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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12)

葉不好意思地笑了,小聲說道:“這時候,不能讓人欺負去了,否則還沒出去就被氣死了半條命了。您也不必放在心上,依奴婢看,娘娘其實不必再去向太後請安了。”

雲雪裳訝異地看着碧葉,這話從一個奴婢的嘴裏說出來……她心裏隐隐升起了一種猜測,卻又不能确定,碧葉,是誰的人?這話,又是在提示她麽?

可是,她這話也沒錯,太後定是為了什麽事在惱自己,是為了沈璃塵,還是為了安陽煜,她說不清,她今兒來這裏,确實是沒有考慮清楚,她要做的,只是遠遠地躲到一邊,靜觀變化才對職業玩家異界縱橫。

碧葉只是溫婉地笑着,她是個秀麗的女孩子,一道光滑過了她的心間,她仔細想着,

這眉眼間居然有些像……她一定見過那個人,只是一時間,她想不出她的名字。

心裏亂七八糟地一堆念頭亂竄着,她一向冷靜,現在卻怎麽都靜不下來,最關鍵的便是自己的娘不知道在誰的手中,這讓她無法确定,應該站在誰的身邊去。她只是一個小女子,他們的争鬥本與自己無關。錯只錯在,那天不應該喊出阿浔的名字!他那天遇刺之後,跌進了湖中,并未找到屍體,這件事成了每個人心中的一根刺,梗得他們坐立不安。

安陽浔,你真的還活着嗎?我只是讨厭你,卻不希望你死掉!

她停在那片湖邊沉入沉思,這片湖,有個好聽的名字,叫做雨霁。那片碧藍,就像大地的眼睛,溫柔、恬靜、清澈地注視着面前的一切。

“雨霁。”

她輕輕地念着,腦中反複地回想着太後今天說過的話,還有太後看到安陽煜之後那一瞬間的神态,惶恐中帶了些許慌亂。

難道之前她的猜測都是錯的,她從來喜歡的都不是沈璃塵,而是安陽煜?太後讓沈璃塵扶持安陽煜上位,難不成就是為了這個原因?她掩住了嘴,被自己的這個念頭吓了一大跳。一顆心也砰砰地跳得急了起來,太後和……安陽煜,多麽大逆不道的事情!

可是,不對!安陽煜要找的那個故人……明明叫绮夢!

這麽多的疑惑,這麽多的不确定,這麽多的緊張,在這時候把她完全包裹了起來,密密的,讓她透不過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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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願回那冰冷的宮殿,雲雪裳和碧葉在一個僻靜的林子裏曬了好久的太陽,才磨磨蹭蹭地往回走去。

禧辰宮裏靜靜的,宮門微敞,并不見有人影,雲雪裳心裏咯噔一聲,沉了下去。莫不是安陽煜又來找麻煩了?

腳剛邁進了漢白玉的門檻,背上有就些冷汗在往外滲。裏面,一個禧辰宮的奴才都沒有,全是安陽煜身邊的人,肅穆地站在兩側。

見二人進來,立刻兩名侍衛上前來抓住了碧葉,把她往外推去。接着,順兒便慢慢從旁邊走出來,不快不慢地說道:“娘娘,皇上正在殿中等您。”

“皇上有旨,緊閉宮門,無皇上旨意,任何人不得擅進。”

又有一個小太監從殿內快步走出來,大聲說道。

急促卻不失秩序的腳步聲之後,禧辰宮迅速落進一片寂靜裏,陽光灑下來,穿過那挑着幾枚綠芽的樹枝,落在安陽煜的臉上。他的神色陰郁,目光淩厲。

“雲雪裳,朕一直以為你很聰明。”他緩緩走過來,光影便從他的臉上挪到了身上,在那身明黃之上印下一個個光斑。

“可是,我也說清楚了,我不知道阿浔的生死、下落,也不知道你要找的東西去了哪裏!我要出宮!”雲雪裳往後退了一步,拉開和他的距離,低聲說道。

“出宮?朕昨晚上還警告過你,不要走錯了地方,可是,你還是讓朕失望了。”安陽煜的唇角上揚,笑容清冷地在面上浮現。

“可是,安陽煜,你不能找菲霜妹妹去麽?你可以把我關進冷宮,可以把我趕出去……你可以……反正我們離得遠遠的,我不礙你的眼還不成麽?“

安陽煜的臉色越來越冰涼,他緊緊盯着雲雪裳的眼睛,好半天好冷冷地笑了一聲:“可以!”

