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27)
嗯,我知道爸你比陳爸成熟,”順口誇了老爸一句,宋書玦毫不意外地聽到宋父喜滋滋向宋母炫耀,“那就先這樣吧,爸媽你們也早點休息,好好保重身體。”
打完電話,宋書玦躺在床上,沉思。
他比陳琅小不了幾歲,過兩年也差不多三十了。
雖然口頭不說,但他清楚父母心裏也是有些着急了,雖還不至于壓着他去相親,但大抵還是希望他能早點結婚的。
瞞人的滋味不好受,尤其是瞞自家父母。
每次裝作沒聽出父母話下的期盼,心裏滋味實在是……
他也不是沒生過将事情告訴他們的想法,只是很快就被陳琅否決了。
雖說都是獨生子,但陳琅不但歲數比他長,心性也要成熟很多。
他上學早,年齡小讀書好,一路長大幾乎沒遇到過不順心的事,毒辣的言辭也是這麽被慣出來的。看着是個很理性的大人吧,但其實性子還是有點任性,當老師也是因為實在看不慣社會上那些烏七八糟的東西,幹脆就不離開校園了。
而陳琅作為警察,正義感不少,但對黑暗面也見得多,較于宋書玦,陳琅的性格要圓滑許多,顧忌的也很多。
只是,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輩子。
為了圓這一個謊,他們又撒了許多謊,但若是老人非逼着他們相親結婚,又能怎麽應付過去?
宋書玦把手捂在眼睛上。
他不是個悲觀的人,只是在這麽多重壓力下,難免感到疲憊罷了。
當初,是怎麽走上這條路的……——
午後的太陽像個大火球一樣挂在天邊,窗外那棵大榕樹上聒噪的知了一直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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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裏,十五歲只穿着條小短褲的宋書玦在涼席上睡得天昏地暗,十八歲光着上身的陳琅趴在桌上揮汗如雨地趕着作業。
風扇呼呼地吹着,宋書玦迷迷糊糊地察覺到了自己身體有些不大對勁。
很熱,不是外界溫度升高帶來的炎熱,而是從身體內部散發的燥熱。
雙腿貼着冰涼的竹席開始磨蹭,小小的鼾聲也轉化為粗重的喘息。
睡意散去,睜開眼的宋書玦咬了咬唇,伸手向下身探去。
內褲一片濡濕。
本就睡得紅撲撲的臉色又加深幾分。
宋書玦故作鎮定地坐起來,一扭頭,就看到陳琅坐在旁邊看他。
眼神幽深,雙腿間同樣有個不小的鼓包。
宋書玦投向他腿間的視線倒沒讓陳琅有什麽不好意思,十分磊落地說道:“男人到了一定年齡都會這樣的。”
“我知道!”宋書玦又別過頭,掩飾自己的別扭,“當我沒上過生理衛生課嗎?”
說完,想下床去清理一下,不小心一崴腳,正好跌在陳琅懷裏,手也恰好按在那鼓包上。
陳琅發出一聲不知是痛苦還是舒爽的悶哼,捉住他想挪開的手腕,目光灼灼地望着他。
“那你知不知道,男人在這方面可以互幫互助,比如說……”
年輕的身體經不住逗弄,幾乎是一被那汗津津的手握住,宋書玦就起了反應。
什麽都忘記了,惟有直接的感官快感存在腦海裏。
涼席上蜷着身子一起發洩出來的兩人對視了一會兒,像是受到了種神秘的吸引,臉越湊越近……
高高挂着的太陽,永不停歇的蟬鳴,交纏的軀體,熾熱的體溫,交融的汗水,背德的快感。
——構成了那個夏天的記憶。
☆、章八
将自己的衣服曬好,宋書玦拖着勞累的身體癱在床上。
住宿舍真的挺不方便的,不但活動區域狹小,而且也沒充足的家具電器,洗個衣服都得手洗。
只是,他現在還不想回去。
窗戶突然被拍的啪啪響,宋書玦翻了個身,起來。
莫名其妙地朝洗手臺那邊走去,打開窗戶,發現竟然是一只貓。
還是一只眼熟的貓。
“你怎麽上來的!”
宋書玦将它抱進來,捏着它的小爪子質問。
貓懶洋洋地喵了一聲,一爪子拍在宋書玦臉上,然後擡向窗外。
宋書玦把它爪子塞回懷裏,探身看,就見樓下那片櫻花林旁有一抹白色的身影。
那人也恰好擡頭往上看,依稀在笑。
“這可是六樓!”
