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中)
房二在回龍江的當夜受到了不明物種襲擊, 還身受重傷。
關于這件事,當大半夜到訪,渾身還都是鮮血的王斯文把門口那具血淋淋的垂死之身拖進來時,李邪就已經直觀感受到嚴重性了。
因為是冒着外頭的大雨, 一路開着那輛車牌永遠在變的車過來的。
第八鋼材廠周邊并無政府道路監控拍攝下這一幕。
但冒着危險,拖着人上樓的王斯文一進門就不敢掉以輕心,蹲下來就先把身後進門時的血給擦幹淨, 同時,李邪也将人給架起來扔在沙發上,又在底下墊了點東西免得血都滲到地板上留下痕跡。
“你上哪兒撿到他的,這怎麽回事。”
“他打了總部專線, 我去開車接的, 他自己說是一個根本沒看清楚臉,一上來就直接想要他命的襲擊者,那個屋頂上出現的人移動的速度特別快, 幾乎看不見影子, 幸好你多給了他一瓶藥,他吃了趴在車底下又混進車流裏跑的了,不然這回真完了。”
“你給他止血了嗎?”
李邪又問他。
“止了, 路上還打了麻醉,但我不能在診所給不明身份的人縫傷口, 龍江醫療監控系統會吊銷我的執照的, 只能先上你這兒來動個手術。”
兩個人這麽說着。
當下就蹲下來一塊把胸前血肉模糊, 但好歹是個身材挺結實的北方人的房二給翻了個身。
因為都是在這行幹了多年的老資格了。
幾乎說不用廢話, 王斯文就把沙發底下位置藏得很嚴實的電子試驗臺給翻出來,又翻找了兩把趁手的工具就房二的肚子上拔了根黑色的,有點像動物爪牙的鈍器出來。
“啊——啊!”
即便是重傷的昏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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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高馬大的房二還是被這一陣猛如虎的操作給疼的低吼了起來。
李邪拿旁邊的沙發墊,趕緊給這痛的比人孕婦生孩子還慘的大兄弟咬着,當下,這剛從老家回來的家夥也只能咽下喉嚨裏的慘叫,渾身繼續抽抽了。
“忍一忍啊朋友,孩子……哦,不,是鈍器快出來了,這根用力點再出來,你就是‘英雄母親’了。”
王大夫大概是平時給産婦接慣了生,見他一直在喊還給口頭安慰上了,李邪見房二一聽這話抽的好像更厲害更痛苦了,也有點無言以對。
就在這時,他才注意到那今晚差點殺死房二的東西到底長什麽樣。
“這是什麽東西?”
口中說着,用鑷子捏起來那黑漆漆的不明生物的爪子,還在思考着今晚這件怪事的李邪的神色頓時有點冷。
“……不知道,像是貓科動物的爪子,但又有點不像,估計得問問專業人士,我只是個給人開刀的。”
“他現在脾髒上還紮了兩根了,止完血估計都沒用,我不敢随便下手,怕要了他的命,你來行不行?”
這話問着,兩只手都在那血糊糊的手抹了把額頭的王斯文也看了眼面前的殘局。
也是在這時,他們倆都以為估計已經開口說話的房二才斷斷續續地睜開眼,又嘴唇慘白地倒在沙發上來了一句揮手道,
“不能讓……李邪……這個魔鬼……給我拔,讓他拔我就徹底……活不成了……”
不得不說,作為一個長期在食物鏈底端的弱小聯絡員,房二同志的求生欲還是很強烈的。
可偏偏一聽到這話,他面前的‘魔鬼本人’李邪什麽也不說就把王斯文手上的鉗子和手術刀給一把接了過來,又在往這位‘英雄母親’面前恐怖地一杵後,才語氣很冷又很吓人地來了一句。
“為什麽不相信我?你怕我什麽?又想故意掩飾些什麽?”
“……我,我……你說……什麽呢……”
這個要命的問題可來的太詭異了。
本就有點怕李邪這個混蛋,這會兒面色更是蒼白難看的房二一臉傻眼地癱在沙發上不能動彈。
可在他頭頂,用懷疑而提防他的眼神盯着他的李邪卻只緩緩拿着刀,又冷漠地看了眼他的傷口才繼續逼問道,
“你今天的這個傷來的很巧啊,剛回龍江就什麽也讓你碰到,這麽厲害都讓你給逃跑了,還撿了條命,你回家那兩天去哪兒了?為什麽你之前也死活不肯說?”
“……你他娘的放屁!老,老子是聽我媽的話回去相親去的!相親懂麽!李邪,你可以質疑我的能力!不能質疑我對天體氣象局,對國家!對我媽的承諾!老子當初是為了報效祖國才入行的!沒比你這個裝/逼/犯低端到——嗷!!”
