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四
凡世正是華燈初上時,一點一點的燈火在夜色裏騰起,那對夫妻從馬車上下來,然後捏着路引進城,見到了這邊接應的人。
一衆修士在城門外遠處看着。
許久,有人問:“要不進城看看?”
葉思眠側頭,見周圍有人聽了衛瑛的話之後,面上露出幾分心動的神色,就和大家一起随便拿了什麽僞裝成路引,然後進城住了間客棧。
這客棧臨街,開窗了便能見到不少小販在某處支着攤子,葉思眠看了一會,見現在雖然時候還早,不到正夏熱的季節,但臨街的涼水鋪子卻已經有了幾家,前面還站着幾個歡喜神情的人,他便也摸了幾文錢下去,湊趣買了份鹵梅水。
旁邊的同門在看到葉思眠的時候一驚,随即微微笑了一下,似乎是不好意思,便快點喝完了點點頭離開。
葉思眠回笑,稍稍看了自己站着的這條街。
夜色漸涼,天際星辰寂寥,但這裏卻還十分熱鬧。
系統悄悄跑出來了往天上蹦跶幾下,哇哇亂叫着,不知道在激動什麽,但是看周圍氣氛正好,葉思眠就繼續當作沒看到了,只在留了錢後,又去隔壁買了兩份糕點。
雙色馬蹄糕顏色鮮亮,蜜餞海棠色澤金黃,葉思眠在打包的時候小口試吃了兩塊,就又多拿了幾份。
“好吃嗎?”系統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了,繞在周圍飛了好幾圈,之後才這麽小聲地問了一句。
葉思眠垂眸,将幾份糕點拎着了,又看看自己打在地上的影子,打消了繼續閑逛的念頭。
“還行。”
語落之後,葉思眠好像聽到了什麽聲音。
“咕嘟”
回到客棧的之後,葉思眠将之前嘗了兩口的糕點攤開,之外的其它幾份,除留下單獨的一份外,其餘的則全部委托小二送去某幾個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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撚了一塊馬蹄糕,葉思眠瞧了幾眼,一副喜歡樣子,卻又不急着吃,直左右上下地像是要把它研究透徹一般打量了許久,才一點一點地咬了進去。
甜香的味道在舌尖綻放,而葉思眠則在那瞬間聽到了一聲喟嘆。
“啊……”
葉思眠無聲勾了勾嘴角,然後便在聽到外面耳熟的談話聲之後,靜靜走到了窗前。
他看到衛瑛正在人流裏舉着幾幅面具,一副嘻嘻哈哈的樣子要往旁邊的人臉上扣。
夜市的燈火明暗且斑駁,照在白底藍紋的衣衫上,一下映出了幾分塵世氣息。
衛瑛在這時候倏而轉身過來,正好在夜市喧嚣裏見到臨樓那扇慢慢合上的窗戶,他看到暗色的影子随着窗門合上而變得清晰,直到最後時刻了印出一道漸遠的身影。
“怎麽了?”旁邊的同門見衛瑛突然不玩鬧了,便小心湊過來看了下,卻猝不及防地就被一個面具就扣了上來。
衛瑛突然笑開了,一下把那副豬頭面具扣上去,然後一跳三尺遠扮鬼臉說,“當然是詐你過來乖乖戴面具咯~”
同門聞此扶額,只覺得自己怎麽能一直中圈套,都沒個長進的時候——這樣不好。
……
玩鬧的一夜幾乎就這麽平淡的過去了,有人坐在房間裏閑閑地吃着糕點,有人在宵禁前在街上玩鬧,有人捏着小二送來的東西了,開心地三兩口便咬了下去……
翌日,當大家聚集起來了回門的時候,葉思眠看着周圍大家的愉悅神色,心裏想的卻是,還好修士體能好,平時就可以不怎麽休息,熬夜了做點什麽事更是常态——不然這一隊怕都是要一副黑眼圈樣子了憔悴回門派。
那看來也太凄慘了。
等到離開之後,一行人因為沒了需要帶着的人,便紛紛各自禦了器飛行,閑散晃着慢慢回門派。
葉思眠瞧着這陣勢,想了想之前的那一點報酬,大概明白了這些人為什麽會這麽悠閑,也大概明白了這隊人的畫風為什麽和其它地方都不一樣:這一隊,怕是在劇情和門派裏都是清一色的邊緣人物了。
不參與争鬥,不往上攀爬,不刻苦修煉,随遇而安,随心而定,最重要的是——戰鬥力也随緣。
所以,在接下來的一兩天裏,當這條路上出現一位魔修後,這隊才會被打得七零八落。而那位趁機種了傀儡在隊伍裏的魔修,則會在混亂裏迅速确定自己的目标。
——剛剛好,白蓮花就是那個幸運的人。
葉思眠想到這裏戳了戳系統,再次确認系統出品的藥物的效力。
系統:“信我沒錯!”
