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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1)

進了書房的徐直,下意識地往她費心收集來的貯幣器走去。

一如過去的每一日,她收集的五個貯幣器裏,有兩個一模一樣的,另外三個則是各自不同,沒有變過。

大姑娘?"九行進門後規規矩矩地站在那裏,見徐直高傲地不理人,他又大聲叫;"大姑娘!"徐直這次反應過來,她看向他,蹙起眉。"誰叫你進來的?""姜玖有吩咐,大姑娘若要來書房,定要有人陪着。"他也不願意啊,什麽鬼不鬼的……他擡眼掃過這棟三層樓的內部,層與層之間都是中空,以回旋式樓梯相接延伸,周圍全是書與……古玩吧?他府裏沒被抄家前也是會收些各國古玩的,卻似乎與徐直的有些不太相同,這些古玩帶着一種非常陳舊的氛圍……他又看向徐直剛才正在看的器具,但完全看不懂……他試着表達他的好學;"大姑娘,這是什麽?""幾百年前小周國裝貨幣的器具,這種貯幣器的特色是在器蓋上雕刻小周國的人文歷史。"徐直在學士館待久了,從不藏私,跟每個人說話,只要有人問到她懂得,她一定回答,同時答得極為詳細,"栩栩如生,雕刻生動宛如真物。收集了這些幣器就可一窺幾百年前小周國真實的民俗風情,你看,這時小周國狩獵的場面,從衣着上可以看出狩獵者的身份;這時小周國的春江,小周國人畢生必去一次春江,雕刻細到竟有十七個人,有老有少,或站或趴在春江旁飲着江水,人人表情生動,是不?"

九行小心翼翼上前一步與她保持距離地看向那些器蓋上頭立的雕像,他驚嘆;"真是,怎能把一個人崇敬、感恩的表情給刻出來呢?"他也曾是受過熏陶的少爺,這點眼力還是有的。

九行不明所以,仔細比對。"對,兩個都很平滑,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徐直微微低着頭,幾乎與器蓋上立體的雕像平視,她愛撫似得摟着上面的小雕像,說道;"是了,你們都看不見。""啊……大姑娘,你看見什麽了?"

"我也看不見了,果然就是在一夜間消失了嗎?誰拿走的?""……!九行吞了吞口水,不知為何背脊寒毛直立,明明心裏拒絕想着她說什麽這裏鬼啊鬼的,但就是無法控制地往那頭想去;他又瞟到那些古玩……有的看起來一點價值也沒有,身孩子有破損……

"大姑娘,你收購這種幾百年前的古董,很不容易吧?"九行試着搭上話。

徐直轉過頭看着他,沒有說話。

"……"在靜默中他有一種"這種可笑問題還是不要再追問"的驚恐感。

徐直站直了身子,指揮道;"你去把梯子搬到這裏。"九行聞言先是一怔,又想到自己已經不是過去的公子哥兒了,便順從地去長剃那裏,一搬……有夠沉重。他漲紅臉,用盡力氣半拖半移,移到徐直指定的地點。

不是他不夠力,真的不是,是長梯過重,根本一人搬不動!他忍不住問道;"大姑娘,平日是誰幫你搬動的?""嗯?阿玖或同墨吧。"徐直心不在焉地說道。她踩着階梯上去,九行立即退了幾步,與她保持距離,以免她會有任何誤解。

姜玖或同墨?說錯了把?是姜玖跟同墨合搬吧,九行不由得暗嘆口氣。他是罪官之後,一家入京領罪,本該全家問斬,但新皇大赦天下,父兄改以流放之刑,而他則以罪民身份派到徐直身邊做事。

這是陛下的恩德他知道。陛下看他年輕,不忍他一生毀盡;而父兄聽見他将到西玄徐直身邊做事,皆是大喜過望,直要他好好服侍徐直。

怎麽服侍?

