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在秋靜的經期推遲了兩個星期之後,天天和秋靜終于決定去買早早孕試檢測,天天一直推着秋靜要去找齊遠過來。
這樣的事本來就該是那個男生負責的。
齊遠雖然來了,可他只顧着安慰秋靜,對于去買試紙的事情表現得非常的扭捏,而且有意無意地一直叮囑秋靜不要把這件事說出去。
看着他只是這樣對着秋靜,天天突然對他産生了一種厭惡的感覺。
看着他清高瘦削的臉龐,穿着白色校服幹淨男生的氣質,天天忽然覺得,自己以前的确把人想得太簡單了。
有些人在和你無親無故,不關于己的時候,表現得非常清高淡雅。
但是真正有關于自己,卻變得異常讓人嫌惡。
秋靜後來給她描述過事情具體發生的經過。
兩個人喝了點酒去齊遠的表哥那裏休息一下,可是齊遠的表哥半途接了個電話,忽然走了,秋靜和齊遠就在看電視,裏面正在上演一部歐美大片,情節可能有點限制。
氣氛尴尬起來。
齊遠在旁邊有意無意撫觸她,秋靜開始是有點恐慌,不願意的。可是不知道怎麽回事,在齊遠吻她的時候,她的心似乎有一種湧動着的感覺,甚至連身體都微微地不受控制……
事件過後,齊遠告訴她,只是一次,不會發生什麽。
秋靜相信了,可是沒有想到,只是一次就會發生這樣的情況。
齊遠一直在旁邊安慰着沉默地秋靜,看了看旁邊的天天,似乎也感覺到了她眼神中的厭惡,他轉了轉頭,依舊用和平常一樣顯得清遠鎮定的聲音說道:“天天,你可不可以去買?”
天天看他居然推到自己頭上,其實很想拒絕。
可是看着坐在床上的秋靜一直沉默不語,也許她是需要他在身邊鼓勵的。
她沒說什麽,默默拿着錢出去了。
但是她停在藥店門口很久都不敢進去。
她從來沒有經歷過這樣的事情,甚至連早早孕試紙是什麽樣的都沒見過,離門口不遠處的那個金色頭發的大媽看着一直在旁邊徘徊的夏天天,已經注意了她好幾眼。
天天把自己隐在一邊,不知道該怎麽辦。
想到秋靜可能在等她,她嘗試着鼓勵自己一鼓作氣的進去,可是看着那個大媽似乎有些了然和懷疑的眼神,她又不敢進去。
躊躇了良久,陳思學卻不知什麽時候站在她的身後拍了拍她的肩膀。
天天幾乎都快被他吓出心髒病來了,陳思學眼神洞悉地上下打量了一下她,“你來藥店幹什麽?”天天心中繃着口氣不說話,陳思學瞥着天天手中一直攥着十塊錢,“你來買什麽東西?”
天天還是不說話,陳思學忽然湊近說道:“是跟秋靜有關吧。”天天被吓住了,陳思學看她的反應早就把整個事件了然于心,“齊遠怎麽沒過來?”
天天咬着唇,還是不知道該不該說出來。陳思學拉了拉她的辮子,語重心長地嘆氣口,“他們的事你管那麽多幹什麽?要是被人看見了,你的名聲還要不要?”
天天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陳思學看着她憋紅臉的樣子笑了一下,“這樣吧,你親我一下,我就進去給你買。”
天天又是震驚又是詫異地擡起眼望着他,陳思學眼神含笑摸了摸鼻子,“很劃得來,就算是初吻,你也沒損失什麽。”
看天天還是不說話,陳思學放寬了條件,“那這樣吧,要不讓我親你一下,我給你進去買。”
天天幾乎要被陳思學給糾結死,他的每一句總是讓她恨又恨不得,罵又罵不得,還天天提着個膽子,她的臉又憋得通紅。
陳思學正想說是逗她的,她卻似乎在考慮之後,漲紅着臉,踮起腳迅速地在他唇上啄了一下,之後立刻就退到他身後,推着他往前走,“快點,快點!”
