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告白書 (1)
蘇清圓一愣, 下意識地望向陸遼。
齊飛聽見這話,臉色更加不好看了。
他不知道這位“劉老師”到底是何方神聖,也不知道王瑩八卦了半天的八運會開幕式那天,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但看樣子, 他能斷定劉老師早就認識蘇清圓。
不然,蘇清圓為什麽一聽他要找她, 就下意識地看那個人呢?像是在征求他同意似的。
齊飛将心一橫, 轉頭問陸遼:“劉老師, 我有一道不會的數學題, 想找蘇清圓同學商量商量解題思路, 有問題麽?”
陸遼沒站起來,聲音卻冷了好幾分:“有什麽問題不能在教室裏問?”
齊飛捏了捏拳頭, 覺得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他剛要發作,顧英美從外頭走了進來。
她看到三個人奇奇怪怪的站位,也愣了愣:“怎麽了,齊飛, 怎麽不去自己座位坐下啊?”
齊飛夾了陸遼一眼,說:“顧老師,我有道題想問問蘇清圓同學,但是練習冊放在屋裏了, 能找她一塊去看看嗎?”
顧英美是個好說話的,聽完之後就笑了:“嗨,我當是什麽事呢, 去吧去吧,反正別的同學還沒到呢。”
齊飛拉着蘇清圓就往外走。
陸遼站起身子也要跟去。
顧英美卻先他一步走下講臺,朝他遞過來一卷膠帶和一把剪刀,說:“劉老師,正好幫我貼一下這個座次表,還有課程安排好嗎?”
陸遼把膠帶跟剪刀統統遞回去:“我沒空。”
他轉身出了會議室,卻不見蘇清圓跟齊飛去哪了。
這個臭小子。
齊飛拉着蘇清圓,飛快閃進樓梯間。
蘇清圓甩開他的手:“你幹嘛呀?幹嘛借着講題的幌子把我拉出來?”
蘇清圓不喜歡他,所以說話時,嗔怪的語氣帶着些埋怨。
齊飛從書包裏掏出一個小袋子:“吶,剛剛出去看到有奶茶店,給你帶了一杯芋圓奶茶,還有一份雞蛋仔。”
雞蛋仔放在塑料袋裏,有點壓壞了,奶茶還是熱乎的。
蘇清圓睜大了眼睛,問:“你剛才出去了?顧老師不是說除了集體活動不能離開酒店的嗎?”
齊飛聞言,一時間有些啞然。
他怔怔地看了她半晌。
“蘇清圓,你什麽時候變成這樣了,嗯?”齊飛很認真地問她。
蘇清圓根本不知道他在說什麽:“我變成什麽樣了……”
“原來學校不讓改制服,你的裙子比誰都短。學校午休不讓出門,你翻牆也跟我們去溜冰。現在怎麽變成這樣了?都出來冬令營了,顧英美說不能出酒店,你就不出啊?我看好多人都溜出去了,顧老師也沒管。蘇清圓,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畏畏縮縮了?”齊飛像是丢掉了一個最好的朋友一樣,說話時雖然腰板挺得直直的,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可是眼睛裏都是委屈:“你天天過這麽條條框框的日子,不難受啊?”
蘇清圓早就想到過,她穿到書裏以後,對比原主簡直性情大變,很多人都會覺得奇怪的。然而她身邊也曾有過這樣的例子:學生時代的大家也許僅僅因為一個小小的觸動,或是一個初有雛形的夢想,就開始不斷努力,最後變成更好的人。
所以絕大多數人都不會覺得她性情大變有什麽不對。
但顯然,齊飛不這麽想。
蘇清圓咬了咬唇,解釋說:“原來玩兒得太瘋了,這樣不對,而且現在也玩兒夠了,該好好做個學生了。”
“是嗎?我認識的蘇清圓可不是會說這種話的人。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兒,讓你變成這樣了?”齊飛很堅定自己的看法,堅決不改。過了半晌,他放低了聲音,又問:“是不是因為……你已經訂了婚的事兒?”
