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變好嗎?
“喂,那個小紅帽還會來嗎?”
徐萌萌擡起頭,滿臉問號:“小紅帽?”
同桌笑得有些暧昧:“就昨天來的那個男生,穿着紅羽絨服那個,長得特別可愛,渾身上下充滿了中二的氣息。”
“……”徐萌萌一頭黑線,鄭重地說,“他是黎疏的弟弟。另外,如果他是小紅帽,我就是大灰狼。啊嗚!”
同桌拍了她的頭一下:“你這是哈士奇。”
徐萌萌:“……”
同桌莫名笑得更歡快了,眨眨眼:“喂,徐萌萌,黎疏的弟弟該不會喜歡你吧?”
千想萬想,徐萌萌沒想到,有一天別人讨論起她的八卦,問的不是“喂,黎疏是不是喜歡徐萌萌啊”,而是“黎疏的弟弟,是不是喜歡徐萌萌”……
低頭假裝寫作業,回去就吃了那只小紅帽!
于涼涼起先并沒有發覺出異樣,畢竟黎疏也沒有以前那樣表現得那麽明顯,除了收作業發試卷這種事,他并沒有單獨來找過她。
她以為他們的狀态跟剛開學那會兒差不多。
然而不知為何,班上的人逐漸把他們湊在一起,還故意開他們的玩笑,于涼涼有點茫然。
她的新同桌,是個紮馬尾的女生,今天兩個人一起值日,她卻突然跟黎疏調換,下課後還背起書包向她眨眨眼,春風明媚地拍拍她的肩膀:“我先走了哦。”
于涼涼:“……”
難道是上學期的流言還沒有散嗎?
打掃的時候于涼涼還特意觀察過,黎疏并沒有表現出什麽異常。他一直在低頭很認真地掃地,把座椅放到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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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在于涼涼把垃圾袋從桶子裏拿出來的時候,他沉默地過來,接走了她手中的垃圾袋,去學校後門去扔。
于涼涼把打掃的笤帚和垃圾鏟擺放整齊。
黎疏回來,她基本上弄完了,兩個人背起書包鎖門離開。
全程他都沒有說什麽。
上輩子黎疏就是個基本沒有話的人,于涼涼也很習慣這種沉默,直至下樓時,他才開口:“昨天發的試卷做了嗎?”
“做了。”
他沒有再說什麽。
走到學校門口,于涼涼說:“我先走了。”
黎疏點頭:“嗯。”
于涼涼走出一陣回頭,才見他依然站在那裏。見她回頭,才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回到家,紅色日記本就放在桌面左上角。
她之前買了個桌面小木架,有三層,她把一些常用的課本、練習冊和日記本都放在上面。
日記翻了翻已經有很多頁了。
不過每次翻到前幾頁的時候,于涼涼都會想起來自己那幾天的心情。
[1月1日日記]
大哭了一場。
[1月2日日記]
黎疏。
[1月3日日記]
空白。
新的一年的開始跟他有關,後面的日記都很長,基本記錄的都是日常瑣事,很平靜,沒有煩惱似的。
其實也不是真的沒有煩惱,只不過她習慣讓自己忽略這些。
死過一次就知道,有些事不值得計較,有些事不值得生氣,有些事更不值得銘記。
她雖然不說,心裏卻劃分得非常清楚。
自己要做什麽,不做什麽,可以答應哪些人的請求,不可以答應哪些人的請求,默默地就把身邊的人全部劃分清楚了。
有些事也不是不生氣,然而生氣起來只是更讓自己浪費時間,她選擇的是,永遠不再和對方有交集,即便對方主動向自己示好。
如果敢于劃分,人生倒是沒有那麽難。難的是,有些人,怎麽劃分也劃分不清楚,在她心裏面來來回回。
早晨決定當個平靜的陌生人,晚上回來,就有點兒心軟了。
她源以為自己不會再在日記本上寫他,可她想,晚上睡前,她還是會寫他,寫他站在霧蒙蒙的暮色中,停在學校門口,半側着身朝她的方向。
……像很久遠前,她坐在門裏面盯着木炭發呆,那次他去了很久很久,莊裏都在傳言他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他在茫茫雪色中顯現出身影。
她沒有起身去迎他,而是起身拎起地上的壺,放在碳上燒熱。重新坐下,撥了撥火,木炭燃起,他沉默地走進房內,放下劍,坐下。
他們總是很安靜的,安靜地聽到木炭爆裂聲。
水燒開了,她轉頭,猝不及防對上他的眼睛,他像是在看她,片刻後,挪開了視線,望向門口的雪花。
“艹!”
