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愛情也曾回光返照

第8章 壞事總過三-1

好容易那些人都離開了，代家瑞自己下了病床，去醫院的小花園裏走走。這樣好的天氣，不去曬曬太陽簡直是辜負時光。糟心的事情已經足夠多了，代家瑞決定不去理會，不用別人的錯誤來懲罰自己。好好享受當下的恬靜安逸，就讓那些喜歡争鬥的人去争鬥，喜歡傷害的人去傷害吧。

代家瑞覺得自己根本就不适合這樣子和那些人勾心鬥角，現在趁一切還沒有開始就離開并不是一件壞事。

醫院的住院部有一個很小但是還算精致的花園，總有很多人——散步的病人、哭泣的家屬、報告病情的醫生……明明是一方小天地卻每天上演不同的故事。

今天天氣很好，所以花園長椅幾乎都是滿的。代家瑞做個鬼臉，然後準備去秘密基地——其實就是太平間附近的一個長椅。那附近樹非常大，幾乎擋住了所有陽光，加上特殊的位置，總有一點陰森森的感覺，平時幾乎沒有人會去。這樣的位置很難得，除了長椅還有一個石桌，代家瑞可以下床的時候，有好幾次自己帶了書過來看。濃郁的樹蔭擋住了陽光，特別适合閱讀。

上學的時候，其實代家瑞是個非常喜歡讀書的人，不管是經典名著還是網絡小說，也都看了不好。那時候的代家瑞，那時候的代家瑞好像不存在，馮亦然可能永遠不會知道，代家瑞一直是陽光開朗型的，喜歡運動也愛熱鬧，只是他和馮亦然的事情，多少影響了他的選擇。自從到了S市代家瑞的言行就很小心，不是誰都有勇氣面對全世界的責難。雖然最後總要面對，但能遲一天是一天吧，以後世界總會不一樣的，他們也會更強大，也許再以後世界更溫和寬容了，也許以後他們更加勇敢強大。

只是原來，很多事情，根本就不需要做。現在忽然理解馮亦然總說他，“小瑞，你別太壓抑自己了，我喜歡你原來陽光積極的樣子。”

代家瑞笑，其實他何嘗不喜歡自己天真的模樣，只是，很多事情由不得自己選擇。從老家逃似的考到S市，他其實已經用了整個餘生做賭注，面對着那許多人的冷嘲熱諷和厭惡鄙夷，不是誰都能夠當做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的。事情發生的時候馮亦然被保護的很好，沒有爆出來，而且那時候他遠在S市，根本不需要直面所有人的質問。之後，馮家又舉家搬遷，在新的環境中安靜的繼續做他的好兒子。而一直在漩渦中心的代家瑞，真的是“一夜長大”。

代媽媽問他，“兒子，你現在這樣堅持，如果有朝一日，他不再愛了，你情何以堪？”

可是固執的代家瑞根本聽不見去，又或者聽進去了也無路可退——愛情這種東西根本就是粘上了就戒不掉。代家瑞在那個夏天的晚上沒有推開親下來的馮亦然開始就已經失去了介意的立場，也再沒有給自己留任何退路。

是否所有故事最後都要這樣收場？

代家瑞還沉浸在自己的故事裏，卻被一個聲音打斷了。

“王小天，你真的要這麽絕情嗎？”

“董子豪，我不愛你，但是我并沒有對不起你。我現在只是拒絕一個我不愛的人，我以為這是對我更是對你負責。”

“如果你想負責就和我在一起……”

原來是一場告白啊，可惜被拒絕了。代家瑞這樣想着，笑了。然後又後知後覺的抽了抽嘴角，然後轉頭往聲音來源處望了一下。好吧，其實就算不看聽着聲音也完全明白，這是兩個男人。

怎麽好像忽然之間，全世界的男人都在和男人糾纏不清了啊。代家瑞不由自嘲，然後認真的盯着太平間大榕樹下的兩個人。更令代家瑞吃驚的是，其中一個人他還認識，正是他的主治醫生。