他打聽過了,所謂的身邊人就是要包辦徐直的衣食住行已經她的所有需求。

前者他願意吃苦去學,但後者所有的需求裏有包括……暖床嗎?那個伶人說;"就看大姑娘想什麽,身邊人就得給什麽了",語氣暧昧不清,由不得他不住往那處想去,害得他膽戰心驚,就怕半夜随時被召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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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徐府後,他才知道徐直這一支徐姓男女可自由婚配,不受皇上指婚,同時女子可公開有男寵相伴,只要徐家女開心又有什麽不可以呢?而身邊人……在他眼裏,真有幾分相似男寵,讓他渾身不舒服。他看過姜玖在半夜出門,目标是徐直屋子那方向,頓時他心都冷了……他一直煎熬着,直到今天他才鼓起勇氣跟蹤姜玖。姜玖确實是去了徐直的屋子,但他還搞不清楚狀況就被發現了。

對!西玄徐直誰人不知,就連他這個外地人都聽過她,但,西玄徐直成名時他還只是個孩童。這表示什麽?兩人相差十歲以上!他曾經暗地裏仔細打量過徐直,是個美人,卻非不可取代的絕色,貌齡比實際小上許多,可是那都是騙人的,年齡差就明晃晃的擺在那裏,他……下不了口。

若然哪天徐直逼他下口……他也只能努力想着萬幸西玄徐直不是男子……

思及此,他有退了一步,打從心底裏想跟徐直保持距離,最好相隔千山萬水。

徐直爬到架子頂端,他平視過去正好看見她裙擺下的墨履,于是立刻回避往高處阿奎那。西玄曲裾深衣是廣袖為主,她因為高舉拿書,一雙藕臂就這麽露了出來……他懊惱的垂下眼,深怕自己被賴上……

"你在做什麽?"冷淡的聲音自他頭頂響起。

九行下意識仰起頭,徐直正無表情地看着他。真的就是個美人,但,也只是個美人而已,在西玄年輕女子裏要找到比她美得多得是,何必要個"老人家"?

"來拿着。"

"哦,是。"長梯才方便接着,但他為了維持兩人間的距離,只肯站在地上,等她丢下來。  徐直漠然地看了他一眼,雙手一松,手裏的冊子全落了下來。因為九行不敢一直看着她的臉,早就平視正前方,因此當書落下來時,他伸手去接,還是漏了幾本砸在地上。

他慌張地去拾起。有幾張畫紙滑落出來,他撿起時一瞄,畫紙上正是方才她所說的貯幣器,五個都在,但只有器蓋上有雕像,與其說畫工精妙,不如說只是臨摹,是個記錄,遠不如他畫的有靈氣。驀地,他眼皮一跳,落在其中一個器蓋上的雕刻,那時春日播種的場面,十來名百姓在下田播種,山坡地上……有人。

有一個男人,就坐在山坡地上看着百姓播種。

他下意識地擡頭,看着置放貯幣器的方向,從他的角度看去,正好看見光滑的山坡,上頭哪有人的雛像啊?

瞬間,他想起方才徐直說的話,臉色頓時難看起來。

徐直只手抱着竹簡,扶着梯子終于落了地,她瞟一眼九行,眼底有着些許不耐煩。

"連拿些東西也不行嗎?"

"我是不小心,就這麽一次而已……"

"它日要是你拿貴重的東西,也就這麽一次教你給毀了……什麽東西掉出來了?"九行悶着氣,遞到她面前,她接過第一張,哦了一聲。"這個啊……看見了嗎?這就是我說的,你們都看不見的人。""大姑娘,是不是你……做夢了呢?"

徐直根本不當他的話是回事,低頭看着那張畫,自言自語道;"地主?不像。此人腰帶過長,袖未卷,分明一開始就沒有要入田,而是一個旁觀者的角色,會在貯幣器上留下的,就是當地的風俗民情,這表示不是偶發,而是理所當然的一種代表當地春耕的景象。是什麽原因讓這個人坐在這裏,卻是春耕必須的?為什麽之後的小周國再無這樣的風俗?""大姑娘!"九行聲量放大些,讓她回過神來。他嚴重懷疑徐直有幻想症,才會自我編造出子虛烏有的人來。"我将梯子搬走吧。"徐直嗯了一聲。  九行費力要搬起時,不敢把視線放在徐直面上,因此他感覺徐直的身子突地撲過來時,心裏大駭,心想這是書房啊書房啊!直覺松手,連連後退的同時,瞥到她腰間佩飾纏在架腳上……她是被纏住所以被拉動了?