蘇清圓心裏咯噔一聲:他怎麽會知道訂婚的事情?
她攥緊了衣擺,問他:“誰跟你胡說這些的?”
齊飛看到她的反應,反而異常平靜:“你別瞞我了,我早知道了,你跟陸家那個太子爺陸遼訂婚的事兒。”
蘇清圓更是大吃一驚。
他怎麽連她的訂婚對象是陸遼這件事情都知道?根本不可能啊。知道這件事的除了陸家和她們娘仨,就沒有別人了。蘇姚一直嫉妒她未來可能能嫁入豪門,是絕不會拿着這件事請在外頭瞎說的。那麽是誰走漏了風聲?
她無論如何也想不通。
齊飛問她:“是不是陸家逼你的?覺得門不當戶不對,你應該更優秀才配得上他們家的太子爺?”
若說蘇清圓剛才還在震驚,這會兒真真就是佩服齊飛的腦補能力了——腦洞比寫小說的還大。
蘇清圓氣笑了:“訂婚什麽的,只是兩方家長随口一說罷了。咱才多大啊,我連陸遼的面都沒見過,訂什麽婚?再者說,門不當戶不對的,這麽荒唐的婚姻怎麽可能會發生啊,就是發生了,也絕對是個不幸的事兒。所以我壓根也沒想過要跟陸家攀什麽親戚。”
陸遼聽到了兩個人的話,順着聲音找到樓梯間。齊飛從他眼皮子底下把蘇清圓帶走了,他挺生氣的,擡腳要踹門把她帶回去。然而蘇清圓說了這樣的話,讓他本來都擡起的右腳又落了回去。
關系撇得夠清楚的。
齊飛聽了她的話,也有些開心地露出笑容——她不樂意承認這門親事,那他就有機會追她了。
可這時,蘇清圓又說:“但你也別把我的事情歸咎于陸家。陸爺爺對我跟我媽媽都很好,我聽我媽說,在我還沒出生的時候,陸家就救過她的命呢。他們從來也沒因為什麽門當戶對的事情給我們家施加壓力,也沒以優勝者的姿态向我們施舍什麽。在陸爺爺那裏,陸家跟蘇家,好像就是平等的兩家人,沒有任何分別。至于陸遼——”
站在樓梯間外的男人不自覺地緊了緊拳頭,緊張地等着她下面那半句話。
“我雖然沒見過他,跟他沒什麽交集,但他也不像我想的那麽不好。”蘇清圓看似在跟齊飛說話,可這話又像說給她自己聽的。“我一直以為他是個非主流纨绔,是個不可一世的混不吝。可是後來……”
她連續兩次說了“寧可嫁給豬也不嫁給他”這樣的話,陸遼明明都知道,卻從來沒什麽表示,也不跟她計較。八運會的時候還主動來示好。
很顯然是颠覆了她對他“年少辍學、沒有教養”這個認知。
她對自己的傲慢無禮也有點愧疚。
陸遼站在門外,一顆心都被填滿了。不管怎麽說,“陸遼”負了她兩回,可她非但不記恨,還這麽拼命幫他說話。
門內,蘇清圓說:“總之,我努力學習并不是為了要嫁入豪門,配得上誰。我是為了我自己學的。我想考個好大學,以後讓媽媽過好日子。”
齊飛聽了她這話,覺得她還不如不說呢。他嘬了嘬牙花子,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蘇清圓,你太單純了你知不知道?陸家的不是什麽好人。”
蘇清圓不信他,倒更信自己的眼睛。她說:“不管這些小道消息你是從哪裏聽來的,還希望你別再誤會他們了。”
說完,她轉頭就往外走。
陸遼還沒來得及躲,她就從樓梯間出來了,跟他撞了個正着。
“小——”她一愣,差點喊出“小哥哥”,最後還是把“哥哥”兩個字去掉了,話鋒一轉,叫了一句“劉老師”。
她心裏砰砰直跳,也不知剛才她跟齊飛的對話被他聽去多少。
尤其是……她已經訂了婚的事情。
可蘇清圓又覺得自己有點奇怪:她跟誰訂了婚,不管是什麽緣由,已經是既定事實了。她不想宣揚出去,是怕被人戳脊梁骨八卦,傳出什麽不好聽的話來。然而他不是那種嚼舌頭的人,她為什麽在心裏隐隐害怕他知道呢?