陳思學詫異了一下,下意識地摸了摸唇,唇上幾乎完全沒有任何感覺,只是單純的觸碰。
可是,心不知道怎麽回事,慢慢地忽然變得柔軟而溫熱了,像是一壺緩緩加熱的水,汩汩地冒出了水泡。
天天看着陳思學一點都不畏懼地走進去。
看見那個染着金色頭發的大媽還非常爽朗的一笑,亮出雪白的牙齒,跟大媽說了什麽。那個大媽就給了陳思學一盒東西,同時瞥了一眼門外的夏天天,眼神非常暧昧。
天天在接觸她的眼神之時,立刻躲到了一邊。
陳思學從門裏面出來,把東西遞給了她,臉上笑意盈盈地看着她。買到了試紙之後,天天松下一口氣。
可是想到剛剛的事,臉又莫名有些發燙。
她不敢看陳思學,匆匆說了聲謝謝,就往家裏跑。
秋靜驗了出來的确是懷孕了,三個人一直都沒有說話。
天天實在是不能接受這個事實,秋靜才十五歲,怎麽可能現在就當媽媽?憑借着從書店看來的一些知識,天天知道堕胎可以分為人流和藥流。
如果在45天之內,一般會是藥流,如果再長一點,那就會是人流,如果有幾個月了,就有可能是引産,那就得住院了。
據說藥流會很痛苦,如果沒有藥流幹淨,就要刮宮,而且對身體傷害很大,人流有的會很痛苦,有的不會,天天也不太清楚。
終于齊遠開口,“打掉吧。”
其實,現在大家都知道打掉是最好的辦法,可是天天和秋靜還是很擔心,總是要去醫院,總是要去做手術,而且還要小心翼翼地不要被別人發現……
秋靜覺得自己簡直陷入了一場噩夢當中。
天天也不知道說什麽,雖然她贊同齊遠的建議,可是卻沒法做到體諒,在她的心目中,男生做錯了事情就是應該負責的。
哪怕現實中你完全沒有能力負責,你也應該對着秋靜說一兩句體貼的話,縱使做不到說出那句“我負責”那麽也應該對秋靜多加安慰和開解,而不是一句冷冰冰的一句“打掉吧”。
以前,齊遠的成績好,性格也和順,大家都認為他是一個好的男生。
可是現在天天才知道,有些東西原來真的不能光看外表的,發生了今天的事,她甚至覺得連一向有些嚣張跋扈,惹人厭煩的陳思學都比他好。
天天覺得秋靜選錯了人。
也許此時的秋靜也有這樣的感覺,但她已經無可奈何,很久之後,她點了點頭,咬唇說:“那該怎麽辦?”
沒有人知道應該怎麽辦。
因為太晚了,齊遠先回家了。秋靜繼續留在天天這裏,兩個人漱洗過後睡在一起。
秋靜問:“天天,你是不是覺得我很笨,他跟我說不會出事的,我就相信了。只是一次而已,為什麽就偏偏找上了我?”
