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第一局
周三，午夜十二點。陳嘯推開老宅大門。
整棟老宅，一室寂靜。
廚房卻亮着柔和的燈光。
陳嘯走向廚房，悄無聲息。
長發簡單随意的向後編了幾下，因為簡單随意，發辮顯得松散。斜倚在門牆暗處，陳嘯側頭看着站在流理臺前，背對着自己的那道纖細的身影。
随意瞥一眼腕表，這個時間在廚房做飯，這戲，是不是做的太過頭了。
陳嘯修長挺拔的身影，踏進廚房，蕭茵恰好在這時轉身。
捧着白瓷盤的身影頓在原地，盤中的蛋炒飯冒着騰騰熱氣，蕭茵的笑容就這麽凝固在嘴角，在霧氣中模糊不清。
陳嘯饒有興味的欣賞着，蕭茵因為太驚訝而變得怔楞的反應。
她，居然沒戴眼鏡。
居然？
陳嘯勾唇。什麽時候，他已經将眼鏡當成這個女人的标志了？
的确，他從未見過她摘掉那副無框橢圓鏡片眼鏡的模樣，就連他手中的調查資料，照片也沒有一張是摘掉眼鏡的。
這麽一絲不茍的掩蓋容貌，倒很有意思。
戴着眼鏡，有乖乖女的模樣。
摘掉眼鏡，五官輪廓更加清晰凸顯出來。尤其，是那雙可以惑人的眼睛。
果然，難得一見的美人。
不必妝點，不必細品，一眼就是驚豔，動人心弦。
見到自己，她很震驚，不是僞裝。
她的手，下意識伸向衣袋，摸索半天，什麽也沒拿出來。
自然而然的，陳嘯便知道她是在找眼鏡。很顯然，她的自我保護裝備，因為今天放松警惕，而沒有帶在身上。
視線掃過她水亮清透的眼睛，陳嘯敢肯定，她絕對不是近視。
也就是說，在他回老宅的時間裏，她才戴着眼鏡？
很有趣。
陳嘯的眼神中，騰起一絲玩味。
習慣也好，故意也罷，若是精心設計，他可以陪她玩玩。
要知道，吸引他的注意，代價很大。
随手将公文包放在白色餐桌上，陳嘯拉開椅子坐下，神态自若的看着蕭茵。
她的緩沖時間很短，反應還算靈敏。可她謹慎、躊躇的神态和動作，明顯暴露出局促，是在——怕他。
怕？
一個突如其來的認知，讓陳嘯眼中的興趣，慢慢擴大。
不錯，7年裏，這是他和蕭茵，第一次單獨見面。難怪以往她每一次出現在他面前，都跟在奶奶身邊。原以為奶奶是她接近自己的手段，現在看來，奶奶居然是她為自己壯膽的盾牌。
他有這麽可怕？
陳嘯又多了一絲興趣。
這女人如果不是知道他的真面目，那就是真的怕他。
第一次在女人身上，體會到“怕”這種情緒。
非常新鮮。
這個游戲，看來并不那麽無趣。
第一局。
奶奶，你贏了。
[餓了？]陳嘯打破沉默，性感的聲音裏，難得少了一絲冷漠。
蕭茵眼中的驚訝一閃而逝，陳嘯捕捉到了。
陳嘯不着痕跡的觀察她，盡管她明顯還在狀況之外，卻已經開始判斷她眼前的情勢，調整自己的狀态。
他欣賞聰明的女人。
頓了頓，蕭茵看一眼手中的白瓷盤，認真的向坐在椅中的男人點頭。
陳嘯勾唇，怕的不能說話，還表現的這麽順從乖巧。
在奶奶身邊7年的蕭茵，端莊得體，進退有度，完美的氣質和禮儀，超越任何一個可以和他匹配的名門千金。
而面前這個蕭茵，怎麽看，都像是個十分聽話的仆人，雖然依舊姿儀高雅，卻帶着看起來十分可愛的唯唯諾諾。
這麽乖順的話，就讓人…很想欺負！
陳嘯為自己突然而來的惡趣味驚訝。什麽時候，他也有這種低級無聊的閑心了？
陳嘯脫下西裝外套，随手搭在椅背上。
示意蕭茵手中的白瓷盤，陳嘯直接道，[把它給我，你再做一份。]
啊？
只停頓一秒，蕭茵立刻聽話的走過來，将手中的白瓷盤放到陳嘯面前。
做完這些，蕭茵下意識向後退開幾步。
陳嘯視而不見。
習慣了刀叉，用勺子直接吃飯，很有趣。
陳嘯垂眸看向盤中的蛋炒飯。
是，這的确是蛋炒飯。