這麽爽快?當雲雪裳那聲謝恩還沒出口,安陽煜的手已經到了她的面前,舉起,落在她的頭頂,然後慢慢地下滑到她的唇瓣上,用那散發着淡淡蘭花香味道的手指在她的唇上輕摁着,他的聲音一字一句地鑽進她的耳中。

“等朕死了,你就可以出宮了。”

“那不是還得等幾十年?”

她一句大逆不道的話脫口而出,安陽煜怒極反笑,那眼中的怒意簡直是像要把她吞掉一般。

“幾十年?原來在你的心裏,朕還是可以長命的人。”

雲雪裳心裏道了聲慘,接二連三地惹怒他,并不是好事,他到了自己這裏,總顯得格外地易怒,自己稍有不慎,他便會生氣,會變着法子來折騰自己。

“皇上當然長命,與日月同歲……與朝陽争輝,與山河齊福……與……”

她馬屁沒拍完,被他厲聲打斷。

“夠了。”

她惶惶擡眼,見他神色淩厲,愈發地害怕,哭喪着臉說:“奴婢知罪了,皇上聲音小些……奴婢真的很害怕……”

“你……你還知道害怕?”

他更加憤怒,臉皮漸漲得鐵青,牙關緊咬,額邊青筋都鼓了起來。

殿中只有他們二人的呼吸聲糾|纏不休,好半天他才恨恨地掉過頭,冷冷地問:

“昨晚上你說不見了的,是什麽東西?”

“啊……”雲雪裳正怕得腦子裏嗡翁響,一時間居然沒有聽清楚。

“耳朵聾

了?昨晚你說不見的東西,是什麽?”他提了提龍袍,在她擺在太陽底下的那張躺椅上坐了下來,腳微用了力,椅子便搖擺了起來,轉了話題,盯着雲雪裳的臉問道。

“一只木镯子,上面有绮夢二字,我撿的。”她并不猶豫,幹脆地說出來。

安陽煜猛地閉上了眼睛,只聽得那躺椅吱呀地響着,他的臉色竟然逐漸緩和開來,大不似剛才那般陰郁。

想來,他是信她說的是實話,只要她在他面前老實一些,他的态度總會柔和不少。

雲雪裳長長地舒了口氣,正要再讨好幾句時,只聽他又開口了。

“你娘沒在朕的手中,朕會給你找她回來,在這之前,你最好老老實實的,不要給朕耍花招,菲霜那裏,她也沒朋友,你倒可以去那裏多坐坐。”

聽他這聲音,倒真是一種真切的關心,雲雪裳又開心了起來,他若真的關心雲菲霜,這倒是件好事,免得自己得小心翼翼地來應付他。

他猛地睜開了眼睛,捕捉到了她眉眼間那份喜悅,臉色陡然又差了。

“你還想擁有禧辰宮之尊?可笑。從今天開始,你也別呆在禧辰宮了,今後就給朕去打扇倒茶,去做奴才吧。”

奴才就奴才,有什麽了不起?誰愛和你在榻上翻滾?她清清爽爽地應了聲是,然後認真地跪下去磕了個頭。

“謝陛下恩典。”

☆、帳幔抖得跟飲了雞血一樣【85】

安陽煜想發怒,可是突然間他卻怒不起來了,他看着雲雪裳,目光似入定了一般。這是第一個,真心尊重他為皇帝的人,又是真心不想當他是皇帝的人。這句話聽上去很矛盾,可是雲雪裳就是這樣待他的。她像尊重一個男人一樣的尊重着他,又像讨厭一個男人一樣讨厭着他。