宋書玦砰地關上窗戶,話裏帶了幾分怒意。
“就算那家夥自己懶得上樓也不能讓你爬窗戶上來啊,萬一掉下去了怎麽辦?”
貓似乎對他極不冷靜的表現有點詫異,又喵了一聲。
也意識到自己太過激動,怕吓到小貓宋書玦又放緩了聲音,把貓舉起來,直視着它那琥珀色貓眼。
“吶,你也看到你主人多差勁了,換我養你好不好?”
雖然對貓說話好像有點蠢,但宋書玦就覺得這只貓是能聽懂人話的。
貓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從他手上掙脫下來,邁着貓步給他留下一個大搖大擺的背影。
有一支箭插進心髒,好、好痛……
大受打擊的宋書玦在原地喃喃自語:“難道我就這麽差嗎?明明看起來就比那家夥靠譜好多吧,還是因為他比我長得帥?”
當宋書玦跟着貓到樓下時,剛好看到穿着白色帽衫的秦離雙手插兜,正微低着頭輕輕吹去一片落在肩膀上的花瓣,伴着後面大片櫻花林的背景,唯美得都可以做少女雜志封面了。
呆了一瞬,反應過來後,宋書玦不太自在地輕咳一聲。
被自己學生煞到什麽的……
“老師。”
看到他,秦離抱起地上的貓,大步走過來。
宋書玦抿唇,義正言辭地指責他:“你這個主人當得也太不稱職了吧,怎麽能讓小貓爬窗戶上六樓?就算貓的運動系統很發達,但你也不能保證一定不會出事啊。”
“老師您說的是,下次不會了。”
雖然在道歉,但秦離還是一副令人惱火的漫不經心的樣子,笑着撓撓小貓的下巴,“對不起咯小金。”
“小金?”
“唔,我給它取的名字,它的毛不是黃色的嘛。”
“那不應該是小黃麽?”
“小黃也太俗氣了吧,”秦離驚訝地看着宋書玦,“您好歹還是個大學老師呢……”
裝作看不見小貓投來的唾棄眼神,宋書玦深吸口氣,把情緒都憋了回去。
“你叫我下來到底有什麽事?”
秦離答非所問:“我查過了,老師你今天一天都沒課吧?”
“所以?”
“所以,跟我約會吧!”
宋書玦遲疑地問:“這兩者之間,有什麽因果關系嗎?”
對方笑得燦爛:“有啊。因為老師沒課,所以要跟我約會。”
什麽鬼。
宋書玦發現自己是越來越搞不懂這些學生的心思了。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代溝嗎?
“你說的約會,和我認識中的約會,是同一種含義嗎?”
秦離摸着下巴,“雖然不知道老師認識中的約會是什麽含義……不過應該是吧!”
沉默了一會,宋書玦語重心長地教育道:“年輕人啊,我知道你尊師重道,不過這約會是要和自己喜歡的人一起的,老師就不摻和進去了。”
“可老師就是我喜歡的人啊。”
對方極不上道,一臉天真無辜地說。
……啥?
“我記得愚人節是在下周吧。”
“我是認真的。”
秦離說着就湊過臉來。
還好宋書玦躲得快,不然就真被他親到了。
警戒地往後退了兩步,他皺眉想了想,道:“難道你有雛鳥情節?誰把你撿回去了就喜歡誰?”
秦離搖了搖頭。
“不是喲,當初老師把我帶回去的時候,我其實是很仇恨老師的多管閑事的。”
這倒看得出來。
“那你還……”
“——但是當你把碗筷塞到我懷裏讓我去洗碗時,我就對這樣的老師一見鐘情了!”
果然是神經病嗎?
還有,“你成語用錯了。”
秦離羞澀地把貓舉起來擋住自己的臉。
“啊是嗎,不好意思我語文不是很好……”
“看出來了。”
面對這樣的男生,宋書玦也有些不忍心說狠話,只是,作為老師,他必須要硬下心來。
“我是男人。”
“我就喜歡男人。”
“我是老師。”
“我就喜歡老師。”
“……學校男老師不止我一個。”
“我就喜歡你。”
宋書玦有些頭疼:“最重要的是,我有愛人了。我不喜歡你。”
話音剛落,秦離的神情瞬間變得極其陰鸷,眼底冷漠得令人心驚。
但一轉眼,卻還是原來的樣子,那個眼神像是宋書玦的錯覺一般。
“沒關系。”
他笑着說。
“我可以等。等你離開他,等你愛上我。”——
[我覺得您會吓到宋老師的。]
“不會的,有矛盾性才更吸引人不是麽?”
