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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5)

一條蛟龍一般,青色的人影,青色的劍光,一手抓起了雲雪裳往身後一拽,然後那劍往前一刺,直取向那人的眉心,那人一驚,連忙揮刀砍下,可沈璃塵的劍到了離那人不到三寸的時候,突然變了方向,直刺向了他胯下之馬,又厲,又準,又狠,深深沒進了馬兒的眉心,那馬吃痛,狂叫着揚起了雙蹄,往後仰去。

黑衣人被馬兒摔了下來,其餘的黑衣人迅速向沈璃塵圍了過來,沈璃塵卻飛速地拔出了劍,甩出一陣血雨,身形往後疾退而去,一直在暗中保護的侍衛們已經圍了過來。

沈璃塵身邊的人,都是訓練有素,武功極高的一批,絕不遜色于江湖中的任何高手,黑衣人抵擋了一陣,見占不了上風,便快速地撈起了那摔在地上的頭兒,往來時路上逃去了。

沈璃塵落地站穩,連忙把背上的雲雪裳放了下來,抱拳謝起罪來:

“請娘娘恕罪,适才情急,臣多有冒犯!”

沈璃塵說的,是把她背到背上一事,若剛才把她扔往地上,他怕她又被其他黑衣人制住,又怕她摔到地上會受傷,所以才往自己的背上背了。

“算了,還要謝你的救命之恩呢。”

雲雪裳的臉色慘白慘白的,捂着胸口,還未從剛才那驚險一幕中回過神來。死,是她最害怕的事,活着多好啊,藍天碧水,帥哥美人,活着才有希望享受到這美好的一切。

“雪兒可有受傷?”安陽煜從保護他的侍衛身後快步走了出來,拉起她的手問道。

“沒有。”

雲雪裳沒有看他的臉,只抽出手來,快步往一邊的小店走去了。

安陽煜和沈璃塵驚訝地看着她快步沖進了那小店,不知道她要做什麽,連忙跟上前去。進了店,只聽雲雪裳清脆的聲音在大堂裏回響着:

“小二,快點,土豆炖牛肉,紅燒小絲瓜,清炖小母雞,油炸凍豆腐……”

一口氣點了八道菜,還有一壺燒酒,她尋了一處位置坐下來,自己伸手拿起桌上的瓷水壺,滿滿地倒上了一碗,大口喝了一口,才回過頭來對那目瞪口呆的兩名男子說道:

“這是在外面,不要講什麽規矩了,我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這頓飯,我請!”

☆、站在浴池邊的人(41)

她是在慶祝她的劫後餘生啊!

“真險,若剛才真的死了,這小母雞就吃不成了,所以啊,人生在世,還是要想得開,放得開才是對的。”

她給二人的面前的碗裏都倒上了茶水,語氣裏頗有些教導的意味。

安陽煜不禁嗤笑了起來,沈璃塵的眼中也有了閃亮的光芒,二人都看着她漸漸開始轉上紅潤的俏臉,漸漸沉默——殺手是沖她來的,但,為什麽?

小店上菜的速度很快,不多會兒菜就擺了滿滿一桌,雖比不得宮中的禦廚,卻有鄉土菜的濃香。

雲雪裳吃飯的姿勢并不像安陽煜之前看到的那樣斯文,她的手還有些抖,夾菜的時候,那菜總是從筷子上滑下去,她也不再說話了,只埋頭吃着,她還喝了酒,再擡頭時,眼眶是紅紅的。

安陽煜和沈璃塵都沒作聲,也不太動筷子,只靜靜地看着她。

這場突然而至的截殺出乎他們的意料,怎麽會有人萬金來買雲雪裳的命?這不是太好笑了麽?一個小女子,深閨之中,便是悄悄做了些平常女子不敢做的事,也不至于要取她的性命呵!再何況,她現在是皇帝的寵妃!難不成,她身上還有什麽他們不知道的秘密?