“雲雪裳,朕……”

他皺了下眉,終究沒把話說完,他今兒來是想來找她的麻煩的,他想罵他,甚至像那天一樣,踢她一腳。她昨晚上和沈璃塵見面,他可以忍,她今兒又跑去想借太後的力,他也可以忍,他卻怎麽也忍受不了她對自己這樣拒之千裏之外的模樣。

“朕累了,過來給朕錘腿。”

他重重地往後靠去,伸手從背後拽出了雲雪裳平日裏蓋在身上的小錦毯,蓋在身上,閉眼休息了起來。

喜怒無常的臭狐貍!我真是怕了你了,怎麽那張臉跟個小孩子一樣,說變就變?罷了,我好女不和臭狐貍鬥!我讓着你,忍着你,我讓你的氣都撒在海綿上面,我看你怎麽辦!

雲雪裳挨過去,把一張小木凳拉過來,坐好了,當真給他錘起腿來。

很快他就傳出了均勻綿長的呼吸聲,雲雪裳悄悄擡頭看他,他是真的睡着了嗎?他睡着的時候,比他醒着的時候可愛多了!那粒淡褐色的小疤也安靜得可愛,靜悄悄地卧在他的唇角,他的唇輕抿着,陽光在他的棱角分明的臉上鍍上一層光暈,鼻梁挺挺的,如果沒有沈璃塵那個帥得不像話的男人,他也應該能得個啥天下第一美男的稱號吧?

其實他不當皇帝,也有很多路子可走呢,比如戲子,比如給自己當個錢莊莊主,他反正會算計,又比如……男倌兒……

她惡意地開始在心裏編排起他來,她發現,只要自己在心裏編排了他,那陽光也要燦爛得多,空氣也香甜起來。

他微微動了動,她連忙低下頭去,裝成認真的樣子給他錘着。

光線漸漸了,她的手酸得不能再酸了,他卻睡得無比香甜歡。

“皇上!”順兒小心地走過來,小聲地喊他。

可連喊了好幾聲,他都沒有反應,雲雪裳忍不住用力地在他的腿上錘了一下,安陽煜猛地大了眼睛,反手拉起了雲雪裳,把她重重地往地上摁去。

“皇上,是奴才。”順兒連忙提高了聲音。

安陽煜這才慢慢地松開了雲雪裳的手,眼睛赤紅,模樣兇猛。

他剛才用的力道很大,幾乎用了十分的力,雲雪裳只聽到一聲清脆的聲音,手腕上一陣陣鑽心的劇痛。安陽煜一松手,她立刻縮回了手,低頭,手腕上已經一片通紅。

“皇上,是您吩咐奴才酉時喚醒您的。”順兒上前了一步,輕聲說道。

“酉時了麽?”安陽煜面上那兇猛的模樣才緩了去,成了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

“酉時了。”順兒蹲下去,開始伺侯他穿鞋。

“那朕去哪裏?”他怔怔的看着順兒,低聲問道,眉眼中是無盡的疲憊。

“要麽,玉妃娘娘?玉妃倒是安靜呢。”順兒輕聲回道,一主一仆說着話,幾乎當雲雪裳不存在一樣。

安陽煜長舒了口氣,站起來活動了下筋骨,怏怏不樂地說道:“就沒個去處。”

說完,他悶悶不樂地扭頭瞟了一眼還在一邊揉着手腕的雲雪裳,皺了下眉說道:

“罷了,朕還是回宮去睡覺。”

還睡?睡了一下午了,比豬還能睡!雲雪裳忍不住腹诽。

一路緩行,他只管負着手慢慢走着。雲雪裳就夾在一群藍衣宮婢之中,遠遠地跟着他。風揚起一陣沙塵來,迷住了雲雪裳的眼睛,他的明黃被擋在這片沙塵之外,待她停下來揉出了滿眼的淚花再看時,安陽煜已經走出了老遠。