陸遼低頭看她,眼裏帶着點笑意:“怎麽我又成了小劉老師了?倆人在裏頭說什麽呢,講題講到樓梯間來了?”
他擡起頭,望向跟在她身後出來的齊飛:“不是在早戀吧?”
齊飛覺得,這個劉老師管得真他媽寬。在他們一中,早戀并不像其他學校,是什麽猛于虎的壞事。相反,很多老師遇到早戀的情況,都會往正确的方向引導。
然而這個男老師也不知哪個野雞教育機構派來的,天天盯着他做什麽?美其名曰老師,不就是個司機嗎?拽什麽拽?
齊飛心裏雖然這樣想,嘴上卻不敢這麽說,只好沒好氣地說:“早什麽戀,蘇清圓又不喜歡我。”
“是嗎?”陸遼看看她,饒有興趣,又頗有深意地問:“那她喜歡誰?”
蘇清圓被他這麽一問,臉立刻就紅了起來。她嬌嗔地看了他一眼,繞過他跑回會議室裏。
齊飛也想跟着走,門卻被陸遼堵住了。
十七歲的少年,覺得自己已經長大,成了個頂天立地的男人。然而站在陸遼面前,齊飛還是深切感受到了男人和男孩的區別。他不得不承認,這位劉老師雖然長得兇,說話也有些野,可看起來依舊高大又沉穩。
陸遼勾起一邊唇角問他:“小同學,偷偷逃出去要扣分的,說不定會影響保送。你知不知道?”
齊飛輕哼一聲:“法不責衆,範博帶着倆籃球隊的男生的出去打球,莊晴晴和陳子堯出去買化妝品了。十五個人,出去了六七個,怎麽你都不管,只管我啊?”
陸遼輕哼一聲,完全沒把這個小屁孩兒放在眼裏:“你怎麽知道我不管?你們這群野猴子,是該好好管管。”
齊飛說:“請您讓一下,我得回去上自習了。”
陸遼聞言,側身讓出一條路來。
齊飛從他面前經過。
陸遼跟他前後腳到教室,學生們也都從外面回來,在自習室裏坐得整整齊齊。顧英美在數課程表,給他們一排排發下去。
陸遼也不顧顧英美在做什麽工作,直接擡腿站到講臺中間,挨個叫名字:“範博、王鑫、周明凱、莊晴晴、陳子堯,都站起來。”
幾個學生不明所以,從座位站起身。
顧英美一愣,回頭看了看他。
陸遼眯起眼睛笑了笑:“剛才齊飛同學說,你們幾個溜出酒店了,是嗎?”
幾個籃球隊的男生最講義氣,聞言,齊刷刷看向齊飛,眼鋒跟刀子一樣。
陸遼懶洋洋地說:“今天看在你們顧老師的面上,就不罰了。你們最好都給我安生點。”
幾個孩子坐回去,心裏都生了不少怨氣。
到T市的第一天晚上,沒有安排課,大家都坐在會議室裏上晚自習,寫寒假作業。
籃球隊的王鑫坐在倒數第二排,給周明凱發了個微信:“沒想到齊飛這小子這麽艹蛋,找老師告密去了。”
周明凱回頭看了齊飛一眼,給王鑫回:“科科,我弟上小學二年級,學校都不興找老師打小報告了。他腦子八成進屎了,奴才當慣了,都直不起腰來了。”
王鑫又問他:“晚上找倆弟兄,咱一塊教育教育他?”