[也就只有您會這麽想吧。]
秦離故作高深的笑了笑:“人類的想法,你一只小小的笨喵是不會懂的。”
[……怪我咯?]
也不知道是誰逼着他變成這樣的!
見金手指斜着眼看自己,秦離安撫地拍拍“它”的腦袋。
“對了,你對宋書玦印象很好嘛。”
[有嗎?]
“你叫他宋老師诶,以往,你都只說是任務目标的。”
[……宋老師是個好人。]
“是因為他對你很好吧?”
秦離可還記得剛剛宋書玦為了金手指變的蠢貓對他的一番指責。
[喜歡小動物的人都不會很壞。]
“還真是俗套的話。”
秦離嗤笑一聲。
“金手指我勸你還是別太在意別人,省的到了離開的時候舍不得。”
[不會的。]
雖然,已經擁有了心髒。
但給予別人的感情,是不會有多少的。
[我一直都記得,我的任務是什麽。我服務的,只有您。]
“那就好。”
秦離把貓放到自己肩膀上,扭頭看着“它”。
“人類的感情太靠不住了,只有以利益構建的關系才能真正的讓人放心,因為都是互取所需,所以只要利益還在,這份聯系就不會散的,不是嗎?”
金手指蹲在他肩膀上,似在思考。
“喵。”
☆、章九
【……我爸身體沒什麽大礙,醫生說只要調整飲食還有多鍛煉就行,不過這點挺困難,你也知道他多愛吃紅燒肉……小玦,你在聽嗎?】
宋書玦沉默地将耳邊的手機換到另一邊,活動了下因用力過度而僵硬的手指。
“那你這幾天都在做什麽?”
【呃,就是把老人從醫院接回家、陪他們聊聊天什麽的。你是不是想我了吧?我後天就能回來了。】
“哦,那你這兩天好好陪陪你爸媽……嗯,我還有課,先挂了。”
宋書玦慢慢将手機放下,眼神很沉。
之前宋母告訴他陳琅回去和一外國女孩相親了,他雖然心裏有點不舒服,但并沒有很在意。
盡管他們倆都不是天生的同性戀,還沒在一起時都對女生産生過好感,可是,宋書玦不相信他和陳琅十多年的感情還敵不過一個剛剛認識的外國女孩。
宋書玦想過陳琅或許會用抱怨口吻如實告知,或許會略帶尴尬地回避不答。但怎麽也沒想過,他會主動打電話來,只為遞送一個謊言。
雖然很不想去猜疑,可是……
宋書玦捏了捏鼻梁。
到底是他變得越來越陌生,還是自己一直沒認識過他?
收拾好心情後的宋書玦決定出去逛逛,去哪都好,只要不是一個人待在宿舍裏。
太過安靜冷清的環境,只會讓他想得更多。
在很多人眼裏,這位面容俊秀文雅,表情不多,說話犀利的宋老師是一典型的文藝青年,餓了吃花瓣渴了喝晨露,只穿白襯衫只去星巴克,最愛就是去西藏數星星在山頂看日出那種。
但實際上,宋書玦,本質也不過是個俗人,愛看網絡小說,愛玩游戲,以及,愛吃臭豆腐。
于是,為了取悅自己,他先是坐校車到了校門口,又打車來到市中心,再步行穿過兩條馬路,千裏迢迢跋山涉水只為在最正宗的店裏買臭豆腐。
兩個小時後。
順利抵達并大飽口福的宋老師優雅地用紙巾擦拭幹淨嘴角的醬料,起身,付賬,順帶打包了兩盒臭豆腐。
然後在滿載而歸的路上碰到了——
看着那個站在路邊吸引了不少目光的身影,宋書玦在想這幾天某人出現的頻率是不是有些太高了點?
