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Chapter 16
第二天早上,祁烨準時到達了與虞沁約好的咖啡廳。
伺應剛上前招待,詢問有幾位客人,虞沁就在他對面的位置坐下了。
“一杯拿鐵,多糖。一杯黑咖。”頓了頓,又看一眼對面的人。
“無糖黑咖,謝謝。”祁烨想也不想。
從昨晚到現在,一種情緒一直懸在他心頭,他思來想去,難以平定。其中有些是他先前就有所察覺的,而真正的原由卻無法得知。
他與紀亭榭之間總是隔着一層紗,不厚,能足以看清他大致的輪廓。他相信自己已經了解大部分的他,外表清冷,內心卻相當溫柔,感情細膩。并且,紀亭榭并非無情之人,相反,他是性情中人,只要真心同他相處,他就絕不會無端傷害誰。
當然,他又怎麽能知道真正的,毫無掩飾的紀亭榭呢?人又不是野生動物,有了遮蔽物,自然就不可能随時坦坦蕩蕩。更何況,他與紀亭榭相處的日子實在太短,前前後後不足兩個月的時間,又不是多熱絡的關系,說有多熟稔也是假的。
但他從看見紀亭榭的第一眼,就被他深深吸引住了,甚至到後來有了與他靈魂交融般的強烈渴望,像是一小簇火,底下卻堆積了厚厚幾層幹柴,慢慢熾熱,燃燒,旺盛,最後燃成一團火焰,烈火燎原般不可熄滅。
這份感情越釀越濃,他也不自知,早已醉在其中。
直到咖啡被端上來,祁烨才慢慢回過神來,眼睛卻看住虛空的某一處。
“好了。沒什麽大不了的,只是一點小事而已。”
虞沁終于忍不住開口勸他。還沒說什麽呢,祁烨就已經這副完全不對勁的樣子,失了魂似的,原本沒心沒肺,樂觀俏皮的模樣一掃而光。
她開始後悔自己本不該多言的。
祁烨拿起杯子抿了一口,咖啡很苦,原本的濃醇餘香此時消失得無影無蹤,他的舌頭都被苦味刺激得毫無知覺。
杯身很暖,他忍不住将冰涼的雙手貼上去,用力握着。
“說吧。”
祁烨的眼神有了焦距,直直看着眼前的人。
虞沁倒是一時間愣在那裏。實在太奇怪了,他不應該是這樣的,她想着。
不等祁烨再次開口催促,虞沁斟酌着開了口:“我看見過他跳舞。已經是三年前的事了。”
祁烨聽言,怔了一下,眼瞳不自覺放大。
她接着說,像是在回憶久遠的事,又像在複述一個已知的事實,語調稍低,卻很平穩。
“那種跳舞的姿态不是像他那樣的人會有的。”
“不是我們看到的他,甚至也不是同他熟悉的人會知道的。”
頓了頓,她的思緒有點偏離,開始淩亂起來,她盡力平靜下來。
對面的人沒有說話,卻已經從一開始的怔愣脫身,全副心思一瞬不瞬地集中在眼前的人。
她又說,“你知道我在哪看到他嗎?”
“A市一個類似地下皇宮的地方,如果不是恰巧我一個舅舅在裏面工作,恐怕我這輩子也不會知道有這種地方。”
“哈,這裏可是中國啊。哪裏會有那麽多紙醉金迷的銷魂地方。”虞沁不可思議地笑了笑,“當然了,裏面也沒有太出格的地方,只是一個供上流社會享樂的高級場所,人們在裏面跳舞,唱歌,盡情喝酒,還可以豪賭一番。”
“就像是一場盛大的宴會,而紀亭榭就是那個主角。”
兩人的見面沒有持續多久,在虞沁斷斷續續的敘述中最後一句話結束之後,祁烨終于繃不住,撂下一句“我先走了”就倉促離開。
祁烨總算到了家,他一下子癱在床上,把頭深深埋入枕頭與被褥之間。
要怎麽辦呢?為什麽會這樣...他到底是怎麽樣的呢?還有什麽我是不知道的?
祁烨心內無數個疑問盡數閃現,一瞬間壓得他躁郁不堪,他被這種從未有過的陌生的情緒弄得無所适從。
他終于沉沉發出一聲壓抑的嘶喊,“啊!”
虞沁說過的話卻還響在耳旁,萦繞不散,“他全身上下無一裝飾,一粒珠寶都沒有,卻美得不可思議,他的外表就是最好的雕飾。”
“也沒有伴舞的人。他只身跳着不知名的舞,每一次旋轉,跳躍,傾身,那種姿态,極度柔軟的身體,同他的舞和諧融為一體,只要看到了,就沒有人能從他身上移開眼。靈動和沉靜,明明相反的兩種屬性,都融在他本身。”
“他太美了。”
“那種天然的,不食人間煙火的美中卻偏偏生出一種致命的誘惑。”
“我想在場的人沒有一個不驚豔,不想占為己有。”
“後來我多番打聽之下,總算知道一點有關他的事。”
“他的第一次登臺是11年,16歲。”
“之後每一年都會來一次,時間不固定,但熟客一般都會提前告知。”
“不用我多說,像你這麽通透的人,也該知道他不是什麽普通人了。一般的富豪根本不知道這個地方,更別說進去了。而他呢?小小年紀,在舞蹈方面沒有任何名氣,卻偏偏能在地下皇宮露面,甚至每一次都引起轟動。可你知道嗎?平時那裏邀請的都是世界一流的藝術家,他們在這個領域上都有最無可挑剔的造詣。”
“可紀亭榭做到了,他看起來明明是個普通人。”
“他看起來有什麽不同嗎?最多是高冷了點,有些不近人情。”
“你不是說他彈琴畫畫,還有寫作,他都做得很出色。但這樣一個明顯內斂的人,會跳舞嗎?”
“大概也不會喜歡跳舞,更不會跳得這麽好。”
祁烨慢慢擡起被壓得有些窒息的頭,深深吸了一口氣。
他的鼻息都是紊亂的,思緒雜亂得再也理不清。
紀亭榭的臉完完全全印在了他的腦海,只要他還清醒着,只要他還在思考,他就會一直想起他,不斷想着他。
紀亭榭,紀亭榭,紀亭榭...
他無止盡地默念着這個名字,一個從始至終都吸引着他的人。他只會不自覺地傾注越來越多的感情,怎麽可能停止?
他知道自己不可脫身。他早已愛上了紀亭榭。
無論他是怎樣的,我只需要讓他同樣注意我,愛上我。
我不能放棄。無論當中有多複雜,我愛的,從來就只是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