胸口中那堆被活生生氣出來的怒吼還沒咆哮完。
因為被質疑報國之志,突然就變得中氣十足的房二就被肚子上傳來的那一下穩準狠的劇痛給搞得重新倒了回去慘叫了起來。
在旁邊的王斯文默默地和抱手眯着眼睛的李邪一塊拖長調子來了句,‘哦,相親,難怪之前都不說’,這也把臉都綠了的房二氣的更沒力氣暴揍這兩個孫子了。
不過好在,經歷了這鬼門關走過的一遭,這場事關一個人性命的秘密手術也終于是解決了眼下最關鍵的問題了。
到淩晨,窗外的暴雨終于是漸漸停下。
屋內伴着微弱燈光的的手術也停了。
把滿是鮮血的工具和包紮帶都卷進包裏一起帶走的王斯文在李邪家的小洗手間匆忙用涼水洗了把臉,就打算連夜回診所就把其餘的事給收尾一下。
只是臨走前,明白接下來怕是都要忙一陣的他也和已經把屋裏一切痕跡清理幹淨的李邪說了幾句話。
“你說的對,這次真麻煩了,‘天神會’那幫人可能找不到你,就開始拿我們在龍江市的其他人開刀了,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一樣次次都能脫險,真要是我遇上今晚這種事,可能也就直接死了。”
“……”
“不過這也沒辦法,總之,先讓房二在你這兒躲兩天,不明襲擊者的事我會上報,等他明天醒了就應該脫離生命危險了,之後我也會過來看着的,還是那句話,不到最後一刻,別暴露你的行跡給任何人。”
“嗯,你走吧。”
很清楚有些事不得不因為一些過往的原因,被他人再三提醒。
正一個人背着身站在黑漆漆的樓道口看了眼身後亮着燈的家裏的李邪也回了句。
王斯文知道他這人雖然平時看着不靠譜,關鍵時刻還是很對得起他當年的名頭就也不多話了,鬼鬼祟祟拿上東西就下樓去開車走人了。
這一夜,臉色還是很虛的房二都沒醒。
中途,他還飽含深情又有點肉麻地叫喚了兩聲他媽,他爸,他還在上中學卻整天叛逆早戀的妹妹的大名。
李邪作為一個給人當朋友的。
這次也難得算有良心,自己沒睡就把家裏唯一的沙發讓他這個倒黴無比的傷員,之後還一個人靠着一邊,就看着王斯文留下來的那一小包黑色爪子碎片出了好久的神。
他感覺到,自己身後的夜幕中似乎有什麽奇怪的動物已經在盯上他了。
只是,現在,他還沒辦法看清楚對方的真面目。
talatala。
【‘——’‘——’】
冥冥之中,那只背對着他的神秘動物好像聽到了別人在叫他,又對着他就發出了一種很微妙的叫聲作為對手之間的回應。
這次這個看不清面孔的敵人又到底會是一種什麽樣的存在呢?
——他暫時,還真的無法從眼前的這一切确定下來。
而就在接近外頭天亮那會兒,整整在客廳裏對着個‘生完孩子’的房二坐了一宿的李邪看看時間差不多,就無奈地伸了個懶腰,決定先下樓買了個早點再說。
可等他帶着自己這光榮的石膏,頂着一條‘斷腿’大清早在人來人往的巷子口轉了一圈,又像個閑人似的拎着些豆漿油條之類的晃晃悠悠回家時。
才上樓,今天早上本來還覺得一切挺正常的李邪就給一瘸一拐的,吓得差點真從樓道裏一個踉跄摔下來。
這個世界上,能引起李邪這麽大反應的會是什麽人呢?
這個答案其實很明顯。
因為通常來說,只有那麽一個人能辦到。
那個人的名字,就叫符白龍。
而怎麽也沒想到,一大早不過七八點,外頭的天還沒亮,樓下賣菜的大媽都沒出攤呢。
這個照理來說,應該是整個龍江市平常最忙的,最脫不開身的首富符白龍先生就有空拎着早點站在自家門口等他,一臉冷冰冰的還像是在疑惑為什麽沒人給自己開門。
當下,不由得又一次想起了房山那危險而封閉的兩天一夜。
想起了他們倆在山上發生的那些事,以及……最後那一部分讓李邪這會兒其實不太想回憶的某些特殊片段。
心情十分古怪沉重地站在舊公寓破舊無人的樓梯口,後背只覺得一陣陣發毛的李邪這邊還沒從這番‘霸王龍’為什麽又主動找上門中的沖擊緩過來。
另一頭,對周遭一切注視也有着特殊直覺,好像察覺到身後有人在盯着自己的某位大少爺就已經一臉警惕地回過頭來。
李邪:“……”
符白龍:“……”
李邪:“嘿,早。”
也不知道什麽原因。
但總之,當看見右腿上打着石膏的李邪像個笨蛋一樣歪着站在樓梯口,還表情很詭異和他主動打了個招呼。
早上過來也沒帶司機,等了有好一會兒的符白龍臉上的表情頓時停了一下,又有點可疑地對着門沉默了下,才語氣故作冷酷挑剔地開口道,
“嗯,早。”
“……”
“你弟弟又打電話騷擾我了,一直問你去哪兒了,所以我沒辦法,才過來看看。”
“……”
“還站在那兒幹什麽,不歡迎我?”