徐直松開竹簡撐住傾下她的梯子,現下再加上九行的沖力,她被逼的連連退後,眼看就要跌倒了,瞬間她放棄穩住梯子,迅速半蹲下來,同時雙臂環抱住頭,哪怕會扯動梯子她也不理了。

她全身上下嘴重要的,就是腦袋。

只要保住腦袋,一切都好說。

下一刻,有人硬是鑽進梯子與她之間……來人身上的香味告訴徐直,是同墨!同墨死命地抱住她的上半身,下半身護不住,配飾就纏在那裏……當啷當啷,有古董被架子掃落了地。

緊跟着,徐直察覺到同墨全身緊繃一顫,顯然她的背遭到沉重的古董重擊。尖銳的刺痛猝不及防得竄進徐直的腦袋裏,逼的她必須維持着抱頭的姿勢,以降低腦子裏蔓延開來的疼痛。

直到這波震動過去後,同墨輕輕搖着她,在告訴她一個訊息—沒事了。徐直這才将雙臂慢慢放下,露出一雙美目來。

同墨狼狽地坐在地上,婦人的發髻都已散開,她臉色蒼白焦急地在她面前比着什麽徐直也沒在看,她一雙冷靜的眼眸先掃過翻倒在地的貯幣器,間器蓋被掀開了來。

顯然剛辭擊中同墨的,就是它。

如果同墨不在,今日被擊中的,就是她了。

地上一小紙片拉住她的注意力,她納悶哪來的,于是伸手撿起。

這一小紙片來自圖紙的一部分,是梯子倒下時她松開手裏的春日耕種圖。也不知圖紙在落地的過程裏是遭了什麽利器,竟被切割成好幾片,現在她手裏的碎紙,正式百姓下田的那一幕,而山坡的部分就那麽被切割開來。

***

徐直向來就不是個守時的人,不管是宮宴也好或者在京師她不得不出面的一些場合,她總是姍姍來遲,因而在西玄貴族眼裏她就是個目中無人不可一世的狂妄家夥。

周文武就這麽坐在上位,獨享伶人的舞藝。為什麽不享受呢?反正都已經豁出去了,他時時照徐直的心意做總行了吧。要他來看歌舞他就看,要他上床……

也行。這不就是後院人該做的?面具下的唇畔譏諷地笑着。後院人?至今一想到這三個字,他渾身就顫抖,幾欲發狂,但全被他硬生生地壓制了下來當年尚是稚兒的他,連母妃死于他人之手都能忍了,這世上還有什麽是他不能忍的?

他就等着看徐直的下場  !

等着看她何時才會發現周文晟古怪的癖好。周文晟的愛與欲向來就是兜在一起的,只要他碰過的女人必是他所愛;但,他要碰一個女人有必要求此女是清白之身,只能有他一個男人,徐直早就失了先機,周文晟不過是利用她,他就等着看徐直如何地傷心欲絕……

他漫不經心地看着場子上的樂舞,今日的樂舞頗為稀罕,男男女女穿着奇裝異服,舞着什麽歡喜的登仙道……西玄京師少有這種文绉绉的舞曲,令人看了半點激情也生不出來,原來徐直是想要他修身養性?

徐直的身邊人姜玖雙臂環胸,就站在門口一帶,面無表情的看着這頭,舞才沒多久就有一名徐府的婢女匆匆在姜玖耳邊說了什麽,姜玖臉色頓時一變。

徐直的身邊人都是戴罪的西玄貴族之後,哪怕是失去了地位、權勢,但骨子裏貴族專有的教養、氣度仍在,尤其姜玖可以說是近幾年來透過徐直近距離接近西玄權利最高峰的人,還會有什麽大場面讓他臉色陡然難看?除非……周文武心念電轉,伏案而起,無聲無息地走向門口哭;樂師還在演奏,但跳舞的伶人已面面相觑,舞姿就這麽停了下來。

"……有沒有受傷?"接近背着周文武問道。"有同墨在,大姑娘不會傷太重,我過去看看吧……"察覺身後有人,他迅速轉身。"周公子為何?""徐直受傷了?"

