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四節課,也正是吃午飯的時候
一個電話。
旁邊有一對夫妻在很大聲地争吵,宋書玦左右看了看,走到一旁無人處接聽電話。
“老師。”
“我在——”
救護車正好呼嘯着開過他面前。
蓋過了所有聲音。
那對夫妻吵到口幹,暫時休戰,妻子氣呼呼把視線轉開,然後驚訝地喊道:“那裏有個手機诶!”
丈夫聞言也扭頭去看。
只見在那處無人的角落裏,一部銀白色的手機靜靜躺在地上。
☆、章三十一
宋書玦混混沌沌地醒來,先是茫然地看着眼前發了會呆,之後腦子裏的意識才慢慢清醒。
觸目的皆是黑暗,不過能大概看出是個倉庫的輪廓。
他的手被膠帶綁着,膠帶纏得很緊,經過大力地掙紮也沒有一點松動。腳被粗繩綁在一起,也無法掙脫。
大致明白了自己處境的宋書玦開始在回想昏迷前的事情。
那通突來的電話……
和那句聽起來帶着暧昧而纏繞的“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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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禁?
這個詞突然跳了出來,像一根針一樣狠狠地刺了他的心。
——不、不可能的吧。
——可依那人的性子,還有什麽是不可能的呢?
宋書玦腦子裏分裂出了兩個意識在大聲争論着,誰都說服不了誰。
“秦離?”
他試探性地沖着空氣喊了一聲。
毫無回應。
他先是一下子放松下來,但突然又想到,對方如果不是秦離的話,那自己無疑陷入了更危險的境地。
于是心又提了起來,腦子也絲毫不敢松懈地飛速運轉。
突然,他從醫院離開時陳琅說的那番話浮上腦海。
竟然是這個……
一種荒謬感和面對未知傷害的恐懼漸漸漫上來,讓宋書玦覺得有點兒冷。
他靠着牆挪了挪,不小心踢翻了什麽東西。
有湯汁灑了出來,帶着濃郁的泡面味。想來這倉庫應該是那綁架他的人的藏身地,地上還放着沒收拾的吃過的泡面桶。
泡面桶咕嚕嚕地滾到他手邊,沾着油膩膩的湯汁的塑料叉子掉了出來。
宋書玦心裏一動,摩挲着握住了那個塑料叉子,努力用那尖的一端刺破膠帶。
那膠帶綁在手腕上,要将手指扭曲着才能夠到,而且塑料叉子質感太脆了,稍不留神就會斷,于是宋書玦只能小心地,一點點地動作,又要防備着不知去了哪裏的綁匪,在身體和心理的雙重壓力下,沒一會兒身上的衣服就被汗水浸透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那膠帶終于被他刺破了幾個小孔,原本已經疲憊至極的大腦瞬間清醒了不少,再經過一番拼命掙紮後,兩只手終于又重獲自由。
他重重地喘了口氣,然後不敢懈怠地用着已經酸到快麻木的手去解腿上的繩子。
那繩結系得很死,他手又沒力,弄了半天還是沒一點松動,正當他心急如焚時,倉庫的大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
黑暗瞬間被驅散,光線亮得幾乎要刺痛他的眼。
宋書玦眯起眼,沒去看那個逆光走進來的身影。
想象中的疼痛未曾到來。
宋書玦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人一把抱了起來。
“對不起,老師。我來晚了。”——
宋書玦活了小三十年,第一次被人公主抱,羞恥得恨不得整個人縮成一團。
“你放我下來吧。”
“你确定你能走?”
宋書玦感受了下由于被綁了太久供血不足而酸麻的腳腕,不再堅持了。
但——
“我們可以打車。”
雖然不清楚秦離是怎麽找來的,但一定消耗了不少體力,又要抱着他一個大男人走那麽遠……
宋書玦自己都替他覺得累。
“你确定司機看到你這樣子不會以為我對你做了什麽?”
宋書玦想想也知道自己此刻形象很狼狽,可是——
“走路的話不是更多人會看到嗎?”
