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兩人再度上路,來時凄風苦雨,往北走竟然一路晴好
遠遠地,看到有座城市近在眼前,不似沛城的平和,也不似洛城的繁華,有種古樸的肅殺。往來皆是騎馬奔馳的江湖人,刀尖向背,冰冷的慘白連成星星點點一片。
蘇瑪模糊地看到兩個字:“沣城”。
沣城?她似乎在原著裏看過這兩個字,但印象不深,百裏骁來這裏幹什麽?
走到山下,百裏骁一拉缰繩,停下了馬。
蘇瑪下馬,一擡眼,看遠處群山起伏,重巒疊嶂,這裏更早入秋,山底淺黃和墨綠參差交錯,像是五彩蜀錦鋪就。
百裏骁一下馬就轉身歇息,追天跑了那麽久卻絲毫不見累。它找到了一條小溪,許是見了水于是撒起了歡。
蘇瑪笑着拍了拍它的馬頭,它叫了兩聲,歡快地繞着她跑了兩圈。
蘇瑪忍俊不禁,突然感覺身後有異樣,她一轉頭,見身後平靜,坐于樹下假寐,面色冷淡。
她有些納悶地皺了下眉。
叫了兩聲,對方并不答應。蘇瑪又開始氣悶起來。
這幾天對方愈發沉默,像是一塊頑石,讓她無從下手。
她開始猜測對方百如此冷淡的原因,是不是因為在那天晚上覺得對她有所虧欠,但以他自己的性格與脾氣,一時半會也不會對她另眼相待,于是只好對她冷然以待。
她猜不透對方的心思,一時之間也不好冒然“下手”。天道催了她幾次,她也只當視而不見。
只是眼看着對方的表情越來越凝重,想必目的地就在眼前,留給她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但對方現在對她冷淡得很,她已經被對方貼上了“不懷好意”、“蓄意接近”的标簽,該怎麽才能讓這塊“木頭”真正地注意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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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皺眉時,突然被喝了水的追天蹭了一身,她被冷得一哆嗦,一低頭,看見清冽的溪水,再看看在旁邊假寐的百裏骁,眼珠一轉。
正值晌午,豔陽高照。百裏骁的內力難得順暢了許多,他閉上眼,感受內力在體內的暢快的循環,微微松了一口氣。
巫雲說過,玄霜禁訣的威力巨大,但是對身體的反噬也是不可忽視。他不在乎其對身體的反噬,他只是擔心這功法無法順利運用。
畢竟目的地就在眼前,一路上肯定會有險阻,他不能有絲毫松懈。
正凝神時,突然感到面上一涼。
他擡眼,見被葉子盛着的一捧水遞到眼前,陽光溫軟,溪水也清清冽冽,從蔥白的指尖滑到手腕,蜿蜒流轉,如同劃過一段水玉,留下晶瑩的痕跡,那滴水珠挂在袖口搖搖欲墜,最後将輕薄的布料洇濕,朦胧地貝占合在腕間。
“喝水嗎?”
聲音也溫軟,帶着小小的試探。
他被陽光晃得眯起眼,見蘇瑪勾着嘴角,面龐像是要化在陽光裏。
看他不說話,她微微一勾嘴角:“不想喝?難道在這個時候了還怕我給你下藥?”
說着,她當着他的面小小地抿了一口。紅唇微彎,像是美人月下抿口脂,眼睛潋滟清冽,不躲不閃地看着他。
抿下一口,唇上還挂着一點,如同浸過水的櫻桃,晶I亮I飽I滿。
百裏骁垂下眼睫,沒有說話。
“你還真不給我面子。”她坐到他身邊,離得近了,更能嗅到若有似無的清香。面頰還帶着溪水,水漬纏着發絲缱绻地黏I在I臉I上,屬于陽光的熱I切和溫軟,從她一個人身上猛烈地沖撞過來:“說不喝就真的不喝。”
他突然擡眼,道:“我不渴。”
蘇瑪一愣。
對方早已經轉過頭,拿起長劍道:“休息好了,就出發。”
蘇瑪還沒有從對方特意對她解釋的驚訝中回過神來,就聽到對方還要出發,不由得問:“走了這麽長時間,到底要去哪裏?”
百裏骁指向前方。
蘇瑪一看“沛城”兩個字,想不明白這裏魚龍混雜,有什麽好去的。
等一下,沣城?
蘇瑪一驚,是離煉刃谷很近的沛城?難道對方真正的目的地不是沣城,而是煉刃谷?