這明擺着想挑他刺找他麻煩的話,倒有點像往常的符白龍了。
幾天沒見,他之前看着還挺嚴重的感冒顯然已經好了,連說話那股諷刺勁也回來了。
李邪見他還是一副成天看自己不順眼的樣子,倒是松了口氣。
當下也沒問為什麽他今天就突然來了,便準備嬉皮笑臉地來上了句‘歡迎歡迎熱烈歡迎’,可就在他擡腳拎着早點,準備拿鑰匙給站在門口的兩人開門時,他才想起來一件事——
房二現在還在他家。
這麽一想,這事可就有點不好辦了。
原本他就在家故意裝骨折,想辦法躲着對方。
可他如今又找上門了,李邪要應付起符白龍這麽個上門查崗的都有點困難,更別說要是在加上家裏那個一看就身受重傷的房二,到時候這事無論如何都不可能随便翻篇了。
而看他一副伸手拿鑰匙,卻鬼鬼祟祟不給自己開門的樣子,符白龍也覺得這足足躲了自己有一個禮拜的家夥今天有點奇怪。
“你家裏是藏了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麽。”
眯着眼睛冷冷問出這句話,抱着手盯着眼前這扇門的符總本人好像已經開始對他今天這番異常行為都有點不耐煩了。
“啊?這怎麽可能,哈哈,你整天疑神疑鬼地瞎猜什麽呢。”
李邪佯裝無辜地擡頭望天,一副神經兮兮又開始犯病的樣子惹得身旁的符白龍看他的眼神更奇怪了。
“……是嗎?”
“對,要不這樣,我們去樓下走走吧,我覺得我剛剛的晨練還沒有結束,不如我們在附近再一塊走走,一起感受下大自然的新鮮空氣。”
“你不是腿斷了嗎,還要晨練?”
雖然聽到他說一塊下樓走走的時候,性格難伺候的符總本人難得好像是沒表現什麽意見,但見他那條凄慘兮兮的右腿還殘廢着,這就讓他不由得覺得有點費解了。
“诶,腿斷了怎麽了?腿斷了人也需要晨練啊,活到老練到老,我們還是趕緊下去吧,早點就在路上吃,我看你最近氣色也不行,必須要和我一起加入大爺大媽們晨練的隊伍中去——”
要說這事到這裏,如果李邪成功把符白龍拐走,再在樓下打個電話通知房二先躲躲就也沒事了。
可這好死不死的,之前他出來時,在他家沙發上像個半死人般躺着,還沒醒的有個家夥這時居然在裏頭聽到他們倆在門口說話的動靜了。
又像個被‘金屋藏嬌’的弱氣男子小聲地咳嗽了一下,才操着那口降了八百度的北方嗓門病恹恹地就來了一句。
“喂……李邪,你是不是……買早點回來了……怎麽還沒進來啊,我還沒穿衣服起床呢……等等啊,我這就給你開門……”
李邪:“……”
符白龍:“……”
這話一出,任憑是誰都能當場想歪,再對此腦補出一出精彩無比的故事。
偏偏房二這位重傷員還不知道自己這是造了什麽孽,拖着他那昨晚被王斯文和李邪連番折磨的‘殘軀’就來給同事開門。
等單元樓公寓的門‘吱呀’一打開,随便套了件哥們兒衣服虛弱爬起來的房二就臉色有點白地疑惑看着外頭氣氛很恐怖地站着兩個人。
“诶,這,這是哪位?你朋友?”