“雲姑娘,進了天龍宮可就是天龍宮的人了,應該看的才能看,應該聽的才能聽……”順兒公公的聲音在她的耳畔響了起來,她側過臉一看,這順兒不知道什麽時候到了她身邊。

“公公放心,雪裳從現在起就是一塊海綿了,雪裳只想好好活下去,不會給公公添亂。”雲雪裳低聲說道。

“灑家知道雲姑娘是聰明人,看人,不能只看表面。”順兒點點頭,又加了一句,說完便加快了腳步去追趕安陽煜了。

他的話莫不是說安陽煜是好人?就算他是好人,也是和她過不去的好人。只是看他方才醒來時的模樣,雲雪裳卻隐隐有一絲預感,離宮中大變的日子不遠了!否則他不會在睡夢中也這樣緊張。

初到天龍宮,順兒也沒給她安排別的差事,就是守在安陽煜的寝殿外面,随時聽侯他的差遣。

這是雲雪裳第二回進他的寝殿,還是那些淺綠色的流雲紗層層疊疊地輕晃着,把他那張大大的龍榻隔在最裏面。

雲雪裳從來也沒有想過,安陽煜一個人呆在殿中時是這樣的安靜,幾乎連走路時那衣袍摩擦的聲音都聽不到,若不是知道他在裏面,她真懷疑裏面是無人的。

他的晚膳極為奢侈,二十七道大菜,十七道小菜,外加一道湯,滿滿地擺了一桌,他就坐在桌子的那端,慢慢地吃着。

夕陽從大敞的殿門撲天蓋地沖進去,照在他削瘦的身形上,越發顯得他的清瘦孤單。

當皇帝到底是一種什麽滋味?雲雪裳仰頭看着漸暗的天幕,都說高處不勝寒,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安陽煜其實也很可憐,自己在宮外起碼還有一大堆朋友呢,他卻只能孤零零地坐在一大堆菜盤子後面。

他吃到一半的時候,宮門外響起了通傳聲:

“德妃娘娘駕到。”

菲霜來了!雲雪裳往宮門的方向看去。一層接着一層的通傳過後,幾名太監便引着菲霜到了面前。

“姐姐。”看到雲雪裳,菲霜顯然有些意外,她怯怯地喚了聲。

雲雪裳微笑着點了點頭,福了福身子,爽快地行了禮:“給德妃娘娘請安。”

“姐姐快些起來。”雲菲霜的臉迅速漲紅了,伸手扶起她來輕聲說道。

“皇上請娘娘進去。”順兒從裏面走出來,笑容可掬地說道。

雲菲霜這才松開了雲雪裳的手,歉疚地說:“姐姐,我先進去了。”

雲雪裳笑着往後退了一步,半蹲下去,一直等她進去了,才直起腰來。快點迷住他吧,菲霜,讓他好好的寵愛你,你早早生個龍子才對,這樣你的下半輩子才有依靠,否則依你這見人就臉紅的性子,如何才能在這深宮中生存下去?

菲霜一進去,宮門便關上了,天色愈暗,燈籠都懸了起來,順兒親自進去掌了燈。

殿內殿外,兩種風景。

殿內燃着幾對金燭,燭光将大殿照得明亮如晝,那明亮從窗紙中透出來,映在雲雪裳的臉上。此時已到二更天了,雲雪裳輕輕地扭了扭腰,站了兩個時辰了,站着不許動對她來說,是除了和安陽煜躺在一張床上之外最厲害的酷刑了。

腳有些麻,像好多小針在紮一般。

好靜好靜,帝妃二人也不喊她進去端茶送水什麽的,難道他們兩個人關在屋裏在打座麽?怎麽會沒有聲響?雲雪裳有些不耐煩起來,靈動的眼睛左右瞟了瞟,然後慢慢地往後挪了幾步,再飛快地轉身趴在了門縫上面往裏面張望起來。

上天作證,她只是好奇,為什麽會這麽安靜!她絕對不想看到眼前這一幕!若知道他在扒||她的衣服,她一定不會看,這是會長針眼的事情!

