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忘憂之劫
空氣中彌漫着淡淡的酒氣。
冰冷的感覺透徹心扉，小藥生氣地看着眼前人。現在，她既不能說話，也不能動彈，心裏有種莫名的恐懼。他為何可以在洛辰宮外随意走動，又怎麽在瑤池內出現，衆神群集的地方又怎是他能随意進出的？小藥想，他定不簡單啊！
殘月沒有看她，像道黑影，悄無聲息地從瑤池上空掠過。
小藥真希望能有人注意到他們，可過了很久也沒見人追上來。她氣餒。
突然，殘月放下她，輕輕地在她身上一點，她便可以動了，也可以說話了。
“死殘月，上次你對叮咚做的事，姐姐還沒找你算賬呢！”小藥兩手叉腰，說的倒很有氣勢。
邪魅的鳳目不似以前的清澈，殘月嘴角微微上揚，向小藥靠近一步，小藥自覺地後退，但後面只有棵大樹，根本無路可退，殘月突然貼近她的臉。小藥緊張地看着他，說話的氣勢不禁弱了下來：“你……你倒自己送上門來了。”
殘月爽然一笑，放開她：“小妖精，你今天最好不要得罪我，不然我可不知道自己會對你做什麽呢？”
見他走開，小藥才松了口氣，卻已吓出一身冷汗，上次她可見過他對蛇蠍娘子的手段的，得罪他絕對沒有好處，但不得罪他也不一定會好過些。
“今日是你自己送上門來，怎麽倒說我的不是？”殘月裝出很無辜的樣子。
最無辜的可是她呀，當時她不過在房間裏照鏡子罷了，誰知殘月突然出現，一下子施法将她定住，又點了她的啞穴，最後拐她到這兒了，怎說是她自己送上門來，小藥氣：“明明是你抓我來的嘛！”
“我不過到神後的房間看看，這麽巧又碰到了你，難道不算你自己送上門來的嗎？”
真有這麽巧的事嗎，神後的房間？蕭暮雨帶她去的是神後的房間啊！那蕭暮雨和神後是什麽關系？殘月去神後的房間幹嘛？小藥現在沒空想這些，而是擔心另一件事，殘月是什麽時候到的，他不會連她換衣服的過程都看到了吧！“你……你都看見了什麽？”小藥緊張地拉住衣服，可這衣服也太暴露了點。
殘月這次笑意更濃：“該看的都看了，不該看的嘛，自然……”
他故意停頓了一下，可急死了她。“自然什麽，到底看了還是沒看？”
“自然沒看見了。”殘月随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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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藥聽完這句，稍稍松了口氣，才步入正題：“你去神後房間做什麽？”
“聽說神後是天界一等一的美女，自然是去一睹芳容了。”
小藥“啊”了聲，嘟囔了句：“大色狼。”
“是色魔……”這小妖精雖然單純了些，可有些事遲早要懂的。
“色魔，你好……色魔，再見……”小藥轉身想逃，還沒逃出幾步，卻被追上，她無奈，“你到底抓我來幹嘛？”
“沒幹嘛。”
“那我就回去了。”鬥不過你，我逃總行了吧！小藥轉身欲走。
可這樣的逃法，殘月還是第一次見。“你出不去的。此處是忘憂谷，進來容易出去難，谷中共有東南西北四處大陣，每一處都可以把人困住，直到把人弄得精疲力盡而死。很多得道仙人都沒能順利逃生，憑你這小妖，還想逃出去？”殘月輕蔑一笑。
真有這麽厲害嗎？小藥這才仔細看了眼自己身處的環境。只見谷內安靜祥和，天上漫天螢火飛舞，但這螢火蟲卻和人間的不同，發出的光是紅色的。借着淡淡的月光和螢火蟲之光，小藥看清了這裏的樹都長得十分高大，前方有一片花叢，長得密密麻麻，和人齊高，不過都是花苞，潔白如玉，甚是美麗。