“沒關系,這條路沒什麽人。”
因為宋書玦在黑暗的環境裏待了太久,秦離說怕突然接觸到光線會傷害到眼睛,于是用領帶蒙住了他的眼睛。
此時他看不見東西,只能用耳朵聽,感覺周圍的确很安靜,沒什麽人聲,雖然不知為什麽總是感覺有些怪異,但他還是相信了秦離的話。
他不知道,身上黑色襯衣幾乎被染成暗紅色的男子懷裏抱着另一名眼上蒙着領帶的男子,猶沾着猩紅血跡的臉上帶着溫情的微笑,皮膚幾乎蒼白到透明腳步卻依然穩健地穿過人群的景象是多麽震撼。
明明是一個鬧市,卻在這一刻瞬間靜默——
“老師,抱着我的脖子。”
人在看不見的時候心裏總是要更脆弱些,表現得也就更柔和,宋書玦也不例外。
他遲疑了一下,還是伸手環住了他的脖子。
“你流了好多汗……”
宋書玦感覺到他的頭發都濕透了,汗珠子連續不斷地掉在他手上。
“嗯,有點熱。”
他感覺到秦離無聲笑了笑。
“老師,怕嗎,剛剛。”
宋書玦點點頭,“有點。”
他從沒想過綁架這種事會發生在他身上,也沒想到在那種情況下秦離會及時出現。
就像夢一般。
他想了想,還是決定實話實說:“剛開始,我還以為是你。”
秦離又笑了,笑着笑着就咳了起來。
宋書玦發現他汗流得更快了。
“放心吧,老師,如果是我的話,我絕對不會把你綁起來,而是把你做得沒力氣逃跑。”
宋書玦沉默了,他把臉埋得深了點,但無法掩飾耳上的紅色。
秦離看着他幾乎把整張臉埋在自己懷裏,低頭親了親他的耳朵。
“老師,我喜歡你。”
“……我也是。”
他沒擡頭,聲音悶悶的。
“謝謝你。”
秦離聲音愈發輕了。
“我很高興。”
宋書玦吸了吸鼻子,沒說話。
“老師,其實我沒你想得那麽壞。”
“我知道。”
“你不喜歡我那麽陰暗,我就天天笑得燦爛給你看。你讨厭我傷害別人,我有在改。我已經很少對別人發脾氣了,上次那個人,是他自己不好……”
“我知道。那個人想對我不好,你只是氣不過。”
“所以不要生我的氣,也不要讨厭我。老師,請你不要讨厭我。”
“……好。”
宋書玦聲音在抖。
“我不讨厭你。我喜歡你。我喜歡和你在一起。”
“聽到老師這句話,我感覺哪怕下一刻就死掉也沒遺憾了。”
“不許說這種話!”
宋書玦突然吼道。
“你會好好的!我們都會好好的!”
“好,我們都好好的。一直在一起。”
他停下來,親了親宋書玦的發頂。
“老師,我們到家了。”
宋書玦被穩穩地放了下來。
“老師,我真舍不得你。”
放手的那一剎那,他突然踉跄了一下,只來得及留下這麽一句呢喃。
“秦離?”
宋書玦連忙伸手去夠他,卻發現抓住的只是空氣。
沾滿了鮮血的手掌在半空中無力地合攏。
宋書玦将領帶一把抓下,模糊的視線裏一個人躺在地上。
一路上萦繞在鼻間的血腥味終于得到證實,宋書玦慢慢跪了下來,伸手抱着他的身體,将唇貼在另一張冰冷的唇上。
“笨蛋。”
“真是個大笨蛋。”
那次秦離跪在玻璃上,弄得滿腿是傷,他給他上藥時也是這麽說的。
那時秦離笑得很得意。
【可你偏偏就是喜歡我這個笨蛋。】
他笑了起來,眼裏掉下幾滴淚。
“是啊,我怎麽,偏偏就喜歡你這個笨蛋呢。”
☆、番外
宋書玦接到電話趕去機場時,天上正飄着細雨。
他沒撐傘,于是臉上蒙了層細密的水珠,順着臉淌下來,分不清是雨還是淚。
幾個小時的旅程中的每一秒鐘都像是一片薄薄的刀,慢慢地在他心頭刻劃,痛到麻木。
一到家,見到原本還是花白的頭發幾夜之間盡數全白的父親,宋書玦腿一軟,跪了下來。
“爸爸!”