殿中,那燭光把他的身影壓成了黑黑的一團,蜷在他的腳邊上,張牙舞爪晃動着。他的上身已經赤着了,結實的胸肌上,那條長長的疤痕随着他的動作而扭曲,像條不安份的小龍,就要呼之而出。

雲菲霜背對着他,玲珑的腰肢落在他的手中。什麽才是盈盈一握?這便是吧?她嬌羞地側過臉來,沖安陽煜柔美一笑。他猛地一用力,把她抱了起來,大步走到了榻邊上。

雲雪裳的臉頓時漲得通紅,死狐貍臭狐貍,也不打聲招呼就開始……看了這活chun宮,害她長針眼怎麽辦?

那帳幔索情寡味地抖動着,像幾片霜打壞的葉子,根本看不清帳內的情形。煩人,到底是怎麽樣的?她皺了皺俏臉,腦袋往前湊得更近。畢竟這活chun宮去哪裏看呀?何況是當今天子親自出演的一幕大戲!

仿佛是了解了她的想法,那帳幔突然跟飲了雞血似的瘋了一樣顫抖了起來,她的臉立刻漲紅了起來,狠呸了一聲。

幹這事他倒是有勁,下午分明一副快倒下的讨厭模樣。

突然,他的大手從帳內伸出來,拉下了龍榻上挽起的厚厚的幔簾,把身影徹底擋在了後面。

沒得看了!

她有些意興闌珊地轉過身來,走到回廊的那一頭,仰頭看起了天空,幾顆星也探出腦袋來,憐愛地瞅着她。

另一邊,順兒也捧着拂塵,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瞅着她,她居然偷看皇上行歡!

薄霧在空中彌漫,空氣也有些潮濕,像她此刻的眼眸,蒙着一層淡淡的水霧。她想不通,為什麽男人要娶好幾個老婆?女人卻只能一輩子守着一個人?即使他對自己又打又罵也得守着?

殿中的聲音并沒有維持多久,很快就消停了下來,恢複了一片寂靜。天已經完全黑了,時光過得飛快,又是三更天了。

夜深,天涼。雲雪裳禁不住開始微微發起抖來。臭狐貍,爛狐貍,他在裏面抱着美人睡得暖和,自己在這裏凍得發抖。打了個哈欠,卻不敢靠在廊柱上面,她害怕她會睡着了,不是怕會聽不到他使喚自己,她是怕着涼,有一個好身體才有希望呢,別人不心疼自己,自己定要好好疼愛自己。

順兒早去睡了,另外幾個宮婢的腦袋也開始一點一點地往下低去。殿內突然傳來了一聲輕微的聲響,似乎是……開門的聲音。

裏面并沒有門了呀!雲雪裳有些驚訝。她的聽力一向很好,這歸功

于小時候的“訓練”,為了躲過鞭打,她練出了雙耳能聽八方事的本事,只要稍安靜一些,再細小的聲音也能聽得到,每當雲楠溪的腳步聲還在老遠之外,她就逃得找不着人影了。

她重新趴到了門縫上,往裏面瞅去,西面,那牆似乎裂開了一道縫,現在正慢慢合攏。

那是什麽?她瞪了眼睛,盯着那面牆看着。

好奇心終于戰勝了理智,把順兒的話忘到了腦後,以至于到了某年某月某日某時,看着某人幸災樂禍的眼神時,雲雪裳還是會為這一沖動後悔萬分。

屋裏的幾只大銅鼎正往外冒着淡淡青煙,聞到這香,她的眉立刻就皺了起來,她在宮外的朋友三教九流的都有,為了給某些人“了難”,她也接觸過一些平常人不敢接觸的人物和東西,這味道她聞過,是一種外域來的奇香,或者說是一種淡毒的香精,名為血羅!