疑雲漸濃,二人更無心思吃飯了,只看她風卷殘雲般地和桌上的飯菜酒水做着争鬥。

回去的時候,馬車走得很慢,安陽煜沒有再坐在馬車上面,而是先行騎了馬回宮了,似乎是怕再有殺手攔上來、連累到他。沈璃塵自是要護駕而去的,雲雪裳便在侍衛們的護送下回了宮。

一天一|夜,生和死,她都經歷過了。

禧辰宮裝飾一新,裏裏外外,都是清一色的淺綠,在這片宮殿裏,猶如春天提前到來了。

她沒有心思去欣賞,悶悶地讓碧荷和碧葉準備了熱水,把宮女們全打發出去了,自己快速扒|光了衣服,泡了進去。

碧荷在外面小心地說道:“朝中有急事,皇上去處理了,說今晚上不來了,讓娘娘好好休息。”

不來當然好極了!雲雪裳就希望他離自己遠遠的才好。雙手掬了水,往身上澆來,有些燙的水珠兒從肩膀上面往下滑着,又彙進了包裹着自己的水中,舒服極了。

她打了個哈欠,就在水中睡了起來,黑衣人是誰,與她何幹?她想着,手也懶懶地垂進了水裏。

窗戶是微敞着的,外面的天色漸漸暗了,熱湯的水加了一回又一回,直到外面的天色完全沉了下來,星兒搖搖晃晃升上了天空。

此時的空氣,薄涼極了,就從那窗戶裏往裏面灌,宮燈就在窗戶外面搖晃着,一團團的光影夾雜着那冰冰的雪花,往窗戶裏面鑽進來。

她緩緩睜開了眼睛,揉了揉幹澀的雙眼,看向了外面。

一道白色的身影,快速地從窗前閃過,她一驚,快速把身子往水裏沉了沉,低聲問道:“誰?”

☆、這個膽大包天的人!(42)

外面靜悄悄的,宮中人一向守規矩,值更的時候,連咳嗽一聲都是不敢的。雲雪裳輕皺起了眉,抓起浴桶邊上的衣服遮住自己,快步跑到窗口看。

院中的積雪早就被清走了,地上有些濕,月光灑在那水漬上面,便化成了一汪汪的銀白色,有微雨滴落時,便泛起了輕輕的漣漪。

那道白色的人影已經躍到了牆上,此時轉過身來,和她遙遙相望着,她的心一下就懸了起來,就是那襲白色!那晚的白色錦衣,那晚**吻過她的男子!他的面具在月光下面閃着瑩藍的光芒,那雙眸子有些邪氣。

她的臉又迅速漲紅了起來,她剛才有洗澡,難不成他就一直在外面看着?真是無禮的無恥的厚臉的家夥!

那人居然伸出手來,沖她揮了揮。

身後突然響起推門聲,她一個激靈,扭頭看,是碧荷進來了。

碧荷一臉愕然地看着立于窗口的她,小聲勸道:“娘娘,早些安歇吧,身子要緊,皇上今晚上不會過來了。”

原來是以為她在等皇上……

雲雪裳的臉上又有了那種倦怠的表情,她輕輕地推開了碧荷的手,走到了榻前。

榻上的大紅幔帳已經收走了,淺綠的紗帳靜靜地垂着,上面還墜着無數的流蘇,流蘇下又有小銀鈴,人只要在榻上輕動,這鈴聲便會輕響,據說,這也是安陽煜的意思,他要增加一些閨中的樂趣……他這人,心思都要花在這上面麽?

她窩進了榻裏,想着剛剛那白衣人,面具下面是一張什麽樣的臉?他到底是什麽人,可以自由出入皇宮和皇家圍場?他為什麽要那樣對自己?

臉燙燙的,她開始有些迷糊起來,擡手撫了一下自己的額頭,呀,燙得她自己的手都連忙縮了回來,是着了寒了!