沒有将雞蛋和米飯分開下鍋，而是将蒸熟的米飯與蛋液混合，下鍋至蛋液剛熟為止，看不到雞蛋的形狀，只看得到裹在每粒米飯上的蛋液的嫩黃-色。
不過，這蛋炒飯怎麽回事？
整盤飯，只有雞蛋和米飯，連一塊蔥末都沒有。
這是他見過，最“真實”的蛋炒飯。
哦？家裏已經連顆菜也沒有了？
陳嘯面無表情的拿起精致的勺子，吃了一口。
第二口。
一口接一口。
蕭茵杵在餐桌那頭，因為緊張，所以非常安靜。
陳嘯專心吃飯，頭也不擡，蕭茵正躊躇着，又聽陳嘯道，[喝的。]
像機器人接收到指令，蕭茵立刻轉身往冰箱走去。
陳嘯這時不動聲色的擡頭，注視再次背對自己的身影，眼中出現詭谲的異光。
蕭茵在流理臺前猶豫一會兒，回到桌邊，将手中的水晶杯放在陳嘯面前。
因為陳嘯周末會留在老宅，所以家裏自然存着他慣喝的頂級咖啡。
可是她給他倒了杯什麽？
牛奶。
他7歲開始，就沒再喝過這種東西。
陳嘯掃一眼水晶杯，沉默。
蕭茵瞬間落敗，[…我去換一杯…]
[不用。]陳嘯打斷她。
将炒飯吃完，陳嘯拿起水晶杯，優雅的喝着，視線掃過餐桌那邊的筆記本電腦。
[在做什麽？]陳嘯問的漫不經心。
[…一點雜事…]因為陌生感，蕭茵依然拘謹，聲音卻清晰悅耳。
[這麽說，你有時間。]陳嘯放下空了的水晶杯。
陳述句。
蕭茵看眼自己的電腦，向陳嘯點點頭。
陳嘯站起來，向蕭茵示意自己的西服外衣和公文包，[拿到書房。]
說完，陳嘯步履優雅的徑自走向樓梯。
看不見陳嘯的身影，蕭茵坐到椅子上，微微垂頭，看不見表情。
陳嘯坐在低調奢華的書桌後面，看向15分鐘後，才在書房出現的蕭茵。
西服外衣，公文包，她手裏，還端着一只散着熱氣的水晶杯，杯中的茶，和杯體一樣剔透。
拿這麽多東西，還真像個傭人。
蕭茵小心的将公文包和茶放到書桌上，才将西服外衣齊整的挂在衣架上。
做完這些，蕭茵沒收到下一步指示，只能看向陳嘯。
陳嘯沒有反應。
僵持半晌，蕭茵不得不艱難的開口，[...先生，您還需要什麽？]
先生？
老宅裏的其他人，除了奶奶，倒是都這麽稱呼他。
垂眸看着茶杯的陳嘯，嘴角勾起一個詭異的微笑。
他和蕭茵第一次見面，因為遙遠的親戚關系，也因為別的，奶奶讓蕭茵叫他嘯哥。
嘯哥，自然存着湊成一對的心思。
不過她卻很識趣，她叫他嘯哥哥。
他還記得當時奶奶臉上的，一副早已預料到的表情。
奶奶在，她叫他嘯哥哥。
奶奶不在，她叫他先生。
如果她此刻是在抓住機會吸引他的注意，不得不說，對這種小把戲，她很懂得拿捏分寸。
陳嘯擡眸看向蕭茵，她漂亮的臉蛋上，神色坦然。
面前的茶杯冒着熱氣，陳嘯端起來，喝了一口。
格外清新醒神的薄荷茶。
茶杯裏只有沏好的茶水，沒有沖泡茶水的材料，不過這茶，除薄荷外，加了其他材料進去，提神效果很好，味道不錯。
陳嘯再喝一口茶。
看來他想在老宅喝杯咖啡，必須要找阿美。
将茶杯放到一邊，陳嘯徑自打開公文包，不理會蕭茵。
蕭茵不知所措。
陳嘯拿出幾十份文件。蕭茵打算安靜離開的腳步頓住。視線掃過古董挂鐘，已經淩晨一點了。
蕭茵走到書桌旁，[有沒有我可以做的事？]
陳嘯擡眼看向蕭茵，沒有一絲驚訝，[其實不急，只是我答應林清，提前處理完公事，帶她出國度假。]
蕭茵愣了一秒，臉上浮現出多管閑事的窘迫，[那、那我就不打擾了。我先出去。]
[站住。]陳嘯出聲。
蕭茵疑惑的回身看他。
[不是要做事？]
視線再次掃過古董挂鐘，蕭茵折回書桌旁。
陳嘯獨自拿文件看着，對蕭茵視若無睹。
蕭茵站到一摞文件旁，每份都打開瞧上一眼。除了需要批示的文件，還有許多不同公司的評估調查書。這些文件，英法德日意，每個國家的語言都有。
蕭茵将批示文件和評估調查書分開兩邊。