周文武面上罩着面具,接近只能從他聲音裏推測周文武的心态。他道;"真讓你遺憾了,大姑娘只是在書房裏受到點撞擊而已。""……好可惜啊,我還等着看徐直的下場,怎麽只受點輕傷呢?"他冷笑,随即頓了一會兒,訝道;"就是那個鬧鬼的書房?""只是巧合而已。"姜玖強調,見這個二皇子頗有興致想去看好戲,他也不多說,向伶人做了一個手勢,就往書樓的方向走去。

雖然他主張在一開始就要處理掉這個二皇子,但徐直要讨好周文武,他也不能越過她去……一想到徐直要讨好這個皇子的原因就在那個面具上,而那面具又是陪死人不知幾十年幾百年……他就不由自主地加快腳步,試着跟後面這個帶着陪葬物的男人保持距離。  這時正值剛入夜,上一次是……是了,他想起來了,是在十多年前他來吊唁徐直的父親徐長楓;那時她面上毫無悲痛之色,顯見已與其父關系降到冰點,如同……他與徐直因徐達而結冰的關系,若不是以皇子之身來吊唁,根本沒有理由進入徐府,他從未想過再一次進徐府是以一個後院人的身份。

他眼裏凝聚着複雜的恨意。

未多時,書樓已在前,周文武擡眼注視半天,也不認為這棟沉浸在夜色裏的一般書樓有什麽詭異之處。

一進書房,地上就是一片混亂,長架斜倒在地上,許多厚重的器具也到處翻滾,要是砸到人,重傷道癱瘓也是有可能的。周文武眼皮一顫,迅速尋找屋裏的人,坐在凳子上的徐直就這麽直接的躍入他的眼底。

她的長發打散糾結,發飾一支也沒有留下,想是逃開架子時狼狽的奔跑,曲裾深衣也有些淩亂,不如平常那樣整齊,但他就像是個高貴的貴族,坐姿端正,讓人徹底忽略她此時的狼狽。

周文武上千一步,足下踢到一物,低頭看一看,是女子腰間佩環上的繩結,頭上歪斜的切口一眼就看出是匕首所切,可以想見當時定時險象環生,擁有匕首的人才不得不及時倉促斷繩。  這種顯貴的女性配飾,整個府裏也只有徐直一個人當得起。

姜玖繞過地上雜物,輕聲問道;"大姑娘還好嗎?"正跪坐在徐直面前,忙着替她上藥的白華說道;"沒有什麽大傷,就是輕微的刮傷而已。"  周文武不動聲色地來到姜玖身邊,往她白皙的胳臂看去,确實不是多嚴重的傷。他又聽見姜玖問道;"就這樣?沒有其它傷了吧?"白華細心地上藥,回道;"幸虧當時有同墨在,大姑娘的佩環纏上長架,是同墨及時割開佩環,以身護人的,醫女已去看同墨了。"換句話說,徐直被保護的好好的,有傷的是同墨。  姜玖也不問同墨傷的有多嚴重,只擡眼看向站在角落的九行。"書房裏的梯架,你搬不動?"九行立刻擡頭,答道;"不幹我的事,是大姑娘自己佩環纏上去的,我只是……我跌了一跤……"  "現在你是在否認你讓大姑娘受驚了?"

九行垂着眼,倔強地抿着嘴。

周文武目光一直落在徐直面上。她就坐在那裏沒有動作,半垂着眼,不知是不是油燈的光暈強了些,映的她眼睫又黑又長,相對襯着臉頰蒼白如雪,一句話也不吭……是受驚過度所以全交給倔強來處理底下人?

他再度掃過書房,靴邊落着一張小紙片,他拾了起來,然後一怔。

藥香自門外飄了進來,有婢女在門口輕聲說道;"藥煎好了。"白華立即起身去端來,經過周文武是瞥他一眼,眼底充滿尖銳的排斥,她又坐回地上,輕輕搖着徐直道;"大姑娘,吃藥了。"徐直回過神,就着白華的手安靜的喝着。

"徐直,你喝什麽藥?病了麽?"

"你很高興我生病?"徐直随口道,同時擡起眼看向他—這一看,她烏眸微的張大,一把推開抗議的白華,起身來到周文武面前。她眼神流露些許缱绻,令得周文武一時間思緒又中斷。

徐直更加湊近他,仔仔細細地觀察着。鳥骨的面具果如她所預想,大半面目都被遮住,露出高鼻與嘴唇,極其适合男人的臉型。面具本身就是精美的工藝品,乍看之下一點兒也不可怕,反倒是為是哪兒的異國兒郎……

這樣的面具有沒有女人的呢?為什麽如此精致卻沒有流傳下來?依鳥骨推測此鳥不小,是什麽鳥擁有如此龐大的軀體?為什麽各國都額米有它存在的記載?為什麽都……不見了?一樣的小物品不見,可以說是遺失,但如果有許多事物都不存在現有的天下裏,那代表了什麽?