動了一下,榻上的銀鈴便一陣輕響,可是外面的人卻沒有動靜,若只要鈴響,便進來人,那大家都不用睡覺了,這是她自己要求的,除非她自己喊人,大家都不必進來。

她四仰八叉地躺在那裏,只聞到一陣輕香,便慢慢閉上了眼睛,睡了過去。

夜,愈濃。

禧辰宮沉入了寂靜之中。

一道白色的人影慢慢地從屋檐之上站了起來,靈巧地一個倒挂金鐘,推開了後窗,如一片雲一般,飄進了屋裏。

她睡着了,鮮藕一般的手臂擺在深綠的錦被外面,小臉燒得通紅,呼吸也有些急促。來人的眸子裏慢慢湧出了幾分憐惜來,蹲下去輕撫着她的臉,過了一會兒,他突然站起來,脫了靴子,爬上榻去,把她連人帶被子一起抱進了懷裏。

“真想殺了你才好,免得将來後悔。”

他低低地說着,從袖中掏出一只小瓶來,單手打開了,倒出一枚藥丸來,塞進了她的嘴裏,她皺着眉,不肯将那苦澀的藥丸服下,他便低下了頭,硬生生地用自己的舌頭把那藥往她的嘴裏塞去了。

☆、情不自禁地纏上他(43)

雲雪裳輕輕地掙紮了一下,便緊緊地攀在了他的肩上,腿也環了上來,真像只貓兒似的,柔軟地貼在他的身上。

男子猶豫了一下,便開始脫起她的衣裳來,她在窗口站的時間久了,連衣服也是微濕的,又開着窗,昨夜又凍了一整夜,怎能不受寒?

在這宮裏,病一天,便是離死近一步。她不能病着,要健健康康,活活潑潑地在宮裏生活着,他才安心。

她的身子滾燙,有着不正常的潮紅,已經燒得很厲害了。那顆藥丸也不是神藥,最短也要明晨才能讓她退燒,他拉過被子,把她包得嚴嚴實實,出身汗,便能好受得多。

有風從窗子縫隙鑽進來,銀鈴兒便叮叮當當地響着。他伸手,拉過床頭上的一串,搖了搖,眸子裏便有了些笑意,腦子裏突然閃過了一幕往事。

一只脖子上戴着小銀鈴的白貓兒,跳上他的書案,再用小腳神氣活現地在他的書上踩上一串黑黑的小梅花,過了一會兒,一個精靈古怪的小丫頭便從窗口翻了進來,捉住了那只小貓,再小心地往假寐的他看了一眼,最後迅速伸手抓起了桌上那盤桂花糕,沿原路跑掉了……

五的,當年的小丫頭,如今出落得如此漂亮。他低下頭來,看向懷裏的人……頓時楞住了!雲雪裳的眼睛是睜着的,明亮而又妩媚的眼睛,緊緊地盯着他!

怎麽醒着?嗅了他的錦纏,居然能醒着?他渾身都緊繃了起來,擡手便想去點她的穴……手指剛觸碰到她的肌膚,就聽她叽咕了一句:“小母雞太淡了,碧荷,加點兒醬油……”

說夢話?

到底是嗅了他的錦纏昏睡了,還是她本來就墜入了夢鄉?他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她,手落在了她臉上,光滑而滾燙的肌膚,燙得他的手指都發起顫來,他猛地坐了起來,不能呆下去了,他怕再呆下去……會情不自禁,強行要了她!

他長長地吐了一口氣,下了榻,快速躍過了後窗,往幽暗的後花園奔去了,星光下,那道白色的身影,就像一只靈巧的白鶴,守衛只伸長脖子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銀鈴兒響了又響,在這寂靜的夜空裏,清脆而又孤寂,許多宮殿裏的燈都是燃着的。一千多的嫔妃,都在期望着,那抹明黃色的身影能在這個寒冷的夜裏降臨在她們的身邊,給她們帶去權勢的希望。

晨曦,一點點吞噬掉黑暗,太陽慢悠悠地往空中爬去,紅光染亮了半邊天空。

銀鈴在耳邊響着,雲雪裳睡得正舒服,被這銀鈴硬生生從睡夢中驚醒,眼睛也不睜,便惱火地伸手拽住床邊的那一大串,用力地一拉,接着,便傳來了碧荷的驚呼聲:“娘娘,快些松手!”