周明凱想了想,回:“行,但是別讓範隊知道。”
晚上十點,自習課結束,學生們紛紛回屋洗漱睡覺。橘子
王鑫帶着周明凱和兩個二班的男生,把齊飛堵在了樓道口。
齊飛出來時看見他們四個站在那,就隐隐覺得不對。但其中兩個二班的是他同班同學,平時關系也不錯,他就沒往那方面想,沒承想最後還是中了招。
三個男孩子堵住他去路,王鑫站在他們仨圍出的圈裏,把齊飛帶到一個攝像頭死角:“聽說你小子給那男老師告狀了?”
齊飛還因為這事兒八百個不痛快呢。他冷着臉說:“都是那個姓劉的挑撥,我沒去告狀。”
王鑫樂了:“那我們出去打球的事兒誰抖落出去的?那老師二郎神啊,開了天眼了?”
齊飛說:“是我說的,但我不是想告狀。是他先揪着我出去這事兒做文章。”
周明凱忍不住了,過去揪住他脖領子:“哦,你小子溜出去讓逮了,就把我們都供出來好立功減刑啊?你他媽腦子想嘛呢?”
另外倆二班的男孩子也跟着幫腔:“之前幾次午休去網吧吃雞讓大霹靂逮一正着,也是你告的密吧?我發現你小子隐藏夠深的。”
齊飛頓時百口難辯:“大霹靂抓網吧那次我也被抓了,怎麽可能是我說的呢?”
王鑫說:“也許你也是為了立功減刑呗。”
齊飛抓住脖頸上的那只手,心裏有點暗暗發怵——哪個男孩子小時候沒打過架?可是一挑四,他還真打不過。他說:“我真沒那意思,我給你們道個歉,這事兒就翻篇了行嗎?”
周明凱笑說:“翻篇?行啊,讓我們一人打兩拳,這事兒就當沒發生。”
話音沒落,周明凱的拳頭就揮起來了。齊飛趕緊低頭護着獨自去躲。可半晌,那拳頭都沒落在身上。
齊飛擡頭一看,是那個兇巴巴的劉老師,死死抓住了周明凱的手。
“你們幾個行啊,偷溜出去不知悔改,又欺負上同學了?”陸遼把周明凱拉到一邊:“一人打兩拳多不過瘾啊,四打一也真有意思。怎麽不一對一單挑啊?”
周明凱的臉紅一陣白一陣的,沒說話。
陸遼說:“寒假放了倆禮拜,心都野了是不是?這趟出來作業沒寫兩張,事兒倒不少惹。你們說說,你們四個欺負人,是誰告的密,怎麽讓我知道了?”
四個男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被問了個啞口無言。
“再讓我看見你們打架,先一人吃我一拳頭,以後就別想再打球了。”陸遼看了看王鑫:“不信問問你們範隊。”
王鑫自然聽王瑩說了他一個打一群混混的事兒,也不敢造次,點頭哈腰地賠了兩句不是就老實回去睡覺去了。
經了這事兒,齊飛又尴尬又氣惱,一時之間竟不知道這位男老師究竟打的是個什麽算盤了。
先把他賣了,又救他,到底幾個意思?
陸遼伸手,把齊飛的衣領抻平。他的動作幅度不大,周身卻籠罩着一層危險氣息。
他低低地說:“小同學,讓人誤解的滋味兒不好受吧?”
齊飛偏頭,沒說話。
“知道不好受,以後就別老誤解別人。”陸遼停下動作,雙手抱在胸前,懶懶地看他:“陸家掘你祖墳了啊?哪來那麽大仇,非說人家壞話?”