無數的為什麽自徐直腦裏延伸擴展開來,追尋所有可能的答案,連正輕微的頭疼都能勉強忍受了。

"阿武,你戴着這面具……真真好看極了。"她喃喃着。

"徐直,你這是在羞辱我嗎?是,我不願讓人知道我是誰,讓皇族蒙着……"周文武注意到徐直伸出手想要碰觸他面上的面具,他微的一怔。她……想摸他?

還沒有摸到,她就低頭發現自己手裏還緊緊攥着碎紙片……周文武一把抽走攤開來看。  "春日播種?"他心裏起疑,跟着再打開它剛撿到的小紙片,山坡上坐着一個男人。"同一張?""是啊,原來被你撿到了。她想拿過來,周文武十指一動,兩張紙片頓成無數碎屑。

"徐直,你越是想要,我越是不給你。"想讓他半生凄涼,他也不會讓她多好過,要折磨他,那就互相折磨吧。

徐直深處柔軟的雙手包住周文武的拳頭,這樣親昵的動作讓周文武又是一陣恍惚,緊跟着她當着他的面--打開他的五指,取走裏頭的紙屑。徐直蹲下來,—攤平周文武撕碎的紙。她組合的很快,一會兒就把全貌拼湊出來,只是山坡上的那人已經模糊不清了。

周文武素知徐直聰明過人,才能夠将宮裏集賢殿裏的書看個透徹,在學士館裏也有一席之地,但他沒有料到她會連想都沒有此昂,一開始就能将為之擺對組合成圖。

……瞬間,他有一種深深不如徐直的挫敗感。

"所以說,梯架一定會被我纏住而倒?依你的性子一定會撕碎它?看似無力卻又脈絡可循。毀屍滅跡?當證據不存在時,真想就能被掩蓋?!"徐直喃到。

"什麽?"

徐直盯着已經州的不像樣的畫,嘴角一翹,忽的起身,走道書桌前。"研磨"  白華立即走道書桌旁磨墨。

周文武眼神錯愕,下意識看向姜玖,似在問;徐直她瘋了嗎?

姜玖當作沒有看見,替徐直取來畫紙。

徐直蘸了墨,惠好畫了起來。周文武不明所以,上前看個仔細,一個個小老百姓下田播種的景象躍然紙上,但,當徐直連帶把山坡地上男人的眉眼多畫出來時,他才知道這圖是分毫不差地仿自他剛才撕碎的畫。

徐直自言自語道;"都有脈絡可循,仿佛事先已計算過每一個發生的環節,環環相扣,可惜算漏了一點,他不知道只要我看過的就會永遠儲在我的腦裏,幣器可随時拿出裏頭的貨幣,但誰也不能從我腦裏取走任何我看過的東西。""他?誰?"

徐直擡起頭看向周文武,眼裏有着笑意。"不知道"她轉向白華,說道;"等幹了,你将它收起來。"周文武突然扣住她的手腕,姜玖上前一步,半身護住徐直。"周公子你想做什麽?"周文武壓根沒把他放在眼裏,他只看着徐直問道;"是那個內賊?""你說是內賊就是內賊吧。"周文武下意識地又拍過書房,背脊緊繃,如臨大敵。照徐直說法,那張春日播種圖是在梯架倒後被切割成碎片……

是的,他用切割兩字,西玄皇子學武藝,擅用西玄大刀,但只要能殺人的武器他都有興致涉獵,剛才他看的清清楚楚,不管他手裏或徐直手裏的碎片分明使用輕薄如刃的工具均勻的切開來……那,是用什麽東西切割的?

自發現這點後,他一直在徐直書房看着,卻找不到有什麽利器可以在無意間将一張紙切割成這樣……

那就是有人待在書房裏,只是他看不見?鬧鬼?回事滅寂那個"內賊"有心會叫山坡地上的男人,但徐直腦裏可以複制許多圖,若他是那個"內賊",怕是下一刻尋這機會便毀了徐直的腦子  !

