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發火
徐侑将那個年幼的孩子送到席以薇面前的時候,席青已經走了,臨時出了點兒急事,席青不得不趕去,為此,大小姐顯得很不高興。
她有一間很大的房間,這是屬于她的游戲房,房間裏所有的擺設都是席以薇要求的。
甚至連地板磚都是在大小姐的指揮下一點一點拼接上去的,更別提裝修風格了。
席青樂意将這麽點微不足道的權利給她,就算席以薇想把家裏改造成野外冒險營他都沒意見,只要她高興就好。
而現在,大小姐就坐在這間完全符合自己心意的房間裏,她面前擺放着一架純色的水晶三角鋼琴,正極其不高興的瞪着站在門口的徐侑。
她只是看了一會。
就将視線轉移開來了。
大小姐在生氣,徐侑想。
這點或許并不需要從席以薇的表情上來觀察。
只要看着從客廳一路被砸到二樓的花瓶和擺件就知道大小姐發火了,瓷器的碎片猙獰的散落在地上,連帶着被摧殘的原本插在瓶中嬌美的花朵。
照顧她的人也不敢收拾,就任由家裏一片狼藉。
徐侑覺得自己來得正是時候。
他笑了起來,将那個面無表情的小男孩推上前去。
男孩還沒等他推,就已經自覺地往前走了一步,那雙黑峻峻的眸子就這麽毫不掩飾的看着席以薇。
席以薇沒有生氣。
但是徐侑卻不太滿意:“你真是個啞巴?給小姐問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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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孩一聲不吭的站在那裏。
他依舊看着席以薇——那眼神多少有些令人害怕。
毫無生機、像是死物一樣。
真可惜,那明明是一雙很漂亮的眼睛。
席以薇沒有計較這件事,但是她的目光轉到男孩身上的時候,纖細的眉頭卻一點一點的皺了起來:“誰給他換的衣服?”
煥然一新的男孩依舊很漂亮。
他年幼的面孔有些雌雄莫辨,配上身上的衣服,就更像是個略顯英氣的女孩子了,頭發也略有些長,甚至比席以薇這個真正的女孩子還要長一些。
細膩漆黑的鬓發垂下來,溫順的攏着白皙漂亮的臉蛋兒,盡管那雙眼睛略顯死板陰沉,但确實是個人偶一樣漂亮的孩子。
可這并不會是席以薇喜歡的樣子。
“是誰給他的換的衣服?”
席以薇從鋼琴凳上站了起來:“沒有聽見我的話嗎?”
她明明這麽小小一個人,發起火來卻讓整個房子裏都瞬間鴉雀無聲。
就連那些看起來可怕極了的黑衣保镖都屏息低頭。
徐侑沒有再笑了,再笑下去,大小姐就真的要發火了。
他走過來,和席以薇說:“小姐不喜歡嗎?”
“你沒長眼睛嗎?”
她明明還要擡着頭看他。
可她的态度卻那麽居高臨下,驕傲地不可一世。
徐侑被罵了也不生氣,他很溫和的說:“如果小姐不喜歡,先生還準備了其他玩伴給您。”
他看起來真像是個好脾氣的鄰家大哥哥。
就連那雙笑起來像是彎彎的月牙兒的桃花眼,都宛如三月的融融春風,似醉非醉,讓人心神蕩漾。
可大小姐一點也不吃他這套。
席以薇注視着他大概有一秒多一點兒。
她的眼神既不冰冷也不柔和,普通的就像是看一塊石頭。
徐侑心想,相處了這麽久,大小姐和他還是不親,這可不太行啊。
結果下一秒額角就傳來一陣劇痛。
血汩汩的流淌下來。
——徐侑完全沒有想到席以薇會拿鎮紙砸他!