每節課必能看到他坐在前排——哪怕他明明聽過好幾遍了;
去飯館吃飯他必然坐在鄰桌——雖然他的确是那家店的熟客;
甚至,每天早上出去晨練,都能在跑道上發現他遛貓的身影。
每次看到他佯裝訝然和驚喜的神情,宋書玦都有種深深的無力感。
對于這麽一個說說不聽,罵也罵不走,躲更是躲不過的執着的“追求者”,他真的是沒法子了。
但在這種情況下竟然還能碰見,宋書玦幾乎要懷疑秦離是不是在他身上裝了個定位儀了。
不過,很快他就發現了不對勁。
秦離并不是獨身一人,他面前站着一位正裝男子,旁邊停着輛高檔轎車。
那男子從上至下都打扮得一絲不茍,面容冷峻眼神銳利,典型的精英形象。
他身子微微前傾,對待秦離的态度很恭敬,此時正低聲說着什麽。
而反觀秦離,卻是副很不耐煩的模樣。
雙手插在褲袋裏,臉上帶着冷笑,以宋書玦站的位置看到的側面輪廓異常冰冷。
兩人都沒發現他,宋書玦遲疑了一會,剛想離開,卻見到驚人的一幕。
只見秦離彎下身子從地上撿了塊石頭,拿着尖角抵在轎車車門上,緩慢而用力地,劃了個大大的叉。
金屬被刮花時的尖銳聲音與轎車的報警聲一同響起,十分刺耳,連站在七八米外的宋書玦都不由皺起眉。但是,近距離接受這噪聲的兩人,一個甚至在眯着眼笑,而另一個則面色不改,近乎縱容地看着對方做壞事。
秦離欣賞了會自己的作品後,突然一伸手,将石頭抵在男子的脖子上。
“下次再來煩我,就劃在你們身上。”
他微歪着頭,嘴角扯出個十分挑釁的笑容,眼底卻只有一片陰郁。
說完,随手将石頭扔掉,一轉身,正好看到愣在原地的宋書玦。
對于宋書玦的出現,他似乎也極為驚訝,不過也只驚訝了一瞬間。
很快,他就完全換了一副表情,春風滿面地向宋書玦走來。
“嗨,老師,一個人出來玩嗎?”
見他跟沒事人一般和自己打招呼,宋書玦真是覺得非常怪異。
“嗯,出來買點東西。”
秦離眼神一轉,看到宋書玦手上的盒子,心領神會地說道:“啊,原來老師……”
感覺自己高大上的形象即将毀于一旦的宋書玦生硬地接道:
“——怎麽,老師就不能吃臭豆腐嗎?”
“沒有啊,我只是想說我也喜歡吃臭豆腐,還有這家店的會員卡哦。”
秦離滿眼無辜。
“對了老師,感覺快要下雨了,我們快點回學校吧。”
擡頭看着烈焰高照的天空,宋書玦很懷疑他用的是不是傳說中的男人的第六感?
正當秦離拖着宋書玦就要走的時候,那正裝男子已大步走了過來。
他向宋書玦露出公式化的笑容:“宋老師,您好。”
“您好。”
這人,是怎麽知道他姓宋的?
似是看穿他的想法,男子淡淡地解釋道:“抱歉,在未提前告知的情況下,我們對您做了些調查。希望您能理解我們先生作為家長的……”
宋書玦蹙眉,“不好意思,您是?”
“我是秦家的管家,此次前來,本是為了……”
“閉嘴。”
話語一而再再而三被打斷,他卻沒露出半點不耐,而是用探詢的神情望向發聲的秦離。
“少爺?”
秦離往前走了一步,恰好擋在宋書玦身前,厭惡地說道:“別這樣叫我!還有,回去告訴你主子,如果敢對我身邊的人下手,別怪我不念最後那點血緣親情。現在,滾。”
男子一言不發,過了會沉默地向他鞠了一躬,轉身上車離開了。
“讨厭的人終于走了,那麽,我們一起回去吧,老師。”
看着笑得毫無半點陰霾的青年,宋書玦沉默良久,舉起手中的盒子。
“要吃嗎?”
似是覺得別扭,他移開目光,語調毫無起伏地又重複一遍。
“臭豆腐,要吃嗎?”——
“繼母、争吵、出走……哈,差不多就是這樣老套的戲碼了。”
宋書玦心疼地看了眼空空如也的兩個盒子,然後擡頭望向餍足的秦離。
“為什麽要告訴我?”
