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小獅子
洛辭寧是被驚醒的,他感覺到有什麽濕漉漉的東西貼上了他的臉頰,甚至還舔了一下他的嘴唇,,這令他毛骨悚然,手臂上一下子就冒出了小小的疙瘩。
洛辭寧幾乎是瞬間從沙發上跳了起來。
“你醒啦。”
那個驕傲地不可一世的小姑娘居高臨下的看着他,她的目光只在他身上逗留了很小的一會兒,就低下頭去逗弄着懷中的西施犬。
西施犬很嗲的擡起頭來,親她的手,還想親她的臉,被席以薇側頭躲過去了。
她警告道:“你安靜一點。”
西施犬好像聽懂了她的話,和她對視了好一會兒,蔫蔫的趴下去。
洛辭寧猜,剛剛就是這只西施犬舔了他的臉——他感受着臉上未幹的濕潤,忽然有種不言而喻的惡心感。
洛辭寧沒有潔癖。
但他比一般人還要講究。
最重要的是,他也不喜歡狗。
不管這只被主人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西施犬多嗲多粘人多可愛,洛辭寧都只有強烈的想沖去廁所洗把臉的沖動。
席以薇歪了歪頭,她看着他:“你好像不是很喜歡小月亮。”
洛辭寧猜這應該是那只西施犬的名字。
他頓了一下:“……并沒有。”
席以薇抱着狗轉過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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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打開了對面的窗臺,朝着樓下看過去——洛辭寧算了算時間和她觀望的方向,他覺得這個脾氣不太好的大小姐,應該是在等她爸爸回家。
她真的很黏席青,不如說,在她眼裏,席青和所有人都不一樣。
“那就好,小月亮這麽可愛,連爸爸都喜歡它。”席以薇說:“你要謝謝小月亮哦,如果不是它同意了,你本來要搬出去的。”
也就是說,如果這只西施犬反感他,那麽他會被席以薇不客氣的趕出門去。
洛辭寧聽明白了她的意思,心裏倒是沒有多少氣憤的意思。
自從被那個應該是他父親的男人推給席家的人,再被徐侑帶給席青、最後被心情很好的席青送給他的小女兒,洛辭寧就沒覺得在這些人眼裏,他能算是個人。
西施犬得到了誇獎。
亮晶晶的撲過來,洛辭寧不敢躲閃,任由那只狗撲到自己身上,甚至他過長的頭發都被糾纏住了,扯起來有點疼,洛辭寧倒吸了口涼氣——他又被西施犬舔了。
與其說是舔,不如說是親。
席以薇歪着頭,她好像一點都看不到洛辭寧被弄得手足無措、亂七八糟的窘态,反而彎了彎眸子:“小月亮真的好喜歡你,它一直在kiss你。”
三句話不離爸爸,驕縱又任性。
還目中無人的小姑娘,她應該算是很惹人厭的小孩子了。
可她笑起來的時候。
又真的像是個念詩班裏的小天使。
小姑娘的眼睫毛長的簡直有點兒犯規了,低低地垂下來,溫順的掩着淺褐色的眼珠,眼底反射着陽光璀璨的光。
洛辭寧怔了怔,他對美醜的劃分還尚不明晰。
也沒有建立具體的審美觀,但他依稀能從身邊人的态度中察覺到,有着一張酷似母親的面孔的他,應該是很漂亮的。
漂亮的像是個瓷娃娃,只适合擺在那裏充點着花園,連進正廳的資格都沒有。
而面前的這個大小姐呢。
她也一樣很漂亮,而且是通俗意義上的可愛。
可大小姐更像是一只稚嫩的、既沒有長出利爪,連牙齒也撕裂不了敵人的喉嚨,只是懶洋洋的在陽光下打滾的小獅子。
就算她現在看起來可愛又活潑。
可早晚有天,她會變成和她爸爸一樣的人——就算被嬌慣的不像話,任性又蠻橫,可她終究是不一樣的。
這是物種的區別。
人們永遠也別指望着她能變成大衆意義上心地善良、乖巧聽話的傻姑娘。
再小的幼獅,也是有狩獵的本能的,即使它看上去再怎麽的稚嫩可笑,但她已經本能的意識到,自己和其他人不一樣。
所以她敢砸破徐侑的頭,她敢頤指氣使的命令席子瑜。
大小姐理所當然的就知道,身邊的所有人都能聽她的話,都得看她的臉色行事。
洛辭寧沉默的低垂下頭顱。
他忽然有種強烈的不甘心。
說不出是為了什麽,也許是為了那個被随便送來送去、連狗都不如的自己,也許是為了那個溫柔地哄他睡覺,卻痛苦地被溺死在水池裏的女人。
洛辭寧一點一點的攥住了手指,他的手指關節開始發青,而他似乎毫無察覺。
席以薇甚至都不看他。
只是陪那只叫小月亮的西施犬玩。
或許在她眼裏,他只是一件漂亮的擺件,拿來充點房間就已經是發揮出了最大的作用。
她又不需要這個漂亮的瓷娃娃說話,更不需要它有思想,就連去觀察,或許她都覺得浪費時間——大小姐能有很多很多的漂亮瓷娃娃。
多的是人想要排着隊來讨好她。
她沖他們笑一笑,只怕他們都能激動到哭出來。
這是因為她有多漂亮有多可愛嗎?
當然不可能。
因為她是席青的寶貝女兒,那個危險的男人視若珍寶的眼珠子。
就算她是個醜八怪,也會有人真心實意的誇獎她真是美若天仙,嫦娥在世。
洛辭寧從沒哪一刻如此清晰的意識到,他和面前這個丁點大、幼稚至極的小姑娘、這個坐下來腳都夠不着地的小姑娘,是天差地別的兩個物種。
她驕傲的不可一世,對所有人都不屑一顧。
而他洛辭寧是個什麽東西呢,是個只配在她腳下打轉兒、逗她玩還要小心翼翼,連狗都不如的小玩意兒。
男孩沉默着低垂着頭。
這是個很标準的表示示弱屈服的姿态,不會讓人反感,也不會引起太大的注意,甚至會讓人覺得有點兒可憐——沒有誰比他更習慣于這個姿态了。
他漆黑的眸子良久才動了動。
那本來該是一潭死水,沉沉的不起漣漪,而此刻竟會讓想到可怖的漩渦,沉而不見底,誰也不知道通向什麽地方,也看不見半點兒痕跡。
洛辭寧啞聲說:“……小姐。”
席以薇根本不在乎他說的話,連一聲都沒有回,就像他是空氣一樣。
她抱着西施犬又看了看窗戶外,嘆了口氣——這樣的小姑娘嘆氣起來實在是件令人忍俊不禁的事情,但她似乎是認真的。
“爸爸又不回家。”
她自顧自的說着,洛辭寧猜她也根本不想要人回答,只是滿足自己想要說話的欲望:“但是他說開完會就帶我出去玩的,我還特意推掉了和讨厭鬼妹妹的做客。”
大小姐永遠是這麽自說自話。
她好像從來就學不會聽別人說話一樣。
但是在她轉身離開之前。
洛辭寧還是開口了。
他說了自己的名字,緊接着,洛辭寧又重複了一遍。
不知道是什麽欲望支撐着他。
讓他在那一瞬間,忽然很想讓她知道自己的名字。
——而不只是一個輕蔑的小玩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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