思及此,周文武心一凜,換換開口問道;"周文晟知道這事嗎?""嗯?為什麽陛下要知道?"徐直男的心情愉快地眼底纏綿在周文武的面具上,正想如何旁敲側擊他對面具幼兒米有任何奇特的感覺,突然間她瞥見有個人伫立在書房門口。

本來有人她也不在意,但來人身上的衣着令得她定定看着,她毫不猶豫地放棄周文武,走了出去。這人,是伶人,面上有濃妝,讓她看不出是誰來,反正她也從不記那些玩物。

"外頭太暗,你進來。"

那名伶人走了進來,規規矩矩地停在門內幾步遠,相當知趣地目光亂瞟都沒有,就是直落在徐直面上。

姜玖眼底微不可見的惱怒一閃而逝。"不是叫你們都停了嗎?""小人是來問,今晚還需要準備舞嗎……以及來看看當大姑娘是否安然。"這悅耳的聲音一出,徐直就認出是下午見過的那名伶人,但她一點也不在意他的聲音,反而若有所思的繞着他大量。

最後,她彎下身,碰觸到那名伶人的手臂……外的衣袖。

"這是什麽?"她問。  姜玖上前,解釋道;"大姑娘在問你,你這舞衣哪來的?"伶人眼皮微擡,要笑不笑地看着姜玖,嘴裏卻是客氣道;"這時血民間雜舞時所穿的,今晚新舞本要獻給……大姑娘寵愛的對象看的,但他着急大姑娘,所以……"周文武輕笑;"是啊,我着急地要命呢,徐直。""哦?"徐直心不在焉地應着。此衣寬松,袖過膝,外頭罩着透明的素紗禪衣,衣擺還有繡紋,有繡紋可看出是哪一國的;她正要蹲到那伶人面前看仔細,伶人吃了一驚,直覺退後一步,徐直也被人拉住。

"徐直,你蹲下去做什麽?!"周文武怒道。

徐直回過頭看着周文武。

姜玖與百花差異地跟着轉向周文武,甚至連角落低眉斂目的九行也被周文武的暴喝驚得擡眼往這頭看來。

一看見徐直要蹲下去,九行臉色一變,遲疑道;"大姑娘,這裏是書房,這動作不甚雅,不是你尊貴之身該做的……"姜玖頓露古怪之色,白華則是瞬間臉頰通紅,硬是故作無事道;"你在胡思亂想什麽?大姑娘只是看看這伶人的……的……"的什麽啊?她也不知道。大姑娘平常不就是這樣的嗎?只有想歪的人才會大驚小怪吧  !

姜玖跨前一步,看了一眼伶人衣擺。"大姑娘是想看什麽?繡紋?"徐直嗯了一聲,也不理他們在眉來眼去什麽,又對伶人道;"這舞衣是你自己說的民間班子,連上頭的繡紋也是?""我們私下仿得,繡紋是我們自己加的。"

徐直不死心再問;"那班子是哪個國家的?西玄人?""不,今日新皇登基,各國商旅齊聚京師,是南臨過來的班子,一桌是南臨人的,口音也像是南臨人。"徐直沉吟着。天下四國書寫文字想通,只是口音上略有差別。"所以說,是南臨人嗎……"這名伶人聞言,換了一個口音說道;"西玄陛下登基,君子萬年,介兒景福。"她略帶驚訝地對上他的眼。

他不驕不躁的說道;"當日,對方就是這種口音,應是南臨人沒有錯。""再說一遍。"這一次,她緊緊盯着他的嘴。

他毫不緊張,用動人的嗓音說道;"有美一人,清揚婉兮,邂逅相遇,适我願兮。"徐直直直盯着他的嘴唇,盯到他妝容下的臉皮都微微紅了起來,細長的睫毛垂下掩飾住眼神。

周文武卻是連一眼也沒有看那伶人,就這麽看着徐直的側面,嘴角諷刺地揚起。

徐直喃喃念着;"南臨人……真是南臨人?照說會做成骨器,應該與西玄人有關啊……難道是定居南臨的西玄人?"她的聲音過低,近乎喃喃自語。

那伶人雖不解其意,但也知道此時正是他的機會,他試探道;"大姑娘要看舞嗎?我可跳給大姑娘看。"姜玖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徐直回過神,答非所問道;"教你們的班子在哪?"伶人的臉色微變看,忍了又忍,終于沒有再勸她看他以舞,他平靜道;"在寶元樓,一般晚間都有演出。"徐直轉向姜玖,道;"你去找學士館的顏學士,叫他上元寶樓一趟,說是徐直邀約,就約在那見面……"徐直跟學士館的人混在一塊常見,卻不曾跟哪個學士道什麽享樂的場所去過。姜玖尋思片刻,便道;"大姑娘,用我的名義邀約吧。""你看着辦吧。"徐直想要擺擺手,卻發現自己的手腕還被周文武拉着。她狐疑地看向他,一看見他的面具,她眼底染上狂熱,親切地說道;"阿武,你也一塊去吧。"***