要是放在過去,誰說陸家幾句什麽,陸遼非但不會生氣,沒準還會跟着一塊罵。
可是今時不同往日,他能允許別人罵陸家,卻不能允許別人颠覆陸家在蘇清圓心裏的形象——雖然現在他還是“劉俊寧”,但總有一天,他得用陸遼這個身份面對她。
他不能讓她讨厭。
聽了他的話,齊飛愣了:陸家?
陸家怎樣,跟他一個司機有什麽關系啊?
可惜陸遼不會跟他解釋那麽多了。他在齊飛肩膀輕輕一拍:“回去睡覺去吧。”
“知道了。”齊飛垂下頭,轉身要走。
“齊飛。”陸遼看着他的背影,開口把他叫住:“你想追你們校花啊?”
齊飛頓住腳步。
陸遼又說:“我看你還是算了吧。她連你長什麽樣都記不住。”
齊飛的拳頭握得死緊,最後還是松開了。
王瑩躲在拐角,把這一幕看了個正着。她跟陳子堯住在一起,回了房間,一臉興奮地跟陳子堯講前因後果。添油加醋地說完以後,她雙手合十,一臉陶醉地望天:“這個劉老師真的太帥了,大霹靂跟咱班男生鬥智鬥勇,鬥了大半年了,上網吧蹲過點,在胡同扣過車,折騰來折騰去,也拿他們一點辦法都沒有。這劉老師一來,立刻把這幫中二病治得服服帖帖的。”
陳子堯紅着臉點點頭:“他長得也挺好看的。不是那種娘娘腔的好看,而是很男人的那種帥,特別剛毅。哎呀,這麽标準的英雄救美,我怎麽沒趕上呢,現在加入啦啦操隊還來得及嗎?”
“姐姐,你都高二下了,再過半年我們都得退社團了,估計是沒戲咯。”王瑩笑着打趣:“他要是咱學校的老師就好了,哪怕體育老師呢。他打架那麽厲害,不是練過拳擊,就是練過散打。要是來咱們學校,每天還能養養眼,上學也有動力。不像現在啊,上課跟上墳一樣。”
陳子堯想了想,湊過去問:“劉老師是不是跟咱們校花認識啊?我看他跟蘇清圓好像總對眼神兒似的。”
“好像是認識。”王瑩伸出手指,點了點嘴唇,思索了半天,說:“開八運會的時候,我老看見他們倆說話,但是具體怎麽認識的、關系怎麽樣,我也不清楚。”
說完,她忽然嗅到了八卦的味道:“怎麽了,你想通過咱校花……師生戀可是禁忌啊,小丫頭,這題材就違規了。”
“哎呀你說什麽呢!”陳子堯嬉笑着打了她一下,心裏卻像小鹿亂撞一樣,臉頰也更紅了。
她收拾好明天上課要準備的東西,躺回床上,閉眼思索——校花的脾氣好像特別好,就算拜托她什麽,她也一定不好意思拒絕吧。
第二天,蘇清圓一大早就起來,到會議室裏寫作業。現在的寒假作業每道題考的知識點又專又少,很不利于理清解題思路。她想盡快把寒假作業做完,就可以多刷點高考題了。
沒過一會兒,陳子堯從門外探出頭來。見教室裏如她所料,只有蘇清圓一個,她大膽地走了過去。
“蘇清圓同學,那個……”她咬了咬唇,問:“可不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啊?”
蘇清圓經常被人問問題,對此都習以為常了。她很高興地點點頭:“哪裏不會,我們一起研究啊。”
“不是學習的事兒。”陳子堯從書包裏掏出個小信封來:“我聽瑩瑩說,你跟咱們這個劉老師挺熟的,可不可以幫我把這個給他?”