這血羅盛開在浩渺沙漠之中,花呈藍色,葉莖奇香,害開莖流出的便是血紅的汁!用此花制成的毒,初聞只能讓人噬睡,可是聞多了便會神經錯亂,頭痛至極,最後失明失憶,完全成為一個瘋子。她的腦中迅速想到了那一晚安陽煜頭疼的情形,難不成他不是病,而是中了這血羅的毒?

她三兩步走到了龍榻邊上,掀開那幔簾,可是一看,人又楞在了那裏。

榻上只有雲菲霜一人,安陽煜早不知去向。

他在哪裏?升天了?什麽時候跑掉的?

她猛地轉身,整個大殿空蕩蕩的,那淺綠的紗都靜垂着,只有那幾對龍鳳金燭的燈蕊兒噼哩叭啦地濺着火花兒。

“菲霜!”

她轉過身來開始用力推着雲菲霜,不能讓她睡在這毒煙裏!可是推了好幾下她都沒有反應,依然軟綿綿地睡着。

咬了咬牙,她使勁地把菲霜拉了起來,企圖背起她來,可是她的手下午才被安陽煜扭傷,哪裏有勁去背和自己同樣高的雲菲霜?

掙紮努力了好幾回都沒有成功,她氣喘籲籲地坐了下來,看着雲菲霜睡得香恬的臉頰,她身上,衣衫單薄xing感,她從沒有想過雲菲霜會穿這樣的衣裙。

難怪順兒說宮裏的娘娘們為了皇上的寵愛,都下了血本,這香羅紗也是難得的衣料,要一斤一寸呢!這樣一件衣加上繡工,怕是要上百兩黃斤才得一件,雲菲霜哪裏來的錢?莫非又是自己那貪權的老爹給的?

她背不動菲霜,也不敢出聲驚動別人,她不知道這件事到底意味着什麽,是別人要害安陽煜,還是安陽煜要害雲菲霜?她當機立斷,過去關上了殿門,又拿起桌上的茶壺來,浸濕絹帕捂在了雲菲霜的鼻上,茶葉能緩解血羅的毒。

雲雪裳向來是恩怨分明的人,對雲菲霜雖然不是很親近,但是幾乎相同的成長經歷讓她不自覺地對雲菲霜有幾分同情心,尤其是在這個深宮之中,她不希望自家的姐妹莫名其妙地送了命。

又是剛剛那輕微的開門聲。

雲雪裳轉過身去,盯着那扇牆,可是看了半天牆卻并沒有動,她微蹙了蹙眉,剛想低頭,剛被她關上的殿門卻打開了,安陽煜正往裏面走來。

“你怎麽在這裏?”

兩個人幾乎同時出聲!說完了,又互相瞪着。

裝得真好!雲雪裳惱火地站起來指着那青銅鼎說道:“你知道這煙中有毒麽?這叫血羅……”

“那又怎樣?你這個奴才為何擅闖朕的寝宮?”安陽煜眯了一下眼睛,慢慢走近來盯着雲雪裳問道。

“怎樣?這是會害死人的!你……”雲雪裳咬了咬牙,心裏明白了過來,她往後退了一步,壓低了聲音說道:“你都知道?你想害死雲菲霜?”

“朕聞着這煙香睡了五年,她睡一晚有何不可?”安陽煜冷笑着繞過她,走到了榻邊上看着依然沉睡的雲菲霜。

“何況,誰告訴你這是血羅?朕告訴你,這只是普通的安眠煙而已,朕每晚必點此煙。”

他緩緩地側過臉來,唇角又浮出那諷刺的笑容來:“雲雪裳,莫不是你見不得朕寵幸你妹妹,故意來生事?”

“我見不得你……”雲雪裳深吸了一口氣,不能被他套進去,他是狐貍,說的話做的事都有他的目的,別人看不透也猜不着。

“滾出去。”他換了副傲慢的神情來,指着門說道:“再敢擅闖,朕打斷你的腿。”

雲雪裳看了一眼雲菲霜,恨恨地跺了跺腳,轉身往外走去,他的聲音從身後追來:

“小刁奴,你如此待別人,別人也會如此待你?”