前頭被擁塞住了,寸步難行。西玄新皇登基不過兩個月,京師的夜晚仍可看出喜慶的氛圍,尤其京師裏有天下聞名的學士館,本就有不少外國人來來去去,在這兩個月裏更是達到一個高峰,完全看不出在登基那一晚曾有過的緊張氛圍。

元寶樓位于京師的商街上,所謂商街,并不是指販售一般柴米油鹽醬醋茶這類的商家進駐,而是夜夜笙歌的酒樓、戲樓以及青樓諸如此類的大型娛樂。  還沒有到元寶樓,餃子就已經受阻無法前進,徐直只好下轎步行。

不行道一個地步,待要再往前走時,就算是姜玖護着徐直,也會受到擠壓碰撞。

姜玖自人群裏回來,面上微帶無奈。"大姑娘,有人在唱求愛曲,圍觀的人太多,一時散不了。""西玄求愛曲?"徐直凝聲道;"是誰在唱?怎惹得這麽多人看?"  "沒看清楚,不過似乎是一名女子唱起,後來不知怎麽的,一個接一個唱起。"有的還多女争對一男唱,他真認為自己老了。姜玖再道;"離元寶樓就那麽點距離,除非大姑娘要會徐府改日再來,否則還是在這裏稍等半刻鐘吧。"前行不得,後轉巷子又被塞住,卡在中間,姜玖也無可奈何。!!"只要那班子還在,就等,等多久都行。"巷子說道、白華猶豫道;"大姑娘,你是需要定時用餐的,我們已經晚了很久了……  她跟同墨專負責巷子的飲食起居,可以說巷子身上每一兩肉都是她們養出來的。如今同墨在府裏養傷,陪同而來的只有姜玖跟這個沒有用的後院人,哦,還有那要求一塊來聽戲求改進的伶人。能夠注意巷子飲食的就只她了。

姜玖尋思片刻,道;"等我一會兒。"他又擠入人群。

白華緊挨着徐直身邊,不時有人擦撞過來,幾次被她擠開,連帶着徐直也被人撞到;撞了幾次,徐直都有些不耐煩了,突然間,一只手臂用力拉過徐直,讓她站在自己懷前,徐直回頭看了他一眼,笑道;"阿武,你開始會侍候人了啊,這時好事。"周文武冷冷地看着她,突然俯下頭在她耳邊低喃;"徐直,你怎麽不去死死呢,我每看到你一次,心裏總是這麽祈求着。"被伶人拉回來的白華惡狠狠的瞪着周文武。

徐直輕聲回道;"那的看老天爺有沒有聽見你祈求的願望啊。阿武,眼下新皇登天,歌舞升平,你可有所感觸?"他死死盯着她。

她伸出手愛憐地碰觸他的面具。"還記得以前算你半生凄涼的袁圖大師嗎?他是西玄最有名的神師,你早該有心理準備才對,怎麽還有野心妄想高位呢?""別以為你應了袁圖的神算,他哪是神師,他根本就是神棍!"他眯起眼。"半生張狂,半生凄涼,好,很好,這都靈驗了我承認;但,徐直,如今我已如你所願,你說你會讓我助于不知名的山頭,埋骨異鄉嗎?還是你從頭到尾都在诳騙我?""你若死了,只要到死都是我到的後院人,我自會履行承諾,将你骨落西玄。"徐直一字一句的說着。

徐直從不說謊,周文武也是看中了她不說謊,若是說西玄現時還有誰能讓他信任……連他都不得不承認,他只信徐直。他嘲諷地掀起嘴角,站直了身子,道最後……原來他所求的,只能剩下來世嗎?

多可怕的神棍,竟一一應驗了。哪怕他有滿腹的不甘、惱恨,最終都得走上那條路。

他目光又落在徐直的頭頂上……這麽近距離看見她的發飾還是頭一遭,金色鳳凰在浴火中,真要說穿了,徐直從來就是個尊貴的鳳凰,哪曾浴火過?

周文武忽然憶起過往他比她還要尊貴時,她總是對他視而不見,反倒奪位失敗後,這都已不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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