蘇清圓的腦子還都在題上呢,看到她的信,第一反應以為她要找郵遞員小哥哥寄信呢。可轉念一想,不對啊,現在他是劉老師,這裏的學生除了她跟傅祗,應該都不知道他的身份。
那麽這封信就是……
“是告白書。”陳子堯紅着臉在她旁邊坐下:“哎呀我也不瞞你了,我覺得咱們劉老師人特別好,就想跟他認識認識。可是當面去問微信號什麽的,也怪不好意思的。我本來想找你要他的手機號或者微信號,可是又怕人家不樂意加,讓你難做。所以我就寫了這個。他看了以後,要願意加我,自然就加了。”
蘇清圓拿着那封告白信,眼睛裏的光芒瞬間就暗淡了下來。
照理說同學需要幫助,她應該義不容辭助人為樂才對。可是這次也不知怎的,她一聽見告白兩個字,就本能反應似的,全身上下所有的毛孔都在叫嚣着拒絕。
還好,她還有理智在,并把自己的拒絕歸咎于“早戀”這個罪魁禍首。
因此,蘇清圓說:“早戀真的沒問題嗎?不會影響學習嗎?”
“也不是早戀啦!”陳子堯擺擺手:“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想認識他一下。現在感覺連話都說不上呢。”
說完,她試探性地拉了拉蘇清圓的袖口:“可以的吧?”
蘇清圓實在說不出拒絕的話,最後只好垂下眼簾。
陳子堯面色一喜:“那就拜托你啦!我要去打水,順便幫你打一杯吧。”
言罷,她讨好似的拎着蘇清圓的水杯出了教室。
蘇清圓看着那封告白信,長長嘆了口氣。
“不願意幫忙就直說,幹嘛非得為難自己呢?”傅祗從門外走進來,顯然是把她們倆的對話都聽到了。
蘇清圓有些尴尬地把信夾在數學書裏:“我沒有不願意。”
“你滿臉都寫着拒絕呢。”傅祗啧了啧舌:“你不是喜歡那個——劉俊寧吧。”
劉俊寧這名字太難聽了,比陸遼差遠了,傅祗始終是叫不習慣。
“我哪有啊!我只是覺得不應該早戀。”蘇清圓瞬間炸了毛:“再說,我連什麽是喜歡都不知道,你不要亂猜測。”
“喜歡啊,就是看不見的時候,就特別想。”傅祗勾起唇角:“我們家那個蠢丫頭不想讓我來,怕兩周見不到我,又不想耽誤我學習,昨天不過才第一天,給我打電話的時候就哭哭啼啼的……其實我也很想見她啊。”
蘇清圓若有所思地低下頭。
見不到的時候,她會想見他嗎?
蘇清圓想了半天,問題的答案依舊沒有頭緒。
印象裏,從認識他開始,好像就沒有見不到的時候。更多的是他的突然出現,直接打她一個措手不及。
就好像她稍微動一動念頭,他就會出現在她面前一樣,又不是那種令人反感的死纏爛打,而是恰到好處的,刷一刷存在感。
如果說真的一段時間內見不到面的話——蘇清圓都想象不到會是個什麽樣子。她好像已經習慣了他的不定時出現一樣。
習慣,真是很可怕的東西。
“不敢送就直接給陳子堯退回去。”見蘇清圓沉默了,傅祗丢下這句話,不再多說,回到自己位置上念書。
蘇清圓撇撇嘴:“有什麽不敢送的,不過一封信而已。”
別說一封告白信了,就是退婚書,她都送陸家去了,多生猛。
蘇清圓這麽安慰自己,掩蓋心虛。
一上午的數學競賽課,蘇清圓忙着刷題,強迫自己把書裏的信忘幹淨。倒是傅祗一直把這事兒揣在心裏,在中午吃飯時刻意坐在陸遼對面。他放下餐盤,小聲說:“哥,今兒早起那個叫陳子堯的,給你寫了一封情書,拜托蘇清圓給你。”
陸遼聽言,食欲瞬間減半:“你們學校這幫人天天腦子裏都想什麽呢?腦回路這麽不正常,我看一中高考要完。”
傅祗自己學習好,除了林想,別人他也管不着。他說:“蘇清圓最不會拒絕別人了,我看八成會逼着自己給你。你可做好心理準備。”
“不會決絕別人啊。”陸遼輕哼一聲:“怪不得親她她也不躲,來找她她也不生氣。”
傅祗一愣,才發現自己說錯話了,趕緊打補丁:“我也不是那意思,興許她是喜歡你才不躲。她今天還問我,喜歡一個人是什麽樣的呢。我看你有戲,別妄自菲薄啊。”
誰知陸遼根本沒把這事兒放心上,反而痞痞地笑了笑:“她不會拒絕別人,說明也不會拒絕我。我應該高興啊。”
傅祗只覺得噎得慌:這位大哥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樂天了?