秦離沖他眨了一下眼,“不知道啊,想說就說咯。”
然後臉上泛起個懶洋洋的笑容,“或許是,想要借此來獲取老師的同情心吧。”
宋書玦也笑了笑,沒有說話。
這個學生的性子真的很古怪,有時甚至還讓人感覺有點神經質。
但是,卻又是這麽鮮明。
喜歡的就是喜歡,讨厭的就是讨厭。會在前者面前表現的很乖,對後者肆無忌憚地壞。
他的驕傲,讓他不屑撒謊,更不屑得到別人的同情。
“喜歡你的人不少吧。”
宋書玦發現這個已經夠格稱為男人的家夥有種奇特的魅力,平時刻意表現得陽光的時候自不必說,但在他暴露出自己那黑暗的一面時,竟然也意外的吸引人。
那種孤寂的、叛逆的、晦澀的、陰暗的神情,簡直就是種毒藥,勾人堕落,無法逃脫。
“其中一定不乏很優秀的男女生。所以,我覺得奇怪,為什麽你會将時間浪費在我這個,”宋書玦想了想,“比你年長,不那麽出色,并且有伴侶的人身上。”
秦離收起了笑容,深深地看着他。
那目光中的專注與癡迷恍若實質,使空氣都粘稠了幾分。
宋書玦躲開他的目光,逃避地看向天空。
許久,他又突然笑了起來。
“原因就是我那次說的啊:在那一瞬間,我就喜歡上老師了。”
他彎着嘴角,移開讓宋書玦感到不自在的目光,淡淡地望着地面。
“在遇到老師以前,我沒對別人産生過好感。所以,就連我自己也很驚訝,怎麽就能喜歡一個人到這個地步。每一個神态,每一句話,每一次遇見……都讓這種喜歡一點點加深。可能這麽說會讓老師覺得我很變态——站在講臺上的老師偶爾投過來的一個目光,都會讓我有勃♂起的沖動。”
宋書玦不由自主地收緊手指,努力使聲音變得平靜:“是嗎?”
“喜歡你、好喜歡你、只喜歡你、最喜歡你……無數次在腦子裏幻想老師你對我說這樣的話,但後來卻發現,這已經不能滿足我了。”
秦離握住他痙攣的手指,慢慢地撐開,十指相握,貼在自己臉側。
“——老師,愛我好不好?”
☆、章十
宋書玦打開門,看到眼前這一幕,真的覺得無比諷刺。
只穿着一件寬大襯衣的禾綠盤腿坐在沙發上,聽到動靜扭頭看了過來,無比驚訝地說道:“宋哥,你怎麽來了?”
“我,怎麽來了?”
宋書玦帶着微微的冷笑,慢慢地将他的話重複了一遍。
似乎也意識到自己說錯話,禾綠連忙從沙發上下來,不安地眨眨眼,“我和陳哥……”
他話音未落,陳琅便邊擦着頭發邊從浴室走了出來。
看到門口的宋書玦,他的臉上驚喜地綻出一個笑容,但在察覺到現在是個怎樣的情況時,又僵硬了。
看了眼只在下半身圍了浴巾的陳琅,又看看穿着陳琅襯衣的禾綠,宋書玦的語氣驚人地平靜:“希望我沒有打擾到你們。”
陳琅曾經有個感情很好的搭檔,在一次緊急任務中,搭檔意外身亡,臨死前拜托陳琅照顧與他相依為命的胞弟,禾綠。陳琅向來是個極具責任心的人,從此便将禾綠當做自己的弟弟,平日十分愛護。
而禾綠,似乎也是個很知恩圖報的人,素來表現得乖順懂事,獨立堅強。大學畢業後就在陳琅所在的公安局裏做了一名文職人員。不僅對陳琅十分敬仰愛戴,對宋書玦也是很尊敬禮貌。
只是,縱使禾綠掩飾的很好,宋書玦還是能從他看向陳琅的眼神中尋到愛慕的光芒。以及,對自己的些許敵視。
他曾對陳琅說過,禾綠可能對他有不一樣的心思。但陳琅于感情上向來粗枝大葉,加上先入為主地一心把對方當成弟弟,就也認為對方只是将他看做兄長,并不怎麽相信陳琅的話。
宋書玦也無意多說,只是對禾綠一如既往地冷淡疏遠。
日久見人心,且看着吧。
但他從沒想過,真正到了這一天,陳琅的表現竟是這麽讓他失望。
陳琅驚慌地上前攔住他欲離去的腳步,“小玦,聽我說,小綠今天去機場接我,我們出大廳的時候剛好被一輛飛速駛過的車濺了一身泥水,而小綠他租的地方白天是不提供熱水的,所以我就讓他到家裏洗個澡換身衣服,你不是最愛幹淨麽,所以我就把我的衣服借給了他。你相信我,原因就是這樣,這件事情真的沒有看起來的那麽……”
那麽該死的暧昧!