選出簡單的文件先放到陳嘯手邊。
蕭茵搬了張椅子坐到書桌的角落處。每看完一份文件，她都會在文件前面附上一張白紙，條理清晰的羅列出這份文件的大綱和重點，除此之外，她還标注出文件中的模糊點，以及需要格外留心的法律事項。
蕭茵埋頭苦幹，陳嘯卻格外悠哉的拿起手邊、一份份蕭茵整理過的文件。
很不錯。
蕭茵大學時，修商業管理和法律的雙學位畢業，成績極其優異。
不過她的能力，更讓他刮目相看。
語言水平，也比得上公司的專業翻譯。
如果她不是這個身份，或許他會将她召進陳氏。
淩晨四點，蕭茵将所有文件，分類收進陳嘯的公文包。
[給我放個洗澡水，鋪好床，然後…]陳嘯似笑非笑的看向蕭茵，[你就可以休息了。]
[是。]仿若不覺陳嘯的戲谑，蕭茵眨眨些微幹澀的眼睛，向書房門口走去。
[七點叫醒我，多準備一份早餐。]蕭茵剛踏出書房，陳嘯又補充一句。
[哦。]蕭茵回了一個，模棱兩可的單音。
半個小時以後，陳嘯回到他在老宅的房間。
亮着燈的浴室，床頭燈開着，深色的床被間，居然有被日光烘曬過的溫度，空氣裏，彌漫着薰衣草精油的味道。
七點，敲門聲準時響起。
陳嘯從床上坐起身，被單滑到腰處，露出蜜色性感誘人的胸膛和完美的人魚線。
只睡了不到兩個小時，但不可否認，他睡得非常好。
或許，可以算是床被舒适的溫度和薰衣草精油的功效。
[進來。]陳嘯的聲音，在清晨，格外沙啞誘人。
當看到推門而入的阿美時，陳嘯微一揚眉，徑自掀被下地。
[先生。您起來了。]阿美手中，端着整套帶有舒适溫度的西裝。
[她呢？]
陳嘯不喜歡，一大早，事情就脫離他的掌控。
她？
阿美顯然十分疑惑，她的茫然，也表現在臉上了。
不過畢竟在這個家呆的久了，阿美很快反應過來，先生在說茵茵。
阿美臉上出現可愛的微笑，[茵茵陪老夫人晨練，還要十分鐘才會回來。]
陳嘯冰涼的視線，不着痕跡的掃過阿美臉上的微笑。
他忽然發現，老宅的人，沒一個怕他。
蕭茵也是。
[給我準備一杯咖啡，放在餐桌上。]陳嘯轉進浴室。
[是，先生。]阿美笑着退出房間。
陳嘯走下樓梯，奶奶和她，從大門進來。
她一身運動裝，戴着眼鏡。
見到孫子，蕭老夫人似乎頗為驚訝，[阿嘯，你回來了？我以為老宅是你周末度假的處所。]
廳內的管家張伯和阿美臉上都挂着笑意。
奶奶語氣中的調侃，讓陳嘯皺眉。
他很想知道，他的奶奶，什麽時候變成了喜歡裝可愛的啰嗦老太太。
再逗下去，孫子會發飙，蕭老夫人懂見好就收。
三人在長桌坐下。
蕭老夫人掃一眼孫子面前的咖啡和三明治，轉向蕭茵，[歲數一大，看見這洋玩意兒我就頭疼。茵茵，給阿嘯換一份和我們一樣的早餐。]
啊？
蕭茵看向奶奶。蕭老夫人笑眯眯的沖她點點頭。
蕭茵這回看向陳嘯。
後者置身事外。
蕭茵起身走進廚房。
一份熬的香糯的蝦粥，一杯蔬菜汁。
長桌中間放着幾份營養可口又容易消化的面點。
[既然今天阿嘯在，午飯就不必茵茵送到公司去了，阿美準備一下，等會兒讓先生直接帶走。]蕭老夫人突然道。
[是。]阿美應聲。
陳嘯不動聲色的看向蕭茵，蕭茵回他一個微笑。
奶奶，很少幹預他和蕭茵的事，除了讓蕭茵每天，送午飯給他。
如果陳嘯沒記錯，在她第二天送午飯，在辦公室見到他和林清一起吃飯之後，蕭茵就再沒有給他送過午餐。
[我那沒地方熱飯。]陳嘯看向奶奶。
蕭老夫人贊同的點頭，[既然這樣，還是讓茵茵趁熱送過去吧。]
蕭老夫人說完，看向蕭茵，蕭茵笑着點頭。
這天中午，沒有保溫盒，只有陳嘯的左右手莫宇，雷打不動的訂餐。
連續兩個周末，陳嘯沒回老宅。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