她知道秋靜因為這件事最近的心裏一直都很煩亂,今天晚上也是第一次肯這樣表露出自己真實的情緒。
天天不知道該說什麽,稍稍沉默了一下說道:“現在這種事情很正常,你不用擔心,沒有人發現就好。等事情過去了,就什麽事也不會有的。”
黑暗中,天天能夠感覺到旁邊的秋靜一直靜靜地看着漆黑的天花板。
天天知道,自己不論說多少安慰的話,也不可能讓秋靜真正放寬心下來,只要這件事一天沒有解決,秋靜就一天不可能恢複到當初。
這件事說起來自己也是有很大的責任。
以為尊重她再适時地提過自己的建議就是盡了自己的義務,卻沒有想過,很可能自己只要多多提醒一下,或者多多埋怨一下,有些事情就不會發生了。
“……我好怕。”過了很久,秋靜攥緊被角,忽然低低地說道:“要去找醫院,要去拿錢做手術……”
秋靜沒有再說下去,她的聲音在黑暗中有些凄涼的冷。
天天隔着被子握住了她的手,“秋靜,別怕,會沒事的。”
天天感到秋靜的眼淚在黑暗中無聲的流了下來,手指尖也沁着冰涼的寒,她的聲音略帶沙啞的“嗯”了一聲,她轉過身靜靜地抱住了天天。
天天沒有說話,一整晚只是維持着這樣的姿勢。
天天和秋靜又去上網查了一次堕胎的過程,為了以後不留下後患,兩個人決定去正規的大醫院去做手術。
天天和秋靜都有各自存着的壓歲錢,加起來有一千多,付手術費已是足夠,關鍵是,手術做完後還得有幾天的休息時間。
已經是高二,又臨近期末考試,光是最後的體育考試就已經讓天天和秋靜躊躇很久。
但是如果再拖下去,只會反應越來越明顯,只有先做了手術,再盡快的恢複,或許才能遮掩得過去。
天天和秋靜在某一個星期天,去了離家裏非常遠的市醫院做無痛人流,當看到醫院裏還有少女優惠價的特大标牌和站在手術室成堆成堆的少女的時候,天天覺得非常囧。
不過這樣也在某一種程度上漸漸消弱了天天和秋靜的恐懼之心。
手術做得非常快,除了醒來之後,秋靜渾身無力隐隐有些疼痛之外,并沒有別的症狀。齊遠一直都沒有來,天天也一直沒有在秋靜面前提他。
在最後天天扶着秋靜走出醫院門口的時候,冬天的陽光打在她們的臉上,有種炫眼的燦爛,她們都有一種獲得新生的感覺。
稍後的幾天便是恢複身體的時刻,有兩天必須卧床休息。
天天本來說要讓秋靜假裝自己生病,可是卻因為秋靜媽媽已經開始的懷疑而作罷。最近秋靜的飲食一直不規律,又常常病恹恹的。
秋靜媽媽一直說着要帶秋靜去大醫院看看,若是秋靜說生病了,不去上課,更要惹她的媽媽懷疑。
秋靜只好撐着身體勉強去上課。
幸虧只是高二,每天坐在椅子上聽聽老師講課,做作業的時候,天天會先做好,讓秋靜抄,再在她旁邊講解清楚。
秋靜很是感激天天為她所做的一切。
在另一方面,齊遠和秋靜正式分手。
秋靜對齊遠幾乎不理不管的态度感到心寒,齊遠也有自知之明,秋靜不可能再原諒他,兩個人決定要把這件事沉入大海,和平分手。
然而在這件事幾乎快要塵埃落定的時候,卻發生了一件意外。
在某一次的體育課上,體育老師不知道發了什麽瘋,忽然要教大家籃球,秋靜以身體不方便跟老師請假休息。
可是沒想到在那些女生争搶籃球的時候,有個女生不小心撞到秋靜的身上,肚子鉻在路邊的拱起的磚塊上。
當時并沒有什麽,可是秋靜在回到家後,卻臉色蒼白,下腹墜痛,一直不停地流血。
後來終于被秋靜的媽媽發現了,立刻送到了醫院裏。
醫生表示,“是流産後的手術感染。”
秋靜的爸爸媽媽懵了。
事情引起了軒然大波,秋靜和天天立刻受到了家長的審訊,甚至因為治病的大夫是同班高中同學的家長而迅速流傳了出去。
一時間成了整個學校茶餘飯後的笑談。
秋靜的爸爸媽媽雖然并沒有罵天天,可是對她那種失望透頂的神情卻是顯而易見,甚至天天都不敢接觸到秋靜爸爸媽媽那種失望又無奈傷心的眼神。
天天的媽媽和爸爸卻把天天狠狠罵了一頓,天天垂頭站在那裏一直默然不語。
她只想着,現在的秋靜該怎麽辦?自己最多就是被罵一頓,可是這件事宣揚出去,秋靜的整個名聲就全毀了。
秋靜自從那天後,就一直住在醫院休養,秋靜的爸爸媽媽也不讓別的同學來看她,除了天天,秋靜也不見任何人。
秋靜的爸爸媽媽和齊遠的爸爸媽媽談過。
當時秋靜和天天就坐在病房裏面,聽着那些大人一個一個粗俗的字句蹦出來。
“這件事是你女兒和我兒子心甘情願,現在孩子都沒有了,還負什麽責任,年輕人談點戀愛做錯點是很正常,我們最多只能出她的住院費,別的我們管不了!”