雲雪裳這才懶洋洋地睜開了眼睛,翻了個身,看向了榻邊上,安陽煜陰沉着臉色,雙手撐在榻沿上,這才不至于倒在榻上,一雙眼睛惡狠狠地瞪着她,她的手就緊緊地拽着他腰間的玉佩。

☆、原來睡了兩天(44)

“皇上。”雲雪裳連忙松了手,坐了起來。

安陽煜站直了身子,冷着臉說:“你們都出去。”

“是。”碧荷和碧葉連忙放下了手裏的藥碗,退了出去。

“誰要吃藥?”雲雪裳皺了下眉,看向了桌上的碗,從小到大,她最恨的便是吃藥。

“自然是你,你睡了兩天了不知道麽?”安陽煜瞟了她一眼,端起了桌上的藥碗遞給她。

什麽?睡了兩天?雲雪裳楞了一下,那日從獵場回來,自己洗澡……睡覺,似乎睡前又看到了那白衣人,不對,是那白衣人偷看自己洗澡!她的臉有些燒紅,坐了起來,被子滑下來,露出了光滑的裸肩。

她楞了一下,低頭往身上一看,居然是身無|寸|縷……誰把她給扒|光了?她慌忙拉起了被子遮住了自己,低聲說道:“我不吃藥,你放着吧。”

“放肆,什麽你呀我的?”安陽煜拉下了臉,把碗往桌上一頓:“朕可沒功夫跟你折騰,一大堆子事要等着朕,快些喝掉,朕看你喝完了就走。”

喝了藥他就走?雲雪裳瞪了他一眼,伸出了手。安陽煜的臉色更壞了,把藥碗塞到她的手裏,冷哼了一聲,把手負到了身後。

仰頭,把藥一飲而盡,然後看向了他,用眼神說:喝完了,你快些走!

安陽煜沉着臉,俯下身來,冷冷地在她耳邊說道:“別忘了你和朕的交易,今兒你不舒服,朕讓你再休息一天,明兒起,朕不想看到你再在朕面前耍架子,否則朕要了你的小命。”

雲雪裳瞟了他一眼,窩進了被子裏,那藥真苦,她真懷疑是他故意弄了最苦的藥來給她。

“太後那裏,你明天起要去請安,自己小心些。”安陽煜把她丢到枕頭邊上的藥碗拿起來,扔到了一邊,皺着眉看了一眼那被苦澀的藥汁浸濕的床單,轉身往外走去。

“吐出多少,再雙倍喝進去。”

他輕飄飄地從門口丢過一句話來,讓雲雪裳快抓狂了,這也能被他發現?她分明是吐在被子裏了!

“碧荷!”她坐起來,大聲喊道。

“娘娘。”碧荷快步走進來,小聲回道:“有何吩咐?”

“本宮睡了兩天?”

“回娘娘的話,足足兩天了!吓得我碧葉晚上都不敢合眼,皇上昨兒便守了你一天,今兒早上又來看你了。”碧荷連忙說:“這樣的榮寵,哪宮的娘娘都沒有享受過呢!”

不安好心的臭狐貍!這衣裳肯定就是他扒掉的!雲雪裳悶悶地想着,擡手指了指衣櫃,碧荷連忙過去拿了衣服過來,門輕響了一下,碧葉果真捧了一碗藥走進來,小聲說道:“啓禀娘娘,皇上有旨,娘娘再敢把藥吐出來,就雙份喝回去……”

臭狐貍!她接過碗來,仰頭喝得光光的,然後皺着眉往後靠去,手指曲起來,在床單上面輕敲着,突然,她的指尖卻碰觸到一塊冰涼的東西。

☆、厲害起來也讓人害怕(45)

她握住那枚冰涼,擡手一看,手心裏一枚漢白玉扣,圓圓的,晶瑩剔透。玉扣的式樣很普通,是民間常能看到的那種,翻過來,玉扣的背面清晰地镌着兩個小字“绮夢”

名字?可是哪個女子會叫這樣的名字?莫非是哪個花樓裏的姑娘?這扣子又怎麽會到這裏來?