煉刃谷地處隐秘,多年以來一直是衆人向往的地點。因為相傳煉刃谷的人會打造神劍,玄霧就是從這裏所出。
只是二十年前徹底失去了消息。這裏,不止是玄霧被鑄造的地方,而且是一切恩怨糾葛的起點。
它連接了二十年前的仇怨,也掀起了二十年後的紛亂。然而在蘇瑪的印象裏,百裏骁并不是在這個時候去的煉刃谷。
在龔叔交代了所有真相以後,他懷着滔天的恨意與懊悔,顫抖地推開了煉刃谷的門。
在這裏,他知道了所有的恩怨。也填補上了龔叔的話帶給他的巨大的空洞。
但那太晚了,在他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之後,已經太晚了。
在他毀掉了一切之後,這才告訴他,他毀掉的才是他一直珍視的。他親手摧毀的,才是他夢寐以求的。
無異于在他心上捅了千萬刀。
百裏骁理所當然地入魔了,他殺了男女主,但猶不滿足,于是将暴虐的目光投向這個世界。
他就像是被一根樹枝刺傷眼睛的野獸,茫然無措地橫沖直撞,無法找到罪魁禍首,于是就将正片森林都付之一炬。
她想到原著,一時入了神。
剛回過神,就發現百裏骁正垂眸看着自己,目光晦暗。
蘇瑪收斂了臉上的表情,道:“去沣城幹什麽?那裏現在有很多的江湖人,魚龍混雜,你現在過去豈不是羊入虎口?”
百裏骁現在是衆矢之的,進了沣城不是自尋死路嗎?
而且他的目的地如果真的是煉刃谷的話,又為何特意去一趟沣城?
百裏骁道:“有必須查明之事。”
蘇瑪:“哦。”
她開始回想這幾天相處的細節,對方為何突然想要道煉刃谷查明了真相,到底是哪一環節和原著有了出入。
——百裏骁是在第二天晚上突然帶她走,在那之前她一直在無上峰裏,并不知道對方見了什麽人,所以有可能是別人告訴他的,但是如果有知情人,那麽在原著裏應該會有所提及。
對方到底是從哪裏開始不對的?難道是在那個武器庫!?
蘇瑪眉頭一皺,百裏骁道:“沣城不比無上峰,無上峰雖惡者居多,但有我管轄不會有犯亂者,但沣城乃是天下至純至惡者聚集之地,你莫要離我太遠。”
蘇瑪點頭,一細想對方的話,忍俊不禁。原來他也知道無上峰的都不是好人啊......
她一擡眼,見對方不知何時已經戴上了銀色的面具,露出尖細的下巴,更顯神秘。
她不由得有些恍神。
百裏骁道:“走吧。”
兩人走進城內,百裏骁烏衣黑發,顧盼之間有銀光流轉,似一柄出鞘的劍,旁人皆不敢近身。只是蘇瑪長得美豔,一颦一笑皆是矚目,往來衆人想看卻又礙于百裏骁而不敢看,格外糾結。
百裏骁看了她一眼,蘇瑪立刻就知道他的意思,花容失色地擡手遮面:
“我才不要戴那種醜醜的面具!”
笑話,她耗費許多元神來操縱這具身體,可不就是為了明豔動人,若是遮了臉還有什麽意思。
百裏骁轉過頭,陽光溫軟,恍惚他的面孔也有了溫柔的錯覺。
蘇瑪放下袖子,問他到底要去哪裏,百裏骁不語,兩人走了一會,突然聽到一處茶樓傳來喧鬧聲。他眉眼一動:“就是這裏。”
說着,帶着她徑直地進了這處茶樓。
茶樓本是文人墨客前來休閑的地方,但沣城的茶樓卻充滿着糙劣之氣。室內擺設簡單,毫無茶香不說,一進去就能聞到一股子汗臭味,但這味道裏又摻雜着不可忽略的血腥氣。
蘇瑪不由得皺了一下眉。
再走進去,臺上說書的卻不是一溫文先生,而是一粗壯大漢,呲牙咧嘴、拍桌捶拳,說得口沫橫飛,臺子被他拍得砰砰作響。許是說到妙處,臺下源源不絕傳來粗犷的叫好聲。
她與百裏骁靜靜地走到最後,她低着頭一時之間竟也無人察覺這裏多了一個女人。
百裏骁對這糟糕的環境視而不見。他坐下,沉默地聽着。
蘇瑪小心地坐在開裂的椅子上,不适地一皺鼻子,對百裏骁抱怨道:“這裏好吵啊。”
嬌軟的一句話,在粗魯的聲音中格外違和,似是沸水落入了一顆冰,周圍頓時一靜。
所有人都轉過頭來,然後理所當然地,更加沉默。
連那臺上的說書的都直了眼,在偌大的空間裏,竟然也能聽到漸漸粗I重I的I喘I息聲。
蘇瑪被衆人如此直白地看着,竟是絲毫不懼。她眉眼彎彎。剛想要說話,突然手腕一緊,百裏骁擡起她的手臂,擋住她的臉,然後,緩緩擡眼。
面具下,那雙眼睛如同深不見底的幽谷,一不小心就會被吸了進去。
頓時,所有人不寒而栗,猛地轉過頭。
有人小聲罵道:“媽的,好不容易來了個女人,竟然是個有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