旁邊眼睛紅通通的小閨女撲上來,抱着他的脖子哭得打嗝。
“奶奶、奶奶不在了……”
宋書玦痛得身子蜷縮成一團,卻還是按着小閨女的背,擡起頭用悲哀的眼神看向他的父親,“爸爸知道了。爸爸——知道了……”
南方三四月的小雨下起來便很難停,淅淅瀝瀝地一直下到宋母下葬的那天。
宋書玦其實是不想讓他父親來的,老人已經夠悲痛了,再讓他親眼看見相伴了大半輩子的老伴一點點被埋進土裏,恐怕精神會受不了。
但宋父堅持要送老伴最後一程,甚至還讓宋書玦幫他撐着傘,自己接過鐵鍬,顫顫巍巍地,親自給宋母的棺木蓋上了最後一抔土。
“你媽上了年紀後,身體本就不太好了。又總是操心,心裏不松快……”
宋父嘆了口氣,慢慢閉上眼。
“她那天摔了一跤,也就沒再起來。不過小荷一直陪着她,她心裏安慰,是笑着走的。”
聽到自己名字的小孩噔噔噔地跑過來,拉着宋書玦的小指很乖巧的仰頭看着他。
小荷是宋書玦收養的孩子,身世很慘。
她的父母在一次恐怖活動中被抓做人質,最後雙雙被歹徒殘忍地殺害,只留下還很小的女兒在世上。親戚都怕麻煩,沒人願意收留她,于是她便成了孤女。
當時這樁案子由陳琅所在的警局負責,宋書玦聽說後,竟提出要主動收養小荷。而陳琅也一直擔心他受打擊過大精神會崩潰,帶着個孩子生活應該也能多點盼頭,于是便幫他辦好了手續,正式讓小荷成為了他的女兒。
小荷學會叫第一聲爸爸時,宋書玦自己倒怎麽樣,宋父宋母卻哭了。
看着自那件事後也消沉不少的二老露出了欣慰又感動的神情,宋書玦知道,自己的決定是對的。
宋書玦摸了摸小孩柔嫩的臉頰,鼻子很酸,卻很慶幸自己之前讓小荷留下陪老人一段時間,才不至于讓母親走得不放心,讓父親孤獨地承擔一切。
将宋母的後事處理妥當後,宋書玦想讓父親跟他一起去A市生活,卻被宋父拒絕了。
“這一院子的花離不開我。”
宋父搖搖手,看向不遠處的小山頭。
“你媽,也離不開我。”
宋書玦沉默地點點頭。
宋父深深地看了面容消瘦的兒子一眼:“你在那邊要照顧好自己!”
“嗯,您也是,一定要保重身體。”
宋書玦抿了抿唇,還是俯下身抱了抱那當初覺得高大無比,如今卻瘦弱一如普通老人的身體。
一旁的小荷也有樣學樣,抱着她爺爺的腰,大聲說:“爺爺,你要保重啊!”
宋父笑得流眼淚。
“好,好,我們都要保重自己,都要保重自己。”——
“先生,請問有什麽需要嗎?”
“麻煩加一床毯子,謝謝。”
宋書玦從空姐手裏接過毯子,小心地蓋在旁邊熟睡的小孩身上。
在直起身的那剎那,他其實有點恍惚。
好像在很久以前——其實算起來也并不是很久,但在心裏卻恍若過了一個世紀的以前,也有一個人在這個位置上,睡得香甜,而他也正如此時一樣癡癡凝望。
真是魔怔了。
宋書玦按着自己的鼻骨,自顧自地笑了起來。
笑得很苦。
秦離啊,你不是很希望我為你着魔嗎?
現在,你終于如願以償了啊。
可惜你再也不會知道了。
下了飛機,宋書玦牽着剛睡醒正在揉眼睛的小孩趕到了醫院。
小孩很是輕車熟路地徑直走進特護病房,趴在病床頭,扭頭招呼着後進來的宋書玦:“秦爸爸還在睡覺。”
“嗯。”
宋書玦走過去,坐下,拉起秦離冰冷的手,幫他捂暖,聽着耳邊小孩絮絮叨叨地講話。
“秦爸爸,好久沒見,你是不是很想我?我很想你哦。我這個暑假去了爺爺奶奶家,爺爺送了我一盆花,奶奶給我做了,嗚嗚嗚,奶奶……”
小孩子情緒來得很快,剛剛還笑得很天真無憂,卻因為突然想到奶奶已經離開人世,一扁嘴開始淚汪汪了。
宋書玦心裏也難過,但他摸了摸小孩的臉,鼓勵她。
小孩子很懂事,努力把眼淚又給憋了回去,兩手放在宋書玦握着秦離的那只手上。
“爸爸的媽媽沒有了,但爸爸你還有秦爸爸,還有我!”
宋書玦捏了捏酸脹的鼻子。微笑。
“對,我還有你們。”——
冬日早上八點的太陽很好,宋書玦拉開窗簾,整個人沐浴在陽光下,過了兩三分鐘才返回床邊。
“是不是覺得很暖和?”