“這是什麽?”

碧荷好奇地探過頭來,碧葉眼急手快拉住了她。

雲雪裳快速地握住了那枚玉扣,看了一眼碧荷,碧荷的臉頓時漲紅起來,撲嗵一聲跪了下去,連聲說道:“奴婢該死,請娘娘責罰。”

“是應該罰,你是宮裏的老人了,怎麽會忘了規矩?”

雲雪裳把那枚扣子放到了枕下,語氣有些寒,還有着她從未聽過的戾氣!

碧荷驚訝地看着雲雪裳那雙寒光逼人的眼睛突然就害怕起來,連連磕着頭,不敢再多言。原來,每位娘娘厲害起來,都是讓人害怕的呀!碧葉也連忙跪了下來,二人頭挨在地上,都不敢再擡頭。

“嗯,罰你……把我的藥裏多摻點水,苦死人了!記着,若被皇上知道了,你可就死定了。”兩個可憐的姑娘的心正撲嗵亂跳時,雲雪裳卻皺起眉來,指着碧葉手裏的空碗說道。

啊?這是什麽懲罰?碧荷和碧葉對望了一眼,一時間哭笑不得,她剛才那句話那副模樣淩厲得厲害,有了幾分娘娘的威嚴了,怎麽一轉頭就又小孩子一般了?

雲雪裳伸了個懶腰,又從枕下摸出那枚玉扣來,想了想,又從床上扯下了一個銀鈴兒串到了上面,做完了,才笑着說:“今兒我的小饅頭要進宮來了。”

這小饅頭又是什麽?碧荷和碧葉不敢再多問了,跟着這樣一位主子,只盼着皇上獨愛她這種性子吧,這樣也免得她們淪為冷宮中人,再看不到人生的希望。

剛剛出了門,便聽到外面有公公傳進了旨來:“瑾妃娘娘家人晉見。”

原來是娘家人來了!碧結荷和碧葉連忙伺侯着她梳洗起來,衣裳環飾皆用最華美的,要表現出自己在宮裏的榮寵地位。

淺綠的紗裙外面罩了一件綠錦長襖,襖子上面一枝碧荷破水而俏立,荷上又有粉蝶展翅。這是天下第一繡莊的絕活,那蝶兒簡直是像要飛出來一般,宮中只有三匹這樣的錦緞,一匹給了太後,一匹安陽煜便令人給她做襖子,她是怕冷的,所以襖子要比旁人稍厚一些,所以盡管有些花哨,她還是挺滿意的。

“娘娘,雲太傅和二夫人在殿外侯着。”一位小公公匆匆進來,跪下去恭敬地禀報。

娘呢?雲雪裳皺了皺眉,放緩了步子,看向了窗外,可是,我膽小的娘親啊,不會是連争取進宮探望女兒的勇氣也沒有吧?

窗外,陽光正明麗,春*色稍擡頭,綠絲縧在窗戶上輕飄着,她深吸了口氣,往外殿大步走去。

☆、所謂親情不過如此(46)

“瑾妃娘娘駕到。”

小公公敬兒快步上前,掀起了一簾新的碧玉珠簾。

只因她說不愛黃金,安陽煜下旨,令尚宮局連夜趕制出了新的裝飾,從床上到牆上,窗戶,地板,燈盞,小擺設,全是嶄新的,因只有一晚時間,尚宮局不得不将各局能幹的老手全部調進美飾宮,旁人不敢說,但據說太後已經有了怒意。可是,只要太後不出聲,安陽煜又要這麽做,沒人敢反抗,所以,朝中現在盛傳一首小詩:宮中無皇後,寵妃只一人,雲家雪傾城,獨占帝王心。