于是,葉思眠在遇到劇情裏那位魔修的時候,一點不慫,不僅不慫,還一副熱于奉獻自己的樣子護着大家。
可惜,一柄天外飛劍阻攔了葉思眠的行為。
衛瑛手持雙劍了招來九霄雷霆,一下就把魔修劈得放出殺手锏:剛巧,這位廢物本廢的魔修,也就傀儡術這一樣拿得出手。
葉思眠在那瞬間閑閑地問了系統一聲:“你說我是順應劇情去找打,還是嗑個瓜子了看這個一點也不随緣的少年郎當英雄?”
不過也不用系統回答,葉思眠就已經順手擋了那暗器,然後還巧妙地以受傷的姿态把趕過來的衛瑛給砸了回去。
——魔修要是死在這裏了,他哪來的線索去洗白秘境的事。
衛瑛接着葉思眠了摔在地上,旁邊有人趁機丢了幾道符追過去,大概是想攻擊魔修——卻被暗器一下砸回來,直接就是一副要炸死主人的萬鈞樣子跑來,說不定還要殃及旁邊的誰誰誰。
于是,衛瑛終于成功當了一次英雄,以右手被炸焦為代價。
等到回門派之後,任務堂的人見了這隊的模樣,直接吓了一跳:一個小小的護送任務,怎麽還一輕一重地傷了兩個?
這驚訝的情緒随着流言一直穿到了鐵公雞峰主耳朵裏,直讓他來不及聽清楚消息就跑來質問,又在弄清楚之後和藹可親地解釋了自己的行為,表示自己沒有惡意,只是誤以為自家僅剩的後代就這麽被殃及池魚了還是怎麽着……
雖然他解釋得挺在情在理的,但是由于他之前的怒發沖冠和之後的小心翼翼的鮮明對比,在場的人裏,就有人忍不住跑出去跟人閑談了兩句,當作趣事了八卦。
而在這場意外中,真正受傷的兩位裏,輕的一位是衛瑛,畢竟他底子在那,一身護甲了,再硬挨兩次也不會怎樣;重的那位則是葉思眠,之前那暗器飛來的時候,葉思眠是拿着左手來擋來着。
傷上加傷,兩重疊加,可不是直接重傷了。
因為那兩重傷口疊起來太可怕,而葉思眠當時又還反過來安慰了被推來臨時處理傷口的童子,故而,白蓮花當初瞞下來的,關于左手的受傷程度的事情,就随着這次任務的八卦一起傳了出去,由着一些人在言談之間随口說了那麽幾句。
某個房間裏,有人将放在角落長灰的藥瓶取出來,心裏矛盾着,又慢慢把上次的想法按下:上次,他覺得葉思眠的送藥是作秀,是專程送給別人看來着。
可是至今,他卻想到,如果是為了送給大家看,為了在做錯事的情況下,以道歉和彌補的姿态讓大家體諒,那麽葉思眠完全可以将自己的傷也展示出來:這樣不是更容易激發大衆的同情心嗎?
……
而其他的一些房間裏,也有人從不同的地方取出一些當初收到的東西,他們的高矮胖瘦年紀均不相同,卻都是金丹修為,也都是當初去那個秘境的人。
當初秘境裏,白蓮花因為憐憫過路散修而導致隊伍被下毒的事情,大家都還記得;之後,衆人如何辛苦、怎麽受傷,才能一個不落地回來的,大家也還歷歷在目。
但是他們從來不知道,白蓮花傷得不比他們輕。
因為看到白蓮花一副輕傷的樣子,因為遷怒着白蓮花當初的舉動,他們很自然地就在當初将惱怒集中到了白蓮花身上。
但是現在,那件事都過去了這麽久,一切影響都近于消失無蹤,他們卻在這個時候發現自己好像做過了……
一群人不約而同地捏着藥瓶,或者凝視着一些碎片和殘渣了,又或者獨坐某處,陷入沉思。
而在另一個房間,衛瑛也捏着一個藥瓶。
這個藥瓶是他剛剛才在門口看到的,裏面裝了一些療傷的丹藥。
接着,衛瑛就從某個抽屜裏取出上次在藥房裏收到的瓷瓶,将兩個瓶子對比起來。
它們的底部,都有個淺淺的暗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