陸遼撂下筷子,看了眼在兩個桌子外吃飯的蘇清圓。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論表面上裝得多若無其事,心裏還是希望她偷偷把那封情書毀掉,別送給他。
午休,蘇清圓把數學書翻開,又阖上,再翻開,再阖上。
這信就像個定時炸.彈,扔了或者眯下都是不可能的。她只有兩個選擇:要麽給陳子堯,要麽給劉俊寧。
到底給誰呢……
她太糾結了,中午吃飯時都不敢往陳子堯那邊看,生怕人家問她,蘇清圓同學,信送出去沒有啊?
蘇清圓的糾結一直持續到晚飯。
她心裏裝着事兒,飯也吃不下去幾口,糾結來糾結去,還是決定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把信送出去算了。
反正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
晚飯後有半小時自由活動時間,學生們各自回屋去了,蘇清圓磨磨蹭蹭地,終于找到一個沒人的機會,叫住了他。
她一整天有心事,陸遼早看出來了。依據傅祗的情報,她的心事多半跟那封告白信有關。那個叫陳子堯的女生讓她這麽難過,一天的課都沒上好,陸遼恨得牙根癢癢。
可他一點辦法都沒有——蘇清圓沒主動跟他提,他只能當作什麽都不知道,一個字也不能點破。
終于,食堂外的樓道裏沒人了,他刻意走慢了些,就為了等她。
兩個人在樓道裏碰面,蘇清圓抱着一本數學書,站在他面前支支吾吾半天,最後低下頭,小聲說了一句:“劉老師,我有東西要給你。”
昏暗的燈光下,陸遼沉下臉來——她最終還是選擇把信給他啊。別人給他寫情書,她心裏難道一點吃醋的感覺都沒有嗎?還替人家當信差。
他心裏不好受,臉上陰郁的表情卻一晃而過。
他笑了,問她:“什麽東西啊,小同學?”
她也不知怎的,一聽他溫溫柔柔地管她叫“小同學”,心裏就怦怦直跳。她抿了抿唇,從數學書裏拿出那個小信封遞過去,說:“情書。”
說完她就覺得不對勁,剛想補一句是別人的,他卻先她一步開口了。
他問:“誰寫的?你嗎?”
“當然不是!”蘇清圓趕緊撇清關系:“是隔壁班的陳子堯托我給你的,她說想認識認識你。”
陸遼看着那個信封,眸光透着幾分淩厲。他沒伸手接,反而冷着臉,半認真半打趣地說道:“不是你寫的,我不要。”
“什麽?”蘇清圓一時間懷疑自己聽錯了。
她寫的?他想讓她給他寫情書?
陸遼沒等她反應過來,一把從她手裏抻走那個信封,直接轉身丢進垃圾桶——不可回收那邊。
蘇清圓寫過退婚書,知道書面措辭有多不容易,也替陳子堯覺得心疼。
他連看都沒看啊,就給扔了……
可她不想再為這事兒分辨了,扔了也就扔了,她的使命就算完成了。
見她不再替那女生說話,陸遼心裏的陰霾也散去一半。他問她:“晚上怎麽就吃了那麽點?”
