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到底還記得多少
察覺到這一點,南門修一時間愣在了原地。
一股異樣的感覺在他胸中湧出,讓他怔怔地看着司風宿,竟都忘了要收回視線。
司風宿之前就曾經與他說過喜歡他,只是那時候一直當司風宿是故意惡心他,所以從不曾相信過,甚至都不曾多想過。
“怎麽了?”司風宿見南門修停下來,并且看着自己,他越發有些不知所措。
“無事。”南門修收回視線,他繼續向前走去,步伐比之前更快了幾分。
司風宿不解,他疑惑地看了南門修的背影一眼,快步跟了上去。
南門修走的很快,不過片刻時間就已經走到前面,也拉開了他和司風宿之間的距離。
他已經決定,無論如何都要再去見那王丞相一面。
司風宿的事情,他母妃的事情,翼國皇宮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如今他能問的人已經只剩下王丞相和李将軍兩人。
李将軍必然不會告訴他,他能問的就只剩下那王丞相了。
南門修心神不寧,在院子中走了片刻之後,就以累了為借口回了殿。
司風宿并未阻撓,南門修休息後,他也出了門。
只是他并未走遠,離開南門修所在的宮殿之後沒多久,他便在一旁停下等待。
約模小半炷香後,跟在南門修身旁照顧的大宮女便循着這邊走來。
兩人見面,司風宿直接揮退了旁邊那些侍衛下人。
“他情況如何?”司風宿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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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宮女一禮,道:“自他進宮以來到如今,都并無任何異常。”
“半點都無?”
“半點都無。”大宮女仔細回憶這些日子發生的事,道:“只最近偶有頭痛,除此之外就與常人一樣性格,并無任何不同之處。”
司風宿看向南門修所在的宮殿的方向,沉默半晌,收回視線,又看向那大宮女,“好好照顧他。”
“是。”
司風宿并未在這邊久留,與那大宮女說完話後,他立刻便向着禦書房的方向而去,最近一段時間朝中不安穩,他有很多事情要忙。
翌日清晨,肅清的朝堂上。
司風宿坐在龍椅之上,他單手支着下巴,靜靜地看着下方争吵不休的百官。
李将軍擅自對大榆出兵的事情鬧得很大,這件事情的影響本身也确實很大。
大榆是什麽存在?大榆可是附近幾國當中最大且最強的大國,再加上其國內盛産鐵礦鐵器,可謂是衆國之首。
若大榆當真因為這件事情而對他們出兵,以他們的國力和兵力,根本就毫無還擊之力。
事情一傳開,朝中百官立刻就都白了臉,大榆丞相一口咬定那些士兵就是難民,向他們敲詐幾十萬兩的事情傳回來後,百官又氣又好笑,更多的卻是松了口氣。
他們根本別無選擇,這一次與其說是他們被大榆敲詐了幾十萬兩白銀,還不如說是大榆放過了他們。
衆人弄不懂大榆那邊到底在想什麽,但這件事情對于他們來說是一件好事。
只是好事是好事,李将軍這個罪魁禍首卻不會這樣就被衆人原諒,大榆那邊的事情定下後,衆人的注意力立刻都集中在了李将軍身上。
李将軍和王丞相兩個人本來就不是他們契國的人,而是翼國那邊的叛徒。
雖說是因為李将軍和王丞相兩人,他們才能得以拿下翼國擴張國土,可兩人到底不是他們契國的人。
且兩人一來就成了位高權重的存在,打破了朝中勢力的平衡,本就讓百官忌憚。
李将軍沒出事之前,衆人都巴結着,如今他出事,風向立刻就轉變,近日朝堂之上衆人商量的都是要怎樣懲戒。
司風宿坐在龍椅之上,靜靜的看着下方那群真的面紅耳赤的人。
王丞相與李将軍兩人同系一繩,所以王丞相一直試圖替李将軍開脫,可契國這邊百官又豈是吃素的?
“吵夠了沒有?”司風宿開口。
司風宿聲音一傳出,原本熱鬧的如同沸水的朝堂之上,瞬間安靜下來,落針可聞。
李将軍見狀連忙開口,“王,這件事情真的與臣無關,臣并未做過這等事!”