“無愧于心。”雲雪裳冷冷地回道,快步走了出去。

“那朕就看着你到底有多麽大義!”他的聲音迅速追出來,雲雪裳用力地拉上了門,只覺得心裏一陣堵得慌。是,她在宮外時确實做了很多損人利已的事,可是她針對的都是那些本身就想貪便宜,想害別人的壞家夥!不像他,居然對嬌弱的雲菲霜下手!

她能确定,這就是血羅!他的頭疼和血羅扯不開關系!只是,他為什麽讓自己聞這可致人失明瘋癫的血羅煙?

天亮了,他破天荒地去上朝了,雲菲霜也回了宮。當值的人來和她換了班,可是翻來覆去地在榻上碾了許久,總也無法入睡,腦中總不停地回放着那牆緩緩合上的情形。

他分明就是從那牆裏的暗門出去的,可是又為何會從殿門外轉進來?難不成是發現自己進來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中午時分,據說是軒轅将軍回朝了,太後在宮中設宴,他喝得醉熏熏的回了宮。

這等伺侯人的“好事”順兒自然不會忘記了她,滿殿上百的宮女不使喚,硬是過來叫上了她一起伺侯去安陽煜。

白天青銅鼎裏的煙香和晚間的分明不同,這時候只是普通的熏香,淡淡的,有點兒像荔枝的味道。

他躺在榻上,滿面潮紅,酒氣熏天。

“雲姑娘,你便在這裏伺侯着吧,皇上醉後喜歡喝水的,你莫走開了。”順兒一本正經地交待着,說完了,便帶着衆宮婢退了下去。空蕩蕩的大殿裏只有爛醉如泥的他的鼾聲在回響。

她的目光又轉到了那堵牆上,幾步跑了過去,伸手在昨晚看到的地方仔細摸索着。

這牆,平整光滑,木是上好的楠木,刷的是上好的清漆,接縫處完整無暇,沒有任何機關,難不成還是從裏面打開?

她皺着眉坐到了一邊的椅子上,桌上是幾本書,她随手拿起來一翻,全是她的!最上面的一本是《俠客豔行記》,這是她所有的書裏最生猛的一本,看一回便會臉紅一回,可是裏面的那大俠卻是她最想要的那種男人,行俠仗義,一生癡情,在其中一頁上她還用毛筆工整地寫着:“得夫君如此,願生死相随!

可是如今這行字被安陽煜用朱砂筆重重地畫了個叉,還寫了兩個刺目的字:“作夢!”

☆、他是她的大暖爐嗎【86】

【86】

她的臉迅速漲紅了起來,臭狐貍,難不成也和她一樣,沒事的時候就在心裏偷偷編排自己取樂?

把書扔開,心裏便更堵得慌了,自進宮起,自己幾乎就沒占過上風,事事被他欺負,自己連喘氣的權利都沒有!到現在為止都沒有機會和自己的人聯系上,也不知道錢莊現在到底是什麽情況。

只是,他昨天也說會幫自己找娘親,可信嗎?沈璃塵那裏,又可信嗎?如果能和錢莊聯系上,那找娘親的事哪裏會讓自己急成這樣栌!

酒味濃得厲害,她不适地皺了皺鼻子,看向了龍榻之上。

這個男人,就像一個謎片!

就像……自己曾經見過的那個白衣人一樣……對了,那個白衣人好久沒有出現過了!

謎、謎、謎,大越的皇宮簡直就是一個謎的世界,讓她摸不透猜不着,也不敢想像将來還有什麽事等着她。

“水。”他翻了個身,低聲說道。

雲雪裳倒了一杯溫熱的茶走過去,這是她第二回這樣近的伺侯他。那回他受傷昏睡不醒……她的心裏迅速劃過一道靈光,他用血羅煙安眠……還是解毒?她記得的,有一回他頭疼裂的時候,在半夜時有一個女子悄悄給他送藥。

安陽煜,你到底是怎麽樣的人?