這麽美麗的谷，會有什麽危險？真這麽危險，殘月為什麽要來？他難道不怕？每次一見她師父，他便不見蹤影，真是膽小，小藥一臉鄙夷道：“你別吓我，我可不是吓大的。”
“何謂忘憂？”殘月問。
“自然是忘記煩惱。”小藥脫口而出。
“小妖精可有煩惱？”
當然有，她現在可正煩着呢。“哪有人沒煩惱的？”
殘月淡淡一笑：“好在你還沒笨到家嘛！”
說她笨？小藥這下不高興了，立馬嘟起了嘴。但突然，她醒悟過來，明白了殘月的話中之意：“這裏之所以這麽美，就是為了讓人安心，這樣更容易忘記煩惱，也更容易困住人。”
“答對了一半。”殘月壞笑，“那你現在還敢逃跑嗎？”
切，不逃非君子呀，小藥白他。
“那你試試，當然這樣你便可以知道那還沒答對的一半是什麽了。”見小藥正欲往旁邊走去，他又道，“順便警告下，切莫碰觸這裏的任何東西，不然……”話未說完，他便轉身向那一片花叢走去。
不然什麽，小藥本打算不與殘月同道，但看了看四周陌生的環境，一時間很難決定到底走哪條。若真如殘月所言，她一人走豈不是要命喪黃泉，想想便覺得可怕。小藥見前面的人越走越遠，覺得這時不是逃走的好時機，還是跟上比較明智。
身上的長裙雖好看，但走路并不方便，小藥提着裙子追上去，進了花叢，卻沒看見殘月的人影。她生氣地跺腳，這殘月也真是的，把她抓來這裏，卻又對她不管不問。
她好想回去，現在瑤池盛會一定還沒結束，也不知道師父在做什麽，如果他發現她不見了，會擔心嗎？現在穿着漂亮衣服，她自然最想讓師父第一個看到，問他“好看嗎”，可第一個看到的竟不是師父，卻是殘月。小藥對這十分生氣，但即使殘月沒抓她來，第一個看見她穿這身衣服的人也不會是師父呀，小藥搖頭，趕走自己的胡思亂想。
餘光瞥見這些美麗的花苞，小藥的好奇心被勾起，這些花到底是什麽花，竟這麽漂亮，她用手輕輕觸碰了一下花瓣，令小藥吃驚的是花骨朵竟然打開了。一道黑影這時迅速地沖下來，用手捂住了小藥的鼻子和嘴，外面什麽氣味都聞不到了。驚魂未定，小藥看着眼前的人——竟是殘月，可是他再不放手，她可要窒息而死了，他安的什麽心。
過了一會兒，那朵花自動閉上了，殘月這才放手。他只是離開片刻去探探路，這小妖精竟差點落進情花陣裏，不然再救便麻煩了，現在她還不能死。
“咳咳”小藥難受的說不出話來，殘月在她身上輕輕一點，難受感便漸漸消失了，小藥氣，沖他喊道：“我差點就死了。”
“是呀！”殘月修長的手指在那花莖上一滑，從花莖上流出血紅的汁液，空氣中馬上彌漫起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小藥對血的味道很是敏感，又是一陣惡心。這花竟是以人的血液為生，原來剛才他是在救她呀！是她将他想的太壞了嗎？至少到現在為止，他還沒有傷害過她。
“不是和你說過不要亂碰的麽!”殘月這次沒有笑，好像是真的生氣了。可他氣的是什麽？
“我為什麽要乖乖聽你的，你又不是我師父。”
“那你也拜我為師吧！”
小藥“啊”了聲，她怎麽可以有兩個師父不可以，不可以，小藥直搖頭，“我的師父就只有神尊大人柳洛辰而已。”
“像我這麽好的師父，你都不要？”殘月誘惑着她。
“你有什麽好的？”小藥問。
“我哪裏都好，他教不了你的，我都可以教你。”
“比如？”
“比如……勾引男人。”邪魅的鳳目轉動，妖精不都這樣麽，即使成了仙，本質也不會變。
小藥哪裏知道勾引是什麽意思，問：“什麽是勾引？”