電梯太慢,徐萌萌剛費力地走上樓,就聽見這一句。黎遠正站在他家門口,差點一腳踹上去,快挨邊的時候收了回來。
徐萌萌大驚:“哇,你是不是愛上了踢門,連自己家的門都想踢!”
黎遠現在顯然心情很不好,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徐萌萌小跑過去:“怎麽啦?你沒帶鑰匙嗎?進不去?”
“不關你的事。”黎遠煩躁地說。
徐萌萌爸爸推開對面的門,招了招手:“萌萌,黎遠,來這。”
黎遠像是不太願意,徐萌萌接收到了爸爸的眼色,把他連哄帶拉地扯進了自己家裏:“哎呀,你就進來吧。”
回到家裏,徐萌萌脫下書包和羽絨服外套,露出素白色緊身針織衫,還沒坐熱呢,就被廚房裏的媽媽叫了進來:“萌萌,過來給我洗菜。”
徐萌萌走進去,徐媽媽才低聲道:“讓你爸和黎遠談談。”
“發生什麽事了?”徐萌萌站在水池邊,捋起袖子。
“黎遠養父母來了。”
“要把他要回去?”徐萌萌大驚失色。
“哪呀?!”徐媽媽摘着黃芽菜,“是來要錢的。他們剛生了孩子,家裏可能不太好,覺着撫養黎遠長這麽大,還供他上了學,怎麽着也得給點補償。”
“……還要不要臉啦?!”徐萌萌義憤填膺。
“可不是。”徐媽媽說,“他們就說買之前也不知道是人販子,反正這幾年黎遠也花了他們不少錢,唉,也就是看準你們黎阿姨家心善。”
“不可以報警嗎?”徐萌萌疑惑。
“這種事難。”徐媽媽把菜摘完,放在水池裏洗,“你黎叔叔阿姨都有工作,哪禁得起他們天天來找?黎遠現在又敏感,就怕他因為這事心裏不愉快。知道他養父母要來,就提前讓黎遠出來了,可現在孩子多精明啊……”
徐媽媽突然眼睛一橫:“我讓你給我摘菜,你可倒好,把菜全給我扔水池子裏了,出去出去出去!”
徐萌萌吐了下舌頭,悄悄趴在牆角,聽爸爸跟黎遠對話。
“……黎遠啊,徐伯伯也知道你的心情。但是你真的得體諒一下你父母他們,不容易。”
徐家空調開的足,徐爸爸是個胖子,就穿了件長袖,挺着個超大的啤酒肚,把手放在膝蓋上,像個辦公室裏坐鎮的老領導似的。
“那他們為什麽沒有繼續找下去?”黎遠像是壓着一口氣沙啞着問,“如果繼續找下去就不會有這種事。”
這個問題在他心裏面藏了很久,為什麽沒有繼續找下去了?