雲雪裳皺了皺眉,看向了大殿之中:雲楠溪……她的爹,二夫人……她爹爹的最寵愛的一位夫人,正跪在殿中。

“娘呢?”她沒喚他爹,走進去,淡淡地問道。

“回娘娘的話,夫人她身體抱恙,所以未能成行。”雲楠溪磕了個頭,沉聲說道,如今她是妃,他是臣,君臣有別,就是親爹娘,這頭也得磕。

病了?雲雪裳坐下去,看着面前跪着的父親。他今年四十有餘了,可是風度依然,魅力依舊,聽說新進又娶了一房小妾進府。他二十歲中狀元,二十一歲迎娶娘親,也曾恩愛過一段時間,很快,便把心思挪到了其他的女人身上……才子多風流這話放在她爹爹的身上,一點也不假。

她的娘親生性膽小怯懦,從不敢表露心事,只知賢慧二字,哪怕裏再傷心,也只是做出了大度的樣子,親手幫他料理着,娶進了一房又一房的小妾,直到眼前這位二夫人進府,若不是還念着他和她年輕時的恩愛,怕是早被這二夫人打壓得擡不起頭來了。

所以,娘心裏積郁多年,身體一向不好,說她病了,雲雪裳并不意外。

“起來吧。”雲雪裳接過了碧荷奉上的熱茶,低頭喝着,并不說話,也不問娘親的情況,她越關心,他爹就越會覺得抓着她的軟肋,适時的示威才是正确的。

場面有些冷清,雲楠溪的臉色有些難看,送她進宮,實屬意外,他膝下只有這一女,又因為她娘的事,一直和他不和,所以他本想送二侄女雲依依進宮來的,可是雲依依入選之前卻意外得了場怪病,不得已,只得死馬做活馬醫,送了雲雪裳進來。

對于她的得寵,他是又喜又擔心,這女兒從小便不聽從他的調擺,當年讓她嫁給太子,她便鬧了許久,硬是在寒冬臘月悄悄出走,不小心掉進了湖裏,泡了好久才被人救上來,若不是太子太喜歡她,他那天是會活活打死她的……

這回進宮,她卻是聽話極了,依着他的話乖乖進來了,還這麽快得了恩寵。他皺了皺眉,看向了眼前的人,突然有些後悔起來,她本就不受自己調擺,現在成了寵妃,又怎會聽自己的話?

“你娘要我帶幾句話給你。”他坐下去,接過了小太監奉上的茶,清咳了兩聲,低聲說道。

雲雪裳擡起頭來,靜靜地看向了他。

☆、你是想她永遠爬不起來嗎(47)

雲楠溪清了清嗓子,這才低聲說道:“你娘說,你在宮裏千萬保重身體,凡事謹言慎行,不要像在家裏一樣任性,這是她讓我給你帶來的。”

雲楠溪說着,向外面看了看,二夫人連忙快步出去,不多會兒,便抱着一只雪球兒似的小貓兒走了進來,讪笑着,把這小雪球放到了雲雪裳的手中。

這不是她的小貓!

雲雪裳皺了皺眉頭,輕撫着手裏的小貓兒,沒有擡頭,只輕聲問道:“我的小饅頭呢?”

“你娘想讓小饅頭陪着她,說是看到小饅頭就像看到了你,這是你娘特地又給你買來的。”

雲楠溪連忙說道,這女兒他了解,最惦念的便是她的娘親了,這也是他現在唯一的籌碼。

雲雪裳沉默起來,好半天才站了起來,小聲說道:“你們回去吧,我乏了,我會跟皇上說,把你的官位挪挪,畢竟沒有太子了,還當什麽勞什子的太子傅,讓人看着笑話。”

“娘娘留步。”二夫人急急地開了口。

雲雪裳不悅地轉過身來看向她,二夫人讪笑了兩聲,跪着往前挪了幾步,才小聲說:

“娘娘,宮中不比家中,娘娘也沒帶自己的人進宮來,身邊缺少可以信賴的人,比如說回家傳個信兒,都沒人,要不……讓依依進來陪娘娘?”