“勾引便是讓男人喜歡上你。你是不是很喜歡你師父？”
小藥想也沒想，點了點頭，她的确很喜歡很喜歡師父。
“那麽學會了這個，你師父自然便喜歡你了。”
“可師父本來就喜歡我的呀！”
“這個不同，是更深層次的喜歡。”殘月循循善誘着。
“哦，學了就可以讓師父更喜歡我了嗎？”小藥開始有點明白了。
殘月點頭，小妖精還真是單純。
“可是我不會拜其他人為師的，所以你要明白。”雖然她想學，可是他是魔啊，怎麽可以拜一個魔頭為師？
“那小妖精不想學了？”殘月轉身欲走。
“別呀。”小藥上前拉住他，他的手竟然稍稍有了些溫度，“要不這樣，暗地裏你是師父，可你不要和別人說好不好？”
小丫頭竟然學會了這招，殘月無奈地點頭，不經意地一笑：“那我們現在就學可好？”
“這麽快……”小藥反應過來，馬上點頭道，“好啊。”
話音剛落，殘月又一把攬過她，腳尖輕點，飛出花海。兩人悄無聲息地飛在空中，螢火蟲從身邊飛過，一閃一閃，猶如天上的星星被摘下安在了這裏。懷中人吐氣如蘭，殘月已有三分醉意，但此刻，他必須保持十分的清醒。飛到一塊高大的石頭上，他将她放下。
小藥在他懷裏，又聞到了那股熟悉的沁香。
從石塊上往下望去，滿眼是潔白如玉的情花，螢火蟲閃閃爍爍。今夜，月色正朦胧。
“殘月……”小藥看到他微怒的表情，改口，“師父……你不是說要教我嗎？”
“是呀。”殘月笑，取下小藥腰間的玉簫，身形一閃，在不遠處的另一個石塊上坐下，動作十分潇灑，“你先跳個舞讓我看看。”
小藥吃了一驚，他怎麽知道她會跳舞，雖然她從小不曾學習琴棋書畫，但有一支舞，她肯定會跳，不過她也只會跳那支舞而已：“你怎麽知道？”舞是曾經鬼婆婆拿着舞譜教她的，婆婆只說自己老了，希望有人替她傳承下去。小藥并不算天資聰穎，學了好久，才好不容易掌握，從未向外人展示，就連自己師父，也未必知道。這殘月的消息可真夠靈通的！
“萬年之前，狐仙公主在神帝大壽時獻了一支舞，名動天界，此舞名為《桃花劫》。舞雖美，但并不好學，有的人就算花一輩子也不一定學的會。那時神帝十分喜歡她，而她跳這支舞的年齡正是你這個年紀，穿的也正是這件衣服。聽說狐仙公主雖然年紀輕輕，琴棋書畫卻樣樣精通，更是成魚落雁之姿。我只是後悔，後悔自己沒早點出生啊！”殘月說的輕巧。
不過的确很巧，她會跳的這支舞正好也叫《桃花劫》。但這狐仙公主是誰？她的舞譜怎麽在婆婆手裏？小藥實在想不明白，現在她還對殘月的身份感興趣，他最後說的那句分明道明了，萬年前還沒有他，“殘……師父，你到底有幾歲了？”
他毫不掩飾：“千年未到。”
小藥又吃了一驚。看他好像很厲害的樣子，本來覺得他就算沒有萬年的道行，應該也有好幾千年了吧，怎會連一千年都沒有呢？
現在小藥既不能下去，也不能走到殘月那邊，只好苦着臉道：“我是讓‘師父’喜歡，為什麽要跳給你看呀？”
“我也是你師父呀，我喜歡了，溫陽自然也會喜歡。師父都是一樣的呀！”
小藥疑惑：“師父真的都是一樣的嗎？”
殘月點了點頭：“師父的品味都差不多，我喜歡了，你可以再跳給你師父看，若我不喜歡，你也不吃虧。”
小藥似懂非懂地“哦”了聲：“那你是幫我看看，我跳得好不好喽？”
殘月淡淡一笑，恩了聲，玉簫已在嘴邊。很快，悅耳的簫音彌漫整個忘憂谷，的确讓人忘憂，他吹的正是《桃花劫》的舞曲。
伴着美妙的音樂，小藥的每一步都跳得很是到位，腳尖輕點于石塊上，飄然旋轉，像一瓣桃花般随風飛舞。少女曼妙的身段在月光下朦朦胧胧，容貌從模糊到真切，不知亂了誰的心。