他給秦離掖了掖被角。
說話時,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的臉,見那張光潔如初的面容毫無變化便習慣了似的笑了笑。
很疏懶,也很平靜。
宋書玦閑坐着無事,順手拿起一旁放着的剛從閨女手裏收繳來的書,翻開。
剛看了幾行字,他就返回去看那花花綠綠的封面。
“——愛情,文學?”
他有些恍然。
小荷,已經到了看愛情小說的年齡嗎?
“真快……”
他輕嘆一聲。
小小地感慨了下時光易逝,他又繼續看下去。
書中淺顯的內容和幼稚矯情的文字讓他的眉淺淺地皺了起來,沒耐心逐字逐句看下去,便随手往後面一翻。
一翻,就恰好翻到男主因與綁架女主的歹徒搏鬥而受重傷被送去醫院搶救了三天三夜,終于在一群全世界最優秀的外科醫生的全力救助下活了下來,但是卻失去了所有記憶,聞訊趕來的男主母親甩了女主一耳光,扔給她一張支票讓她離開她兒子的情節。
……什麽鬼?
宋書玦把那本書丢在一旁。
但過了會,還是撿起來,皺着眉把後面的內容看完了。
看到小說結局是男主恢複記憶,不顧母親的反對重新和女主在一起的爛俗卻皆大歡喜的老梗後,宋書玦合上書,靠在椅背上,閉起眼。
其實,被忘記,被扇耳光,被甩支票,被分開……都沒關系。
只要能醒來就好。
他沒有那麽貪心。
只要能醒來就好——
自從秦離出事後,宋書玦對時間其實沒有多大概念了。
有時他看見小荷陡然增長的身量,才會在心裏感嘆一句:哦,原來又過去了這麽久啊。
歹徒伏法、陳琅出院、母親逝世、禾綠出國、小荷上學、父親逝世……
所有的事都在變,所有的人都在變。
只有那個躺在床上的,只能靠營養液維持生命的人沒變。
從未衰老。
從未蘇醒。
宋書玦退休後,更是成天在那病房裏坐着。
他也開始愛養花,在窗外放了一排小盆栽,看書看累了,便擡頭看看怒放的鮮花,然後看看那張如鮮花般年輕美好的臉龐。
小荷結婚了。
丈夫很高大,很帥氣,笑起來臉頰一側有很深的酒窩。
婚禮那天,小荷穿着一襲婚紗來到病房。
兩手提着婚紗蓬松的裙擺,彎下身,像從前一樣,輕輕親了下小時候一直以為是“睡美人”的爸爸的臉頰。
“秦爸爸還在睡。”
她像小時候一樣側過頭,向站在一旁的宋書玦調皮地笑着。
“爸爸,你說秦爸爸今天的夢裏會不會有我?”
宋書玦點了點頭,移開眼,很久才開口。
“那個夢一定很美。”——
宋書玦在一天天老去。
額頭的皺紋一天比一天多,原本看得清晰的字跡也漸漸變得模糊不清,澆花時澆了一遍又一遍,直到花的根系因為水分太多而死去。
“老了。”
他握着秦離的手。
對方的手依舊修長,上面的皮膚白淨而光滑。
不像他。
真好,不像他。
但就是這麽個奇異的,像是不會老去亦不會死去的身體,在一天早晨,悄然停止了呼吸。
小荷哭了很久。
她雖然從沒和這個一直在沉睡,面容看起來像是她的同齡人的秦爸爸說過一句話,但內心對他其實很有感情。
更何況,秦爸爸走了,爸爸怎麽辦啊?
宋書玦怎麽辦?