原以為能生得出齊遠這樣白白瘦瘦的男生,他的爸爸媽媽也應該是個很有氣質的人,可沒有想到,卻只是一個黑黑瘦瘦的衣着有些粗樸的中年女人。
“你們這是怎麽說話的,如果不是你們兒子,我女兒會這樣?你們家齊遠是男孩子,當然不在乎了,可是秋靜怎麽辦?她還這麽小,你們難道不想負點責任?!我們沒有要求你付些什麽,只是這件事總得有個解決辦法!”連一向溫和的秋靜爸爸都氣上了火。
齊遠的媽媽撇過頭,一臉漠不關心,“這是他們兩個小人的事,我管不了。”
齊遠站在他媽媽的身後,一個字都沒有說。
秋靜的爸爸氣得臉色鐵青,指着齊遠說道:“我以前還以為你是個好學生,現在你對我女兒做出了這樣的事,難道就不說一句話?!”
齊遠過了很久,才說:“叔叔,我和秋靜已經分手了。”
“你說什麽?!”秋靜爸爸幾乎氣得上前打他一頓,秋靜的媽媽卻一直抱住了他,往後拖,“算了算了,這件事都鬧成這樣子了,你打死他也沒用!”
“什麽怎麽解決?我女兒的一生就這樣被他毀了。”他的怒氣轉移到了秋靜媽媽的身上,“小靜這麽久了,你就什麽都不知道……”
秋靜躺在床上的臉色一直是沒有半分變動的蒼白。
但是聽到這裏,她靜靜地垂上眼睛,長卷的睫毛很明顯的顫動着,天天坐在那裏什麽話都安慰不出來,只能無言地拍了拍她的手。
天天看着病房外一直低頭不語的齊遠,忽然想到一件事情,在查早孕的時候,她看到網上有一個案例。說是如果和未滿十六歲的未成年少女發生行為的話,無論女生願不願意,男生是可以被判定為強~奸的。
她心裏其實有些憤恨齊遠,是他把秋靜害成這樣子的,現在居然還想不負責任?!
但是一方面,她又顧及到,如果告齊遠的話,事情只會越鬧越大,而且她和齊遠畢竟是有同學之誼,大家還都是少年,實在不想害人。
天天躊躇着要不要跟秋靜的爸爸媽媽說。
自從事情發生後秋靜一直都沒有來上課,齊遠來了,卻一直都很沉默。很多同學和老師都知道這件事情,在背地裏傳出了很多流言蜚語。
後來有一天,班主任忽然當着全班的面把這件事拿出來講,除了語重心長地說明整件事的風波和影響,再絮絮叨叨地說了些讓班上的同學潔身自好的話,居然到後面讓齊遠上臺做說明。
天天有些吃驚,心裏又有些懷疑。
齊遠私自地要把這件事親口說出來,并沒有問過秋靜的意見。天天不确定是不是班主任逼他的,不過班主任也不會因為這樣的事,硬要學生上來說什麽,而且看齊遠沒有一絲扭捏的樣子,或許就是齊遠自己要求上去的。
不知道他是怎麽想的,可是天天心裏總是有些不安。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