黑暗中有個人慢慢蘇醒過來。好久沒有見到光了，自從眼睛被挖掉後，他什麽也看不見，但這一次，他好像可以借着依稀的光亮看見一點東西，這熟悉的樂聲，他永遠忘不了，随着樂聲，走到情花叢中，擡頭，月光下，女子的身影也是那麽熟悉。他記得，第一次見她，她也是這樣跳着，時間過去太久，已記不得她完整的模樣了。是她嗎？她又回來了嗎？她回心轉意了嗎？這一次，我不會讓你一個人，他靜立于原地，眼角似乎要流下什麽卻什麽也沒有。
殘月一直注意着情花叢裏的動靜，直到發現到什麽，嘴角不禁上揚。
曲終舞畢，小藥累的要死，剛一坐下，地下就是一陣震動傳來，石塊迅速地往下沉，情花不知怎麽地都開了，花香彌漫，十分好聞，小藥發現不對勁，腦袋卻已經變得昏昏沉沉。模糊中，有一雙有力的手将什麽蒙在她的臉上，香味瞬間減淡，可是小藥感覺好熱，全身是說不出的難受。突然，不知道是誰重重的打了她一下，她眼前一黑便暈了過去。
小藥醒來，發現自己躺在一張潔白的大床上。
旁邊守着的兩位女子見小藥醒了，一陣高興，穿青色衣衫的女子上前道：“公主醒了，奴婢這就去喚欲使大人。”
“等一下……”小藥心裏有好多疑問，“我是公主？”
“嗯，欲使大人讓奴婢們這麽稱呼您。”
“你們口中的欲使大人是誰？”
“公主，這……”她們面露難色，“您還是自己看吧！”
“還有那個和我一起的……”小藥正想問殘月去哪了，誰知一個高大的人卻走了進來，那兩位女子見到他，連忙下跪，恭敬道：“欲使大人。”
“你們下去吧！”男子的聲音很是沙啞。
“是。”她們立即退下。
小藥這才看清來人，他穿了件黑衣長袍，臉和頭都用一塊黑布包着，露出來的眼睛是空洞的，沒有一點兒神采，發出幽藍色的光，整體給人一種陰森可怕的感覺，他往她身邊坐下，小藥害怕地移開一些，問：“你是誰？”
“七夜魔君座下四大魔王之一的欲使就是我。”他一直沒看小藥。
小藥伸手，張開手指，在他眼前揮舞着，他都沒有任何反應，她才确定了自己的猜測沒有錯。她收回手，問：“你的眼睛？”
“你猜的沒錯，我是瞎子。”沙啞的聲音裏伴着苦笑。
小藥連忙解釋：“不是，不是，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想知道怎麽會這樣？”
“作惡太多，報應啊……”
或許他是把她當成什麽公主了，所以才有傷害她，小藥不敢再往後想，忙問：“你知道和我一起來的那個人嗎？”既然殘月把她帶來，便要負責到底，雖然這個可能性不大，但值得一信。
“你問他做什麽？難道你喜歡他？”
“怎麽……會，是……是他把我帶來這裏的，所以……我必須找到他。”她只喜歡洛辰師父，殘月可是大壞蛋，她怎會喜歡他，可她為何會語無倫次，“你知道他現在在哪嗎？”
“他正逍遙着。”沙啞的聲音中帶着微微的怒意，他自然知道殘月是誰，這世間能喚醒他的只有一個人，即便如此，他還是要設下陣困住殘月，至于能不能從陣中出來就看殘月的本事了。他絕對不可能為一個比自己弱小的人效命。
小藥怎麽明白這“逍遙”的真正意思，還以為殘月真的是在快活。
“你不是她。”欲使突然冒出這句話，吓了她一跳。
“你怎麽知道我不是她？”她明顯氣勢不足。
“我第一次遇到她的時候，她是和你一般大，但萬年過去了，她不可能還是這般大。”欲使繼續道，“不過你認識她，而且和她的關系不一般。魔君把你帶來，是知道我不會傷你，那便大錯特錯了。”
殘月是魔君？他就是操縱一切的壞人，小藥不敢想象。
“我可以帶你去見他。”欲使突然冒出這麽一句。
小藥回過神來，想自己還是該親自問一下殘月，到底他是不是魔君。她便點頭道：“好。”
作者有話要說：
