一雙有紅色指甲的手,可你毀了它。”瘋子輕佻地勾起嘴角,由于濕潤而顯得色澤鮮豔的嘴唇讓女人又破碎地尖叫起來——那麽紅,他一定是以喝人類的血為生的魔鬼!
“現在我又想要一顆砰砰跳動的心髒了。聰明的女人會選擇放棄掙紮,這樣不會太疼。”瘋子像是玩弄一只鋼筆似的讓刀片在指尖上跳舞。他緩慢地走向那個角落,不經意間注意到了旁邊拉上窗簾的小窗戶。
他突然拉開了窗簾,提着女人的衣領讓她面對窗口。瘋子舉着刀片在她臉上輕輕劃了幾刀,手很穩。他感覺自己有一點像在切一塊顫抖的豆腐,這個認知讓他眯着眼睛笑起來。不得不說,他笑起來是很好看的:祖母綠色的眼睛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通透又明亮,有一點兒類似貓科動物在捉弄獵物時的狡黠笑意,薄唇挑起一個和緩卻過分親昵的弧度,總之,神情比動作要來得友善得多。
“看到對面的房子了嗎?”他湊在女人的耳邊用低低的氣音問,“讓我們的鄰居看看這一切。”說着他的刀片順着女人的面部劃向她的左胸。
“啊——!!”女人不可抑制地尖叫起來,并像垂死的魚那樣進行微弱的掙紮。
瘋子有點想笑,這些人都太愚蠢了,愚蠢至——不,等等?
他看見了什麽?
透過窗子可以看見對面的房子裏側坐着一個人,提着畫筆在紙上緩慢地描繪着什麽。那是一個看上去就有很長名字的人,我們可以姑且稱呼他為畫家。畫家在調色板上調了兩次顏色,準備畫下一筆的時候他又突然停下來,然後用畫筆将一側的頭發繞到耳朵後面去。他微卷的淺亞麻色的頭發在陽光下簡直像一匹上好的中國絲綢,很引人注意。
“……抱歉,親愛的。我得麻煩您安靜片刻。”他手腕一轉,刀鋒抵着女人的唇。瘋子試圖用眼神要求她老實咬着刀片,但或許是因為他的眼神過分陰郁,女人壓根沒有領會,轉而又一次掙紮起來。刀片劃破了她的舌頭,鮮血溢出齒間,又扭曲着淌下她發白的嘴唇。
這真是天然的口紅。瘋子覺得賞心悅目,他撤下刀,溫柔地用指腹把女人的血盡數抹勻在她飽滿的唇上。他滿意地看着自己的傑作,不顧女人驚恐得幾欲昏厥的表情,低頭輕啄她的嘴唇。
“對面有個人,是嗎?”瘋子問。
“……是的。”女人快速回答。她停止掙紮,期期艾艾地看着瘋子,似乎覺得瘋子這麽做就不會再殺了她。瘋子不知道她的內心在想什麽,只是毫不在意地松開了揪着女人衣領的手,然後他就聽見肉體砸在地面上的鈍響。
但一直到這時候,畫家都好像完全沒有注意到這兒發生了什麽。
瘋子覺得很意外。他從來不知道對面那棟樓裏竟然住着活人!——在他這樣想的時候,畫家像是專門來應證這一切似的扭頭看向窗外,直直對上瘋子的眼睛,非常公式化地微笑了一下。
‘也許我應該立刻就去殺了他。’瘋子想,‘不過他真好看。’
瘋子神色陰郁地瞥了一眼腳底下那個風箱似的大口喘息着的女人,把刀戳進她的胸口,然後走到窗戶邊看了一眼。畫家還坐在那裏,看來短時間內是不會挪地方了。
瘋子幾乎下意識地要朝門外走,不過他想起來草坪底下已經放不下任何屍體了。于是他又很不高興地轉身,拖着女人把她扔進小儲物間裏,砰地關上門;又想到什麽似的馬上打開,朝裏面噴了一點看不清名字的藥劑。這一回是把門完完全全關上了。
瘋子從閣樓上走下來,在浴室裏沖洗了一番,再換上一套新衣服。
他敲響了畫家的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