蘇清圓沒想到他晚飯也在留意她,又不想說是被這封情書鬧的,只好随口說了一句:“不愛吃魚。”
他說:“還有時間,帶你出去吃點。”
她擺擺手:“不用了,我不餓,我要回去收拾收拾東西,還有晚自習呢。”
陸遼也沒強迫她,伸手幫她按電梯。
晚自習九點半結束。蘇清圓刷了一晚上題,回房間時倒餓了。
晚飯的魚确實不太新鮮,跟她同屋的苗婧也沒吃幾口,回屋就開始拆小面包吃。苗婧拆了兩個,遞給她一個:“圓子,來補充點能量。”
蘇清圓接過來咬了兩口。面包挺香的,可是吃着總覺得不痛快——晚飯沒有吃到肉,她想吃肉啊!
啃完面包,她洗澡刷牙,躺回床上,肚子長長叫了一聲。
苗婧睡在她旁邊,也聽到了,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我還有好多面包,你再來幾個嗎?”
蘇清圓躺平:“不要了,光吃面包覺得不解飽。”
苗婧點頭贊同:“我也是,我吃了好多面包,現在撐得要死,可是還想吃別的。”
蘇清圓閉上眼睛,枕頭下頭的手機震了一下。
她掏出來,把亮度調到最低,是條微信。
劉俊寧:【我在一樓大廳等你。】
蘇清圓下意識地看了眼苗婧,把手機藏進被窩裏:【等我幹什麽?】
劉俊寧:【帶你出去吃飯。】
蘇清圓都刷完牙了,也躺下了,本來不想去了。況且……他昨天不還數落了幾個偷溜出去的孩子,這會兒又給她開後門,不太好吧?
她在對話框裏打了一大長串的話,最後全給删了,坐起身子穿衣服——人家都到樓下等着了,就算拒絕,也下去當面拒絕,顯得比較有禮貌吧?
仗着南方城市的溫度也高,一條裙子一個外套足夠了。
苗婧轉過身問她:“怎麽了?不睡覺啊?”
蘇清圓撒了個謊:“我下去買點吃的。”
苗婧已經有點困了,聲音慢慢悠悠的:“小心點,早點回來。”
蘇清圓穿好衣服,一路小跑到電梯間,下了電梯,又一路小跑到大廳。男人不在大廳的待客區,但蘇清圓一眼就看到,他坐在門外的臺階上。
男人衣衫很單薄,露出些精壯的肌肉。他坐在最上面的一階,長腿一腳踏在下一階,一腳踏在地上,手臂架在膝蓋,有種說不出的落拓不羁。
聽到她的腳步聲,他站起身,轉頭看她,眸子裏帶着笑。蘇清圓心裏湧起些奇妙的情緒來。
看吧,她一覺得餓,他就出現了,發微信說要帶她出去吃東西。
根本不給她機會,讓她體驗一下,如果見不到面,到底會不會“想”。
陸遼牽起唇角,一貫兇巴巴的臉上帶着溫柔的神色:“跑什麽,累不累?”
蘇清圓搖頭:“怕你等久了。”
他問她:“想吃什麽?”
她出來時明明是想拒絕的,這會兒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她抿着唇想了半晌,說:“你不是不讓同學們偷偷溜出去嗎,今天監守自盜啊?”
他笑了:“我現在可不是劉老師。”
說完,他彎下身子平視她。她的身上依舊帶着那股淡淡的花香,讓他想起了她給他洗的那件衣服。
少女的嬌軟盡收眼底。
他一雙眸子漆黑,像含着星光:“乖,叫聲哥哥,我帶你逃課。”
蘇清圓張了張口,沒發出聲音。
暖和的城市,連微風都帶着親膚的溫度。男人無比靠近的一張臉帶着些狂野的英俊,眼睛裏倒映着她的樣子。
蘇清圓在那一瞬間,覺得自己好像被蠱惑了。
她叫不出那聲“哥哥”,卻嘟着嘴巴說:“我還……沒有逃過課呢。”
陸遼心裏被她的可愛撞了一下。他擡起手,揉了揉她的劉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