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周君裝傻充愣:“我們倆确實一條道。”小任雙眼一亮,還未說話,就聽周君接着說:“這一路還要多仰仗小任兄弟了。”周君同小任打太極,小任怔忪着,聽他繼續道:“我和我媳婦一時半會雖然見不了面,但他一直陪着我呢。”
說罷他拍拍胸口的位置,小任瞧見他連睡覺都沒取下懷表來,而是貼身放着,心情更糟了,甚至懷疑自己的直覺是否出了錯。可不應該,周君給他的感覺,便是一條道上的。他們這樣的人,多是靠着隐晦的眼神、動作,幾乎一眼就能确定是不是。
本來想偶爾來段露水姻緣,也未嘗不可。小任喜歡周君這樣的,看着謙謙君子,懂禮貌,也能放下身段。本來他們幾個都怕來個少爺,不想周君雖然長得很少爺,但脾氣讨人喜歡。尤其是那雙眼睛,今天打牌的時候,周君修長的手指擒着那幾張牌,桌中的煤油燈照亮了他唇邊的微笑,和那雙眼睛。
小任只那一眼,便跑了神,連輸了好幾把。他覺得周君的眼就像櫥櫃裏乘着的灰寶石,奢侈的鑽面底下還有琉璃金,讓他一看再看,看得心頭癢癢。于是當晚借着醉意,坐到了周君床頭,想碰他一碰。他怎麽被弄都可以,好歹也長得不賴。這長途漫漫,周君許是願意同他玩樂一番。
不料周君提起媳婦的表情過于逼真,那深愛模樣也不知是不是裝出來的,弄得小任一時半會也不敢篤定。他順坡而下,細細地看了一眼周君的懷表,說自己醉了困了,先去睡了。船體被海浪一波接一波地拍着,圓窄的窗戶外,天黑沉沉的。小任回到自己床上後,沒多久就傳來熟睡的聲音,周君卻被弄沒了困意,耳邊的海浪聲不停。
他想他将雍晉這麽用上一用,也不過分。更何況雍晉本人不在這裏,他這番謊話,只要不給本尊聽到,周君都不覺得丢面子,反而很起勁。胸口處的懷表滴答滴答,周君聽着那聲,思緒慢慢安穩下來,好似連心跳都連着滴答聲一塊,有節奏地彈跳着。
他熄滅了煤油燈,靜靜入睡。第二日運氣不算好,遇上了暴雨,狂風大作。船艙裏的東西被搖落大半,連人都站不穩了。許老板憂心藥品的保管,很想要下去看。要是碰了碎了潮了,他們不但損失慘重,怕是就此得打道回府。
可惜儲存貨物的船艙并不允許他們去查看,許老板求了半天,給船員塞錢都被拒絕了。周君拍了拍許老板,留下一句我也許有辦法,就往第三層走去。許老板留在原地等,不多時,周君竟然真的帶了個副手回來,副手讓船員把門打開,放了他們倆進去。
許老板終于露出了笑,連連感謝。周君跟着許老板進去,所幸藥品沒有損傷,許老板大大地松了一口氣。他偷偷問周君:“你從哪找來的人,一發話就讓咱們進來了。”周君幫忙将藥品封好,箱子蓋好,随意道:“之前見過,幫過他忙。”
當然不能說他如何認識的這個人,灰衣男一天到晚跟着他就算了。竟然為了跟他混進船隊,還成了副手。雍晉找的什麽人,也太能幹了點。那人見周君來找他,本能想躲,誰知道周君卻在狹窄的走道上先發制人,和他動手。那人本來不想弄傷周君,結果幾招接下來,發現周君身手的厲害之處,也不由認真對付。
周君故意漏了個空子,被他一腳踢到了腰側。他撞在牆上,悶哼一聲。男人神色慌亂,又聽周君怒道:“你們少将不是讓你來保護我的嗎?”這話讓男人表情完全控制不住,變化全落周君眼裏。他确定了,不由笑道:“還真是雍晉的人。”
這話一聽,哪還有不明白。男人自知被詐了,周君也不多說,求了他件事,拜托他帶他們進倉庫。灰衣男真實名字他沒有問,船上的人都叫他明啓。明啓寡言少語,幾乎沒有和周君說過一句話。周君也是不言,他知道雍晉找得是有本事的人來跟他,但人家只是奉命行事,心裏未必願意。
周君求過這件事後,就再也沒有去接觸過明啓。但或多或少也有注意到,跟着他的人有兩位。一位是明啓,另外一位是水手鐘慶。他們幾人不來往,倒是許老板有心去拉攏明啓,接觸過兩回,便怏怏而歸。周君正和大腳老毛打牌,看着許老板铩羽而歸,便笑道:“許大哥,快過來打牌。”
船上漂泊的日子很漫長,閑下來的時候,周君就會抱着畫板去甲板上畫畫。他的閑情雅致也能吸引來不少女客,偶爾周君也會和其中幾位調笑一番。這天他照舊畫,照舊同人談天說地。怎知一回頭就能見鐘慶在不遠處和別的水手聊天,周君啞了,其中一位嬌小姐還要他接着說,問他嘴裏的故事結局。見周君呆愣,還用戴着蕾絲手套的掌心搡他。
周君回了神,三言兩語把故事說完了,結局倉促,很不得勁。嬌小姐撅起嘴來,不滿意,又小聲問他要不要去四樓吃茶,船上的點心不好吃,茶還可以。周君搖頭,指着自己的畫板,說畫還沒好。甲板上風大,吹得小姐們的裙擺搖搖晃晃,像不同顏色的喇叭花。頭紗亂了,頭發散了。
雖然不情願,但為了儀容,小姐們漸漸也散了。周君心裏不太舒服,他覺得自己跟被套了項圈的狗似的,如此聽話。他落下最後幾筆,然後收了工具,提着折疊椅回去。他心裏悶,晚上也就多喝了幾杯。這些天下來,周君招蜂引蝶的本事,小任都看在眼裏。心裏也後悔自己那晚的沖動,偶爾兩人在房間的時候,都是尴尬的靜默。
Advertisement
周君假裝沒覺出小任的尴尬,該怎麽樣,還是怎麽樣。時間長了,小任自然也就放開了。等到了落地的那日,大家都很高興。這漫長的旅途終于結束,總算可以在結實的地面上踩,而不是晃來晃去。可惜還沒等他們樂一樂,許老板就要求開始趕路了。
他租了一輛貨車,幾個人輪流着開。一路上不算太坎坷,也許是因為太過順風順遂,抵達過關處時,意外發生,周君甚至沒反應過來。關口處的兵就這麽被射殺在周君面前,那一朵朵血花爆開,濺在擋風玻璃上。許老板抓着過關文書連滾帶爬地想跑回車邊,大腳拔出槍朝敵人的方向放了幾炮。
周君踢開了車門,他聽到了許老板的慘叫聲,許老板被打中了大腿,趴在地上哭嚎着。周君當時也管不了那麽多了,許老板死了,他錢也跑空了,大哥還要治病。子彈在地上打出一個個坑,泥土被沖得揚了起來,全是刺眼的沙塵,周君朝開槍的方向判斷了一下,認定了基本上是邊上的哪幾個土坡。
他借着車身掩護,朝那處開了幾槍。還真被他打中了一位,彈雨停了一瞬,周君撲了過去,将許老板拖了回來。有子彈驚現地擦過了他的臉,危險時刻,周君爆發出大力,幾乎是沒有停頓地将許老板拖上了車,他大吼:“開車!”而下一瞬,不遠處轟然爆炸,整個貨車被炸得掀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