安陽煜微微睜開了點眼睛,看了一眼她,便不悅地嘀咕了幾句什麽,翻了個身繼續睡了。

許是剛剛在說夢話?她把茶放到桌子上,便聽到安陽煜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朕不許你說,你是朕……”

後面叽哩咕嚕,聲音模糊起來,她聽不太清。

“水。”他又大聲說了一句。

到底喝是不喝?雲雪裳懊惱地又折回了榻邊上,安陽煜的手一把就抓住了她的裙子,用力一撕,一聲清脆的嘶啦聲,她的裙子便被整片扯了下來。

他的手又繼續過來,掐住了她的腿,把她往他身上帶去。她小聲尖叫了一聲,連茶帶人一起跌到了他的身上,那茶碗蓋在錦被上跌開,碧綠的茶水在明黃的錦被上染出大朵的花來。

他繼續睡着,一只手就壓在她的後腦上,腿卻反過來,壓在了她的腰上,讓她動彈不了。

“唔……順公公……順公公……救命啊,順公公……”

她被摁得喘不過氣,嗡聲嗡氣地叫了起來。

順兒在外面聽到了響動,推門進來一瞧,立刻就擺出了一副嚴肅的神色說道:

“雲姑娘,切莫吵醒了皇上,皇上睡着時是最恨別人吵他的,這會挨板子的!”

“可是你把我弄出去啊!”

雲雪裳臉被他的手壓到了錦被裏,聲音出來時并不清晰。她也不知順兒是否聽清了,好半天他也沒上前施救,正想破口大罵時,終于聽他開口了。

“雲姑娘忍耐片刻,皇上松了手雲姑娘自然就可以起來了。”

“什麽?喂……”

這算什麽破法子?雲雪裳惱了,若他不松手怎麽辦,被他這樣壓|着,實在難受極了!

幾聲悶響,順公公居然關了門出去了,偌大個寝宮裏,只留他們兩個人在龍榻,以奇怪的姿勢糾|纏在一起。

她艱難地喘着氣,突然恨恨地從齒縫裏擠出了一句,這一句說得卻是清晰無比:

“你大爺的!”

雲雪裳十二歲起和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學會的罵人的話無數,卻是第一次真正罵出口。

不過,現在她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在罵安陽煜,還是在罵順兒,反正這個姿勢讓她難受到了極點,只覺得自己像一根被扭曲着的麻花,怎麽擰都随着旁邊這個男人的手!

她恨他!

她想,她恨死他了!

若有選擇,就算是用綁的,也要把娘親綁走,而不是聽她的哭訴,進宮來幫爹穩固地位,男人,怎麽可信?

面前這個男人,整天神神叨叨,晚上又幽靈一般,還把這麽多女人的心踩在腳底下,任他欺負,面對她們時一副深情款款的樣子,可是一轉眼,卻用了香羅煙來害別人!

對了,說不定就是他偷走了自己的玉扣兒和木镯子,否則他怎麽會再不找自己要那些東西了呢?

雲雪裳在心裏把他詛咒了一千零一遍,悶在被窩裏,大汗淋漓。

他終于松了手,可是腿依然壓在她的腰上,手卻壓在了他自己的額頭上,充滿了酒味兒的呼吸聲在她耳畔回響着。

雲雪裳側過臉,準備扳開他的腿起身,她的臉上已經被錦被被面上的繡花咯出了細細的紋路,紅紅的,像是在臉上畫了花兒一樣妖豔。

又是那樣的香味,猛然間在空中彌漫開來,她暗叫了聲不好,卻沒有力氣掙脫他的腳。睡意襲來,神智漸漸模糊,剛剛挪開他的腿,自己卻又跌在了他的胸前。

終于,她緩緩地閉上了眼睛,就以趴在他身上的姿勢。

在睡夢中,安陽煜不滿地推了推身上重重的物體,沒推動,便惱火地用力提起了眼皮子看向了她。她雙手搭在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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