司風宿看了他一眼,眼神冰冷,“李将軍擅自調兵,本就與規程不符,還差點挑起大榆與我國之戰,事态惡劣之極。”
李将軍聞言立刻急了,他張了張嘴,還想辯解什麽,司風宿卻又冷眼看向了他。
“撤去李将軍職務,收回兵符,從今日起禁足在家。”司風宿道。
司風宿這話一出口,朝中百官立刻是一片道好聲,聲音之大,直接便蓋過了那裏将軍的呼喊。
李将軍被撤職,成了沒有兵權的将軍,這代表着什麽自然不言而喻。
百官興奮,王丞相卻是黑了臉。
他與李将軍在同一條船上,如今李将軍被削沒了兵權,也就代表着他這丞相幾乎已經成了空架子。
“王,此事實在太過蹊跷,還請王多加斟酌再下結論。”王丞相站出來說話。
司風宿看向了他,眼睛微眯,“你的意思是是朕調查不清就亂扣罪名?”
“臣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李将軍他……”
“你既然說不是他做的,那你倒是告訴朕這件事情除了他還有誰能做到?”司風宿站了起來,他從高臺之上走了下來,站到了李将軍和王丞相身旁。
“可……”王丞相想說李将軍沒有這樣做的理由,但僅憑這樣一句空口話,又能有什麽用?
王丞相說不出話來,司風宿的聲音卻又傳來,“兵權在他手上,就朕所知,那些人也都是他在翼國時便帶在身邊的親信,不是他的話,難道你覺得契國還有人能調動他們不成?”
聽着司風宿的話,李将軍和王丞相兩人臉色更加白了幾分。
正是因為擅自出兵的是李将軍的親信,所以這件事情他才完全沒有辦法脫身,被咬的死死的。
殿中百官見王丞相和李将軍兩人不再說話,紛紛沖着司風宿的方向一拜,嘴上喊着的都是些英明神武的話。
司風宿根本不曾理會他們,見王丞相和李将軍兩人面露死灰,他勾起嘴角,用只有三人能聽見的聲音說道:“朕早就說過,不許動他分毫。”
司風宿聲音很輕,聽見他的話,跪在地上的李将軍猛地擡起頭來,面色慘白的他兩眼瞪圓,眼中皆是不可思議。
“你這瘋子!”半晌之後,李将軍才喊出這麽一句。
事情一出,李将軍就一直在查到底是怎麽回事,那些人并不是他調出去的,這一點他自己最清楚。
只是他調查來調查去,卻始終沒有調查到幕後之人。反倒是他那親信,一口咬定是他指使。
之前李将軍還一直不明白,如今他卻瞬間反應過來,這一切都是司風宿安排的。
明白這一點,李将軍和那王丞相的臉色也就更加難看起來。
司風宿為了對付李将軍,竟不惜利用大榆,他這根本就是瘋了,因為如果大榆真的出兵,那後果不堪設想!
李将軍殿上出言不遜,這自然把他的處境變得更加艱難,司風宿當然也不會心疼于他。
他原本還只下旨讓李将軍在府中禁足,在他這一句罵的功勞之下,直接給李将軍換了個住所,讓他住到了天牢之中。
他這住進去容易,到時能不能出來,那就得看天意了。
早朝結束,李将軍被打入天牢的消息很快便被傳開。傳到南門修耳中時,也不過是晌午時分。
知道李将軍被打入天牢,南門修自然開心解氣。
他早就已經知道司風宿這人絕不可能真心待他們,如今見那李将軍自食其果,他當然要說上一句活該。
南門修住的宮殿之中,司風宿坐在南門修對面,笑着打量心情明顯不錯的南門修,他問道:“解氣了嗎?”
南門修聞言,心情确實不錯的他只道:“歸根到底這也是你的主意,你若真想讓朕解氣,不如你也住到天牢去如何?”