宋書玦靜靜地聽着,然後點頭。
“我相信你。”
在陳琅大喜的目光中,他繼續說道:“因為你們都知道我今天會回來,如果真的要做什麽,不至于蠢到在今天。除非,是特意想讓我看見這一幕。”
在宋書玦平靜而深沉的目光中,禾綠偏過頭,難堪地迅速咬了咬唇。
然後沒事人一般地笑道:“還好宋哥你沒誤會,要知道如果真的因為我而使你們的感情破裂了,那我罪過可就大了,我哥哥活着的話也會罵死我的。”
他一搬出逝去的搭檔的名號,陳琅原本帶着懷疑的眼神頓時柔和了幾分,“別這麽說,小玦和我一樣把你當弟弟,怎麽會誤會呢。”
話雖如此,但陳琅知道,如果他回家時發現客廳裏一個男人穿着宋書玦的衣服,而宋書玦恰好光着上身從浴室裏出來,不管那個男人是誰,他都肯定會怒火沖天的。即使明白那只是個誤會,也免不了心裏的不舒服。
這麽想着,陳琅感激地看向善解人意的伴侶。
他就知道,即使小玦不久前才和他冷戰,但對他還是信任的!
宋書玦卻是淡淡一笑,“要使我和陳琅感情破裂,你還不夠格。”
餘光瞥見禾綠那窘迫難堪的神情,陳琅含情脈脈的目光也轉化為尴尬。
呃,小玦說話還是那麽不客氣啊。
但很快,他就尴尬不起來了,因為宋書玦接着将炮筒轉向了他。
“雖然這次我相信你沒騙我,但是,關于你的那場相親——”
陳琅驚訝地看着他,“你……”
“我給我媽打過電話問陳爸的情況,”宋書玦自嘲地笑了笑,“和你後來說的有點不一樣。”
陳琅懊惱地解釋道:“小玦,我不是怕你多想麽,你知道我也是被騙回去的,我根本沒有那種想法……”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非自願的,我也相信你沒那種想法。”
宋書玦在心裏嘆了口氣。
“但是,你卻不能相信我。”
“都是我的錯,是我自以為是……我只是怕你會介意,當時你還在生我的氣,我不想說出來讓你誤會。”
“是啊,這就是一切的原因了。”
宋書玦近乎悲哀地看着他。
“你總是以為了解我的想法,但其實,你從來不懂我。”
陳琅想辯解,怎麽會呢,他幾乎是看着他長大的,怎麽會不懂他呢?
可是,卻早已沒辯解的底氣。
宋書玦閉上眼,疲憊不堪地捏了捏鼻梁,再睜眼時眼底已一片清明。
“我們分開吧。”
他的聲音很輕,但在陳琅聽來不亞于一聲驚雷。
“我們或許真的不适合。”
“你在逗我嗎?”
原本不可置信的神情都有些恍惚了,陳琅望着他,聲音微微顫抖。
“我們在一起,十二年了。你竟然說我們不合适?”
宋書玦突然問道:“你會向家人出櫃嗎?”
陳琅愣了一下,“我,我……”
從他的反應中得到答案的宋書玦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
“是啊,十二年了。我們走了十二年沒有未來的路。”
“當年我和你在一起,雖然頂着巨大的壓力,可還是會覺得快樂的。但是現在,我很累,這段看不到光明的戀情帶給我的只有疲憊。”
這句話徹底擊垮了陳琅。
他無法接受自己為這段感情所付出的一切都被無情地否定。
看着宋書玦平靜得近乎冷酷的臉,陳琅意識到什麽都無用了。
争吵、質問、無力到軟弱的哀求……
什麽都無法挽回。
“那麽,就這樣吧。”
他狠狠地抹了把臉。
“如果只有這樣做你才能快樂——我放你走。”
☆、章十一
宋書玦近來狀況很不好。
整夜整夜的失眠,臉上的黑眼圈一日比一日重。
雖然分手是他提出來的,但給他造成的傷害和壓力并不比陳琅的少。
陪伴的時間太長,他們對于彼此的意義早已不能簡單定義為戀人。
友情、親情、愛情,不管到底是什麽,終歸不能輕易放下。
如果不是真的到了疲憊到無望的地步,他也不願意走到這一步。
無論是“分手”還是“放你走”,帶來的都不是解脫,只有心靈上的折磨。
“快樂嗎?”