那個白玉的鎮紙滾了兩滾,掉落在他腳下,一個角已經磕破了,上面甚至還有殘留着的血跡,光晃晃的刺的徐侑眼裏都有些作痛。
他被砸破的額頭血不斷地流下來,甚至流進了眼睛裏,又流淌了下來。徐侑那張清隽的不得了的俊臉都因為血污而顯得猙獰極了。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不止徐侑沒反應過來,就連旁邊的傭人都沒反應過來。
等到那個小小的、還沒有大人一半高的大小姐輕蔑的叫他滾開之後,才有個女傭尖叫了一聲,撲上去用手帕按住了他的傷口給他止血。
“徐少爺,您沒事吧?!”女人顯得很緊張。
徐侑的笑容僵在原地。
他深深的呼出一口氣,重複了幾遍呼吸的動作,才控制住自己。
徐侑也不再笑了,他冰冷的看着那個女人:“滾開。”
女人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沒想到一向溫和好脾氣的徐侑居然會這麽說話,但等她看見了青年冰冷森寒的目光之後,像被點穴了一樣,僵硬在了原地。
她動也不敢動,仿佛被危險至極的大型野獸盯上了一般,随時都可能致命。
好在徐侑根本就沒空搭理她。
他根本不去管自己額角的傷口,任由血不斷地留下來,染紅了襯衫的領口。
徐侑看起來簡直像是經歷了一場狼狽的血戰一樣。
他定定的看着那個小小的小姑娘。
她甚至只有那麽一點點大。
坐在鋼琴凳上腳都夠不着地。
纖細的、脆弱的一捏就碎的小不點兒,被打扮的活潑又漂亮,像是無害的幼獸。
就是這樣的大小姐。
剛剛拿着鎮紙砸破了他的腦袋。
席以薇根本不去看他,也根本不在意徐侑會是什麽反應——哪怕她剛剛砸破了他的腦袋也一樣。
“你吵死了。”
她看着那個沖上來的女人,皺着眉頭說:“管家沒有教你要控制音量嗎?這個房子裏可以尖叫的只有我。”
女人張了張口,有些畏懼的蜷縮起了肩膀。
她甚至情不自禁的後退了一小步——
就是面對這樣一個還沒有她腰那麽高的小姑娘,卻不住的生起怯意。
“你沒有聽見小姐的話嗎?”
徐侑的聲音涼涼的響了起來。
他根本不去看女人心如死灰的目光,只是用一種全新的眼光新奇的看着冷漠的席以薇,明明她剛剛才打破了他的頭,可徐侑一點也不生氣。
席以薇的注意卻又轉移到了那個滾落在地上的鎮紙上。
她完全不按照套路出牌。
“碎掉了。”
她看着那個鎮紙,輕聲說:“……完全不能用了。”
徐侑說:“我再給小姐換一個一模一樣的。”
席以薇擡起頭來,定定的看着他。
徐侑以為她又要發脾氣了。
他已經有了防備,但還是在猶豫——到底要不要讓大小姐出了這口氣呢?他要不要躲?又該怎麽躲才能讓這個脾氣糟糕的大小姐滿意。
可席以薇沒有生氣,她只是指着門口,說:“滾出去。”
徐侑怔了怔:“小姐……”
席以薇不耐煩了。
她說:“把他給我丢出去。”
簡直就像是對待一個她不喜歡的玩具一樣。
這話是對着保镖說的。
按理來說,徐侑的身份讓他不至于在席家受到這種待遇,畢竟他是能稱呼席青為“青哥”的人,可席以薇這裏的保镖是不一樣的。
席青教導過,小姐的意願是最重要的,哪怕她想拆家,保镖也得聽她的話一起拆。
就算席以薇要他們把席青綁起來,他們也得照做不誤。
所以為首的青年猶豫了一會,對徐侑說:“侑哥?”
恰巧今天值班的人他也認識。
徐侑笑不出聲了,說:“我不和你為難,席小五,我自己走,你也別讓人把我丢出去,不然我這臉真是丢大了。”
那個叫小五的青年也苦笑了起來:“你也別怪我,侑哥,你知道小姐的脾氣。”
席青完全是放任自己的寶貝女兒驕縱的性情。
別說是要把徐侑丢出去了,就算席以薇想把他綁起來丢到水池裏去,席青也只會哄着這個祖宗等爸爸事情做完了再丢好不好。
哪怕席以薇想上天,席青也會當第一個遞梯子的人。
徐侑嘆了口氣。
他按住了從剛剛起就無動于衷的男孩的肩膀。
感覺到手掌下的肩胛骨動了動,徐侑笑了笑,手勢看着輕飄飄的搭在男孩肩上,實則鉗制的對方完全不能反抗,只能跟着他往外走。
男孩的眼神不着痕跡的暗了暗。
他慢慢的攥住了手指。
就算是洛辭寧再怎麽無所謂自己的性命。
他也知道,一旦和這個男人出去了,必然是有去無回。
……他必須得做點什麽。
洛辭寧想。
但沒想到的是,還沒走兩步,席以薇的聲音就又響了起來。
還沒換聲的小姑娘聲音又尖又細。
充滿了穿透力。
就算是徐侑也不能昧着良心說可愛了,盡管他确實覺得小姐特別。
“誰準他走的?”席以薇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