之前真沒見過符白龍本人,就連油田大廈那次,都只是匆匆在樓上宴會廳一撇。
因為報紙和真人還是有點區別的,一個人過來的符白龍今天也沒穿的在電視上那麽高貴冷豔不好惹,所以剛醒腦子迷迷瞪瞪的房二就有點反應不過來了。
和他對視了一眼,符白龍的臉色肉眼可見地變得很冷,一句話都沒說就想直接轉身走人,見狀,李邪卻一把将他人給先拉住,又把早點随手扔給房二又來了一句。
“你先進去吧,把門關上,繼續躺平。”
這話,顯然是暗示對方別繼續暴露自己受傷的事了。
房二也不是真是傻子。
察覺到氣氛不對趕緊拿上早點又躲回屋裏收拾殘局去了,而聽見門關上了,李邪這才轉過頭看了眼面前的符白龍,又沉默了下。
其實,照理來說,符白龍作為一名和他擔負不同職責,卻初衷相同的城市英雄,把房二直接暴露也不是不可以。
但這事麻煩就麻煩在,如果這事讓對方知道,那麽就意味着他自己的真實身份也會被他給知曉。
可關于‘衛兵鳥’的事,和作為當年那件事的親身經歷者。
這麽多年了,天體氣象局除了當初給他動手術的王斯文,和目前他唯一的聯絡員房二,就連一些分布在其他環節上的城市英雄都不可能知道他在哪兒了。
告訴了符白龍。
那就意味着李邪這個名字身上原本帶着的這些危險,職責,秘密也要一塊分給面前這個人。
那到時候,他作為一個當下還不得不每天暴露在日光下的大少爺所不面臨的怕是就是昨天房二那樣完全放不設防的遭遇了。
“你還有事嗎,李先生?”
剛才還要和他下樓晨練呢,現在都莫名其妙叫上李先生了。
有點沒懂他在這兒和自己突然冷冰冰什麽,李邪姑且就當他這個潔癖龜毛,是覺得自己這個合約者私生活混亂,人品有點問題了。
所以接下來就沒理他這副別扭的樣子,把他手上的早點拎過來看看。
當注意到這些一看就是大少爺好心給他這個‘殘疾人’準備的,整天四處騙人,心裏頭卻還是軟了下的他頓時也不和他繼續磨叽了,挺坦然地指了指裏頭就來了句。
“我一朋友,就是,上次那個姑媽救狗死了的。”
“他昨天晚上出了點事,從老家回來就被車撞了,所以住我家一晚,但我自己現在都顧不上,所以過了這兩天,他表哥就會來接他。”
“我剛剛是覺得你可能不想看見陌生人……你要是不信,或者覺得我在說謊,可以自己進去問他,喂,劉太帥,你好了沒有?”
“快好了快好了!對不住啊!我剛剛衣衫不整地出去是不是吓到人了!對不住,我昨天晚上出了個小車禍才過來的,可不是什麽壞人啊……”
反應還挺靈敏,一直在盯着外面動靜的房二在裏頭扯着嗓子就來了這麽一句。
李邪見狀攤了下手,符白龍也皺着眉看了眼裏頭,而就在他忍不住思考着,從沒有人際關系的他家裏突然多出個人這個問題,本質上其實還透露出一絲奇怪時。
面前還‘斷着腿’的李先生就已經突然對着好像還在生悶氣的符總本人湊上來,又笑的挺真誠還有幾分潇灑不羁地翹着嘴角問道,
“還要一起去晨練嗎?我都好幾天沒好好出門走走了。”
這一句話,被完全牽着鼻子跑的符總最後也沒能一口拒絕。
雖然他其實也并不知道為什麽李邪這個混蛋一沖他那樣笑,他自己就腦子一空不自覺上鈎了。
但是大清早跑過來看他,顯然也不想就這麽輕易走的符大少最後還是冷冰冰地和這個‘殘疾人士’一起去樓下晨練了。
只是這個晨練過程,對于這倆步調難免不一致的家夥還是有點困難,一時間倒也真難為了今天有這個閑情逸致的符大少了。
而就在兩人樓底下氣氛還挺不錯的随便轉了一圈後,李邪本想着說好歹過會兒能把他給正常送走了,他就聽身旁看了眼他那條腿的符白龍突然來了這麽一句。
“你剛才說你朋友的表哥過兩天才有空來接他是嗎?”
“嗯?是,怎麽了?”
李邪聽到這話,也停下了。
“那你家就這麽大,骨折也還沒好,那你準備這兩天住哪兒?”
“……呃,這個問題。”
這個問題,李邪還真沒想到。
因為他随便在哪兒其實都行,只要能把房二找個地方藏起來,才是他這兩天的首要任務。
可就在他想着符白龍頂多只是問問,或者說客氣下說要幫個忙之類的時,下一秒,他就聽面前這個從來沒這樣過的大少爺沉默了下,又好像在施舍他什麽高高在上地來了句道,
“那就來我家吧,算是助人為樂,也讓你朋友在你家好好養傷,我會幫他再找個大夫,有問題嗎?”
※※※※※※※※※※※※※※※※※※※※
兩個平時挺靈光,一談戀愛就開始掉智商的家夥湊在一塊,就是這種結局()
今天的房二就是曾經的陸一鳴啊,雖然弟弟已經開始成為固定借口和資深助攻了哈哈哈
今天的二更!麽麽噠!!愛你們哦!!看完也冒個泡吧小可愛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