在深夜的黑暗中,他曾這樣問自己。
“不,我不快樂。可是,也不痛苦。”
他想起陳琅考上大學即将離開的那個下午,他們在火車站的公共廁所裏不顧一切地擁吻。
逼仄而肮髒的環境,渾濁不堪的空氣,這一切都是欲望的催長素,滋生着瘋狂的迷戀。
幾個月的彷徨和掙紮在這一刻化為了無盡的勇氣。
“小玦,我喜歡你。”
陳琅将唇湊到他耳邊。
“我們要永遠在一起。”
宋書玦看着他,眨去眼中的水珠。
“嗯。在一起。”
為這段感情燃燒了所有青春,他不後悔。
親手給這十幾年畫上了句號,他不痛苦。
宋書玦枕着頭,看着上方那個虛幻的過去的自己。
“因為我相信,我做的是對的。”——
下課鈴響起,宋書玦靠着講臺閉目養神。
今天他上的是連堂課,所以現在雖然是課間,但學生大多留在教室裏,或整理着上節課的筆記,或低聲地談笑。
“老師,您坐下來休息一會吧?”
宋書玦睜開眼,發現說話的是秦離。
他依然坐在前排,臉上的關切不多不少,恰是一名學生對老師應有的态度。
宋書玦點點頭。
“謝謝,不用了。”
自那日秦離再次告白吓得他幾乎是落荒而逃後,兩人便再也沒有過近的接觸了。
而奇怪的是,秦離竟然也沒有再多做糾纏,這讓宋書玦小小地松了口氣。
不管他是不是真的放棄了——至少現在,沒有再帶給他更多煩惱,就已經很好了。
秦離皺着眉,有些不滿地看着他:“老師,你這幾天精神狀态好像不太好,再這樣下去會撐不住的。”
旁邊學生也開始三言兩句地聲援:
“是啊,老師你看起來都有些蒼白了。”
“我們都不忍心讓你繼續講課啦!”
“就坐下來睡一會吧,上課了我們叫您!”
宋書玦又是好笑又是感動,這些家夥,平時怕他怕得跟什麽似的,現在倒是什麽都敢說了。
但到底也不好再拒絕,在一個學生空出來的位置上坐下,還不忘提醒他們:“上課了一定要叫我啊!”
“放心放心一定會的!”
在衆人的齊聲答應中,宋書玦放心地将頭埋在放在桌面的手臂上。
說來也是奇怪,他每天晚上一個人躺在床上幾個小時都無法睡着,如今在這幾十個人的大教室裏,趴在硬梆梆的桌子上,竟然很快地就睡沉了。
也因此,他沒看到秦離起身,悄然地和他旁邊的學生換了位置。
鈴聲響了。
衆人面面相觑,一個女生伸手想要推醒他,卻被秦離阻止。
“讓他好好睡一覺吧,這節課上自習好嗎?”
宋書玦這幾天的精神狀态都被大家看在眼裏,此時,望着睡的正香的老師和目光誠懇的男生,沒人能夠拒絕。
宋書玦這一覺睡得很長,長到連下節課的老師都來到教室,他還是沒有半點醒來的跡象。
進來的是一位中年女老師,走上講臺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趴在桌子上睡覺的宋書玦。
“咳,這位同學……”
由于看不到臉,所以女老師只以為這是個學生。她雖然對課堂紀律要求不算嚴,但偏偏這學生明目張膽地坐在前排睡大覺,影響也是太不好了些……
本以為周圍的學生會叫醒他,誰知,那個坐他旁邊一直看着他的男生卻擡起頭來,将食指豎于唇前,做了個“噓”的口型。
然後将自己的外套脫下,小心地披在那睡覺的男生的身上,還特意将他的耳朵遮得嚴嚴實實。
女老師疑惑地看了看兩旁,卻發現不少女學生都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們,然後擡頭,十分有默契地一起做出了那個動作:“噓——”
接受着學生們投來的懇求視線,好脾氣的女老師無奈地嘆了口氣,沒再說什麽,開始講課。
有人細心地發現,這位老師講課的聲音比平時低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