“讓雲依依進來做奴才?”雲雪裳的唇角一揚,便有了幾分譏诮的神情。

二夫人尴尬地咳了幾聲,臉上青一陣白一陣。

雲雪裳似笑非笑地盯着她說:“二娘,你猜,本宮會讓人來和本宮争寵麽?若本宮知道你們再起這樣的心思,本宮便讓她再也睜不開眼睛,渾身癢至死。”

二夫人抖了一下,驚駭地看向了她。雲楠溪原本就是想送機靈、又聽從調擺的雲依依進宮當雲雪裳的副手,可是她進宮之前那場莫名其妙的大病讓她全身都起了疹子,根本爬不起來。

難不成,還是這妮子動的手腳?那她的心……可也太厲害了些!

“本宮要去給太後請安,回去吧,碧荷,把那江南進貢錦緞賞給二夫人幾匹,皇上賞我的那對镯子也給二夫人吧,拜托二夫人,好好照顧我娘才是。”雲雪裳的聲音又懶了下來,帶了幾分沙啞,大病初愈,便要有大病初愈的模樣。

“是。”雲楠溪連忙又磕了頭。不管怎樣,這回進宮的目的還是達到了,前太子都沒了,雪裳也得寵了,可是他腦袋上這個前太子傅的官銜卻沒動過,白讓人看了笑話,所以一聽她受了寒,馬上就以探病的名義急吼吼地趕進宮來。

“娘娘,要不要奴婢找人去娘娘家裏瞧瞧?”碧荷對雲雪裳家裏的情形也了解幾分,在雲雪裳耳邊小聲說:“這雲夫人到底是病,還是出了事,看了才放心。”

雲雪裳只慢慢往前走着,手在小貓兒身上輕輕地揉nīe,小貓兒便一路喵喵叫着,半晌,她才搖了搖頭,輕聲說:

“不必了。”s

☆、溫柔地問話(48)

避開了人來人往的正道,穿過了桃林苑,沿着鋪着漢白玉的小路,慢慢往太後宮的方向走去。今兒天氣不錯,陽光暖暖的,有幾株桃樹已經開始發新芽了,嫩綠嫩綠的,旁邊有一只小井,方方正正的井口,井邊上塑着一只石獸,獸嘴裏往外流着清澈的水。

碧葉心細,趕上前來,把一件素色的披風披到了她的身上,臨時起意去太後宮中,打扮不可太過嬌豔,免得讓人看了紮眼。

隐隐的,前面露出了泛舊的紅牆綠瓦來,凝神一看,牆角下卻有幾株小花,在還未化的積雪裏仰頭吐蕊。

雲雪裳停下了腳步,把小雪球兒交到了碧荷的手裏,快步過去,彎下腰去,輕撫着那潤嫩的花瓣,驚喜地說道:“碧荷,碧葉,是墨蘭!”

“真是墨蘭。”碧荷笑着蹲下去,看着那開得正嬌豔的花兒。

“記着這地方,待會兒,我們來把它挪到宮裏去。”

雲雪裳的心情因為幾株墨蘭突然就好起來了,她以前并不喜歡蘭花,可是此時在一片枯索之中突然看到這幾抹豔麗的色彩,總是一件好事。

“走吧,給太後請安去。”雲雪裳加快了腳步,大步往太後宮中走去。到了門口,讓碧荷抱着貓兒在外面等着,自己帶着碧葉往裏面去了。

宮人層層通傳過後,便有小公公前來引着雲雪裳往內殿走去。這時候,請安的妃嫔早就回去了,她是最後一個。

到了內殿的門口,她便聽到了一陣清爽的笑聲,聲音有些熟,擡頭,看向了那身影,那不是沈璃塵麽?一身深紫色的王袍,發用紫玉束起,此時正轉過頭來看向她,目光充滿了欣喜的笑意。

再看太後,穿了一件淺緋色的便裝,頭發松松的挽着,只攢了一朵八寶金絲珠花,幾枚碧玉的珠子墜在發間,因為剛剛笑過,那圓潤的臉頰上還泛着淡淡的紅潤,也正笑吟吟地看着雲雪裳。

這是第二次看到太後,第一次只覺得她年輕漂亮端莊,今兒一見,才覺着滿宮之中,若說風情,這太後才是第一,女人的美,一定是要具備沉澱之後的風情,太後十四歲入宮侍奉先帝,十八歲封後,如今也不過是二十四歲的年紀,正風華絕代。

“給太後娘娘請安。”雲雪裳走到殿中,跪了下去。

“哦,瑾妃來了。”太後坐直了,笑着說道:“不是說你爹來了麽?你怎麽到哀家這兒來了?”