“原來董醫生也是同道中人，怎麽平時完全看不出來呢？”代家瑞想可能自己真的沒有那種同類的直覺，所以以前也曾被同性糾纏過幾次，糾纏的人都無一例外的指責他沒意思就不應該暧昧。真想掀桌，不過是交個朋友怎麽就暧昧了？難道要冷臉相對拒人于千裏之外才叫清楚明白嗎？馮亦然說得對，代家瑞對感情這件事真的很遲鈍。

“如果不遲鈍，怎麽戀人都跑路自己居然都不知道？”不太介意的自嘲一下，代家瑞發現自己已經越來越不在乎馮亦然的事情。或許這也是最近他比較多回憶起馮亦然的原因吧——因為不那麽在意了，所以能夠理性的回憶和分析。

“我們是朋友，我不以為我需要對你負什麽奇怪的責任。”高個子的男人有一張面癱臉，雖然很英俊但是一點都不讨人喜歡。

“我們認識這麽多年了，你難道還不知道我的心意嗎？我真的愛你啊，小天，我們試試吧。”董醫生冰山男神的氣場蕩然無存，甚至耍起賴來。

代家瑞真不敢想象，原來一個人有這麽多面。他自己就是個表裏一樣的人，只是對外人的時候疏離一些，對親近的人更溫和一些。不像董醫生這樣大反轉。

“我以為我一直沒有回應已經是很明顯的拒絕了。子豪，如果你還不清楚，那我今天再明明白白的說一次，我，王小天，不愛你。”男人說這些話的時候聲音依舊保持着一樣的音量，情緒也沒有什麽波動。

反觀董醫生卻有點歇斯底裏，“為什麽我這麽愛你，你卻這樣對我？”

“子豪，我不會說謝謝你愛我，其實這從頭到尾都是你自己的事情。并不能因為你愛我我就必須回應你的。大家都是成年人，我想這點道理你我都明白。如果你想用這個來綁架我，你打錯算盤了。如果你能明白自己的立場，我們還是朋友，今天的一切就當做一場誤會。如果你依舊這麽堅持，那我們以後就不要再往來了。”面癱男人過分淡定，顯得對面的董醫生越發可憐了。

“小天，小天，我錯了，我錯了……你不要走好不好？”董醫生一把抓住面癱男的手。

“你放手。”

“我不。”

“你放手！”面癱男的聲音依舊沒有提高，但是聲音中的不悅已經很明顯了。

何必為一個不愛自己的人這樣折磨自己呢？在一旁悄悄窺視的代家瑞挑了挑眉，似乎完全忘記了這一個月自己也是在為了一個已經不愛自己的馮亦然半死不活。真是傷疤還沒好就已經忘了疼了。若是代媽媽知道了，又要說他一聲“從來學不乖。”

男人用力掙脫董醫生的手，因為太過用力而将人帶倒在地上。嘆了口氣，面癱男并沒有伸手去扶跌坐在地上的董醫生，只是整理一下剛剛拉扯之下有點亂的襯衣，然後離開了。

還來不及轉過頭的代家瑞就這樣看到了快速走過來的王小天，猝不及防。王小天有點吃驚，卻什麽都沒有說，頓了一下終究離開了。代家瑞想死的心都有了，不管是誰，被人看到這樣的場景都會很尴尬，偏偏自己那一副八卦的蠢樣還被看了個正着。

真是禍不單行啊。

在心裏哀嚎的代家瑞趕緊收拾了自己的書，急急忙忙回病房，要不一會再遇上董醫生就更糟糕了。平心而論董醫生雖然很年輕但是醫術真的無可挑剔，人長得帥性格也非常好，出現在病房那真是賞心悅目啊，真不知道面癱男為什麽要拒絕。

剛想到最後這一句，代家瑞又忍不住拽住了自己不長的頭發，果然剛剛那一幕太令人震驚了，總是忍不住想要八卦……默念一定要忘記這件事情的代家瑞發現自己根本就是在不停的讓自己加深印象，不知道一會要怎麽面對董醫生。懊惱的縮在被子裏，賭氣似的蒙着頭，果然遇到這樣的事情還是先睡會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