他只是在秦離旁邊睡了一個下午,然後睜開眼睛,說了幾天來的第一句話。
“燒掉吧。”
秦離的家人一直沒出現過。
唯一證明他們存在的,只有醫院從沒斷過的醫藥續費。
因此火葬時的家屬簽名,是宋書玦簽的。
“很名不正言不順,但也沒辦法。”
對着工作人員,宋書玦這麽淡淡的說。
他的言行到神情都很平靜,好像早就料到了這一天。
但工作人員察看簽名時,卻發現上面的筆跡是顫抖的,末筆有水跡暈染——
宋書玦不顧小荷的請求,離開了生活了大半輩子的A市,回到了小城。
他讓人在院子裏重新栽上了木槿,每天最喜歡的,便是坐在院子裏的搖椅上,抱着個青瓷壇子懶洋洋地曬太陽。
這天太陽很好,他把堆在櫃子裏回潮的被子拿出來翻曬。
吃力而遲緩地将被子曬好,他慢慢坐回到搖椅上,想起了久遠以前那個陽光燦爛的午後,他被撲倒在曬得蓬蓬軟軟的被子上,猝不及防的一個吻。
空氣中浮動着的木槿花香很輕,很淡,很甜。
宛如一個美好的夢境。
【老師。】
他仿佛聽見那人的聲音。
【我來接你了。】
他微笑着,閉上了眼睛。
像是在接受一個太久沒有到來的吻。
☆、終章:新的開始
秦離面無表情地看着占據了一整面牆的光屏,屏幕被分成六塊,放的正是每個世界他離開後的影像。
“感覺怎麽樣?”
金手指站在旁邊陪他一起看,間或問他一句。
“很好啊,”秦離淺淺地勾唇,臉上的神色有些嘲諷,“給我放這種東西,是以為我會邊看邊流淚嗎?”
金手指搖搖頭。
“這個您得問受控女神,我只是執行人。”
“啊,真是,總被那個女人指使着呢。”
秦離暧昧地攀上他的肩。
“你什麽時候才能記得我才是你真正的主人呢?”
金手指往後退一步,冷靜地說:“您并不是我的主人——嚴格來說,我們應該是同伴關系。”
“沒意思。”
秦離把自己摔回到寬大柔軟的沙發裏。
“金手指你真是無趣透了。”
無趣的你都這麽惡劣了,要是換個有趣的得被你虐成啥樣啊?
金手指實在很想沖上去搖着他的肩膀質問,但念及好歹是最後一章了還是遵守一下人設,便沒有動作,只是很高冷地點點頭。
直到六塊屏幕上都放到主角逝世,然後逐漸黑掉,金手指才開口。
“您難道,沒有一點什麽觸動嗎?”
他想,受控女神完全是弄巧成拙了。
如果還是原來的故事軌跡,那主角即使被虐成渣,好歹也有個幸福的結局。
但秦離一摻和進來……
先苦後甜還是先甜後苦,相信大半數人都會選擇前者。
可惜現實是不可能任人期望地進行的。
“你是想說我不會感到愧疚嗎?”
秦離挑眉看他,伸出手指搖了搖,笑得很讨人厭。
“完全沒有喲。”他刻意地在每個字後都拖了長腔,一副氣死人不償命的腔調。
“不管怎麽說,我都給了他們一段很幸福的經歷啊,至于離開——一切都是為了拯救更多的世界啊。”
惡質的話加上他得意的笑容,真是佛也發火。
金手指猜想受控女神看到這一幕應該會很後悔吧?
可是沒辦法,事情既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是沒有辦法後悔的。
神的話語一旦說出口,就成為了無法更換的定理。
因為秦離的行為完全符合受控女神當初的要求,所以除非他自己自願,否則是沒有人能夠命令他停下來的。
但看他這樂在其中的樣子——
“對了,金手指,什麽時候才是古代世界?”
看樣子是不會那麽容易厭倦的。
金手指在心裏嘆了口氣。
“嗯,下個世界就是了。”
“是嗎?”
秦離作出很驚喜的樣子。
“哎呀,新的征途總是令人期待啊!金手指你覺得呢?”
金手指無奈地應答,“對。”
其實,自己期待不期待都沒關系吧。
這個人的決定是不會根據別人的想法而改變的。
所以說啊,中二不可怕,可怕的是雙商都高,做事還無所顧忌的中二。
“話說金手指你那是什麽表情?給我真的期待起來啊!”
混蛋。
金手指面無表情地睨了他一眼,然後伸出兩個指頭,将自己的嘴角撐起來。
“我好期待,喲。”
秦離皺着眉,依然有點不大滿意的樣子,但還是擺擺手。
“算了,就這樣吧。果然不能對你抱着太大期望。”
總是打碎別人期望的到底是誰啊!
金手指在心裏尼瑪臉。
“——于是,向着星辰大海,進發吧!”
都最後一章了還這麽熱血少年漫畫風真的可以嗎?
你表現得再燃讀者們也早已看透了你渣男的本質了好嗎?
金手指堅持不懈地吐槽着,卻還是跟着秦離一起走進了光屏裏。
沒辦法,誰讓他們是同伴呢。
而光屏裏,又開始上演着新的故事。
——就像是另一個新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