她不讓雲雪裳起來,她只能跪着,膝蓋磕在堅|硬冰涼的漢白玉磚上,不一會兒就開始酸痛。

“回太後的話,爹還有公務在身……”雲雪裳低垂着小腦袋,畢恭畢敬地答話。

“娘娘的風寒好些了?”沈璃塵突然開了口,打斷了她的話。

☆、他的太後的關系(49)

這人真大膽,敢在太後面前說話,他和太後的關系親密到這種地步了嗎?

雲雪裳側過臉來,迎上沈璃塵那雙含笑的眼睛,點了點頭,輕聲說道:“好多了。”

“皇上的性子就是古怪了些,老是折騰出這些個事出來,哎,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懂事。”太後輕嘆了一聲,又揚了揚下巴。

雲雪裳發現她很愛做這個動作,揚起下巴的時候,又會微微上揚一點唇角,如玉的面上便綻了兩只梨渦。

她又情不自禁地看向了沈璃塵,他的臉上也有兩只梨渦……

而沈璃塵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過她,大膽而且直接。

面對如此眼神,雲雪裳又厭惡起來,這些權貴的眼中,女子約摸都是可以用來輕|薄的玩具吧?

她立刻就側過身,不肯再看她。

沈璃塵微笑着,低頭轉着自己手上的扳指。

太後冷眼看着二人眼波流動,芙蓉面覆霜,好半天才擠出笑容,柔聲說:“宣王也難得到哀家這裏來一回,就在這裏用了膳再走吧,瑾妃起來吧,你也留下來陪哀家用膳。”

“謹尊太後懿旨。”雲雪裳連忙起身回話。

“瑾妃沒事多來坐坐,哀家成日裏悶得慌,總想找人說話。說起來,哀家的母親和你的母親還是熟識的,哀家的母親說,自小你的母親便常帶着她玩,很是親厚,所以你有空也多來坐坐吧。”太後起了身,扶着小公公的手,慢慢往偏殿走着,一面輕聲說道。

雲雪裳跟了上去,小聲說着:“是。”

“進了宮,就是皇家的人,事事要以皇帝為主,你要盡心侍奉,應該勸的就要勸,不要總随着他胡鬧。”

太後側過臉來,瞟了她一眼,雲雪裳就郁悶了起來,能勸他?他是逼着自己和他一起發瘋呢!正想着,沈璃塵卻在她身後拉了拉她的袖子,她惱火極了,怎麽能動手動腳呢,扭頭,狠狠地瞪他一眼,可是沈璃塵卻朝着牆邊的方向呶了呶嘴。

原來,那只小雪球正沿着牆根慢慢走着,想來是從碧荷手裏掙脫了,自己跑了進來,碧荷未經诏,是不敢擅入的,所以也捉不到她。

這小家夥!雲雪裳連忙過去把小雪球抱了起來,轉身,太後正好奇地看着她懷裏的小東西。

“哪裏來的?倒有趣。”太後一面說,一面快步過來,伸手往小雪球身上摸着。

“是臣妾的娘親給臣妾買來的。”

雲雪裳小聲回道,小雪球伸出了*的舌頭,輕舔着太後的手指,太後就咯咯地笑了起來,半天,才嘆了口氣說:“可惜,哀家不能養這小東西。”

“為什麽?”雲雪裳不解地反問。

太後的臉上滑過了幾分憂郁,笑着搖了搖頭,不答話,轉身繼續往前走去。

☆、美男在身邊(50)

午膳未加菜,只五道菜,一道湯,都是太後平日愛吃的,精致而且口感極好,不像是禦廚裏出來的東西。

太後吃得并不多,只吃了幾小口便擱了筷子,說乏了。

沈璃塵和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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