如果不是因為司風宿,翼國根本不會滅國,李将軍是滅了翼國的刀沒錯,但拿着這把刀的人卻是司風宿。
“哈哈哈……”司風宿笑了起來,“你若是有興趣,朕倒是可以讓人收拾收拾,陪你一起去那邊住上幾日。”
南門修若是願意,別說天牢,就算茅廁,司風宿也願意陪他去住。
南門修聽着司風宿的話,身體不易察覺的一頓,很快恢複。
“怎麽樣,要去看看他嗎?”司風宿問道。
南門修有瞬間的心動,他确實想要見見李将軍,也想要和他好好聊一聊,他有太多的事情想要問。
“朕陪你去。”司風宿道。
“不用了。”南門修拒絕,“朕去看他一個叛徒做什麽?看他自食其果嗎?”
對于司風宿,南門修如今已經不知道到底應該信他幾分。
且若帶着司風宿一起去,肯定什麽都問不出來。就算問出來了,他也不知道該不該信。
南門修不去,司風宿也并未勉強,他只親手倒了杯茶遞到了南門修的面前。
南門修稍有遲疑,還是拿了杯子,輕抿了一口。
司風宿見狀,略帶幾分慘白的臉上立刻露出開心的笑容。南門修之前一直十分抗拒他,如今願意喝他倒的茶,已經是一大進步。
“朕讓人把他留着,等你什麽時候有興趣了再去。”司風宿笑道。
李将軍膽敢傷南門修如此之重,司風宿自然不會如此輕易就讓他解脫,他一定會讓他好好活着,活得越久越好!
南門修不語。
司風宿并不介意,他又道:“朕早在很久之前就已下令,讓他們不得傷你分毫。”
南門修眉頭輕蹙,不喜歡司風宿的話,“你以為這樣,朕就會原諒你?”
當初翼國血流成河,就算司風宿曾下過這樣的命令,他也斷然不可能就這樣被他感動感激于心。
“朕做這些,并不是想要讓你原諒朕。”司風宿道,他兩只眼睛一直看着南門修,眼神喜悅而溫柔,仿佛每一眼都讓他覺得是一種享受。
“那是為什麽?”
“答案你知道。”司風宿依舊是那面帶笑容的模樣,“且有些事情就算朕不去做,也一樣會變成如今的模樣。”
南門修微有些懊惱,因為他腦海中浮現的答案,是司風宿之前曾說過的那些‘喜歡他為了他’的瘋言瘋語。
南門修無視司風宿前半段話,他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後面,“什麽意思?什麽叫做即使你不做,也一樣會變成如今這樣?”
“你亦是聰明人,你應該知道,那李将軍和王丞相如果不是早就有心,又怎會輕易就被朕說服叛變?”司風宿毫無隐瞞,至少在南門修面前他一直是這樣。
見南門修面前的杯子空了,司風宿連忙又拿了茶壺替他滿上。
看着茶水慢慢滿上,司風宿一顆空蕩的心逐漸被填滿,那瞬間,他也有了幾分回到當初的錯覺。
那時候南門修忙着太子之位的事,每日下朝之後還要在書房呆上許久。
那段時間也是司風宿最開心的時候,因為他可以待在書房當中,待在南門修身旁。
哪怕只是幫他倒杯茶,又或幫他找本書。
南門修劍眉緊皺,擰作一團,李将軍和那王丞相是什麽性格他了解,兩人都并不是安份之人。
如果兩人當真早就已經有了逆反之心,被司風宿輕易說動,也并不奇怪。
只是南門修心中疑惑才解,新的疑惑卻又湧現。如果那兩人早就已經有了反叛之心,那之前他投毒又是怎麽回事?
是為了牽制李将軍反叛?
還是因為他投毒,所以李将軍才有了反叛之心?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為何他一點印象都無?
“你到底還有多少事情瞞着朕?”南門修有幾分脫力。
從司風宿口中知道的事情越多,他就越是有一種深陷泥潭的無力感。
“朕知道的并不比你多,能告訴你的都告訴你了。”司風宿很是享受能與南門修坐着聊聊的安靜時光。
南門修眉頭皺起,顯然不信。
司風宿卻只是笑笑,笑得無比坦然。
對南門修他确實做到了坦然,南門修問他的他都悉數答了,也全部都是實話。
就是不知道南門修自己又到底還記得多少,又或者說,他知道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