就這麽近,從鄉下進城就一個多小時的車程,如果繼續找下去,也許他就被找到了。
小時候他天天幫養父母撿垃圾,同村的人都拿石頭砸他,罵他小雜種,他知道自己是被領養來的,父母說他是無父無母,被扔在路邊上,被他們撿來的……所以他知道,自己是沒人要的,親生爸爸媽媽不要他,只有養父母要他。
“……你爸媽找了你三年,你媽為了找你,把工作都給辭了,天天就在天橋底下發傳單,逢人就問有沒有見過我家孩子。可是他們找不到啊,找不到啊,怎麽辦?那時候你爸媽整宿整宿都睡不着,天天都在自責,天天都在想你是不是不小心掉湖裏淹死了,是不是被人撞了別人怕擔責任把你埋了,是不是你被人拐走弄殘了去乞讨……”徐爸爸說,“那頭發肉眼可見的變白,你知道你媽現在為什麽這麽瘦嗎?那時候都說她是小胖妹,圓臉,可是你現在再看看她,硬是找你的時候瘦下來。”
黎遠掉了眼淚,伸手擦了下。
“伯伯不是要給你打感情牌,是你長大了就知道,你父母也不一定是為你而活的。黎疏是我建議收養的,我勸了他們好幾次。他們要是再這樣找下去,就得賣房去乞讨了。我把黎疏放他們家裏,他們就有了點牽挂,不至于為了你連命都不要了。”
“黎疏那孩子在家裏餓了三天,一聲不吭,暈倒了才被他們知道,他們見這麽小的孩子,心裏也有愧。你媽媽終于在家做飯了,你爸爸也好好上班。他們不是不想你了,是把黎疏當成你來養了。現在你能回來,他們比誰都珍惜。”
黎遠堅強着不掉淚,不吭聲。
“所以你也別讓他們煩心。養父母的事,你也別記挂,別在意,就當不知道。你爸媽會幫你解決的,反正他們不會再把你送回去,這個你絕對可以放心。”
“我知道。”黎遠悶着聲音說,其實他也只是想要答案,一個為什麽沒有再繼續找他的答案。
旁邊傳來嗚嗚嗚的聲音,黎遠轉過臉,是徐萌萌,見他們轉過頭,立刻把腦袋從廚房門口縮了回去。
莫名地,他擦了擦眼角,心裏暢快不少。
等聽見外面有人走的動靜,再過了十幾分鐘,黎遠才回到家,開門進去。黎媽媽正在做飯,聽見他遠遠便說:“你回來了,今天有胡蘿蔔燒肉。”
黎遠瞥了眼她,的确是很瘦,瘦得幹巴巴的,不像個四十多歲的人,他輕輕地“嗯”了聲。
黎疏已經回來,在廁所池子裏洗手。
黎遠走進去上廁所,從他身後走過時,聽見他說:“放心,以後我只會贍養爸爸媽媽,不會跟你搶東西。”
他的意思就是,他不會跟他争財産。其實他爸媽也沒什麽財産,可能也就是這套房子加點存款。
黎遠淡淡:“誰稀罕。”
晚上八點,徐萌萌在臺燈下做作業,不時跟班上的姐妹聊聊天,不時翻翻書,感覺大腦和試卷一樣,一片空白……但總要寫點什麽啊,為什麽讀書這麽難啊,好想放棄。
黎遠給她發了條信息。
小紅帽:以後我要好好做個人了。
徐萌萌滿頭問號:難道你以前不是人?
小紅帽:……滾。
徐萌萌把自己的昵稱改成了大灰狼,樂滋滋地看大灰狼和小紅帽的聊天對話。
大灰狼回複小紅帽說:加油哦。
小紅帽沒有再回複她。
既然小紅帽都要加油了,那她這個大灰狼也要加油讀書!在黃色便簽紙上,壯志滿滿地寫個Fight貼在牆面上。
Fight!
認真看書……不行……搖頭……不能犯困……要努力……頭懸梁錐刺股……十分鐘後,大灰狼徐萌萌沉沉地睡在桌子上。
在夢裏面夢到了個坐在橫卧樹幹上認真讀書的小紅帽,于是她這只大灰狼心想,不行,不能吃認真讀書的小紅帽,嘿嘿,還是去吃其他小紅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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